[都市生活] 方外:消失的八門 作者:徐公子勝治 (已完成)

 
basalt 2018-4-1 20:40:4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0 230288
basalt 發表於 2019-2-2 22:39
330、飄花春芽

  此話一出,大家也在琢磨,為什麼是這五家?假如是知曉內情者,對響水峰、五心谷、九放離空島自不會感到意外,這三家方外世界之主如今已是方外門弟子,都是自己人。至於靜沙島和暢乘福地,則是他們已經開放或者承諾將開放自家的天地祕境。

  丁齊則答道:「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對其他方外世界還不夠了解。響水峰、靜沙島、暢乘福地、五心谷、九放離空島,我皆已去過,對他們的情況很熟悉。」

  這話說的... 大家一聽便全明白了:原來是要通過丁盟主的親自認證啊!或者話說得好聽些,就是通過方外聯盟的認證,但實際上還是丁齊本人的認證。其前提條件就是:無論對不對聯盟其他成員開放天地祕境,至少要讓丁盟主「熟悉情況」。

  田仲絡的內心很有些小激動啊... 他下意識地望向黃昏中的百島天湖,心裡在琢磨該選哪一座島嶼、建設成什麼樣子、可以派誰來、將來能獲得什麼好處等等。

  奇岩境雖然不在丁齊方才說的名單中,但暢乘福地在啊!楊晨功只是一個光桿福主,加入方外聯盟後的各種雜項事情,都交給田仲絡合作操辦。楊晨功可能沒人力和財力去建設仙島別墅,但他田仲絡是沒有問題的!

  麻曉來之前並不知道這件事,她也覺得很意外、很震驚。靜沙島已被蘆居子、宋蒼河等人鳩占鵲巢,丁齊又不是不了解如今的情況,但他仍然把靜沙島放在了名單之中。

  因為這是光明正大的陽謀,他自己制定的標準,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蘆居子等人有問題的情況下,他就得遵循這樣的標準,這才是堂堂正正的盟主所為。

  麻曉忍不住小聲問道:「請問丁盟主,靜沙島派駐此地的十名人員,由誰指派?」

  這個問題有點白痴啊... 冼皓答道:「當然是由麻島主您來指派,方外聯盟不會干涉。」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聽說麻元領島主失蹤前收了不少新弟子加入靜沙島,麻曉島主也可以這麼做。」

  麻曉已經明白了什麼,終於放下心來,又笑著問道:「那我麼可不可以常居仙島別墅呢?」

  丁齊笑道:「歡迎之至。只要麻島主能將靜沙島事務安排妥當,別耽誤什麼就成。」

  靜沙島的人員由島主麻曉指派,島上如今的那一批人自稱是麻元領新吸納的弟子,那麼麻曉完全也可以搞一批人吸收入靜沙島啊... 就算換一種情況,假如蘆居子手下的人也要派駐小境湖,麻曉又不好反對怎麼辦?

  這個問題丁齊早就考慮過了,來就來唄!反正只有十個人,在小境湖裡也翻不起浪花來。假如蘆居子真的圖謀不軌,除非是吃錯藥了才會在這裡搞破壞,因為那樣不僅會完全暴露了面目,而且只會被關門打狗收拾掉,還會被方外聯盟各家成員群起而攻之。

  見到花昭期端著酒杯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正在琢磨什麼,石不全捅了捅他的胳膊道:「花潭主,我敬你一杯!」

  花昭期回過神來,與石不全乾了一杯,又主動舉杯道:「來來來,我們主動敬丁盟主一杯!也敬今天不在場的朱湖主一杯!如此胸襟眼界,令人不得不佩服啊!」

  晏斌彬開口道:「我不喝酒,就以飲料代酒... 能不能多問一句,丁盟主方才說了五家方外世界,為何不包括大小赤山與金山院呢?」

  丁齊坦然答道:「大小赤山與金山院不著急!而且就算我不說,大家恐怕也早已看出來,小境湖、金山院、大小赤山其實是一體的;我們已建了一座仙島別墅,也就是現在喝酒的這座島嶼。呵呵呵,不好意思,最好的地方我們已經先佔上了。」

  花昭期:「應當!應當!理所應當!丁盟主,我再敬您一杯!方外聯盟以您為首,真乃莫大幸事! 」

  石不全又插話道:「花潭主,你別光喝酒啊!能不能冒昧問一句,飄花潭有沒有什麼特產的天地靈物啊?假如事屬隱秘不便回答,就當我沒問好了。」

  花昭期放下酒杯道:「沒什麼不方便的,就算石師弟不問,我也正想向諸位介紹呢。關於飄花潭的特產靈物,我還有事想向丁盟主請教... 」

  飄花潭中有一種特產靈植,名叫「春芽」;聽上去有點像某種茶葉的品牌,說起來跟茶葉還真有點拐彎抹角的關係。

  在雲南普洱一帶的茶山上,有很多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茶樹,樹身上有一種寄生植物,當地人稱之為螃蟹腳,它的形狀還真有點像螃蟹腳,植物學名稱比較奇怪,叫楓香槲寄生,也是一味中藥材。

  飄花潭中也有一種很類似的植物,但不是普通的螃蟹腳,應該也是槲寄生屬的植物,它就寄生在楓香樹上,名叫春芽。與其說是寄生,還不如說春芽與那些楓香樹是一種奇特的共生關係。

  飄花潭有一座水潭,長約千米,寬約六百多米,一側緊鄰高崖,上方有數道細細的飛瀑水流,環繞著高崖下的另外三面,生長著一片楓香樹林,有很多已經是千年古樹。

  楓香樹是落葉喬木,可以長到幾十米高、幾人合抱那麼粗,其樹脂、樹葉、根莖、果實皆是藥材。飄花潭的這一片楓香樹在每年春天發芽之前,樹身上就會長出很多翠綠的、如螃蟹腳一樣的東西,這就是春芽,遠望還以為是一樹樹巨大的海底珊瑚呢。

  等到楓香樹葉長出來的時候,春芽就開花了,節狀莖的頂端開出絨球形粉紅色的小花,有點像蒲公英,會隨風被吹起四散飄飛,飄花潭也因此而得名。

  春芽的生長周期很短,從冒尖到花朵飄飛只有兩個月左右,然後就會從樹身上枯萎脫落,等到來年初春再發。而等春芽消失之後,楓香樹才會開始開花。

  春芽的採摘要在它剛剛結出花苞但還沒有開花的時候,時機十分有講究。經過多年的摸索,飄花潭弟子也總結出規律,從其剛剛冒尖抽芽開始往後數第二十七天,採摘的效果最佳。此物加工起來挺麻煩,整根植株需要在避光通風處陰乾,有一個自然發酵的過程,至少需要五年以上。

  製好的春芽如何服用?以清泉煮之,湯色黃金如琥珀,而且會出現一個奇異的景象,已經乾縮的春芽會在水中漸漸舒展開,變成翠綠如新的樣子。先將藥湯服下,再將那翠綠的春芽吃掉,口感竟十分脆嫩。

  此物的靈效也十分驚人,據花昭期介紹,它能提升人的「各種極限」。這聽上去就有點不太靠譜啊... 各種極限算哪種極限呢?比如有人眼睛不好想提升視力,另有人體力不好想提升耐力,難道春芽還有智能標靶作用、可區別對待嗎?

  說起來這就與鍛煉或修煉有關了。它對人的各種能力極限提升是分階段的,當人正處在哪種能力的提升階段,春芽就會放大這方面的極限。普通人可能聽不懂,但丁齊卻聽得很明白。

  比如丁齊在創立方外秘法的過程中,初境修為往往會先增強一個人的感官,那麼此時服用春芽就會使感官更加敏銳。再舉一個可能不太準確的例子,假如有人就是練鐵砂掌的,在修煉期間服用春芽,便可能會感覺自己的掌力大增...  

  花昭期剛介紹到這裡,丁齊突然抬頭道: 「朱師兄來了!」

  眾人起身望去,果然見朱山閑沿著長堤走向了這座島嶼,大老遠就招呼道:「不好意思啊,我來晚了,區裡的工作實在太忙!」

  大家都吃喝半天了,朱山閑這才剛剛下班回來,也趕到了此地相見。眾人趕緊走出水榭相迎,又重新擺好杯盤落座,道一聲「朱書記辛苦了」!大家七嘴八舌地介紹了剛才的情況,又輪流敬酒向朱湖主表示敬意,熱鬧了一圈下來,天已經完全黑了。

  朱山閑大致已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而丁齊的提議就是方外門早就商量好的。其實不用大家介紹,丁齊以一道神念就能把事情的經過完全說明白。朱山閑亦以神念道:「這春芽,對心盤境修煉圓滿很有幫助啊!」

  這話很有見地,丁齊自己也有深有體會。心盤境是方外秘法的第五境,其修煉過程就伴隨著各種能力極限的突破,想當初丁齊是在琴高台世界中,跋山涉水用了半年時間來磨礪自身,最終才能成功凝煉心盤。

  有人可能會說琴高台世界太大了,而且很多地方山川險要,所以凝煉心盤才那麼困難,假如換個小點的地方,比如說盧餘洞,可能凝煉心盤就要簡單得多。

  但其實不然。凝煉心盤是一種境界,就算是一個很小的世界,修行未足也很難成功;而且凝煉心盤成功並不意味著心盤境修煉圓滿,要將這一層秘法修煉圓滿,就要突破自身固有的各種極限。

  春芽的靈效其實對每一層境界的修煉都是有用的,但朱山閑結合自己的切身經歷,覺得此物輔助心盤境修煉圓滿的效果尤其明顯。

  神念中說了這一句之後,朱山閑又開口道:「我不打岔了,請花潭主繼續介紹。」

  花昭期剛才話只說了一半,他便接著介紹春芽靈效。此物能提升各種能力的極限,其實是一種短期刺激作用,藥效根據個人體質三到九天不等,然後又會恢復平常的水平。

  聽到這裡,眾人才露出恍然的神色。其實大家早就有疑惑了,假如不聽後面的介紹,那麼春芽簡直就是神藥了!如此情況才正常,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相當於一種興奮劑,對人的神經、內分泌以及各個器官系統形成短期刺激作用。

  在座的都是明白人,清楚這種短期刺激作用在某些特殊情況下,可能非常重要。比如在修煉時遲遲無法境界圓滿,總感覺就差那麼一點點,這時可以服用春芽試試。這是一種難得的體會,假如善加把握與感悟,便可能更進一步。

  它可能讓你體會到想達到的某種狀態,雖然這只是一種暫時的假象,但修士可以藉假修真,因為你已經有了切身的感受。

  由此亦可知,這東西不能隨意服用,更不可能頻繁服用。假如就是一個普通的成年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服用了春芽,可能會出現什麼情況呢?他會精神旺盛、體力充沛,彷彿全身有使不完的勁... 但是藥效消退之後,又會覺得疲倦衰弱、消耗極大。

  身體上的消耗倒是其次,注意休養恢復過來並不難,重要的是那種感覺上的落差,可能會對心理造成負面影響,進而也影響到身心。

  待春芽的靈效介紹完了,麻曉問道:「這東西有沒有成癮性?」

  花昭期嘆了口氣道:「只要服用有度,春芽本身並沒有成癮性,也沒有什麼毒副作用;但從其靈效可知,人或許會對它產生依賴,內心中迷戀那種效果... 暴飲暴食還傷身呢,更別提春芽會加大人的精力與元氣消耗,若不節制使用,自然對身心有損。」

  田仲絡沉吟道:「老夫也略通藥理... 聽花潭主的介紹,此物有強烈的生發之效,故名春芽。其實這種東西,可以成為很厲害的春藥啊?」

  花昭期苦笑道:「田師不愧是行家!的確如此,假如以春芽為君藥,再配以幾種普通藥材為臣輔複方,確實可以配成一味非常有效的春藥,服之令人生龍活虎,藥效可持續一周至半個月。」

  石不全:「傷不傷身?」

  花昭期有些尷尬道:「若遵醫囑,理論上並不傷身,甚至可以提升功能,但是... 」

  但是什麼他沒有說,其實也不必說。丁齊適時咳嗽了一聲,大家打住了這個話題。在座的還有晏斌彬這樣的大姑娘,屋頂上也有小巧這樣的小蘿莉,老司機就不要亂開車了...

  田仲絡壓低聲音說:「花潭主,假如你能把春芽弄出來,我有很多渠道,保證市場前景大好... 也不必宣傳聲張,銷量根本不用發愁。」

  花昭期:「總共才那點產量,還宣傳什麼?只能走私下的渠道... 但是我也得有辦法把東西弄出來啊... 這正是我要請教丁盟主的問題。」

  晏斌彬插話道:「對呀,你可以找丁盟主幫忙啊!上次的五花穀,就是丁盟主幫忙帶出來的。」

  花昭期:「不瞞諸位說,也曾有人私下找我打過招呼,說是可以幫忙把天地靈物帶出飄花潭。但我心中總有疑慮,想做到這一點,不僅修為要足夠高,且得掌握控界之寶與天地祕境傳承... 但自古祖訓,秘法非飄花潭弟子不可傳... 推及其他各家,這也是最大的隱秘啊!」

  丁齊今天在小境湖中待客,其實每一步都很有講究。從下午到現在一步步鋪墊氣氛和環境,很多以前不太好開口的話題,大家在這個場合也都說了出來。

  朱山閑突然一拍桌子道:「原來花潭主在擔心這個?你早說呀!誰告訴你從飄花潭往外帶東西,就需要拿到你的控界之寶、還要得到漂花潭秘法?」

  花昭期一愣:「難道不需要嗎?」

  朱山閑起身道:「你等著,我拿樣東西給你看。」說完話他去了島上的廚房,拎來一個籃子,籃子裡有十枚蛋殼呈淡金色的蛋,個頭比普通的土雞蛋小一圈,也不知道是什麼蛋。

  朱山閑把籃子放在花昭期的面前道:「這就是暢乘福地的靈藥雞蛋,花潭主也應該聽說過。它們是金山院的莊夢周前輩前兩天剛從暢乘福地裡帶出來的,你可以問問暢乘福地的楊福主,莊先生有沒有問他要控界之寶?有沒有讓他傳授暢乘福地秘法?」

  花昭期看著籃子裡的雞蛋還沒回過神來,田仲絡已經開口道:「沒有,都沒有!這我可以作證,來此之前,楊福主都告訴我了。我今天本想找機會私下問問這件事,沒想到朱湖主已經說出來,那我也就不必保密了。」

  朱山閑不緊不慢地又補了一句:「莊先生的這個本事,就是和丁盟主學的。只要你打開了門戶,丁盟主就能幫你把春芽帶出來。」這句話其實還打了埋伏,就算花昭期不打開門戶,丁齊也有辦法把春芽帶出來。

  花昭期目瞪口呆道:「原來是這樣啊!這和別人告訴我的不同,還是丁盟主的手段更高明,不愧是我們方外聯盟的盟主!」

  冼皓問道:「究竟是誰跟你打的招呼?」

  花昭期訕訕道:「我答應過對方,要為此事保密... 既然已有承諾,就不好說出來了。」

  田仲絡卻冷哼一聲,他身邊的于鵬飛心領神會,一撇嘴道:「還不就是盧餘洞的洞主蘆居子嗎?」

basalt 發表於 2019-2-2 22:40
331、老家的事

  丁齊不動聲色地觀察田仲絡,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隻自稱田師的老狐狸有時候也挺可愛的嘛!蘆居子派人向飄花潭和奇岩境都打過招呼,宣稱可以幫他們從天地祕境裡帶東西出來;這兩家都很感興趣,已經私下裡詢問過,得知了前提條件。

  蘆居子打招呼的時候曾有叮囑,就是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看上去很神秘也很隱秘,但是和這麼多家都說過同樣的話,也算不得什麼秘密了。

  丁齊也通過五心谷送靈穀之事和各家打過招呼,花昭期和田仲絡今天來,未嘗不是存了詢問比較的心思,在琢磨是否找人幫忙、假如需要又該找誰幫忙?所以丁齊乾脆藉著酒席把話說開了。

  花昭期還算個厚道人,他答應過盧餘洞保守秘密,就不好說出來。田仲絡可沒有幫盧餘洞遮掩的想法,而且他自己不說,讓于鵬飛開口了。

  丁齊聞言沒什麼表示,朱山閑則笑呵呵道:「你們可以自行考慮請不請人幫忙、又請誰幫忙,丁盟主的規矩對誰都是一樣的;只是帶出來的東西得要分一半,因為那麼做的代價比較大。」

  花昭期一臉決然道:「我早就考慮好了!丁盟主,能否請您光臨飄花潭視察並指導工作?還有小境湖、金山院、大小赤山的諸位同道,只要誰有空,我也一併邀請,陪同丁盟主前往飄花潭作客。假如丁盟主心情好狀態也好,那就順便幫忙帶些春芽出來!」

  丁齊笑了,笑得挺開心,扭頭衝朱山閑道:「朱師兄,挑選島嶼建造別墅的第一批名單中,把飄花潭也列進去吧!其實大家也不必那麼著急嘛... 先好好設計規劃一番才是正理,這裡合適的地方有上百處呢,慢慢挑!沒問題!」

  花昭期也笑了,舉杯敬酒道:「多謝丁盟主!請問丁盟主何時能光臨飄花潭視察工作? 」

  丁齊:「我正在閉關養傷,等沒事了再安排,會先和花潭主聯繫的。」

  今日在眾人面前,丁齊看不出有傷的樣子,談吐舉止如常;但在座的都是明眼人,或多或少都有修為在身,至少精通一門感應之術,也能發現丁齊目前形神不穩、似有隱患在身,應該是傷勢還沒有完全恢復。

  酒喝到這裡,正經事就聊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互相吹捧和聯絡交流感情的話題了。丁齊來了興致,指著籃子裡剩下的最後十個雞蛋道:「把這些靈藥雞蛋也炒了吧!添個菜,大家都嚐嚐鮮!」

  莊夢周帶回來三十個雞蛋,說是拿給丁齊補身體,結果沒有一次是丁齊自己吃的。還是靈藥雞蛋煎蚌肉丁,滋味那是沒得說,分了兩盤裝上來,每人幾筷子就全吃光了。丁齊似是回味道:「假如用靈藥雞蛋炒春芽,不知滋味如何?」

  冼皓在一旁皺眉道:「你這表情、這語氣,還有說出的這種話,很像莊先生啊!」

  丁齊:「就是和莊先生學的。」

  石不全也喝嗨了,高舉酒杯道:「來!敬我們大吃貨盟一杯!」

  花昭期端杯喝酒,但心思已經飄回了飄花潭,正在琢磨如何去迎接到來的方外聯盟新時代,心裡想到了很多。丁盟主的傷還沒好,但他可以先在這裡挑一座最滿意的島,再趕回去清點春芽的存貨,找機會與田仲絡深入交流一番,落實將來的銷售渠道...

  春芽在飄花潭中還有一批存貨,可惜不多。這東西雖然靈效獨特,但飄花潭本門弟子每年的需求量也就那麼大,所以每年只會加工一批以備不時之需。春芽的製備週期很長,至少需要五年以上,想大規模提產恐怕要等到五年以後了。

  飄花潭究竟能生產多少春芽?花昭期從來沒計算過,總之他們每年只採取了一小部分,因為這東西弄多了沒用,反正也帶不出去。如今的形勢變了,但能帶出去交易的數量也不多,因為付出的代價比較大,就看丁盟主的幫忙有多給力了。

  眼下能夠拿出來的春芽,都是飄花潭歷年加工的存貨,數量不多,主要可用於方外聯盟內部的交換。

  俗話說物以稀為貴,假如春芽的供應量太大,那麼其交換價值恐怕就會大打折扣;所以拓寬渠道很重要,不能僅限於方外聯盟,假如能通過田仲絡打開外銷渠道,那麼飄花潭就算大規模增產,那點產量也是供不應求的...  

  就是幾杯酒的工夫,花昭期已經在心中草擬了第一個五年計劃。

  酒喝得差不多了,丁齊並沒有留眾人在小境湖中過夜的意思。客人們起身告辭,心裡都想著趕回去匯報今天聽到的情況,並且通過方外聯盟總部將消息宣傳出去。石不全起身道:「我送諸位出門。今天月色不錯,大家可以順便參觀一下月靈芝。」

  大家都跟著石不全走了,冼皓也起身離去,朱山閑卻坐在那裡沒動,丁齊又開口道:「田師請留步,我也有些話想私下請教。」

  剛往外走的田仲絡站住了腳步,于鵬飛也停下腳步,以詢問的目光看向他。田仲絡揮了揮手道:「你先陪著大夥去參觀月靈芝吧!出去的時候也不用等我。」

  于鵬飛小聲道:「田師,這... 」

  田仲絡負手故做大氣道:「放心吧!丁盟主和朱湖主看來是有重要的事情找我商量,我也想在這裡多坐一會兒,欣賞一番水光月色!」

  水榭中只剩下了丁齊、朱山閑、田仲絡這三人,撤去杯盤後又換上了一壺茶。假如換成今天下午之前,田仲絡未必敢孤身一人跑到這裡來坐著;但此時的氣氛已經到了,丁齊開口邀請,他不留下來都不太合適。

  朱山閑笑呵呵地給田仲絡倒了一杯茶:「田師,您覺得丁盟主今日的提議如何?」

  田仲絡感慨道:「大氣!實在太大氣了!我舉雙手贊成!不知二位特意將我留下,還有什麼事商量?」

  丁齊看著茶杯,不動聲色地開口道:「確實有幾件事想打聽打聽,不知田師認不認識張望雄這個人?」

  田仲絡心裡咯登一下... 這話問得太突然了,但轉念一想,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啊... 對方特意找機會私下詢問,應該還不至於要和他翻臉... 於是盡量保持著鎮定,嘆了一口氣道:「就算丁盟主不問,我也想找機會告知... 張望雄與我於江湖中結識,我的確認識。」

  丁盟主:「對這個人的事情,田師又了解多少?」

  話都到了這個份上,田仲絡也只好有啥說啥了... 他又嘆了口氣道:「我確實和他打過交道。這個人很有一套,身在公門,掌握著很多消息渠道,藉此收服了好幾個團伙,專門替他幹黑活,我也通過他收集了一些稀奇古物。

  江蘇徐州老顧家的事,我聽說過。他曾經拿過兩件東西來請我掌眼,應該就是金山院的法器。他一直在打金山院傳承的主意,也曾找我合作。說實話,我當時也動心了,但是並不是很信任張望雄。

  可是後來,張望雄卻突然失蹤了,連他那批最心腹的手下也都不見了。他的身份敏感,有關部門還成立了專案組調查,懷疑他是外逃了,但始終沒查出他的下落,到現在還沒撤案呢...

  不要小看國家機關的調查能力,他們雖然沒有找到張望雄,可卻查出了他以前做過的很多事、曾交往過的社會關係,連我都受到了一些牽連,被調查人員找去談過話。

  既然丁盟主今天開口問了,有些話我也可以攤開說... 因為後來丁盟主成了金山院的院主,當初我就判斷,張望雄和他手下那批人應該是折在了你們手裡。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蒐集各方外世界的消息,有些事情一直都知道,有些情況也一直在關注... 」

  朱山閑點頭道:「是啊,要不然田師當初也不會找到南沚社區來,倡議設立方外聯盟。明人不說暗話,張望雄想尋找金山院是他的自由,可是不該設毒計針對無辜;如今他已死在禽獸國中,連屍首都找不著了。」

  田仲絡臉色有些不自然:「我知道的情況,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起,也就是今天在這裡說說...」

  丁齊笑道:「假如不是信任田師,今天也不會提到這些。有些話說開了就好,免得將來再有誤會。張望雄的事說起來與田師無關,這一頁就揭過去了。今天將田師單獨留下來,主要有三件事,剛才只是第一件。」

  田仲絡:「第二件呢?」

  丁齊:「第二件當然是關於靜沙島的... 」說著話發送了一道神念,介紹了從麻曉那裡得知的靜沙島最新情況。

  田仲絡今晚是嘆氣不停啊... 他又嘆息道:「我和麻元領是什麼關係,丁盟主應該早已知曉。那傢伙就是一頭餵不熟的白眼狼,只記打不記吃!但我也知道他的失蹤肯定是有問題的... 這未免也太巧了,相當於被人一鍋端!」

  丁齊:「田師在麻元領身上投資多年,明知道他是什麼人,不會只信任這麼一位島主吧?我不信您沒有在他身邊安插其他的眼線。如今你的眼線還在嗎?」

  田仲絡:「唉!我給麻元領的只是一些小恩惠,就當留著一條暗線吊著他的胃口,卻沒想到這人的胃口那麼大。他有一批心腹手下,都很難被收買,這一次也全部失蹤了。但我的確收買了一個人充當眼線,只是給點小錢而已,讓他有情況隨時向我匯報。」

  丁齊:「這個人肯定不是麻曉,他還活著吧?」

  田仲絡:「當然不是麻曉,我當初收買的是麻元領的司機,也是他的本家堂叔,名字叫麻康,人稱麻老六。原以為麻老六能掌握很多核心情況,不料卻失算了,麻元領有很多事情都不讓麻老六參與,但這條眼線我一直留著。」

  丁齊:「所以不用我說,田師早已知道靜沙島現在的情況?」

  田仲絡點了點頭道:「當然清楚,安插了眼線畢竟是有作用的。」

  丁齊:「麻元領失蹤前找來了蘆居子這批人合作,田師認為他有本事擺平蘆居子嗎?」

  田仲絡:「他哪有那個本事?是誰擺平誰顯而易見!麻元領的幕後金主是博慈集團的施良德,我估計蘆居子根本不是在和麻元領合作,而是與施良德合作。」

  丁齊:「所以我也要多謝田師,當初若非是你告訴了我誰在幕後經營靜沙島,很多事情我也不會想明白。我們都懷疑麻元領的失蹤有問題,但做事情得講究證據,這件事也暫時不提了,等有了動靜再說。」

  田仲絡:「第三件呢?」

  丁齊:「第三件說起來有點尷尬,是我老家的事情... 」

  丁齊老家的事,能和田仲絡有什麼關係?近兩年中央開展打黑除惡專項行動,也打到丁齊的老家了。丁齊的老家在涇陽縣的山區,很多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而近年來主要在搞特產經營。

  有那麼一戶人家,弟兄四個,當年也因為超生被罰了不少,可是後來卻抖了起來。四兄弟都沒有外出打工,成了鄉中一霸,聚合一批遊手好閒的無業人士,甚至壟斷了那一帶的好幾種產業。

  當地人採集的特產山貨,必須由他們指定的商貿公司收購,然後再轉賣出去。附近一帶好幾個村莊以及集鎮上的小超市,也都是他們這夥人開的。像這種商業網點,主要就是圖個便利,總不能買塊肥皂還特意跑趟縣城吧?

  他們只賣自己進的貨,不僅品種有限而且價格虛高。假如誰家也開個小超市和他們競爭,就會受到各種騷擾甚至被打砸,當地很多人都敢怒不敢言。去年的時候,這夥人也被掃黑除惡打進去了,抓了幾十個,最終判了十幾個...  

  丁齊介紹了一番老家山村的事情,最後道:「說來慚愧,那兄弟四個都姓丁,我還得叫他們一聲堂叔呢... 我最近給大伯打電話,才聽說了這件事,然後又特意去查了查情況。」

  田仲絡不解道:「此事與我有什麼關係?那夥人不是已經被打掉了嗎?難道丁盟主的家鄉需要投資?如果是這樣,能幫忙的我一定幫忙!」

  丁齊苦笑道:「田師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剛才提到那一帶鄉村的小超市曾經都被他們那夥人壟斷,他們賣的日用品,有專門的進貨渠道,很多都是產自白雲洞... 我在想,那幾位堂叔橫行鄉里謀求不法之利,是否也有白雲洞的人在背後縱容?」

  田仲絡微微變色道:「有這回事嗎?我回去之後就好好問問翟洞主!假如他們中有人真與此事有關,一定嚴懲不怠!怎麼能禍害到丁盟主的家鄉去了?但我覺得,此事與白雲洞的關係不大,他們應該沒有參與。」

  說白雲洞的人跑去禍害丁齊的家鄉,田仲絡是不信的。區區一個小鄉村,幾個小超市而已,田仲絡哪會把目光關注到這上面來?白雲洞也沒有興趣跑到那裡去搗亂啊!可是丁盟主既然說了這個情況,他回去之後就得查。

  朱山閑搖頭道:「田境主啊,你誤會丁老師了... 他這次是想問你,白雲洞的假肥皂生意還得繼續做下去嗎?你這是何苦又何必呢?其實我也想問問你,你自己的將來是怎麼打算的?難道想做一輩子見不得光的白手套嗎?」

  丁齊補充道:「你當初應該是想給白雲洞那些人一個營生,好讓他們為你所用,也多掌控一處天地祕境;可如今方外聯盟已是這個局面,有很多事情可做,缺的就是可用之人,何必再用天地祕境造假肥皂呢?包括田師自己,以您的聰明才智以及資本人脈,幹點正事也是大有可為啊!」

  這三人有一番徹夜長談。田仲絡一直到天色微明時才告辭,離去之前丁齊特意給他發送了一道神念,神念的內容就是這片山中湖泊的三維立體景象,各座島嶼的情景都很清晰,然後笑道:「暢乘福地的情況我清楚,楊福主什麼事情都委託田師打理,那你就幫楊福主先選一座島嶼吧!」

  田仲絡心中感慨萬分啊... 想當初他並沒有把丁齊放在眼裡,唯一有些忌憚的就是朱山閑;但時至今日,他是不服都不行啊... 這位丁盟主看似待在天地祕境中不動聲色,但心裡什麼都明白啊!

  丁齊看著田仲絡離去,心中也很感慨... 其實這位田大老闆不是沒有聰明才智,做事也很有手段,但是嘛... 此人更適合的角色其實是傳說中的狗頭軍師。他總是不站在檯面上用心思,久而久之也就上不得檯面了。今天把話說開了也好,田仲絡也需要自己做個選擇。

  朱山閑在一旁道:「丁老師,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誇你了!」

  丁齊:「師兄誇我做甚?」

  朱山閑:「各種江湖門檻我都明白,可是從來沒見過有誰能夠將穿珠局做得這麼堂堂正正!每一步都好像沒什麼,誰都能一眼看穿,可是回頭看下來,簡直了不得啊...」

  丁齊:「朱師兄過獎了,我也都是和你們學的。我以前是個醫生,就是給人治病的。病症千奇百怪,但萬變不離其宗,所謂治,就是讓它們變得正常。」

basalt 發表於 2019-2-2 22:41
332、聯盟新風

  小境湖中風平浪靜,丁齊安心閉關沒有再露面,但方外聯盟的氣氛卻炸裂了... 先是各家知道了小境湖中有傳說中的仙家餌藥月凝脂出產,然後小境湖方面很大方地送了每家一小瓶,緊接著又聽說了丁盟主欲「共享」小境湖的消息。

  不僅僅是開放參觀,而是各家永久共享,每家皆可選擇一座世外仙島修建別墅。

  據已拜訪小境湖的總部工作人員介紹,那裡面真是世外仙家洞天,而且門戶就在朱書記家的後院裡!想要正式落實這個計劃,還要等到丁盟主「無事」之後,但列入第一批名單的六家方外世界,如今已各自選擇好了仙島,就等著開發入駐呢!

  接下來的周末,金山院再次開放,這回換成了朱山閑去坐鎮。到了周二方外聯盟開工作例會的時候,大家討論的就是關於「小境湖新政」的議題。首先又有壁書城、清音谷、昔名谷、盧餘洞這四家成員表態,邀請丁盟主前往他們的天地祕境「視察指導工作」。

  丁齊仍然缺席會議,不過冼皓當場表示,她會將這些邀請都轉告給盟主,丁盟主等到方便的時候會一一安排的。

  方外聯盟如今共有十七家成員,已列入首批名單的有六家,小境湖、金山院、大小赤山不必算,再加上這四家,眼下方外聯盟中尚未對丁齊提出邀請的也只剩下最後四家,分別是遊懷界、奇岩境、白雲洞、諸次關山。

  奇岩境和白雲洞的情況比較特殊。在那番徹夜長談之後,丁齊與田仲絡之間已有默契,所以不必著急湊這個熱鬧;更何況暢乘福地已在第一批名單中,田仲絡反正是楊晨功的合作方,可以通過暢乘福地先期入手一座仙島搞開發建設。

  至於遊懷界的那伙人則不必提,因為他們手裡根本就沒有天地祕境,不可能邀請丁盟主前往視察...

  諸次關山的理事東方靜就坐在會議室中,他的心裡很糾結。其實諸次關山另外兩名理事東方雪與安青崖也都是他的化名身份,其中東方雪還是「山主」呢... 照說他也可以提出邀請,然後到小境湖中選一座仙島,可是諸次關山最近卻剛剛與蘆居子達成合作意向。

  東方靜本人是一位無業宅男,諸次關山也只有他這麼一個光桿山主,想開發經營自家天地祕境並向方外聯盟開放,他一個人根本搞不定,因為沒有那個人力與財力,所以才會答應與蘆居子合作。

  這邊剛剛將合作談妥,方外聯盟居然又出了新政策!其實就算將來想在小境湖中修建仙島別墅,他也必須找合作方幫忙。

  還好蘆居子在會議之前就聽說了消息,還特意聯繫了東方靜。蘆居子告訴他:合作建設仙島別墅的事情有問題,而且無論是靜沙島還是盧餘洞,在小境湖中的仙島別墅都可以與諸次關山共享,但最好等到諸次關山正式開放之後,再邀請丁齊前往參觀,相關消息目前不要外洩。

  東方靜當時勉強認可了蘆居子的說法,但今天到了會議上,受到熱烈氣氛的渲染,他又有點沉不住氣,於是提前拋出了自己的計劃。

  等大家討論到一半的時候,他終於主動舉手發言,聲稱諸次關山也像暢乘福地一樣,將來也打算對方外聯盟開放,但目前還在籌備當中,估計還得再等幾個月。等人員和設施都準備好了,他定會邀請丁盟主前往參觀視察並指導工作。

  方外聯盟中眼下有幾家成員正式開放了天地祕境?其實只有金山院和響水峰。靜沙島也開放過一陣子,但出了事之後便暫停了。暢乘福地的開放只是計劃,尚未正式開始,而如今又多了一家諸次關山計劃開放,眾人當然都很歡迎。

  至於小境湖的情況則不一樣。各家不僅可以免費進入,而且並沒有停留期限,可以選擇一座島嶼建設成永久駐地,還可派駐十名弟子,參加公派值守任務並得到月凝脂為報酬... 這個意義是完全不同的!

  原本在聯盟會議上拋出這種議題後,肯定是會成為最受歡迎的、討論最熱烈的話題;可是這一次,當東方靜說出自己的計劃後,大家雖然都表示了熱烈歡迎,但接下來還是在討論建設小境湖的規劃。

  有人聽說從小境湖門戶到那百島天湖還有二十公里的路,便提議首先要解決交通運輸問題!出於環保要求,選擇自行車最為合適。可以弄一批自行車進去,模式可以參照外面的共享單車。因為時常要運送物資,還可以安排一批共享三輪,路也需要再好好修修。

  小境湖中不僅需要共享單車、共享三輪,還需要共享船舶。可以在道路盡頭的湖岸邊修建共用碼頭,平日停靠足夠數量的小船。這些工程投入,方外聯盟共同出錢出人出力。至於島嶼上的別墅以及私家碼頭,則是各家自行建設。

  自行車和三輪都好辦,船舶則有點麻煩,因為造船的技術含量和專業要求都比較高。眾人提出了兩套方案,首先可以派弟子專門去學習造船,然後將建造材料或分段模塊運進去,再到百島天湖中現場製造或組裝。

  其實百島天湖中也不需要太大的船,船身寬度只要不超過兩米,也可以直接通過後院門扛進去;但是這個方案不太好落實,首先是這些船怎麼運進南沚社區來,然後怎麼扛進後院去,最後都莫名消失了該怎麼解釋?

  小皮筏或小舢板倒是可以考慮直接運進去,但是稍微大點的船還是在裡面造吧...

  見眾人很快就略過了諸次關山計劃對外開放的議題,繼續討論小境湖中的共享單車、共享三輪和共享船舶,代表盧餘洞的史藝傑很不滿地瞄了東方靜一眼。因為按照蘆居子的要求,現在還不到公開拋出這個計劃的最佳時機。

  東方靜只裝做沒看見。他剛才確實是沒沉住氣,在這種氣氛下有點忍不住了,但又轉念一想:「蘆居子只是合作方,我才是真正的山主,諸次關山的事情應該我做主,說了也就說了!」

  不提東方靜的內心活動,看見大家的勁頭簡直是沒完沒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根本不夠,于鵬飛不得不宣布暫時休會,一起去餐廳吃飯,吃完飯再接著討論。方外聯盟總部的工作例會,有史以來第一次從上午開到了下午,下午結束後晚上又拉出去集體聚餐,到酒桌上接著聊。

  其中有一家成員很有意思,就是盧餘洞。常駐南沚社區的史藝傑也代表盧餘洞向丁齊發出了邀請,請他在方便的時候前去參觀天地祕境。

  蘆居子聯合遊懷界的人手控制了靜沙島,但他表面功夫做得很好,誰都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就算麻曉在公開的場合也無話可說。在這種情況下,蘆居子也有自己的考慮,假如盧餘洞不發出邀請,反而是顯得自己有問題了。

  而且區區一個盧餘洞,蘆居子也不在乎丁齊參不參觀,藉此還可以試探丁齊:假如丁齊不敢去,那就說明對他已有了疑心和戒心;假如丁齊真去了嘛... 屆時再見機行事,說不定還是個除掉丁齊的好機會...

  遠在仙頂山莊的蘆居子,聽說「小境湖新政」的消息後是臉色鐵青。他非常清楚,假如丁齊的計劃最終真正能夠落實,那麼其人在方外聯盟中便是大勢已成;無論誰再想翻什麼浪花,方外聯盟都很難逃脫丁齊的掌控了。他是非常不願意見到這一幕的。

  但施良德卻有不同的看法。他聽說消息後,專門打電話告訴蘆居子,丁齊的計劃也未必是壞事,至少能將各方外世界更緊密的聯合在一起,交流交換也將成為常態。通過方外聯盟這個平台,可以得到各天地祕境的資源,更重要的是,與各家成員有了更多的接觸機會。

  首先要能夠接觸到人,然後才有打交道的機會,不論是利益收買還是相互交換,將來都有文章可做。施良德還告訴蘆居子,不論是靜沙島還是盧餘洞,都要大力參與進去,在這個過程中去尋找想要的東西,尤其是各家出產的天地靈物,都是施良德感興趣的。

  至於諸次關山那邊,更要好好經營,東方靜有什麼條件,只要能做到就盡量答應。因為方外聯盟裡的很多好東西,花錢也難買到,但諸次關山也有天地靈物出產,只要控制住了這個貨源,就可用以交換其他的靈物。

  蘆居子上次的行動失敗後,轉身便控制了靜沙島、收納了遊懷界那批人、談成了與諸次關山的合作,他的確很有手腕也很有才幹,也做成了不少事情,可是並沒有達到最想要的目標。施良德讓他暫時放棄幹掉丁齊的計劃,轉而考慮收買或利用。

  蘆居子也承認,施良德的想法不是沒有道理,但他內心深處卻不願看到丁齊蓄成大勢,因為這對他來說是個越來越嚴重的威脅... 誰敢保證丁齊將來查不出他的馬腳呢?而且眼下的形勢已經很緊迫了,他需要搶在丁齊落實這個大計劃之前,趕緊搞定五心谷。

  丁齊可能不知道蘆居子內心的焦急,也許心中有數,但這段時間他一直閉關不出。就在方外聯盟開完這次工作例會的當天夜間,丁齊從那島嶼中走了出來,沿著水流穿行野地,來到了山腳下的大湖邊,他縱身一躍,如游魚般潛入湖水深處。

  此刻還無人知道,丁齊的方外秘法已突破至第八境。事先他就稱此境為「靈犀境」,而江湖八大門秘術的名稱,也只剩下最後的靈犀術可以借用了。就在前幾天,丁齊服用了盧餘洞送來的五枚火陽柿,這東西的靈效還真不錯,然後他就破關成功。

  丁齊的修為突破當然也不是只因為這五枚火陽柿。就像一個人某天晚上吃了五個包子,雖然吃飽了,並不意味著他從小就靠這五個包子長大的,也不是非吃這五個包子不可。

  山下大湖中有白鱀豚棲息,丁齊驚動了好幾隻白鱀豚,但他在水中潛游的速度比白鱀豚還快,飛速游到湖心後莫名消失不見。

  夜色下的涇陽江邊,接近於長江匯流的西岸,忽然有一人從江水中躍起,落到岸邊,就像是一尾大魚跳了出來;但他身上居然沒有一點沾濕,此人正是丁齊。丁齊將手裡的靜沙寶珠揣了起來,在這無人的江灘上前行幾步,身形一晃又莫名消失。

  靜沙寶珠當然是麻曉拿到的那一枚,丁齊說想研究研究,麻曉就很痛快的借給他了;不僅借給他靜沙寶珠,麻曉還教授了靜沙島秘法,並介紹了靜沙島的控界之寶釣元珠的妙用。

  釣元珠能定風浪,還有個更誇張的名稱叫「靜海神珠」,靜沙寶珠雖比不得釣元珠,但祭煉一番也有類似的妙用,因此這次丁齊從江裡出來,身上居然一點都沒濕!

  丁老師並不是傳說中的那種修道之人,方外秘法走的也不是煉形、築基、大藥、金丹、嬰兒、陽神的路子,只是為了尋找與探索方外世界,以感應之法入門,直修心性而已。所以想要丁齊祭煉出什麼戰天鬥地的法寶,他也不會呀。

  但是丁老師擅長的,別人也不會。比如他自創的方外秘法能祭煉出景文石這等不可思議的寶物,後來還祭煉了桃核與境葫蘆;而當方外秘法突破靈犀境之後,真的宛如心有靈犀,所謂的江湖八門秘術至此已融會貫通,種種手段自然掌握,只在運用之妙。

  丁齊所求並非如此。早已突破大成修為的他,心靜如常,自然也不會顯弄這些手段,只是偶爾借之一用。比如他此時稍加祭煉,便能發揮靜沙寶珠的妙用,這一招恐怕連麻曉都使不出來。其實就算沒有靜沙寶珠,他也能從那湖泊深處自如穿行至涇陽江。

  小境湖有兩個門戶,其一就是朱山閑家的後院門,另一個則在中央大湖的深處,連通涇陽江水系。丁齊一直想探明另一個門戶外的情況,但以前修為未足不敢冒險,如今終於可以一試。這也算是藝高人膽大,結果直接從涇陽江裡冒出來了。

  他從江岸上消失,則是進入了大小赤山,因為大小赤山也有前後兩個門戶:後山的門戶在江對岸的小赤山公園中,而前山的門戶則在這邊的江岸上,在汛期時會被淹沒,當初石不全就是從這裡掉下去的。

  大小赤山呈現葫蘆形,丁齊進入的門戶位置相當於葫蘆口,而江對岸的另一個門戶則相當於葫蘆底;它有兩片相連的天地祕境,丁齊等人早先發現的後山其實應該稱為大赤山,後來找到阿全的前山可稱為小赤山。

  小赤山的面積相當於大赤山的一半,約有二十多平方公里,大小赤山加起來也不算太大。所謂的不算大要看跟誰比,假如跟小境湖比規模當然很小,但要跟盧餘洞那種地方比則已經非常大了,僅小赤山二十平方公里的地域,差不多可以裝進去一座小縣城。

  小赤山中也有一條溪流匯入湖泊,門戶凌空,就在河口位置上方,離水面有幾十米高。如今的這個位置,在河口兩岸用鋼樑搭了立柱和橫向的支撐,上面鋪了木板,就是為了方便進出,畢竟大家也不會飛啊,一側的立柱旁還架了梯子。

  按照方外門的規劃,打算在這裡修一座橫跨河口兩岸的廊橋形建築,既可以觀景飲宴,也可以在高處欣賞風景,兩側有台階上下。但方外門的人手實在太少了,經營大小赤山的時間也不久,所以到現在只搭起了鋼樑支撐,又鋪上了木板而已。

  在古時其實這裡就有一座廊橋形的建築,河口兩岸的地基仍然保存完好,丁齊等人只不過是想按原樣修復而已,可是這也非常耗時耗力。由此可見,建設要比毀棄艱難多了,人們所見到的一切文明成果,不知是多少代人的積累呈現。

  區區一個大小赤山,復建都如此困難漫長,那麼小境湖要建設成丁齊想看到的樣子,就必須集合整個方外聯盟的力量。

  丁齊不用爬梯子,他從高台上輕飄飄的躍下,就像隨風飄落的一片樹葉,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卻突然聽見這片天地問道:「師父,您怎麼來了?」

  這是孟蕙語的聲音,丁齊笑道:「蕙語,妳大半夜不住在學校宿舍,跑這裡來幹什麼?」

  「師父,我在這裡修煉啊... 」緊接著天地無聲,月光下有個人影順著河谷飛快地跑來,步履輕盈長髮飛揚,正是孟蕙語。

  孟蕙語來到近前站定腳步道:「師父,您這是閉關圓滿了嗎?」

  丁齊點了點頭。孟蕙語又興奮地問道:「那您的秘法修為又更進一層了?」

  丁齊淡淡道:「是的,僥倖突破到靈犀境。」

  孟蕙語:「太好了!恭喜師父!」

  丁齊:「我也得恭喜妳呀!兩界環不在妳的手上吧?」

  孟蕙語:「兩界環在畢師兄那裡。」

  丁齊:「手中並無控界之寶,卻能在定境中通過天地發聲,將意念傳入我的元神,看來妳的方外秘法已修至心盤境了。」

  孟蕙語開心地笑了:「是的,師父一眼就看出來了!」

  孟蕙語夜間獨自來到天地祕境中修煉,正入定運轉心盤,結果丁齊突然進來,她立刻就發現了。在這種情況下,哪怕以丁齊的修為也逃不過她的感應。

  丁齊:「有什麼感覺?」

  孟蕙語:「根基就是師父當初教的心界,如今一步步演化到更高的境界,終於有了真正的感觸,整座天地祕境,也能夠在元神中展開。將興神境修煉到巔峰之後,我又邁出了這一步。師父,我還在這裡發現了一片摩崖石刻呢!位置很隱蔽,畢師兄和葉師兄他倆都還沒發現。」

  丁齊:「哦?妳果然發現了!走,過去看看,那是一處古人遺跡。」





  PS:為眾書友賀新春小遊仙曲三首:

  方外宇內任情遊,筆下仍似開卷初。網文一更一歷劫,能除煩惱即好書。

  碼字成章賀新歲,又邀花酒踏雲忙。仙家也是閒時少,卻說壺中日月長。

  手種夭桃總愛看,華髮影落明鏡中。留與紅塵好顏色,要人知道有春風。


basalt 發表於 2019-2-2 22:42
333、帶路黨

  小赤山中有一座莊園遺跡,而孟蕙語發現的地方離那座莊園比較遠,在一座山峰的半腰,山下便是石不全曾住過的亭閣,亭閣前有一片蓮池。如今山上的植被異常茂盛,曾經的小徑也早已消失。

  在半山一側撥開藤蔓,露出一面鑿平的石壁,石壁上刻了兩首詩:

  誰見乘風月殿來?廣寒深鎖靜無埃。青天碧海嫦娥意,枉費星姨幾度猜。

  一灣流水隔仙緣,滿地芝香白鹿啣。寂寂洞天無青使,玉璫密札只空緘。


  詩文旁邊還留有題款:錄白雲洞主袁仙子感懷大小赤山作小遊仙曲二首。

  孟蕙語好奇道:「師父,這是什麼人寫的什麼詩呀?」

  丁齊:「這是遊仙詩。這位袁仙子姓袁名嘉,是清代乾隆年間的白雲洞洞主,人稱仙子,也是位才女。那時大小赤山已經發生了變故,袁洞主感懷此事,曾作了兩首詩,又不知被何人錄於此處。

  刻寫者很可能就是小婷婷的某位祖先,再後來,此人可能就帶著兩界環離開了這片傷感地,直到妳石不全師叔誤入此間... 這片石刻,最早也是妳石師叔發現的。

  莊先生曾經摸進過白雲洞,不僅留下了一首打油詩,還給人家的控界之寶挪了個位置。白雲洞中也有摩崖石刻,刻的也是這位袁洞主的詩作,莊先生見過。」

  孟蕙語:「哇,原來是一位古代的才女啊!」驚嘆之後卻又有些黯然道:「白雲洞有這樣的祖師,可是如今... 」

  丁齊:「可是如今白雲洞為何在天地祕境裡生產假肥皂,搞得烏煙瘴氣?妳再看看這小赤山,不也是徹底廢棄了嗎?還有前面的大赤山,假如當初我沒有找進來,魏凡婷恐怕就會獨自困守此地。如今我們成立方外聯盟,又是為了什麼?」

  丁齊今夜修為突破靈犀境,頗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所以嘗試著查探小境湖的另一道門戶,結果從涇陽江裡鑽了出來,於是再進大小赤山看看,不料卻碰到了在此修煉的孟蕙語。他說了一些孟蕙語此前並不了解的情況,順便給弟子更多的指點。

  師徒兩人離開了摩崖石刻所在,穿過前後相連的天地祕境,兩人邊走邊聊。丁齊能感覺出來,好不容易有機會能陪著師父單獨行遊天地祕境並接受指點,孟蕙語心裡既激動又有些緊張。

  來到大赤山祕境中,月光下但能聽見宛如嬰兒啼哭的聲音,那是小肉肉們發出來的。丁齊問道:「蕙語,妳讀大四,明年夏天就該畢業了,畢業後有什麼打算呢?」

  孟蕙語:「我想考研究所,而且就想考境湖大學本校的研究生,還想徵求師父您的意見呢。」

  丁齊笑了:「我沒什麼意見,這是妳自己的決定。想考研究所我當然支持,考境湖大學的研究生也是最好不過,這樣什麼事都方便... 小畢和小葉呢?」

  孟蕙語:「他們和我是一樣的想法,都想留在境湖大學讀研究所。」

  丁齊:「以妳們的成績,應該問題不大,想報什麼科系、找哪位導師啊?」

  孟蕙語低下頭道:「我想報的科系難度很大,其實是跨專業了... 我想考劉豐教授的研究生。」

  丁齊微微一怔:「我的導師?」

  孟蕙語弱弱道:「是的...」

  丁齊:「那跨度確實比較大,也不太好考。」

  孟蕙語:「我準備得很認真,還是有點把握的。」

  丁齊想了想:「既然如此,我就找機會和導師打聲招呼吧,然後給妳指定幾本需要重點學習的專業教材。」

  孟蕙語:「謝謝師父!」

  丁齊:「他們兩個呢?不會也想考這個專業吧?」

  孟蕙語:「那倒沒有,他們都打算考本科系的研究生。」

  丁齊在心裡琢磨,等忙完這一陣子,確實需要去看看導師了。孟蕙語這丫頭居然想考劉豐的研究生... 假如真考上了,自己不就得叫她學妹了?這輩分該怎麼論啊?丁齊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耳邊又聽見孟蕙語問道:「師父,您在笑什麼呢?」

  丁齊:「哦,我想起了初中班主任,她是教語文的。初一開學的時候我爸送我去學校,見到了班主任也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老師好,原來這位班主任也是我爸當初的語文老師。」

  孟蕙語:「師父小時候學習成績一定很好吧?」

  丁齊:「那是當然,經常一不小心就考第一。」

  孟蕙語:「嗯,老師都喜歡這樣的學生!」然後又小聲嘟囔道:「其實我也是...」

  丁齊:「妳也是什麼?」

  孟蕙語:「我也是經常考第一...」

  說話間已經又來到了另一側的門戶處,丁齊問道:「妳帶手機了嗎?」

  孟蕙語掏出手機道:「我帶了呀!」

  丁齊:「借我用用。」

  他們走出門戶,來到小赤山公園裡,四周僻靜無人,只有不遠處的江水流過。丁齊用孟蕙語的手機打了個電話,撥的是葉宗清留下的一個隱秘的聯繫方式。只要對方接了電話,無論葉宗清在不在五心谷中,都會第一時間去匯報。

  丁齊說的是暗語,別人聽不懂,但是葉宗清應該能明白。然後他把手機還給孟蕙語道:「妳記住:不要告訴任何人今天見到了我。」

  孟蕙語很認真地點頭道:「我記住了!」

  丁齊又叮囑道:「還有,妳這段時間不要再來大小赤山,回去也告訴小畢和小葉,妳們就待在學校裡,假如有什麼狀況千萬要多個心眼,注意保護自己... 」

  孟蕙語:「我回去就告訴畢師兄和葉師兄,師父您就放心好了!我們也不白給,特別是我,不是當初那個小白痴了。」

  丁齊又走入了大小赤山,順原路返回,還是從對岸江邊鑽出來,又進入江中,最終從小境湖中央的湖泊裡上岸,誰都不知道他出去過。

  盧餘洞派駐南沚社區的代表史藝傑在這幾天一直隨時與蘆居子保持著聯繫,他不是一個人,手下有一個小組,還配了各種高科技設備。整個南沚社區都被他嚴密監控著,朱山閑家那棟透天小樓更是重點監控對象。史藝傑向蘆居子匯報,丁齊除了慰問麻曉的那次,這段時間就再沒有走出過小境湖。

  史藝傑還通過側面打探得知,丁齊應該一直有傷在身,到現在還沒全好,因為有人到小境湖裡見過他,觀其神氣不穩、仍有隱患在身。

  蘆居子叮囑史藝傑一定要盯緊,一旦發現丁齊結束閉關離開小境湖,要立刻向他匯報。與此同時,蘆居子又接到另一個消息,五心谷那邊的緊急戒備狀態終於結束了,也許葉宗清暗中還在堤防,但平日的狀況已經恢復了正常。

  自從掌花使呂肖失蹤後,葉宗清就下令五心谷中加強了戒備。首先是門戶外總有三名掌花使值守,門戶內還派了一百多人專門看守,一旦發現進來的人不對,便會立刻示警並將之拿下,而最重要的防範措施則是在平原北面的那座高峰上。

  五心谷中央有五座山峰,就像一隻手掌置於大地、曲伸五指朝向天空,大部分村落都分部在掌心平原上。最高的那座山峰形似中指,接近峰頂的位置有一座水潭,岸邊有九十九個石蒲團,周圍還有十二棟石製建築,水潭中央就是放置五谷蓮的大陣中樞。

  葉宗清派了十二名心腹掌花使分成三班輪流在此坐鎮看守,並禁止族人擅自登臨這座山峰,也就杜絕了外人靠近五谷蓮的可能。

  但這些臨時措施注定不能長久,就像人的神經也不能總是每時每刻都緊繃著。況且五心谷中太平千年,就算葉宗清制定了措施,普通族人恐怕也沒有太多的防範意識。比如裡面看守門戶的那一百多名族人,所謂警戒其實就是做個樣子、走個過場。

  每週兩次都有大宗物資集中運入天地祕境,不少貨物包裹體積都很大,藏個把人毫無問題,但這些守門者從來沒有想到拆開了仔細檢查,或許是那樣太過麻煩吧,假如每次都要全部拆開誰也受不了。

  假如包裹裡的東西真有異常,掌花使不用打開包裹也能察覺,所以對貨物的檢查主要還靠外面看守門戶的三名掌花使,而他們恰恰就是蘆居子重點收買的對象。

  蘆居子背後有施良德的支持,可以動用巨大的財富以及人脈資源,而且早就掌握了情報,可以做出針對性的設計,這段時間的行動效率很高,已經成功收買了六名掌花使。

  假如不算已失蹤的呂肖和外族掌花使,加上谷主葉宗清在內,如今五心谷有五十九名掌花使;其中只有五人出生在天地祕境外的倉谷村,其餘都是出生在天地祕境中,修成五心谷秘法後才來到外面的世界,而蘆居子想收買的就是這些人。

  事情比他想像得更順利一些,這六名掌花使都有各自的原因心懷不滿,在外面做得很多事情也不是很乾淨,都有把柄落在了蘆居子手中,威逼利誘之下被收買。

  控制了這六名掌花使,蘆居子還要求他們在其他的掌花使中散佈輿論,暗中宣揚一種思潮,主要是渲染對現實不滿的情緒。比如五心谷三萬多民眾就像一群吸血鬼,需要掌花使們長年累月在外經營產業,將大量的物資運進秘境,以保證他們舒適悠閒的生活。

  總之掌花使們苦修多年,終於在眾族人中脫穎而出,他們付出的太多卻得到的太少,這種不公平的現狀必須打破...

  五心谷確實有隱憂,丁齊等人上次來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因此後來丁齊才將陳容派了過來,目的就是想發起一場變革,但積習難改,也需要一個契機去推動。

  至於蘆居子給掌花使們暗中灌輸思想究竟有沒有道理,恐怕就見仁見智了。五心谷中並不是沒有出產,只是出產的東西運不到外面去,所以無法提供給掌花使在外面的好處。

  但是在五心谷中,掌花使的地位高貴、受人尊敬,族人們為他們修建了最好的住所,各種天地靈物盡其所用,平日的生活是非常享受的,幾乎什麼都不用操心。假如是從外面進來的人,在這方外世界中擁有如此享受,甚至會感覺這就是神仙日子了。

  但是在五心谷中出生的人,感覺卻是不一樣的。他們對這種情況早就習以為常,甚至覺得是理所當然,而且會認為自己得到的還遠遠不夠。成為掌花使是因其自身的天賦與苦修,出去之後卻要辛苦打拼為全體族人謀福利,而且任務是沒完沒了沒有盡頭。

  批判現實,是很多人都喜歡的事情,它可以發洩情緒,又能顯得自身更高明或高尚,在酒桌上多喝了兩杯,很多人討論的就是這樣的話題,而通常只是說說而已。

  需要改變,那麼應怎麼改變呢?假如按蘆居子的想法,五心谷的未來是否就會比現在更好?是不是一個柏拉圖最適化的過程?這些問題在實踐中可能太複雜了,那六名掌花使其實也不太清楚答案,他們只是按照蘆居子的命令行事而已。(編者注:柏拉圖最適Pareto optimality是指資源分配的一種理想狀態:在資源分配時,如果分配狀態改變,並能在沒有使任何人境況變壞的前提下,使得至少一個人變得更好,這就是柏拉圖改善。)

  人在做某件事的時候,從心理角度也需要說服自己,久而久之也會認為自己做的才是正確的;至於蘆居子最終的目的是什麼、想把五心谷變成什麼樣子,這六名掌花使其實也不知道,但總之他們會比以前得到的更多吧?

  曾有一段令人唏噓的歷史,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也可能很有趣。上世紀八十年代,前蘇聯的一批文化工作者在西方很受歡迎,尤其是一批作家、藝術家,他們的作品被捧到很高的地位,比如一幅畫在西方往往能賣幾百萬美元,但在蘇聯國內是遠遠賣不出這個價的。

  這批文化工作者就是推動蘇聯解體、「教育民眾覺醒」的生力軍。推動蘇聯解體也就罷了,他們還成了批判自身文化土壤以及文明成果的急先鋒,但凡本民族的文化及制度,甚至包括歷史習俗、英雄人物中還有值得讚揚的東西,就一定要尋找各種角度批判到底。

  結果也很有意思,待到蘇聯真正解體之後,俄羅斯以及前蘇聯各國的現狀且不談了,這些人便迅速被遺忘,他們的作品再也無人問津,甚至白送都沒人要。

  賣國者們往往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以賣國為手段獲得的利益,要以他們所賣的國家強大富足為前提。越強大越富足的國家,賣起來好處也越多。假如這個國家已經讓他們給賣沒了,那麼賣國者也會變得一文不值。

  但這幾位掌花使未必清楚這段歷史,就算知道也不會將自己代入這樣的角色。因為他們是修成傳承秘法的掌花使,是真正能改變並掌控這個世界的那批人,說得難聽點,他們至少也會成為分贓者。而且一旦他們被蘆居子收買控制,就已經身不由己了。

  照說蘆居子早就可以混進五心谷而不被人察覺,但想真正控制住五心谷還需要掌控五谷蓮。那座高峰上的警戒仍是個麻煩,就算以蘆居子的修為,也不是拿到五谷蓮就能控制天地祕境,還需要一段時間。

  蘆居子得到了五心谷秘法,但修煉此秘法也必須在相應的天地祕境中,而且控界之寶還需祭煉才能掌握其妙用。葉宗清恰在此時解除了五心谷的緊急狀態,則給了蘆居子最好的機會。

  而由於那處蓮池就是五心谷族人修煉秘法的地方,自古以來五心谷從不限制,而且非常鼓勵族人去蓮池邊修煉,登上山峰並留在那裡修煉本身就是個艱苦的考驗,因此除非不想再有新的掌花使出現,緊急狀態也是不得不解除。

  五心谷解除臨時戒備措施之後,通過早就安排好的帶路黨,蘆居子終於進入了五心谷。他還帶了四名手下,在一名掌花使的帶領下登上了那座山峰,就住進了蓮池邊的一間石屋中。

  葉宗清也不能總讓那十二名心腹掌花使輪流守在千米高峰上,就算他們還守在那裡,一旦蓮池修煉之地開放後,就會有不少族人陸續前來。三萬多族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大家也不可能全部都互相認識,由掌花使帶上去的人,本身就是值得信任的。

  不知不覺,又是一周過去了,蘆居子躲在五心谷中潛心修煉,而他的手下史藝傑監控著南沚社區,始終沒有發現丁齊離開小境湖。到了周二的時候,方外聯盟總部的工作例會上,響水峰峰主崔山海又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崔峰主這次親自來到境湖參加會議,也是為了順便進小境湖一趟查看仙島,他在會議上告訴大家,又有一位新成員將加入方外聯盟,並邀請丁盟主在方便的時候前往視察指導工作。

  想當初在方外聯盟的成立會議上,在座的各家發起人列了一份名單,名單上的方外世界可以免審核加入方外聯盟,然後分派任務由各家負責去聯繫。

  其中翠饒莊、風津村這兩家直接拒絕了,還有流照野原、盧餘洞這兩家表示需要考慮。盧餘洞經過考慮之後決定加入方外聯盟,如今已是方外聯盟的成員;而流照野原考慮了很久之後原本已經拒絕,現在又突然改變了主意。

  改變原因的原因也很簡單。流照野原當初就是由崔山海負責聯繫的,他們考慮之後表示拒絕,但崔山海仍然與之保持了聯繫。最近崔山海告訴了流照野原那邊方外聯盟的最新消息,包括成立以來的發展狀況,最重要的是丁盟主剛剛推出的「小境湖新政」。

  不論是當初的拒絕還是現在的同意,都可以理解。對於世代擁有傳承之秘的守護者來說,保守隱秘的同時本能地就有一種戒備心理,不希望別人打擾與窺探自家的天地祕境,所以也不願意加入莫名冒出來的什麼聯盟。

  可是現在的形勢情況變了,方外聯盟看上去還不錯,加入比不加入更好,特別是小境湖推出的新政非常有吸引力。流照野原不僅改變了主意,而且還主動邀請丁齊前往視察。

  方外聯盟當然歡迎有新成員的加入,流照野原先按規定辦手續,成為方外聯盟的一員,也可像別家一樣派人常駐南沚社區,買不買透天小樓則請自便。至於邀請丁盟主去視察指導,然後再進入小境湖建設仙島別墅的事情,可以下一步再安排。

  就是在這天下午五點多鐘,境湖大學某棟女生宿舍樓前發生了一件事,引起了眾多師生的圍觀。
basalt 發表於 2019-2-9 13:25
334、學習與進步

  有個小伙子在某棟宿舍前的羽毛球場上點了一圈蠟燭,是西餐廳裡點綴氣氛用的那種粗蠟,還特意擺成了一個心形。他手裡捧著一束玫瑰花,站在蠟燭圈中央,眼中有猶豫掙扎之色,還閉上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好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正是宿舍前人最多的時候,有人剛剛下課回宿舍,有人從宿舍出來去食堂,還有人已經吃完飯正在往回走,這位男生的周圍很快就聚攏了很多人。有認識他的人問道:「焦上直,你這是準備向誰表白呢?搞得這麼浪漫~~~」

  焦上直就像沒有聽見似的,他深吸一口氣,似是下定了決心,終於抬頭大喊道:「孟蕙語~~ 我愛妳!」

  正在宿舍中划手機的孟蕙語被嚇了一跳!她剛從食堂回來,進宿舍的時候還看見那個男生在點蠟燭來著,沒想到此時樓下竟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這棟宿舍樓共有六層,孟蕙語住在四層,窗戶正好朝向那邊。

  每間宿舍住四名女生,另外三個室友也都在,她們正趴在窗戶那兒朝樓下看熱鬧,卻突然聽見了這一句,齊齊回頭道:「小蕙!是來向妳表白的耶!」

  孟蕙語放下手機站了起來,轉念之間又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一沉又坐下道:「我不認識這個人!」

  有一名女生道:「妳怎麼可能不認識他呢?他叫焦上直,工商學院的,我們還在一起上過公共英語課,他一直就對妳有意思呀!」

  孟蕙語瞇起眼睛,似是回憶道:「我怎麼一點印像都沒有?二姐,公共英語課大二就結束了,妳連他的名字都記得... 還一眼就能認出來... 該不會... 早就看上人家了吧?」

  非英語專業的公共英語課,在大一、大二這兩學年開設,而孟蕙語她們如今已經讀到大四上學期,這差不多是一年多之前的事情了;至於樓下的這個男生,孟蕙語真的只是有點眼熟而已,但既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也從未打過交道。

  同寢室的二姐一開口,孟蕙語就覺得有問題... 她剛才轉念間想到了莊夢周曾提過的那個問題,不就是假設了一個類似的場景嗎?難道莊先生竟能未卜先知,算定了她會遭遇這樣的事情?

  那邊二姐悻悻道:「人家現在是正在向妳表白呢... 不管妳答不答應他,總得露個面吧?」

  孟蕙語剛才站起來又坐下,是因為她已經想明白了自己此時不能出現在窗口:

  她不出現,就只是那男生一個人的獨角戲;
  假如她出現了,就成了兩個人的互動,她也會莫名其妙的捲進事態中。

  樓下的男生每隔十秒左右就大聲呼喚一次,語氣越來越情真意切。有些人臉皮薄,做不出一些很誇張的事情,但一旦鼓起勇氣開了頭,後面也就放開了。那男生的呼喚聲情並茂,見遲遲得不到回應,又單膝跪地道:「孟蕙語,就算妳不接受我的表白,也要見我一面,當面告訴我拒絕的原因... 」

  二姐走過來,一把抓住孟蕙語的胳膊道:「小蕙... 妳好歹露一面啊... 那麼多人圍著,妳不露面... 就沒法收場啊!」

  這時房間門被推開了,從對面以及隔壁湧進來不少女同學,紛紛很興奮地說道:「小蕙,原來妳在宿舍啊!樓下有人正在跟妳表白耶,好浪漫啊~~~ 妳趕緊下去吧~~~」

  二姐繼續慫恿道:「不用怕,我們大家陪著妳!若是看著不錯就收了,看不上就打發走!」

  孟蕙語搖頭道:「第一,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他這不是表白而是騷擾;第二,不接受一個人的求愛還需要理由嗎?二姐,妳幫我把窗戶關上!」

  二姐的眼神與孟蕙語對視,然後她鬆開手跑向窗邊,但卻不僅沒有關上窗戶,反而朝下面大喊道:「焦上直~~~ 蕙語就在這裡~~~ 你等著,我們陪她一起下來!」然後又跑回去將孟蕙語拉了起來道:「快下去給個交待吧... 要不然就釀成群體事件了。」

  說完這句話,二姐似乎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發現孟蕙語還坐在那裡,自己的手正拉著她的胳膊,姿勢和剛才一樣根本就沒變過。其實二姐衝到窗邊喊話的那一幕只是她自己的錯覺... 說是錯覺也許不太合適,應是某種類似催眠狀態下的經歷,實際上根本就沒有發生。

  此時兩人仍在對視,孟蕙語卻抽出手,拍了二姐的肩膀一下,二姐又是一愣神,然後就聽孟蕙語說道:「妳一定要把我帶下樓。」

  二姐答道:「是啊,我一定要把妳帶下樓。」

  孟蕙語:「把我帶下樓,到了那個人身邊,妳的任務就完成了。」

  二姐:「是,我的任務就是把妳帶下去。」

  孟蕙語:「妳也不認識那個人。」

  二姐:「我也不認識他,只要把妳帶下去就行。」

  孟蕙語:「他的名字是別人告訴妳的。」

  二姐:「他的名字是別人告訴我的,我把妳帶下去就行,妳快跟我下去。」

  孟蕙語的話突然有了轉折:「妳欠了不少錢!」

  二姐:「我欠了很多錢,三十多萬,畢業前要趕緊還上。」

  她說話的時候,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僵住了,孟蕙語的手捏在她的肩頭上,而她的手腳彷彿都不聽使喚,保持著一個很奇怪的姿勢,而屋中的女生們都已經看傻了。

  孟蕙語並沒有和丁齊吹牛。她曾差點被人販子騙去賣了,而如今的她的確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傻瓜了。她的方外秘法已修至心盤境,既然心中已經有了警覺,當然也有應對的手段。丁齊教出來的弟子,或許不會顯弄什麼神通法術,但有些手段則是令人防不勝防。

  丁齊不僅教了孟蕙語方外秘法,還教了她自己整理的要門興神術。孟蕙語此時施展出的手段不太好解釋,換一個角度,也可以說她將二姐給瞬間催眠,或者將二姐給拍花了(編者注:下藥迷魂謂之拍花,這說法至少可追至清代)。

  從瞬間催眠的角度,不能保證每次都成功,這需要製造一個瞬間無意識的狀態,然後迅速抓住這個狀態進入對方的潛意識。以孟蕙語如今的修為,做到這一點並不難;而她剛才說的話雖然本質上都是提問,但每一句用的卻都是肯定且強調的語氣。

  這也是催眠的要點,要給予肯定的暗示而非疑問的提示,然後二姐就在潛意識中將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至於最後那一問的轉折卻很奇怪。需要注意的是,孟蕙語並不是在問二姐,而是直接說她欠了不少錢,二姐居然還答出了數目。

  孟蕙語怎會有此一問?其實她是用猜的,但也不是毫無依據的瞎矇。大家住在同一個寢室裡生活了快四年,彼此的情況基本都有所了解。二姐的家庭條件還不錯,可平時買了很多各種新潮的東西,消費水平明顯超高。

  前陣子她還聽二姐嘀咕過,好像是借校園小額貸款欠了不少錢,正在發愁,還曾開玩笑說要抓緊時間找個有錢的對象... 但當時只是開玩笑而已,別人追問的時候二姐並沒有多說,好像也不願意多說。

  眼見二姐顯然有問題,孟蕙語心中已經有了某種猜測,才會突然試探地問出了這一句。二姐回答之後,孟蕙語又說道:「有人會替妳還帳。」

  二姐眼神發直道:「是的,有人要替我還帳。」

  孟蕙語:「有人告訴妳今天樓下會有事,有個叫焦上直的男生會來向我表白,是工商學院四年級的;無論如何,妳都得想辦法把我帶下樓,送到那個人眼前去。假如妳做到了,就會有錢還帳。」

  二姐的神情突然變得掙扎起來,身體也開始不受控制的抖動,口中喃喃道:「不不不,我不能說... 不能讓人知道... 不是這樣的!」

  孟蕙語適時鬆開了手。二姐身體一晃,人差點摔倒,靠著扶住桌子才能站穩;她已經掙脫了孟蕙語的控制,從類似被催眠的狀態中恢復過來,可能是孟蕙語的話觸動了她內心中的自我防衛機制,她不想說出自己要保守的秘密。

  難道先前的那些話,就是二姐想說的嗎?仔細回想,那其實就是二姐此刻在心裡想的事情,並沒有觸動內心深處的隱秘,孟蕙語實際上是將她的心理防衛機制給繞開了,但同樣得到了要想的答案;只是到了最後一句,她有點控制不住二姐的意識了。

  假如換做丁齊,可能會繼續停留在二姐的精神世界裡,甚至能攪亂她的意識;但一來孟蕙語的修為可能還差點,二來她也沒有必要那麼做,反正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

  二姐回過神來,她能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麼,也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她看著孟蕙語的眼神就像看著魔鬼一樣,嘴唇哆嗦道:「妳... 妳... 妳... 」

  孟蕙語:「妳借了校園貸款,欠錢還不上,就要和人合夥把我賣了?」

  二姐並沒有完全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猶在辯解道:「我沒有惡意的... 有人喜歡妳,我只是答應別人把妳帶下去... 」

  孟蕙語:「他的花裡藏了一把刀,妳知道嗎?」

  二姐驚恐道:「我不知道啊!這怎麼可能?妳是怎麼知道的?」

  就在這時,窗口邊有人喊道:「妳們快看!他真的抽出一把刀了!」

  樓下的焦上直單膝跪地,腿都麻了;呼喚良久卻得不到回應,於是一咬牙,竟然從那束玫瑰中抽出了一把兩面開刃的尖刀,用刀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很小心地將刀擺在離脖子遠一點的地方,站起身喊道:「孟蕙語,假如得不到妳的愛,我寧願去死!哪怕妳要拒絕我的表白,也讓我死個明白!」

  圍觀的師生嚇了一跳,大家一下子就退開了好遠,也有幾位老師模樣的人走上前幾步,呵斥道:「父母養你這麼大!讀這麼多年書!為了追個女孩子就尋死覓活嗎?快把刀放下!」

  也有人勸說道:「這位同學,千萬不要鑽牛角尖啊... 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你還有大好人生,天涯河處無芳草啊?幹嘛非得在一棵樹上吊死呢?感情這種事不能勉強的,現在她不喜歡你,還有別人啊... 你還有將來呢... 」

  在四樓的寢室裡,孟蕙語已經發了幾條微信,並且撥通電話報警道:「保衛處嗎?有人堵在五號女生宿舍前面持刀威脅,樓下還聚了不少師生... 」

  境湖大學的校內安保工作由保衛處負責,而校保衛處的工作人員也是正式的警察編制,同時還管理著校衛隊,校衛隊成員則相當於協警;保衛處接受校方以及轄區公安分局的雙重領導,在校園內報警,首先就是由保衛處出警處理。

  樓下的場面已經越來越熱鬧了... 焦上直把刀架在脖子上,絲毫不理會旁人的指責和勸說,就是抬頭望著四樓的某扇窗戶。有位圍觀的女生不知是被嚇到了還是被感動了,站在人群中喊道:「帥哥,你千萬別亂來!我去幫你把孟蕙語叫出來,讓她好好勸勸你... 有話好說,沒必要這麼極端。」

  有位老師模樣的長者轉身喝道:「胡鬧!」

  但這女生已經跑回宿舍樓了,她剛一進門就被宿管阿姨一把扯住道:「妳添什麼亂啊!真把人家姑娘叫下來,萬一出了事妳負責?妳沒看那小伙子手裡拿著刀嗎!就算妳不懂事,好歹也看過電視劇吧?碰見這種持刀要挾的,怎麼也得等警察來了上談判專家!就算叫家屬來勸,也得讓警察保護著呀... 」

  這位宿管阿姨懂得還挺多,說著話一邊已經把宿舍的大門給關上了,還從裡面插上了插銷,手拿一根拖把守在大門後。那女生納悶道:「阿姨,妳在幹嘛啊?」

  宿管阿姨:「那小伙子見不到人,萬一想衝進女生宿舍找人,我能攔得住嗎?讓他衝進來出了事,我能負得起責任嗎?保衛處的人要是不來,我這門就別開了!」

  畢學成和葉言行已經混到了圍觀的人群中,而保衛處的警官和校衛隊已經來了,並讓大家離遠一點。負責現場指揮的副處長上前道:「同學,有什麼事想不開啊?喜歡人家女孩,表白不能通過這種方式,這樣對方不僅不可能接受,還會被你嚇著的!」

  焦上直右手的刀緊了緊,左手指著對方道:「你別過來!再往前一步,我就死給你看!」說著話他已經轉動刀尖,對準了自己的肩窩位置,心中正在猶豫。

  按照計劃,無論孟蕙語下來不下來,他都得受個傷;他需要給自己一刀,分寸自行掌握,總之得見血,場面得轟動。假如孟蕙語真下樓來勸他,他就要衝上前去發生身體接觸,然後趁機把自己弄傷;可是現在孟蕙語並沒有下樓,現在就讓他給自己一刀,實在下不了手啊...

  人群中的畢學成壓低聲音朝葉言行道:「莊先生真能未卜先知嗎?居然早就料到了會出這種事,簡直是神機妙算啊!」

  葉言行:「驚門前輩嘛... 不過也許只是巧合... 但師父也提醒過,最近遇到狀況要學會處理... 師兄,你看現在這個角度行嗎?」

  畢學成:「這個角度沒問題!我出手,你注意盯著有沒有可疑的其他人。」

  葉言行:「快!對面好像有人也要出手了!」

  焦上直正用刀尖指著自己,心裡在猶豫到底扎還是不扎... 當然不能扎太深,先扎了之後再往旁邊劃一下、將傷口弄大點,但會不會太疼呢... 卻突然聽見啪的一聲,刀身上彈起一溜火星,他手腕一震,這把刀就飛了出去。

  原來是人群中飛出了一塊小石頭,那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一下子就把他手中的刀給打飛了。

  緊接著焦上直又「唉喲」叫出了聲,原來有另一塊石頭不知從何處飛來,正打在他的肩頭上,他一個趔趄坐倒在地,整個左肩都給打脫臼了。假如事先沒有第一枚小石頭彈飛了刀,將他握刀的手震開了,那麼這第二枚石頭應該會直接打在刀把底端,力量會直接將這把刀插進他的身體裡去。

  保衛處的那位副處長是退伍軍人出身,反應倒也迅速,一腳就把落地的刀給踢遠了,轉身再一腳又把已經坐在地上的焦上直給踹翻了。然後校衛隊的小伙子們一擁而上,將焦上直給摁住... 玫瑰花瓣散落了一地,擺成心形的蠟燭也被踢得東倒西歪。

  一場鬧劇就此結束,宿管阿姨也長出一口氣,放好拖把後,將宿舍大門給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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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杯中盛海量,水晶盤上捧珍豬。
瑤宮長開花萬樹,送上春華萬樹福。


大年初一,新春大吉,
作者給全體書友拜年!
basalt 發表於 2019-2-9 13:26
335、兔子被妖怪抓走了

  葉言行已經盯上了剛才打出第二枚石頭的人。那是一位三十來歲的男子,穿著運動服、戴著一頂鴨舌帽。趁著人群正在散去,葉言行不動聲色地逼近他,畢學成也繞了個圈子到遠處接應。他們並不想在這裡動手,只是想暫時盯住此人,以防對方再搞什麼動作。

  那男子卻突然一捂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隨即就一頭栽倒在地,身體抽搐、張嘴說不出話來... 周圍還有很多人,大家發出了一片驚呼,校衛隊也趕過來看是怎麼回事。

  葉言行止住了腳步,畢學成也跑回來,小聲問道:「怎麼了?」

  葉言行:「這人沒救了,心臟出了問題...」

  畢學成:「哪有這麼巧的?」

  葉言行:「我是修煉觀身術的,看得很清楚,他真的是心臟出了問題;好像是隱患爆發,看上去就像突發心臟病。」

  畢學成:「好狠毒的後手!幸虧孟師妹沒有上當!」

  這時在四樓的寢室裡,孟蕙語仍然盯著二姐的眼睛在說話:「樓下那個人,是不是和妳一樣也欠了一大筆錢?妳們倆是一伙的!」

  二姐的心理防線早已崩潰了,背靠著床梯道:「不不不... 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我只是... 我只是答應別人把妳帶下去... 」圍觀的女生皆露出或驚恐或不解的表情。

  這時又有人推開門道:「孟蕙語,妳是怎麼回事啊?」

  今天境湖大學宿舍區裡出了一件很轟動的事:一名大四男生捧著一束玫瑰花跑到女生宿舍下,向另一學院的一位女生求愛,表白不成後抽出一把刀對著自己,要求那個女生下樓見面;可能是因為太緊張了,他刀沒抓穩,又或者是有圍觀者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丟石頭砸了他一下,總之尖刀落地,人也被保衛處帶走了。

  這還不是事件的全部:又有一名圍觀者不知是過於興奮還是過於激動,居然心臟病突發,被送到校醫院搶救無效身亡。但是這個人的身份卻成謎,不是教職員工或在校師生,也沒有帶著任何證件。

  公安機關後來才查出,他叫馬卡特,是外省的一位無業遊民,離開家鄉外出打工已經好幾年了,和親戚朋友早就沒了聯繫。他怎麼會出現在境湖大學校園裡看熱鬧,又怎麼會心臟病發作死在那裡,真是令人費解。

  在這起事件中,孟蕙語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面,甚至連站在窗口向外看一眼都沒有。假如鬧劇不是以這種方式收場,事態可能會變得非常複雜與惡劣。

  做一個假設:如果孟蕙語今天下樓勸說時,焦上直突然很激動地撲上前去,而混在人群中的馬卡特再裝出勸說的樣子上前動手,孟蕙語就算沒受傷,焦上直恐怕也會被他趁機弄死... 而馬卡特只要一動手,接下來也會突發心臟病而身亡。

  這是一起什麼樣的惡性事件?在撕扯中孟蕙語有過失殺人的嫌疑,還間接導致了另一人的死亡。就算她自己不死也得脫層皮,絕對會被警察帶走調查,無法輕易脫身;而焦上直的家人更不會輕易放過她,很可能會糾纏到底,甚至哭著喊著讓她償命。

  但這些意外並沒有發生。焦上直被校衛隊帶走了,雖然肩膀脫臼,那也是他自作自受;有一名圍觀群眾心臟病發作身亡,好像也怪不到別人頭上。孟蕙語還在宿舍裡揪出了二姐,圍觀的女生都聽見了她們的談話,感覺是一頭霧水。

  假如沒有孟蕙語在宿舍裡讓二姐說出的那番話,此事可能就不了了之。但孟蕙語以受害人的身份揪出了二姐,學校當然也會調查,最終查出事件的完整經過是這樣的:

  本科四年級學生宋文瑛(二姐)與焦上直,為過度消費而借了大量的校園貸款,手機裡下載了各種小額貸款的APP,不停地借新還舊,欠款越來越多。到了畢業前,焦上直欠了二十多萬、宋文瑛欠了三十多萬,他們兩人便想了一個辦法,試圖從宋文瑛的室友孟蕙語那裡搞錢。

  孟蕙語有錢,是學生中的大款,存款足有上百萬。這個情況被同寢室的宋文瑛知道了,於是出主意慫恿焦上直來糾纏孟蕙語。只要糾纏上了,便能想辦法從孟蕙語手裡弄出錢來還債,不論是向女友借錢,還是讓孟蕙語花錢買平安都是他們的打算...  

  這個調查結果有點令人目瞪口呆,但聽上去還真像那麼回事!不論大家信不信,反正有結論就行!焦上直和宋文瑛在提示性的問詢下也都承認了,不得不佩服校保衛部門的辦事能力與效率,總算給了個說得過去的解釋與交代。

  事情的真相其實不複雜:焦上直和宋文瑛確實都欠了錢,畢業前被人逼債到不知如何是好,甚至感覺走投無路,恰在這時有人告訴他們,只要幫點小忙、辦點小事就可以替他們還了這筆債,否則就讓他們混不到畢業...  

  焦上直的任務就是捧著一束玫瑰花到宿舍樓下去向孟蕙語表白,同時拿一把刀對準自己要挾孟蕙語,並在發生身體接觸之後讓自己受點傷... 他的任務就這麼簡單,至少幕後指使者就是這麼告訴他的。

  而宋文瑛的任務則更簡單了:就是想盡辦法把孟蕙語哄下樓,來到焦上直的面前。結果孟蕙語根本就沒有跟著對方劃下的道走,二姐才剛一露出破綻,就被她給摁住剝皮了...

  這個情況,二姐肯定不願意承認,不僅是說出來的話很難有人信,而且犯的錯誤也更嚴重。而孟蕙語本人多少也誘導了調查結論的出現,因為保衛處找她了解情況時,孟蕙語只說了三件事:其一是宋文瑛借了不少校園貸款,其二是焦上直很可能也是同樣的情況,其三是宋文瑛知道她有上百萬存款。

  這三個情況就是調查的線索,也是絕佳的暗示,保衛處的工作人員很容易就自行腦補出了事件的「真相」,然後在問詢過程中很利索地就讓宋文瑛和焦上直都承認了。

  至於孟蕙語這樣一位大四學生怎會有那麼多存款?說實話,其實不必交待,但孟蕙語還是解釋了。她在文玩市場買了幾件東西,只是收藏著好玩而已,不料卻揀了個大漏,其中一件是很珍貴的古董...

  孟蕙語說這番話的時候,還有人現場為她證明。冼皓就坐在旁邊,表示那件古董就是自己買下的,她們還因此成為了朋友。詢問的地點就在南沚社區,因為出了那件事之後,孟蕙語就請假了,離開宿舍而住進了朋友家裡... 可能是受了點刺激吧,這完全可以理解!

  校方的調查以及孟蕙語引導他們做出的結論,這些都是後話了。而出事之後,冼皓就聽說了消息;她讓三名弟子立刻都來到了南沚社區,就暫時住在這裡,不要去別的地方。就算學校找孟蕙語了解情況,也請到南沚社區來了解。

  當天吃晚飯的時候,方外門的尊長只有冼皓和石不全在,這兩人聽完了學校裡剛剛發生的變故,臉色都不好看。葉言行又問道:「師娘,旁邊埋伏的那個人是怎麼死的?」

  冼皓反問道:「你不是親眼看見了嗎?是心臟出了問題。」

  葉言行:「怎麼能設計得那麼巧?」

  冼皓瞇著眼睛道:「這是一種禁制,也是高人留下的手段。如果此人不動用法力可能無事,一旦動用法力心臟就會出問題。若將疲門觀身術修煉到高深境界,你也可以施展出這種手段... 說白了,就是給對方留下在某種情況下會突然發作的暗傷。」

  畢學成:「什麼樣的高人,竟能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覺,讓中了暗算的人自己還不知道啊?」

  冼皓搖了搖頭道:「那人不太可能不知道... 他是被高人下了禁制,而對方告訴他假如不按照要求去做就會死;只是他若真的按照要求做了,同樣也會沒命... 江湖陰損門道常用這招,只是手法不同而已。」

  孟蕙語:「可對方究竟是為了什麼呀?算計我又有什麼好處?」

  一向愛多嘴的石不全難得保持了長時間的沉默,此時才開口道:「他們不是沖妳去的,只是想搞出事情來,吸引方外門的注意力,使我們無暇他顧而已... 假如今天妳真的出了事,估計這段時間我們就沒精力忙別的了。」

  恰在這時,冼皓的手機震動了,她掏出手機接了個電話,面色凝重道:「好,我知道了!現在妳什麼都別做,我去機場接妳!記住了,下了飛機任何人都不要輕易相信,也不要著急出來,得同時見到我和妳石師叔... 」

  她放下手機後抬頭道:「小婷婷的電話,深圳那邊出事了... 為了掩護小婷婷,塗至被壞人抓走了... 小婷婷已經上了飛機,兩個半小時後到境湖。我們準備一下,你們三個就留在南沚社區,我和石師弟去接小婷婷。」

  孟蕙語站起身道:「我們也能幫上忙。」

  畢學成補充道:「其實我們也算是高手了。」

  葉言行:「要看跟誰比,對付一般人沒問題。 」

  冼皓也沒有多囉嗦,看了他們一眼道:「那好,我帶蕙語去接機;阿全,你帶著小畢和小葉接應。」

  大約兩個半小時後,魏凡婷走出了境湖機場的出閘口,停下腳步後一邊裝做等行李的樣子,一邊觀察四周。外面有很多人在接機,舉著各式各樣的牌子。她首先看見了冼皓,然後又在另一個方位發現了石不全,便快步走了出來。

  魏凡婷來到冼皓的面前,壓低聲音、帶著哭腔道:「師娘,兔子可能被壞人抓走了... 他要我先走,立刻回境湖,還說是莊先生吩咐的... 」

  冼皓:「回去再說!既然有莊先生關照,塗至不會有事的。」

  孟蕙語也迅速靠近過來,三人離開機場後驅車而去,然後石不全帶著畢學成和葉言行開了另一輛車,尾隨前車返回了南沚社區。

  今天是周二,但塗至已經連續兩個週末都加班了,難得串休一天,於是就帶著小婷婷出來玩。原本計劃要去海柴角玩,踩踩沙灘,結果才剛出門沒多久,塗至就突然調轉方向,直接開車去了機場,並在車上用手機替小婷婷買好了去境湖的機票。

  魏凡婷當然要問為什麼。塗至說他們被壞人盯上了,讓小婷婷趕緊脫身。小婷婷當然不願意,要和塗至一起對付壞人,但塗至說帶著小婷婷反而是個累贅,萬一兩個人一起被壞人抓住那就麻煩了,要趕緊回境湖找師門幫忙。

  小婷婷問塗至為什麼不一起上飛機?塗至又告訴她,兩個人一起走恐怕都走不了,而且這是莊先生當場叮囑的。

  莊夢周當時又不在車上,怎麼能叮囑塗至?因為莊夢周給了他那個葫蘆,塗至以法力催動時可以觸發御神之念,相當於隨時能與莊先生交流,小婷婷也是知道的。

  車子直接開上了候機廳二樓,塗至要小婷婷立刻登機回境湖,上了飛機後先給他打一個電話,然後再給師父打電話。塗至算的時間正好,魏凡婷一下車就進了機場,過安檢後便到了登機時間,塗至則驅車而去。

  魏凡婷上了飛機後立刻打電話給塗至,結果已經打不通了;她意識到不妙,便想打電話給師父,但此時也聯繫不上丁齊,於是就改為聯繫冼皓...  

  這天晚上,冼皓將魏凡婷帶進了小境湖,叮囑她這段時間就留在小境湖中別出去。同時語氣很肯定地告訴魏凡婷,塗至沒事,只是完成莊先生交待的任務去了。在小境湖的山莊裡,魏凡婷又見到了尚妮,原來尚妮也到了南沚社區,這段時間就待在小境湖中。

  安頓好了魏凡婷,冼皓穿過小境湖來到了丁齊閉關的那座島嶼上,告訴丁齊今天發生的事情。丁齊皺眉道:「莊先生料得沒錯,蘆居子那邊將要對五心谷下手... 他動手的時候很可能會製造一些混亂和麻煩,轉移我們的注意力... 孟蕙語那邊沒得手,塗至那邊倒是讓他們得手了!」

  冼皓:「也不能算得手吧... 塗至心裡有數,莊先生也盯著呢。」

  丁齊嘆了口氣道:「是啊... 假如兩邊的計劃都失敗,他們也不能放心動手... 現在他們畢竟抓走了塗至。不過迄今為止,我們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蘆居子圖謀不軌,一切都只是猜測,但這次塗至就可以提供證據了。對方籌劃周密,動作也這麼利索,我有點沒想到。」

  冼皓:「對方的腦袋長在他們自己的脖子上,誰也不是神仙,能料到所有的細節。動靜已經有了,五心谷那邊,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動手?」

  丁齊:「動靜是今天搞出來的,所以五心谷裡面,也應該是今天動手。妳和阿全守在南沚社區,假如晏斌彬與石和玉也得到五心谷有事讓他們回去一趟的通知,那就確定無疑了。唉... 方外世界就是這一點不好... 只要在裡面把門戶一關,便什麼消息都傳不出來。」

  冼皓:「你什麼時候動身?」

  丁齊:「現在就出發,老朱、老譚、宗島主和我一起趕到大理。」

  冼皓有點不放心道:「就你們四個?有把握嗎?」

  丁齊笑了:「我們四個只是去破局的,五心谷中可不止我們四個人!」

  冼皓:「塗至那邊有莊先生盯著,境湖大學的事,我們需不需要查一查? 」

  丁齊:「暗中動手的人既然已經死了,學校那邊是查不出真相的。假如我們去查,線索也只能是那兩個學生欠了哪家平台的錢,而我敢肯定,最終十有八九會查出與田仲絡有關聯... 我們就把這件事私下告訴田老闆,讓田老闆幫忙去查吧... 他會明白是怎麼回事的。」

  田仲絡這幾年就在搞互聯網金融,他不僅吸收公眾投資,旗下還有不少合作平台就是搞小額貸款和校園貸款的。真要順著這條線索查,拐彎抹角總能與田仲絡扯上關係,對方恐怕也是這麼設計的。

  其實在孟蕙語他們剛一入學開始,校方就反覆宣傳告誡在校學生不要落入校園貸款的消費陷阱。但是境湖大學加研究生在內如今學生總數近兩萬,總會有人陷進去的,有心人不難找到下手對象。至於能恰好找到焦上直與宋文瑛,則只是概率問題。

  丁齊當天夜裡悄然離開了小境湖,走的就是湖泊深處的那道門戶,因此無人察覺。

  與此同時,塗至在一輛悶罐車中,腦袋被一個黑袋子罩住,雙手反綁,雙腳也被鎖上了,正在和莊夢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呢。

  塗至:「莊先生,我就這麼被妖怪抓走了,是不是太沒面子啊?」

  莊夢周:「怎麼?你還想跟他們比劃兩下?」

  塗至:「您可別小看我啊... 我也不弱啊!」

  莊夢周:「你師父又沒教過你打架!」

  塗至:「可是師父教過我別的東西呀?而且朱師伯教的靠山拳、您教的五式棍擊術,我也都練得不錯啊...」

  莊夢周:「你那還叫練得不錯?」

  塗至有些洩氣道:「誰叫我工作忙啊...」然後又有些不服氣道:「但是應該還能打幾個回合吧?」

  莊夢周又笑了:「你打幾個回合幹嘛?最終還不是要被抓住?那樣反而暴露了實力。這夥人夾槍帶棒的,既然動了手就不會讓你逃脫,你弄不好會出事,假如失手造成對方的傷亡就更不好了...」

  塗至:「怎麼不好了?」

  莊夢周:「你傻啊!假如你打死打傷他們的幾個同夥,人家還能對你客氣嗎?你看看現在不好嗎?你既配合人家又有禮貌,至少抓起來之後沒挨揍吧?」

  塗至:「那倒是... 但我總有點不甘心啊...」

basalt 發表於 2019-2-16 18:33
336、身價

  莊夢周語重心長道:「兔子啊... 你今天表現得已經很有面子啦!至少在小婷婷面前那是臨危不亂、舉重若輕、運籌帷幄... 安排得明明白白!被壞人抓起來的時候,你也面不改色、鎮定自如,頗有大將風範,這些我都可以作證。

  再說了,假如你真動了手、露了底細,對方發現你是一位隱藏在民間、傳說中的高手,一定會驚慌失措的,那時場面混亂起來,結果會怎麼樣就很難說了。他們人多,也不是沒有本事,還帶著各種傢伙,本來只是想抓你,結果亂中出錯傷到你甚至誤殺了你怎麼辦?你本事雖大,但畢竟雙拳難敵無數手啊!」

  塗至:「這話好像有點道理啊... 那他們究竟想把我帶到哪裡去?」

  莊夢周:「且等著看吧... 你就當是免費旅遊好啦!我估計應該是個好地方,平時想去還得花不少錢的那種...」

  塗至:「這幫傻妖怪,以為弄個黑袋子把我的頭套上我就看不見了。」

  莊夢周:「是啊,他們都小看你了;而這就是你的底牌,不到關鍵時刻不能輕易暴露。」

  算上陳容在內,方外門晚輩弟子中塗至排行第一,算是大師兄,可修為差不多也是墊底的。但雖如此,也架不住丁齊這位師父教得好啊... 塗至的方外秘法目前修至興神境,勉強也算是一位高手了,只是他擅長的東西和其他高手不太一樣。

  就算閉上眼睛,他也能用元神感知周圍的事物,腦袋後面的東西都能「看」見,可以說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頭上套個黑袋子對他確實沒什麼用。就比如此刻,他就「看」得很清楚:這是一輛封閉的廂式貨車,車廂裡有四個人在看守,其中兩個還帶著手槍。

  由於塗至手被綁上了、腳被鎖住了,頭上還套著黑袋子,看上去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所以那四名歹徒也沒什麼警惕心,都坐在那裡刷手機,槍也收起來了。塗至自忖假如於此時突然發難,也是有把握將這四人制伏的,但莊夢周勸他稍安勿躁,便只好在這裡閒聊。

  他和莊夢周的交談是在元神中,別人既聽不見也察覺不了,但對塗至而言,元神中的視線是完全清晰的:他就靠坐在車箱的一角看著那四名歹徒,而莊夢周則懶洋洋地坐在他的身邊。

  塗至又問道:「他們把我身上的東西都搜走了,怎麼卻把葫蘆留了下來了?」

  莊夢周:「也沒都搜走啊... 衣服、鞋子、褲腰帶不都在嗎?」

  塗至:「我是說您給我的那個小葫蘆,他們連景文石都拿走了,怎麼會留下葫蘆呢?」

  莊夢周:「很簡單,因為他們根本看不見這個葫蘆!其實把葫蘆拿走也沒事,只要還在這個車廂裡,你的神識能觸及就行。但假如他們把葫蘆拿到很遠的地方,離開你的神識感應範圍,那就有點麻煩了... 」

  塗至打斷他道:「他們為什麼看不見這個葫蘆?」

  莊夢周又露出笑瞇瞇的神情道:「一點障眼法而已,我豈能沒有準備、不在葫蘆上做些文章?」

  塗至:「這麼神奇!您教教我唄?」

  莊夢周:「你的方外秘法修為已有興神境,其實不用我教,好好琢磨一下自己就能琢磨出來,而且你師父其實已經教過你了。不說別的,就說最簡單的手法,不讓人注意到某些東西,或者在大腦處理信息形成意識的時候,讓他忽略掉某些信息... 」

  塗至:「哦~~ 我明白了!找機會可以試試... 原理如此,但還需要好好練習才能掌握。」

  莊夢周:「這就對了。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也不能什麼都要師父教。方外秘法本不講究這些,該怎麼用需要你自己去動腦筋。剛才說的小法術可以對付普通人,但你左前方那個傢伙恐怕糊弄不了,我看他至少也有三境修為,槍法也應該很不錯。」

  兩人就這樣說著閒話,塗至還趁機學了一手,路途倒也不顯得無聊。

  不知過了多久,車停了下來,這裡是個簡易的漁船碼頭。塗至又被押上了一艘改裝過的漁船,被關進了船艙裡,鬆開了手銬,但是腳鐐還帶著。艙門關上之後,塗至把頭套摘了下來,窄窄的艙室中亮著昏暗的燈光,旁邊還有一個很小的盥洗室。

  沒過多久,整個艙室開始搖晃,原來是船已經駛離了碼頭。塗至苦笑道:「莊先生,這是一間牢房啊!桌上還有速食麵,看樣子沒人會給我送飯了...」

  桌上放著五桶速食麵,旁邊還有個固定在地板上的飲水機,飲水機上有半桶水。莊夢周笑道:「不用擔心,他們只給你準備了五桶麵,說明航程不會超過兩天,你就老實呆著看海景吧!」

  塗至:「連張床都沒有...」

  莊夢周:「要什麼床?是不是還要兩個丫鬟暖床啊?你現在是被抓起來的人質,有速食麵就不錯了~~ 要麼睡地板,要麼坐著練功,這不還給了你一張凳子嗎? 」

  這艘漁船沿著海岸線向著偏北方向航行,塗至被關在船艙裡,身上手機之類的雜物都被收走了;在外人看來,他應該無法計算時間,更確定不了身在何處。但塗至能「看」見,他甚至能夠看到船艙外以及海面上的情景。

  塗至就這麼看了一會兒,突然長嘆一聲道:「哪有什麼海景啊~~」

  莊夢周:「那是因為你的修為還不夠!」

  哪怕是在絕對黑暗的環境裡、哪怕先前頭上套了一個黑袋子,塗至也能運轉元神感知周圍事物,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但他的這種神通也是有侷限的:只能感知到神識所能及之處。他的神識透過船艙只能達到外面幾十米的範圍,所以除了這艘船之外,能感應到的也就是海水而已。

  至於遠方的風景,什麼藍天白雲海平線之類,通通都是感應不到的。塗至問道:「那要修為多高才可以啊?」

  莊夢周慢條斯理地解釋道:「一個普通人站在船頭,都可以看見海天一色;而你這樣一個高手以元神感應,卻只能察覺幾十米外的海水而已... 這是因為原理不同。

  看風景是天邊的光線自動投射到你的眼睛裡,同樣的道理,連宇宙中的星星你都能看得見;但以元神感應,需要你自己展開神識,神識能觸及多遠,你就能感應多遠。」

  塗至也是個心大的,此刻他也不琢磨自己要被帶到什麼地方,反而頗有興致地追問道:「那麼修為到底要有多高,才能關在船艙裡看星星?」

  莊夢周:「假如僅憑元神感應,修為再高也不可能!你知道那些星星有多遠嗎?但是你的修為若能達到靈犀境,自可在神識所能及的範圍內轉化五官延伸出去。比如星光能照到外面的海面,而你的元神也能延伸到外面的海面,那麼眼睛便可以看見星光。」

  塗至:「有意思啊... 我師父有這等本事嗎?」

  莊夢 :「是的,你師父就有這個本事,而你還差得遠呢... 不過,現在你是不是感到頭很暈?手腳也沒力氣啊?你把手抬起來試試?有什麼感覺?」

  塗至軟綿綿地抬起手臂道:「好像有點抬不動啊... 倒不是身上沒勁,就好像感覺很懶,很難提起這個念頭...」

  莊夢周:「你自從被抓起來就一直在和我聊天,這也是需要動用法力的,運轉元神四處觀望更要消耗神氣法力... 我就納悶了,你難道不累嗎?人都被抓起來了,還不抓緊時間養精蓄銳?」

  塗至:「哎呀!我給忘了!現在確實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漁船在海上航行了大約一天一夜,塗至一桶速食麵都沒吃,只是喝了點水。他在船艙中定坐行功,還抽空向莊夢周請教了辟穀之法。到了第二天下午,塗至突然喊道:「莊先生,漁船穿過了海中的一道門戶!這是什麼方外世界?」

  莊夢周:「目前已知的方外世界中,遠在海中的只有靜沙島。」

  塗至:「我被抓到靜沙島來了?您看見島了嗎?」

  莊夢周:「來的又不是我本人,只是一個葫蘆而已,你看不見的東西,我也是看不見的。但是別著急,假如真是靜沙島,等會兒你就會被帶上岸了。那裡的沙灘很特別,一眼就能認出來。」

  還是剛才那個原因,塗至呆在船艙裡,「看」不見前方的島嶼。他看不見,與他聊天的「莊夢周」當然也就看不見。時間沒過多久,船停了,艙門打開,兩名拿著槍的蒙面大漢進來,叫塗至跟他們走,然後又拿黑袋子把塗至的頭給罩上了。

  將塗至的腦袋罩上之後,那兩人才摘掉了面具,很顯然是不想讓塗至看清他們的樣子。塗至很想告訴他們,真不必這麼麻煩,他們的相貌他早就知道了...

  塗至被帶上了陸地,踏上沙灘後感覺很奇怪... 遠處的聲音彷彿都消失了,只能聽見近處腳踩沙灘的動靜,而且很乾澀、沒有回音,黑袋子裡自己的呼吸聲則顯得異常清晰。塗至嘀咕道:「確定無疑,這裡就是靜沙島了!我雖然沒有來過,但是看過詳細的資料。」

  莊先生:「我說得沒錯吧?你就當免費旅遊囉,省了十萬塊呢!」

  塗至:「有這麼當遊客的嗎?」

  莊夢周:「你就好好待著吧!食宿全免費,你師父會來接你的。」

  塗至有些擔憂道:「他們會不會嚴刑拷打我?要我說出方外門的秘密?」

  莊夢周:「那你得先告訴他們有方外門的存在,他們才會逼問方外門的秘密啊... 你不會這麼傻吧? 」

  塗至:「他們不知道方外門?」

  莊夢周:「只有方外門的人,才知道有方外門這回事。」

  塗至:「那他們抓我幹什麼?」

  莊夢周:「當然是為了給你師父搗亂啊!讓他沒工夫去管別的事。到了關鍵時刻,說不定還能拿你的性命來要挾你師父... 為了掩人耳目,我估計這會變成一起綁架案,有人會聯繫小婷婷索要贖金的,你猜猜你自己值多少錢?」

  塗至:「... 莊先生,您就開個價吧 ...」

  莊夢周道:「我估計會很值錢,值錢到無法一下子準備出來的程度,這才能夠把我們的精力都牽扯住。」

  塗至被押入靜沙島深處,密林環繞間有一座小樓,樓上有一間套房,窗戶被封死了,塗至就被軟禁在裡面。從理論上來講,他接觸不到任何人,也不知道自己被關在什麼地方。就算以塗至的修為,也只能「看」見這棟小樓裡的情景以及樓外不遠處的樹林。

  莊夢周料得沒錯,果然有人自稱綁匪聯繫魏凡婷索要贖金。塗至的身價有多高?說出來嚇人一跳,綁匪開口就是兩億,而且還要現金!

  曾經有這樣一個笑話:

  某部小說中寫到壞蛋綁架了女主,敲詐男主五億。男主帶著五億現金開著瑪莎拉蒂就去了;到了之後拎著裝了錢的箱子上樓,又大發神威幹掉了壞蛋、救出了女主。至於那些錢嘛,則在混戰引起的爆炸中和壞蛋一起化為了灰燼...  

  這裡只有一個小問題:五億現金,以人民幣最大面值一百元計算,其重量是5.75噸,以最緊密的方式堆放,體積也有六立方公尺;這樣一來瑪莎拉蒂肯定是裝不下的,得開一輛貨車才行,而且無論是霸道總裁還是美國隊長,這一箱肯定都拎不起來,因為就算力量夠了,身高也遠遠不夠啊...

  這次綁匪開口索要兩億現金,那也是重達2.3噸、體積2.4立方公尺的一大堆,這上哪兒給他們準備去?別說魏凡婷沒這些錢,就算有也提不出來,而且就算魏凡婷沒報警,一下子要提出這麼多現金,也絕對會驚動銀監部門以及警方。

  綁匪打電話給魏凡婷卻撥不通,發了短信也沒人回,因為魏凡婷待在小境湖裡,暫時聯繫不上。後來他們乾脆冒著暴露某些線索的危險,聯繫了石不全,因為魏凡婷和塗至在方外聯盟中都是大小赤山的理事,而石不全是大小赤山的山主。

  綁架了塗至,卻把勒索電話打到了石不全那裡,很容易讓人猜到作案者可能來自於方外聯盟內部;但綁匪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只能姑且一試...

  石不全接到了一個電話,對方惡狠狠地說:「塗至在我們手裡!現在我們聯繫不上魏凡婷,假如你能聯繫上的話,就讓她拿兩億現金來贖人!」

  石不全的第一反應也是愣住了,愣了好半天才哭笑不得道:「大哥,您知道兩億現金是什麼概念嗎?這裡是中國大陸,我也不是李嘉誠...」

  那邊倒也不是很難說話,隨即道:「很難準備是不是?那我再給你指點一條明路:用等額黃金贖人也行!一克黃金就算你們三百塊吧,準備六百六十七公斤!」

  石不全:「這也太多了!能不能打個折?」

  「沒門!」

  石不全:「那也得多給點時間讓我們準備啊~~ 要不我得挨家挨戶搶銀行、金店啥的,否則上哪兒湊得齊?」

  「我不管你上哪兒弄!抓緊時間準備好!否則我們就撕票!」

  石不全:「就算我們準備好了,上哪兒交接呢?」

  「這你就別管了!我會定期和你聯繫,等通知就是了!」

  石不全:「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先送給你一百斤黃金,就算是利息,也算是塗至在你們那兒的招待費;你就多寬限點時日,也把塗至給招待好了,住宿啊、伙食啊,標準都盡量高一點,別讓他受什麼委屈,畢竟是也兩億的身價啊... 」

basalt 發表於 2019-2-16 18:34
337、天兄重現

  電話那邊的「綁匪」聽得有些發懵... 一百斤黃金?還白送?他下意識地幾乎就想答應了,還在心裡盤算這差不多值一千五百萬,簡直沒法不動心啊!可惜,打電話的人自己也沒法做主,他不過是執行命令而已,所以只得硬著頭皮呵斥道:「別動什麼歪腦筋!趕緊去準備,等我的通知!」

  石不全的碎嘴勁一旦上來,那是誰都攔不住... 他又以央求的語氣道:「你也知道的,六百六十七公斤黃金,哪有那麼容易籌齊?我們絕對是有誠意的!分期付款行不行?所以我才要多給一百斤黃金啊,就算是經手人的辛苦費了!」

  那所謂的綁匪彷彿聽見了自己內心中的一聲哀鳴... 他是真的很想答應啊!原本按照計劃,所謂的綁架索要贖金只是一個幌子,兩億的現金,那不是開玩笑嗎?就算折合成黃金,誰又能拿得出來?就算能拿得出來,誰又會願意拿呢?這些錢,夠買多少條人命了?

  在這種情況下,可以想到丁齊等人是什麼反應,他們肯定會找藉口先拖延時間,而「這麼多黃金一時難以蒐集」就是最好的藉口。他們將一邊裝作籌集黃金,一邊抓緊時間查找線索,設法將塗至給救出來,至少也要查到是什麼人幹的、塗至給帶到了什麼地方。

  就算拖到最後要交贖金換人的時候,丁齊等人應該也不會真的把這麼多黃金交出來,而是要藉著交易查出綁匪的底細... 這就是蘆居子的判斷。

  所以在蘆居子的計劃中,開口要一個不切實際的天價,讓丁齊等人討價還價並拖延時間,精力全部牽扯到這件事當中,便無暇關注五心谷中發生了什麼。綁匪讓石不全「等通知」,其實假如真到了他們通知石不全交贖金的時候,五心谷中大局已定。

  蘆居子的計劃如此,但是替蘆居子幹活的手下未必沒有別的心思。一百斤黃金啊!且是在那兩億的贖金之外白送的!假如這麼多外快落到了自己手裡,好像也不用再幹別的了?要是有機會捲款跑掉,隨便找哪個小地方躲著不能舒服過日子?

  石不全能聽出來,電話那邊的呼吸聲都變得粗重了,可是對方終究沒有敢自作主張,只是喘了幾口粗氣道:「我可以給你們時間準備,但是你們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能報警... 」

  石不全仍在努力說服:「綁架不就是為了要錢嗎?我多給還不行嗎?」

  「綁匪」終究還是鬆了一點小口:「多給可以,人我們不會為難,時間也可以寬限點,但就算想多給也得等我們的通知...」說完這句話,電話就掛了。

  掛完電話的「綁匪」心中無限惆悵... 他彷彿看見了一筆巨款就在眼前漂過,卻沒辦法伸手撈起來,儘管知道想撈這筆外快是不切實際的,但還是忍不住做出種種設想...  

  電話掛斷後,石不全也是一臉苦笑。他剛才是故意的,也可以說是一種習慣性的套路。假如對方真敢要了那一百斤黃金,他就真敢給,有交易有接觸就有線索,接下來就有辦法去追查。可惜打電話的人雖然動了心,卻並沒有真正上套,可能是這個套路太簡單了吧... 興許是被看穿了?

  石不全又換了部手機給莊夢周打了個電話,接通之後道:「莊先生,剛才有人自稱綁匪,說他綁架了塗至,卻聯繫不上魏凡婷,就打電話給我要贖金。我拋了個餌,對方有點動心,但是還沒有咬。」

  莊夢周:「塗至被帶到靜沙島去了,理論上沒人能把他救出來,因為根本找不到。」

  石不全:「您是怎麼知道的?」

  莊夢周:「我現在就住在仙頂山莊。我給塗至的那個葫蘆,我自己當然能感應到;他曾經到過這一帶,但後來就感應不到,只能是被帶到靜沙島去了... 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盯著呢。」

  石不全:「您盯著我也得操心啊... 剛才話還沒說完,您猜猜對方要多少贖金?」

  莊夢周: 「一億?」

  石不全:「您也有猜錯的時候啊... 實話告訴你吧... 兩億!」

  莊夢周有些詫異道:「是有點考驗想像力啊!這分明就是讓我們拖時間談判的意思,好想辦法去查線索,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真打算付這筆贖金的。」

  石不全:「對方還說了,可以用等額的黃金交付... 」他說明了方才與綁匪交談的全部過程。

  莊夢周:「既然這樣,我們也得做出配合的樣子,想辦法去籌集黃金。」

  石不全:「上哪去弄這麼多黃金?總不能動大赤山那些黃金古董吧?那些東西的價值絕對不止兩億,但是分量嘛... 還未必能湊得出六百六十七公斤。我看可以通過方外聯盟想想辦法,未必籌足數,但總得做出個樣子來給人看。」

  莊夢周:「不用那麼麻煩,交給我好了,我去敲詐施良德八百公斤!也只有施大老闆有這個實力了,田仲絡應該都湊不上。」

  石不全:「您這腦迴路有點... 」

  莊夢周: 「施良德又讓人聯繫鄒寶了,鮮華告訴我,施良德想買月凝脂以及方外世界中的各種靈藥,讓我開個價... 待會我就回他一句,靈藥有的是,先拿八百公斤黃金來,朱大仙人有用。」

  石不全:「我說多給一百斤就是下個餌,你一下子卻多要了二百六十六斤,這是想幹啥呢?」 (編者注:133公斤 = 266斤,對岸以500g為一斤)

  莊夢周:「八百公斤都是我們的,難道你還真要交給那幫人嗎?就算交出去也得拿回來啊!假如施良德的黃金真給了,做買賣的講信譽,我們也得給靈藥,到時候就讓丁老師開個價吧!」

  石不全:「施良德不是沒錢,但籌集這麼多黃金恐怕也不容易。」

  莊夢周:「那就讓他們自己給我們拖時間吧... 我估計什麼時候五心谷的事搞定了,施良德的黃金也就籌齊了,反正他和蘆居子是一夥的。對了,你和冼皓帶小婷婷回深圳一趟,先報個警。」

  石不全:「報什麼警? 」

  莊夢周:「讓我怎麼說你好呢?我說你是不是從小不務正業,忘了正經工作是怎麼回事兒?一個大活人哪能說沒就沒了?公司不會找他嗎?小婷婷不報警你不覺得奇怪嗎?反正就說他們去海邊玩,塗至帶著游泳圈被一個大浪捲走了之類的,將來人找回來也好有個解釋啊...」

  石不全:「還是莊先生想得周到... 他們怎麼偏偏就抓走了塗至呢?」

  莊夢周:「因為塗至就是最軟的柿子啊!」

  塗至這顆「柿子」確實是最軟的。就算蘆居子手下的情報組能查出塗至的真實情況,也不會認為他有多大的本事。在方外門開放金山院的過程中,塗至也從未在外人面前出現過,有鑑於丁齊這邊很缺人手,因此這應該表示塗至的修為不足... 至少外人會得出這種判斷

  這種判斷既對也不對。塗至確實是方外門最軟的那顆柿子,但他的方外秘法修為居然也有興神境,這有誰能想得到呢?

  就在塗至從深圳被帶走的這一天,五心谷三萬多族人的腦海中同時響起了一個聲音。這其實只是一段意念,但在腦海中一出現時,便化為每個人心目中最威嚴的那種聲音:

  「幸有天地祕境,自古可避亂世之禍,在此可安享太平。然千年以來,族人已忘天道之本,飽食終日、無所事事,唯有眾掌花使辛勞忙碌,歷代於世間經營,以供養全族。如今數萬族人全無感受之心,以為一切皆是天賜,五心谷已成無心谷。殊不知天道無私,不忒與人... 」

  這番話當然是蘆居子說的,半文半白有點神神叨叨。在普通族人聽來,這是天地所發出的聲音,也是天地的不滿與指責,大家不論在幹什麼,紛紛都愣在了原地,很多人當場就跪下了,下意識地朝天叩首。

  在那座高峰頂上,水潭中央的五心蓮已消失不見。一座石屋中,蘆居子閉目端坐,手托一品蓮花,正是控界之寶五心蓮,但已化作了碗口大小。

  蘆居子終於成功祭煉了五心蓮,以其修為能變化其大小,並將它取出大陣捧在手中,彷彿執掌了天地的意志,並在一瞬間將自己的意念傳到每個人的腦海中。

  聲音響起的同時,只要在這片天地祕境中的掌花使,身邊都飛出一物,便是他們隨身攜帶的副器。這些副器就像長了眼睛一般,穿窗出戶飛向世界中央的那座峰頂,在眾人的視線中消失不見。

  葉宗清隨身攜帶的副器也飛了出去。她並沒有設法阻止,只是發出了一聲長嘆。能執掌控界之寶發揮出這樣的妙用,她是做不到的,然而蘆居子卻做到了,所以不得不嘆息。

  在天地祕境的某處,陳容也在嘆息,嘴角卻露出一絲冷笑。她想到的事情比葉宗清更多。不僅是今日的五心谷,她還想到了上古時代的琴高台。此地族人皆以為是天地發聲,而她當然清楚是怎麼回事!上古時期的琴高台中也曾不止一次出現過這種聲音、這種人,那時他們的稱呼叫「天兄」。

  琴高台世界的天兄時代,三千年前就結束了,傳說中的聖人陶昕就是末代天兄,後來丁齊等人進入琴高台,雖然被誤認為是天兄降臨,但他們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天兄。可眼前的情景,卻像歷史在不同世界中的穿越輪迴,彷彿又回到了一萬年前的琴高台。

  須知琴高台世界中的天兄時代曾持續長達七千年,但在今日的五心谷中,蘆居子恐怕折騰不了多長時間,且看他怎麼折騰吧...

  當掌花使們的副器都飛走之後,三萬多族人的腦海中又出現了一段意念;這回沒有聲音,只是單純的意念,含義是:天地已收回權柄,讓所有人思過三日。

  照理說蘆居子可以再得瑟幾句的,為何這麼簡單就收場了呢?因為他累了... 剛才玩得有點大,神氣法力過度消耗。動用控界之寶將話語傳到每個人的腦海中,雖耗法力但還不算過分,但將副器全部攝走,實在太費勁了...

  此時那座峰頂上已經戒嚴,閒雜人等都被一陣狂風捲了出去,卻神奇地落在了下山的道路上,都沒有受傷,天地傳來的意念就是要趕他們下山。

  峰頂上除了蘆居子之外,還有他早已收買的六名掌花使、偷偷帶進來的十名手下、甚至還有一隊全副武裝的僱傭兵。

  蘆居子原先是個孤家寡人,沒什麼手下,後來收編了遊懷界的人,又佔據了靜沙島,這次帶來了其中十人,都是可以出入方外世界並保留記憶的高手。另外三十六名武裝分子,大多長著一副東南亞的面孔,攜帶著各種槍械。

  此地離混亂的西南邊境不遠,蘆居子通過施良德,花了很大的代價將這些人弄到了大理郊外,然後又弄進了五心谷中。這些人並不會神通法術,但熱武器同樣是威懾。

  雖說掌控了五心蓮就等於主宰了這一方世界,但蘆居子畢竟只是一個人,他也有累的時候,不可能時時刻刻於定境中運轉神器,還是需要有這些手下提供協助。

  蘆居子開了個大招,然後讓五心谷族人「思過」三日,自己也趁機休息休息。這是他的套路。所謂「天地收回權柄」,就等於是封閉了門戶,他要製造的就是恐懼與不安;但他卻不會立刻提出自己的要求,而是要等當地族人主動來求他。

  等驚慌失措的族人以及那些不明內情的掌花使回過神來,第一反應都是來找谷主葉宗清詢問,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或者是他們做錯了什麼引發了天地之怒?

  葉宗清神情落寞,很平靜地告訴大家,這並非是什麼天地之怒,而是有一批掌花使出賣了五心谷,勾結圖謀不軌的高人竊取了五心蓮,才搞出這樣的事情來。葉宗清勸大家稍安勿躁,叛徒的奸計終究不會得逞,且看看情況,然後再想對策。

  葉宗清的回答並不能安撫所有人。她只是告訴大家這是人為並非天意,但也沒有提供什麼解決的辦法,身為谷主的她好像對此也無能為力。

  蘆居子其實並不擔心谷中這些人能鬧出什麼么蛾子。反正大陣已經失效,副器也全部收回,再也沒有人能離開這方世界,他想先晾所有人三天再說... 但就在第二天黃昏時分,有一個人卻悄然進入了五心谷,見到了陳容,此人就是丁齊。

  陳容是被葉宗清以蒼谷村村民的身份帶進五心谷的,就算在外面,也無人知曉她是方外門弟子。蘆居子運轉五心蓮時,雖能感應到五心谷中每一個人的存在,但他也不可能時刻關注每一個人,更搞不清楚陳容的身份。

  丁齊出入天地祕境時不需要用到控界之寶,假如恰好在蘆居子催動控界之寶的同時進來,蘆居子便能感應到他;只是蘆居子也不能每時每刻都催動控界之寶,丁齊趁機悄然而入,見到陳容了解情況後又悄然離去。

  有意思的是,施良德雖然見到了「朱大福」並得到了方外秘法,卻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蘆居子。但蘆居子對此並不是沒有防備。他也聽說過朱大福的「事蹟」,雖認為那可能是田仲絡在故弄玄虛,但在控制了五心谷之後,仍然派人在門戶內外守護。

  所以丁齊此時進入五心谷也有點冒險,算是藝高人膽大。朱山閑、譚涵川和宗飛俠都跟在後面打算隨時接應,假如被發現了,他們就提前動手。所幸丁齊既沒有驚動門戶內外守衛,也沒有驚動蘆居子,悄悄進去一趟又出來了。

  當天夜裡,在大理市郊外的喜洲古鎮,丁齊、朱山閑、譚涵川和宗飛俠正在談論五心谷中的最新情況。丁齊亦長嘆道:「有人果然是想當天兄啊!」

  宗飛俠:「琴高台世界我還沒去過,有機會一定要領略一番,好好看看天國風貌,學習那裡的人文歷史。 」

  朱山閑問道:「能確定那人的身份嗎?是不是蘆居子?」

  丁齊搖頭道:「陳容確定不了是何人所為,她只聽見天地發聲,並沒有見到操控之人。」

  譚涵川:「雖然我們誰都沒見過蘆居子,但麻曉卻見過他;丁老師在麻曉的精神世界裡經歷了有他出現的場景,我們也算都見過了,屆時自可確認。」

  朱山閑:「猝然發難,眾人恐反應不及,但他也不可能盡數控制三萬多人,說不定會激起民變。給三天時間是很聰明的一步,可以讓大家都冷靜下來認清處境,回頭好去求他,屆時他想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宗飛俠:「搞了那麼大的動靜,估計消耗也不小,他也需要緩口氣,否則丁老師這一趟應該會被發現的。」

  丁齊:「我們現在不必著急。他讓五心谷中所有人都等三天,我們也多等幾天,如今火候還不足呢...」

  朱山閑點頭道:「是啊... 蘆居子到底想怎麼幹,我也很好奇呢... 至於谷中民眾,誰是什麼樣的人,也要遇事才好看得清楚。」

  宗飛俠:「那我等多長時間合適呢?」

  丁齊:「朱師兄,您是最精的老江湖,還是請您來把握這個分寸吧!」

  朱山閑想了想:「我們需要再等一個人。假如此人來了,就說明蘆居子自以為大局已定;假如此人不來,我們就等一個月。」

  丁齊:「就按朱師兄的計劃。朱師兄和譚師兄可以先回去上班了,週末開放金山院也由朱師兄坐鎮;你們正常露面,動手的時候再來,我與宗島主則在這裡盯著。」

basalt 發表於 2019-2-16 18:34
338、操盤者

  丁齊他們要等的人是誰?當然就是施良德。施良德在蘆居子身上下了那麼大的本錢,當然要看見回報。所謂的「回報」有兩方面,首先是修煉秘法以及天地靈物。當一個人已經擁有一切之後,當然想要以前根本不可能擁有的東西,在這方面施良德已經得到了;他不僅是通過蘆居子,更主要的提供者其實是朱大福。

  通過蘆居子,他還能得到另一樣東西,就是人所不知的方外世界,以及方外世界中的各種資源。五心谷廣袤的地域以及眾多人口就是最重要的資源,值得好好開發利用。蘆居子控制了五心谷,可能是想當一個世界的主宰,但他也必須與施良德合作才能取得更大的利益。

  三天後,五心谷中的五十五名掌花使以及各村落的首腦人物齊聚平原北部的山峰腳下。普通民眾可能認為三天前生的事情是天地意志的體現,但這些掌花使卻明白,無非是有高人操控了五心蓮。

  這些人剛剛準備登山時,天地之聲忽然再現。五心谷中的三萬多人無論有沒有來到山峰腳下,都聽見了同一個聲音。這個聲音代表天地的意志,只允許這方天地所鍾者登上山峰。所謂「天地所鍾者」,指的就是掌花使,他們修成了五心谷秘法,往日能夠自如出入門戶。

  這道命令瞬間就將五心谷中的所有人分為兩個階層:掌花使與非掌花使。

  掌花使在五心谷中地位尊崇,但他們平常很少管理族內事務,也不擁有實權,因為大部分時間他們都要在外經營產業,忙著籌集各種物資運送到天地祕境中。谷中三萬多人分成十二個大的部族以及很多小的聚居村落,日常事務都由眾族老管理。

  所謂「族老」,年紀也未必很大,也可以把這個稱呼理解為外面的村長、鄉長或是某某委員。有很多族老甚至是半世襲的,因為有管理經驗與地位的家族子弟,更有機會成為下一代的管理者。但是今天隨著一聲令下,不論什麼地位的族老都只能等在山下,看著掌花使們上去。

  五心谷原有六十名掌花使,呂肖失蹤、石和玉在南沚社區,蘆居子又派了三個到外面守門,剩下的五十五位此刻全在這裡了。他們本來大部分都在外面各忙各的事,結果最近分別接到通知,說是五心谷有事將他們召回,通知他們的當然是蘆居子收買的那幾位掌花使,結果一進來就遇到了這檔子事,想出都出不去了。

  眾人穿過半山腰凌冽的寒風地帶,來到陽光明媚、風平浪靜的峰頂蓮池邊,蘆居子站在蓮池的對面,他身後有十名手下,兩側還各有十二名持各種槍械的武裝分子。

  葉宗清走到蓮池旁,抬頭喝問道:「你是何人?為何竊取我五心谷的控界之寶、謀奪天地祕境?」

  蘆居子神色平靜道:「葉谷主,妳恐怕搞錯了一件事情:天地祕境就在這裡,談不上謀奪不謀奪。若說竊取,爾等已竊居此地千年,就把曾經的一切當成天經地義了嗎?我倒想問問:妳們山下這三萬多人,憑何德何能佔據此地?無非是祖先遺福,後人有幸居之罷了。

  此地既然能為張三所據,為何不能被李四得之?它更能為我所得、留福於後人。今日之我,就像爾等當年之祖先。若說得到秘法傳承、祭煉控界之寶,便能掌控門戶、庇護麾下之眾,那麼我今日已經做到了,葉谷主又有何話可說?這天地祕境不是妳的。倘若真是,妳自可令它將我驅逐。」

  人叢中有一名掌花使不忿道:「這天地祕境難道還能是你的不成?」

  蘆居子沒說話。他左手托著碗口大小的五心蓮,右手一指那名開口的掌花使。眾人恍然間只覺天地變色,彷彿有無盡的威嚴從四面八方而來。有一股怪異的狂風從天而降,卻沒有波及任何人,只將那名掌花使給捲下了山峰。

  蘆居子淡淡道:「諸位不必驚慌,我並不想要他的命,只是想讓爾等認清事實。」接著再一招手,那名已經飛下山的掌花使又被一陣風捲了回來。此人落地之後摔得屁股著地,雖然並沒有受什麼傷,但已經嚇得臉色鐵青,不敢再多話。

  其實這三天,也有人試圖登上山峰去看看究竟生了什麼事,但他們一走入半山腰的寒風地帶,風勢就突然變得很怪異,總是會被捲回去。蘆居子只是想立威,並沒有傷人,但也證明了一件事,就是這方天地好像真的服從於他的意志。

  其實剛才說話的那名掌花使已經被蘆居子收買,卻故意演了這麼一齣,就是讓蘆居子當眾顯露手段,確實很有震懾作用。

  葉宗清看在眼中只能暗道慚愧,假如想催動控界之寶,將自己的聲音傳到每一個人的腦海中,葉宗清也是能做到的;但是想控制局部天象,生出一道狂風將一個人捲出去再捲回來,她並沒有這個本事。

  蘆居子露了這一手之後暫時沒有說話,因為其實他也很吃力... 把一個人捲出去倒還簡單,但是再捲回來實在是太費勁了。在天地祕境中,催動控界之寶就似是世界的主宰,但也得看自身有多大的實力。

  葉宗清雖然嘆息,但也沒有驚慌,她沉聲問道:「不論你是何人,做事總得有個來由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蘆居子露出了笑意:「葉谷主問得好!今日召集大家前來,就是要告訴你們一些事情。這片天地祕境從今天開始,規矩和以前不太一樣了。諸位不要拿這種仇視的眼神看我,我要做的事情,就是為你們所有人著想。薛慕濤,你帶人把白皮書給他們,先讓他們好好看看。」

  薛慕濤原是遊懷界弟子,如今已成蘆居子的心腹手下。他帶著另外九個人捧著一摞東西走了過去,給葉宗清等人每人都發了一本。所謂「白皮書」,封皮還真是白的,大小差不多相當於一本雜誌,封面上並沒有字跡,打開之後其內容就是蘆居子將在五心谷中推行的新制度計劃書。

  這份計劃書最核心的內容就是推出「貢獻點」制度。也不知蘆居子從哪兒來的腦洞,可能是借鑑某些仙俠小說裡所謂的門派貢獻吧... 也有可能是受如今的虛擬貨幣以及區塊鏈的概念啟法,總之他要推行一種交易中介。

  五心谷民眾從掌花使那裡獲得的各種外界物資,不再是無償的,而需要用貢獻點去交換。那麼貢獻點從何處獲得?他們需要完成指定的工作或任務。

  掌花使們也可以得到貢獻點:假如是自籌資金運進來的物資,交易所得貢獻點全歸他們自己所有;假如是在外經營五心谷的產業,用利潤購置物資運進五心谷,則另有計算方式,相當於是完成了谷中指派的任務,再根據任務內容獲得相應的貢獻點。

  普通民眾所得貢獻點可以用來換取物資,也可以用來與其他人交易。那麼掌花使手中的貢獻點有什麼用?同樣可以拿來與其他人交易。五心谷提供給掌花使的奉養也不再是無償的,另一方面,貢獻點也可以直接換錢。跟誰換?當然是和蘆居子換!

  蘆居子哪來這麼多錢?別忘了所有的任務都是蘆居子指派的,此地民眾完成了他指定的工作,其成果拿到外面,蘆居子也是大有錢賺。

  五心谷中將成立掌花使議會,從外面運進來的各種物資如何以貢獻點定價,則由掌花使議會商議決定,蘆居子對此居然並不干涉!

  眾掌花使看了這份白皮書之後,都有些發愣... 假如真這麼幹,對他們應該是大有好處的,有些人甚至認為早就該這麼幹了。雖然谷中民眾不再無償奉養掌花使,但掌花使也不再無償提供外界物資啊... 而且這些物資的定價權居然還交給了一個新成立的掌花使議會!

  自掏腰包買的物資就不必說了,就算是運送公眾物資,也可以得到一筆貢獻點。這些貢獻點既可以換成錢到外面去花,也可以在五心谷中換取各種資源與服務。最最重要的是,物資的定價權掌握在他們手裡啊!比如一節電池能換幾個貢獻點,都是由掌花使議會這個機構集體決定!很公平、很民主嘛!

  此外,每名掌花使哪怕什麼都不幹,每個月還有一筆福利津貼,是由蘆居子提供,以貢獻點的方式支付。雖然可能不算太多,但那也是白得的!

  大家還正在研究呢,有一名掌花使已經抬起頭大聲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除了推行此一制度,並不干涉谷中事務,也不勉強任何人?」

  這名掌花使也是蘆居子事先安排好的... 聽見此問,蘆居子笑著點頭道:「是的,我不干涉你們的事、不強迫任何人,只是推行這個制度。任務由我指定,大家完成什麼任務能獲得多少貢獻點、你們手中的每個貢獻點又能兌換多少現金,由我與掌花使議會共同商議決定,總之不會讓諸位吃虧。」

  那名掌花使又問道:「你說不勉強,但假如這裡的人不願意呢?」

  蘆居子:「那他就沒有貢獻點來換取物資。不勞便無所獲,得要自行滿足一切所需。」

  那名掌花使又問道:「假如我們不同意呢?」

  蘆居子笑出了聲:「沒關係,你們盡可以不同意,這片天地如今不再聽你們的了。」其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若是不推行這個制度,就沒有人能出得去,也沒有任何物資能運進來,五心谷中的三萬多族人便自生自滅,或者回歸原始部族時代。

  這就是大家的現實處境。五心谷的控界之寶掌握在蘆居子手中,他主宰了這方世界,更重要的是操控了門戶,理論上講他可以為所欲為,提出各種敲詐的條件來,大家不答應也得答應。

  但蘆居子並沒有直接敲詐任何東西,他只是要推行一種新制度,而且看上去是很有利、很公平、很有必要的一種制度。

  眾人面面相覷,然後又不約而同的看向了葉宗清。既然蘆居子聲明不干涉五心谷的內務,那麼名義上的谷主還是葉宗清,談判也好、商量也罷,這時候都需要她站出來做個決定。

  葉宗清卻沒有理會眾人的目光,仍然在翻看手中的白皮書,她看得非常仔細,速度也比大家都慢。眾人見此情景,也都跟著繼續看資料,其實他們剛才都沒看完呢... 那名掌花使說話太快,只看到一半的時候就開口了,因為他和蘆居子是一夥的,當然早就知道白皮書中的內容。

  除了貢獻點制度之外,蘆居子還將推行掌花使培養制度,或者說完善五心谷中的教育制度,這也算是他公佈的第一個任務吧。

  五心谷的情況很特殊,它既是一方獨立的世界,也一直與外界保持著溝通與聯繫,享受著現代文明的成果。以葉宗清為代表的歷代谷主,都不希望谷中的族人與外面的世界脫節,所以運了很多書籍文獻進來,還專門建造了圖書館和學校,推行具有當地特色的義務教育。

  這點和九放離空島很相似,但又有不同,因為五心谷的族人基本不會出去,只生活在天地祕境中,絕大多數人也不想出去;他們的日子過得很悠閒,就連種植各種作物都不必很用心,只要在野地裡撒上種子靠天收成就行了,所以孩子們讀書也不是很上心。

  孩子們讀書不認真,之所以肯學還是因為好奇,而大人們也不想過於督促;其中的原因很簡單:他們學到的很多知識與技能,在五心谷中一輩子都是用不上的。但總算有教育制度的存在,使五心谷的成年人中沒有文盲,也具備最基本的現代知識。

  蘆居子推行的改革、或者說頒布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改進與完善五心谷中的教育制度,鼓勵人們去接受教育與培訓;至於教育與培訓的內容也由他來指定,對於其中品學兼優者,還提供各種級別的獎學金,獎學金當然也用貢獻點支付。

  這其中不僅有針對未成年人的基礎教育,還有針對成年人的職業技能培訓。

  至於五心谷中的教師,原先都是無償的,大家也沒什麼積極性,只是由長者派一些成年人輪流擔任。蘆居子如今要推行專職教師制度,並用貢獻點支付報酬,哪怕是兼職的教師也有適當的補助,他還鼓勵各位掌花使兼任教師,去給孩子們以及年輕人上課。

  蘆居子推行的教育改革,重點還要灌輸一種理念:立志成為掌花使。

  這個理念當然沒有人會反對。成為掌花使就是此地很多孩子的夢想,但想成功實在太難了。可是蘆居子要告訴他們:人必須有這樣的夢想才行,包括學習知識、接受培訓,有些技能可能看似用不上,但成為掌花使之後,將來在外面的世界就能用到了。

  各個學校也負責挑選好苗子,定期送到聖峰頂上嘗試修煉五心谷秘法,對於其中天賦出眾者,蘆居子會以心印傳授,並定期親自指導。

  如今的五心谷民眾對心印傳承尚不了解,但等他們接觸到了自會有所體會,接受蘆居子的神念心印傳承並依此修煉,從某方面來講就是接受了蘆居子意志影響,而且一切都發生在潛移默化之中。以這種方式,在未來培養出新一代的掌花使,對蘆居子而言,才會成為真正意義上的「自己人」。

  將來新培養出的掌花使,不僅對掌管五心谷有大用,而且到了外面的世界中,也是蘆居子得力的心腹手下,骨幹隊伍終究還是要靠自己培養的。

  這樣的情況,在蘆居子提供的白皮書中當然沒有說,白皮書中公佈的計劃,只提到了改革與完善五心谷中的教育制度,品學兼優的好苗子可獲得獎學金,其中天賦出眾者將得到重點培養,鼓勵出現更多新時代的掌花使。

  成為掌花使便可以自如出入門戶,前往外面的世界,白皮書中還承諾,假如這些人還想繼續深造,比如弄個身份去讀大學,包括碩士、博士... 甚至是自主創業,蘆居子或者說蘆居子領導下的五心谷都會盡可能提供各種幫助。

  總之按照白皮書中的計劃,新政策非常重視人才培養,以期他們將來能做出貢獻,認真地開發與建設五心谷。

  對於五心谷民眾而言,假如能成為掌花使,地位簡直就相當於一步登天,這是他們改變命運的機會,甚至是惟一的機會。

basalt 發表於 2019-2-23 13:39
339、這又是為何?

  成為掌花使是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這種說法也許並不完全對。在蘆居子的白皮書中,三項主要計劃的最後一項,也給了不能或尚未成為掌花使的普通人提供了另一種機會,就是執行外派任務。

  普通人也可以離開五心谷,但再回來後就會忘記外面經歷,這是一個大麻煩。然而有兩個辦法可以解決,其一就是本人將最主要的事件經歷記錄下來,回到五心谷中再查看。

  以一個具體的場景為例:張三執行外派任務,協助某位掌花使出去運送物資。對於他而言是記不住外面的事情的,不過他出門的時候只要帶著個小本子紀錄經歷,雖然感覺一轉身就回來了,但當他掏出小本子,上面卻已經有了記錄,內容包括出去完成了什麼任務、可得到多少貢獻點等等。

  第二個辦法更簡單,可以與第一個辦法同時使用,就是由負責帶隊的掌花使把每個人完成任務的情況都記錄在案,大家事先都核對好了,回來後可以彼此交叉證明。

  上述的例子可能只適用於短期外派任務,若是在外界停留太長時間,再回到五心谷中因為記憶的缺失,人的神智或許會受到某些影響。

  五心谷也提供長期外派的任務,所得的貢獻點更豐厚,長期外出後再回來,神智可能會受到某些影響,但這是說不定的,表面上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問題。假如有人出去之後不想再回來,也可以就在外界定居,繼續為五心谷提供服務。

  無論是長期還是短期,蘆居子都不勉強任何人執行外派任務,是否接受全憑自覺自願,而且任務也不是那麼容易申請的,需要經過培訓、考核達標後方具備資格。

  至於有哪些具體的外派任務,白皮書中當然沒有說,這只是對將來的規劃而已。其實天地祕境中的居民大多懶散慣了,並不願意出去,但是貢獻點制度推行之後,他們若想獲得更多的貢獻點,除了完成天地祕境內的工作,更好的選擇就是接受外派任務,如此也彌補了掌花使人手的不足。

  這份計劃書終於看完了,葉宗清長出一口氣,闔上了最後一頁。水潭對面的蘆居子主動開口道:「五心谷中村落部族事務還是由你們自己說了算,我承諾並不插手。我所要的,就是推行新的規則,不知葉谷主與諸位意下如何? 」

  這時又有一名掌花使插話道:「你能告訴我們一個名號嗎?」

  蘆居子笑了笑:「虛名於我如浮雲,在此地我也是一名掌花使,或許可稱掌花總使。」

  那名掌花使追問道道:「總使先生,你想讓我們現在就作出決定嗎?」

  蘆居子:「不不不,我沒有任何逼迫的意思。你們可以考慮任意長的時間,哪怕十年後再告訴我也可以。」

  這時又有人小聲對葉宗清道:「谷主,這麼大的事情,應召集族人共商。」

  葉宗清望了望周圍道:「你們也是這個意思嗎?」

  大家紛紛點頭道:「對對對!還是下山後全體族人一起商議吧!」

  葉宗清朝蘆居子道:「這位自稱總使的先生,你也聽見了,我們需要召集全體族人共商。」

  蘆居子很有風度的微笑道:「葉谷主請便,如此大事當然要尊崇民意,我不著急。」

  葉宗清:「還有一事我想問問... 今日有三名掌花使缺席,他們本該在外面看守門戶,可是門戶如今已被你所奪,對於他們的安危我甚是關心,請問他們還好嗎?」

  蘆居子:「他們當然無恙。每一名掌花使都是五心谷珍貴的資源,皆需善待珍惜。」

  葉宗清:「那我沒什麼事了,告辭。」

  蘆居子:「葉谷主請稍稍留步,我也突然想起一事。假如你們商議的太久,外界的物資遲遲運不進來,恐引起此地日用諸物短缺,令民眾受苦。我將此地近年來所需最主要的幾十種物資列了一份清單,明日就派人陸續運來一批。」

  葉宗清還沒說話,又是方才那名掌花使問道:「總使先生,這些物資您打算怎麼分發?」

  蘆居子淡淡一笑:「當然是以貢獻點換取。我這裡有幾套圖紙與相關任務資料,薛使者,你拿去給葉谷主,也讓大家都看看。很簡單的任務,首先是在指定的地點建造水車,如何建造、每架水車可以換取多少貢獻點,資料中都有詳細列表。

  除此之外,還有修建學堂的任務,既有新建,也有改建擴建,每完成一項,都有相應的貢獻點可領取。

  我這次提供的物資,每種物資分別可用多少貢獻點兌換,也有列表。鑑於掌花使議會尚未成立,這次的物資定價暫且就由我做主了,也是做個範例。大家可以不接受,但不妨先拿去讓看看。你們可以組織人手去完成任務,領到物資之後再像以往那樣無償分發給各村民眾... 」

  十套圖紙資料送到了葉宗清等人手中,有些是印出來的 ,但最重要的地圖卻是手繪。

  在這份地圖上,簡要但準確地標註了五心谷的地形地勢以及山川河流走向,在其中五條最主要的河流旁邊,蘆居子總計標註了一百個點,他計劃在這些標註的位置修建水車。水車的圖紙以及建造方案都有,大部分材料需要五心谷民眾就地籌集,有些需從外界訂製的核心部件則由蘆居子提供。

  水車的結構不算複雜、技術含量也不太高,五心谷也有,只是數量不多。假如當地三萬多民眾組織起來,建造這一百架水車確實不難,可以在短時間內完成。每完成一架水車,可以獲得多少貢獻點、每個貢獻點又可以換取多少物資,資料列表中都介紹得非常清楚。

  蘆居子顯得很善解人意。他既沒有逼迫五心谷民眾接受自己的計劃,更沒有給出讓大家做出決定的時限,彷彿是擔心當地民眾拖延時間太久而缺乏物資供給,也提供了一批物資和兩個任務,至於願不願意完成則隨意。

  這一手很厲害啊... 表面上並不強迫,但是結合貢獻點制度的推行,已經把具體任務拋出來了。接不接受說是「由五心谷民眾自行選擇」,但他們有選擇的餘地嗎?

  更厲害的是,這也是在提醒在場的所有掌花使,就算沒有他們,「總使」同樣也能把外面的物資運進來。假如這些掌花使不願意合作,那麼其地位就和普通民眾沒有任何區別了。蘆居子可以讓這些掌花使變得很重要,也可以根本不需要他們。

  資料中的另一個細節,更讓在場的掌花使心裡泛起了嘀咕。白皮書中的內容只是總體規劃,並沒有具體方案的實施細節,這裡面卻有了。

  蘆居子只是指定了任務,並規定完成每項任務可以得到多少貢獻點,卻沒有規定這些任務由誰、並以怎樣的方式來完成,更沒有規定這些貢獻點換取的物資如何分配。假如這是一種生產活動,如何組織生產以及分配報酬,仍由本地族人、或者本地族人中的掌權者決定。

  葉宗清與眾掌花使帶著白皮書以及這份資料離去,場面看似平靜,但幾乎所有人心中都已翻起了驚濤駭浪,也可以想見,整個五心谷又會掀起怎樣一場風暴。

  當天夜裡,葉宗清點著燈籠仍在翻看白皮書以及任務資料。眾掌花使本想連夜開會商討對策的,可是葉宗清說:「倉促之間,再多空談又有何用?大家都需要時間好好琢磨。再說了,這些事情也不是我們幾十人可以決定的,當務之急是把詳細的情況告訴所有人。」

  葉宗清下了道命令,要在三天內將消息傳達到每一個村落,使大家都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麼,三天後再派出代表共商。

  蘆居子提供的東西確實需要反覆仔細研究。站在葉宗清的角度,心思當然與普通的掌花使不一樣,她早就知道此事會發生,甚至還故意放鬆警惕,好讓蘆居子竊取了五心蓮。之所以會如此,一方面是出於對方外門及丁齊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出於無奈。

  五心谷的危機,她比任何人體會得都清楚。現狀還能維持多久誰也說不清,或許是三、五年甚至幾十年,但也有一點可以肯定:注定不會太長,就算盡全力維持,恐怕也難以再超過一代人的時間;甚至撐得越久、將來所面臨的困境就越大。

  所謂的「放鬆警惕」,不過是讓五心谷恢復了平日的狀態。她並沒有任何配合與縱容蘆居子的舉動,甚至事先還給所有掌花使都提了醒;而在這種情況下,蘆居子仍然得手了,就說明五心谷如果自身不作出改變,這種事情恐怕遲早會發生,但憑她也阻止不了。

  儘管心中有數,早已知曉大概,但葉宗清仍然很好奇,不知道蘆居子具體會怎麼做?當事情真的發生之後,葉宗清也不得不佩服蘆居子確實很有手段,不愧是高人;他不僅擁有大成修為,且是江湖爵門出身,還在外面做過領導啊!

  白皮書中的三項主要內容,貢獻點制度、人才培訓計劃、外派任務計劃,可謂環環相扣,從現實的改革方案到將來的發展趨勢都在掌控之中。前兩項內容姑且不談,最後一項外派任務計劃卻讓葉宗清看出了一身冷汗,因為這是針對普通族人的。

  五心谷中的普通民眾離開天地祕境主要有兩個麻煩,其一是回來後不能保留記憶,但大部分人還忽略了另外一點:他們在外面是沒有合法身份的。戶籍制度與身份登記制度現在已經非常完善,身份證識別系統早已實現全國聯網,這些人出去之後不太可能正常的生活與工作。

  假如只是個別人,還可以想辦法解決身份問題,通過一些灰色渠道,比如那些新晉掌花使;但是當大量的人員被派出去時,就無法解決這個問題了,那麼蘆居子會用這些人去幹什麼呢?

  打開腦洞想一想,送到黑窯去挖礦?性價比好像太低了!其實最適合蘆居子派給這些人的任務,就是各種非法勾當,與黑幫交易,甚至還可以通過雲南邊境把人派到東南亞去。

  他們在外面就是無根之人,很多事情都不懂,蘆居子說什麼他們就會做什麼,甚至還可以提前進行專業培訓;更重要的是,警方查不到這些人的身份,而當他們回到五心谷之後,也不會記得自己在外面都幹了什麼。

  如此一來,蘆居子就可以通過外派任務的方式,擁有源源不斷的手下替他去幹非法的黑活。而另一方面,通過掌花使培養制度,他還可以培養出一批得力的精英幹將。

  蘆居子的目的並不是想洗劫五心谷一波就走,他對這個方外世界有著長遠的規劃,甚至幾十年後的事情都想到了,也就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意願將五心谷改造成他的世界。假如沒有其他力量介入破局,葉宗清甚至可以預見,蘆居子完全可以養成大勢。

  蘆居子想達到目的的前提,就是按照他給出的構架推行貢獻點制度,而且具體任務已經有了。蘆居子看似不給期限也不強迫,實際上五心谷是沒有選擇的,就看以怎樣一種方式去選擇。

  而蘆居子真正厲害之處,就是能讓支持他的人得到顯而易見的好處。至於反對他的那些人,哪怕是通過族人公議的方式,在五心谷中恐怕也不會擁有發言權。

  思忖間,葉宗清又打開了那份建造水車與校舍的任務資料,她首先看到的是那幅地圖。白皮書和任務資料的出現,說明蘆居子謀劃五心谷已久,事先做足了準備。任務資料蘆居子共給了十套,大部分內容是在外面就印好的,但那幅地圖應該是他進入五心谷後才繪製,而且是親自手繪的。

  葉宗清大體也知道,蘆居子潛入五心谷後就直接去了那座峰頂,如今他將那座山峰稱為聖峰,然後便沒有再下來;也就是說蘆居子並沒有在五心谷中四處遊歷,卻能繪出這樣一份精確的地圖,而且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用手畫了十份。

  這當然是因為他修成了五心谷秘法並祭煉了控界之寶。控界之寶的妙用之一,掌握它就像掌握了整個世界,通過它足不出戶就能感應到世界的每一處;而越廣大的世界,也就越難催動控界之寶清晰感應。

  換成其他人可能主要關注修建水車的任務本身,葉宗清卻先注意到修建水車的地點,大部分並不在現有村落聚集的地方,而主要分佈在平原外側的五座山峰周圍,甚至還往北延伸到更遠、本無人居的地方。

  五心谷現有的三萬多民眾,基本都聚居在天地祕境中央偏南、五座山峰圍繞的平原地帶,而這個方外世界很廣大,絕大部分地域都沒有人。村落中當然有水源,可是平原上並沒有完善的灌溉系統,大家基本都是拋撒種子然後靠天收成,這樣已能完全滿足需要。

  但是水車建造在平原上就不太合適了,它不僅需要河流,而且對流量和流速有要求。所以這些建造地點表面上看不出問題來,但是隨著工程的展開,很多人就需要離開居住的村落到很遠的地方去工作,久而久之,還不如就在工作地點附近定居呢...

  蘆居子建造水車肯定有其目的,總不會是為了鬧著玩。水車可以提供動力,將來無論是配套手工作坊或是小型工廠都很方便。這樣一來,就打破了五心谷現有的格局;不僅從地理位置上,也從產業分佈上,將所有民眾劃分成了不同的群族。

  原先此地民眾基本上都居住在中央平原上,早已融為一體。可是分化不同的群族之後,假如再有人刻意於暗中引導,久而久之就會出現差異與矛盾,產生分歧甚至分裂,而蘆居子以及他控制的掌花使階層便可分而治之。

  搞分而治之,是很多殖民主義者的老套路了。一開始往往都打著「鼓勵民族自決」的旗號,其實就是為了挑起內亂,沒有矛盾也要製造出矛盾來,更何況五心谷本就有內患。葉宗清並不缺乏外界的見識,對此也看得明白,她最終又嘆了一口氣,似乎已料到了將來的某些結果。

  聖峰頂上,蘆居子也正在與心腹手下薛慕濤聊天。蘆居子此刻是志得意滿,迄今為止,他的一切計劃都近乎完美的成功,也需要有個聽眾說幾句。薛慕濤以請教的語氣道:「所謂的外派任務的確高明之至,弟子佩服得五體投地!可是那掌花使培訓制度,弟子卻有一點不解。」

  蘆居子:「哦?你有什麼地方還不明白?」

  薛慕濤:「蘆師的大體用意,弟子是明白的,只是有一點點小疑惑... 您打算選拔品學兼優者重點培養,當他們成為掌花使後若是還想在外面繼續深造,您也會大力支持。假如真有這樣的人出去讀了大學,然後又考了碩士、博士甚至跑到國外去留學,不再為五心谷服務,這不是白白浪費了資源、損失了人才嗎?」

  這話雖有質疑的意思,卻讓蘆居子感到很受用,因為恰好問到了關鍵。他笑道:「慕濤啊,你雖然很出色,但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此地半數以上的掌花使都對現狀有所不滿,只是不知如何去改變,而其中六位更已明確投效於我。

  既是如此,那麼這些人為何不願放棄掌花使的身份呢?五心谷並沒有限制他們的自由啊... 他們出去後大可自行離去,不再與五心谷有任何關係。可是你應該也能看出來,儘管他們心懷不滿甚至怨望,卻根本連這種念頭都沒動過!我且問你,這又是為何?」




作者注:
非常抱歉!過年事多,過幾天又要去魯院學習,最後二十章可能更新比較慢。但是可以肯定,本書會在三月完本,多謝大家的關心!

編者注:
摘自維基百科:魯迅文學院(魯院),中國作家協會直屬單位,是大陸唯一一所國家級的教學與研究機構,以聯繫作家、服務作家、團結作家、培養作家為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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