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方外:消失的八門 作者:徐公子勝治 (已完成)

 
basalt 2018-4-1 20:40:4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0 230283
basalt 發表於 2019-2-23 13:40
340、殖民

  對呀!既然那些掌花使對五心谷心懷不滿,為何不自行離去、不再與五心谷發生任何關係,或者乾脆不再擔任掌花使?薛慕濤試探著反問道:「是害怕五心谷的追殺?」

  蘆居子:「假如我們不了解情況,可能會做此猜測。但如今五心谷的規矩已經很清楚,假如某位掌花使攜帶副器離去,五心谷肯定會追索到底;但假如此人將副器留下而自行離開,只要他不洩露五心谷的秘密,並沒有任何規定要追究他什麼責任。

  其實就算不小心洩露了秘密也沒關係,因為方外世界這種地方,符合最標準的觀察者效應,不見者不信。他們改名換姓上哪兒逍遙不行?五心谷在外界並無多大勢力,想追索恐怕都無能為力,而且也沒有追索的族規。」

  薛慕濤:「難道是故土難離、故鄉情切?或者是被眾族人花費心血培養了這麼多年,內心不安?」

  蘆居子:「對於一些人來說當然有可能,但對於全體掌花使而言,你給的這個答案,自己信嗎?」

  薛慕濤訕訕道:「還請蘆師指點...」

  蘆居子居然嘆了口氣道:「慕濤,你們這些人早就找不到遊懷界了,就算找到了恐怕也進不去,為何數百年來仍然傳承著心冕以及遊懷界秘法、保留著祖師典籍、自稱遊懷界弟子,還加入了方外聯盟?

  不要告訴我這只是為了懷舊,因為你們清楚那是怎麼回事,心中始終保留著一絲期望不願放棄。那麼對於他們來說,既然早已得到這一切,又怎會割捨?

  你見過妖怪嗎?就算沒見過也應該聽說過吧?比如一條狗已經修煉成狗妖,怎麼可能還把自己當成一條普通的狗?那些掌花使就是這樣,他們所能得到的早已得到,普通人無法理解,只有他們自己才有體會。

  掌花使的本質並不是一個名號,也不是一種職務,更不是世俗的財富與地位,而是無法用其他任何東西交換的,是屬於自我的一種生命境界,又與五心谷這個方外世界密切相關。就像沒人因為嫌吃飯麻煩而故意餓死自己的,人只會去想怎麼吃得更舒服、更輕鬆。

  學歷再高、官做得再大、錢賺得再多又怎麼樣?這毫不妨礙他們已經擁有掌花使的身份,就看他們想怎樣使用這種身份。就像我,哪怕當年的職務再高、事業再成功,可仍然是盧餘洞的洞主啊!

  其實我很希望有更多的、這樣的掌花使,哪怕去滿世界闖蕩,他們也知道自己是誰,能發揮的用處將會大得多,就看怎麼去用... 」

  蘆居子因何而歎?因為他也想到了自己。盧餘洞只是一個很小的方外世界,傳承自盧氏祖先,而蘆居子同時也是江湖爵門弟子,修行有成,並在外面一度混得風生水起,但他可曾想過放棄盧餘洞?

  對於五心谷中的很多掌花使而言,他們生於此、長於此,所得的一切皆來源於此;這些也都罷了,更重要的是,五心谷不可替代,已成為掌花使自我生命境界的一部分。

  比如說蘆居子將來打算培養的那些掌花使,假如才華出眾,還想在外面的世界繼續深造,無論讀書創業取得了多麼高的成就,也得不到五心谷給他的一切,因為那既是物質上的享受、也是精神上的滿足。

  這些享受和滿足是無可取代的。在世間功成名就如施良德者又能如何?如今不仍然在追求方外世界能給他帶來的一切嗎?

  五心谷是一處天地祕境,擁有各種靈物以及傳承秘法,眾掌花使在數萬族人中脫穎而出,成功修煉秘法,這使他們從此與眾不同,就像凡人成為仙人一般,這是造就自我的過程。

  他們擁有凡人所不知的秘密,能夠出入世人既不知曉、也看不見的方外世界,擁有的可不僅僅是尊崇的地位,而是實實在在不同的人生境界。

  五心谷的存在,對他們而言只有好處並無損失,其實只需要很小的付出,就能得到世人夢寐難求的滿足。僅舉一個極端的例子,無論他們在外面做了什麼,都有一條退路,只要轉身回到五心谷,外面的世界便再也找不到他們。

  這個例子也許比較誇張,但五心谷的存在就切實證明與承載了他們的夢想。所以他們不滿的從來不是五心谷,只是不滿現狀或想要別的。

  薛慕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多謝蘆師指教,我明白了。但您的貢獻點制度我也有一點想不太明白,為什麼把物資的定價權交給掌花使議會呢?就不怕他們亂定價嗎?比如像以往那樣幾乎白送物資給當地民眾。」

  蘆居子笑了:「我當然不怕。而且在我看來,那樣的理想主義者向來都很可愛。我只是給了他們一個改變現狀的機會。能成為掌花使的都不是笨蛋,他們難道看不出五心谷的現狀難以長期維繫嗎?我也是給了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

  他們想把物資定價到一個白送的價格,和以往又有什麼區別?對我而言也毫無損失,那些物資又沒必要一定是我提供的,想想以前的物資是從哪裡來的?

  最重要的是,完成什麼任務能獲得多少貢獻點,這是由我指定的。掌花使們獲得的貢獻點又能從我這裡換多少錢,這也是我定的。他們可以決定自己學不學雷鋒,但決定不了我吃不吃虧。」

  薛慕濤又問道:「蘆師您修建水車之舉,其高明之處弟子也沒有完全看出來。我知道水車是動力來源,這裡也不可能有大規模的電力設備。但僅僅依靠這樣的動力,能夠發展出什麼加工產業?將來的外派任務肯定是大有好處的,可是天地祕境中的任務,似乎收益不大呀?」

  蘆居子得意的笑道:「你要是這麼認為那就錯了。哪怕在今天科技最達的地區,很多工藝仍需要人力去完成,你知道五心谷中有什麼是外界所缺的?」

  薛慕濤:「我想不太明白,請蘆師指點。」

  蘆居子:「我也當過政府部門的領導,因此對此深有體會。在現代社會哪怕你的項目很能掙錢,但也未必會成功。首先你未必能招到工人,那些工人也未必願意接受你的專項培訓。

  有些活很簡單,只要求付出大量的精力和耐心,感覺很苦、很累、很枯燥,這恰恰是現代人所缺乏的。他們有別的工作可以選擇,總之現在很多活很難找得到人幹,哪怕出高薪都找不到。

  但是在這裡,我是唯一的任務發布者,他們沒得選擇。而這裡的勞動力素質,可比非洲那些黑叔叔高多了。」

  薛慕濤笑道:「蘆師高明!」

  其實薛慕濤問的這些問題,他自己未必想不明白,可是這樣向蘆居子請教,本身就是拍馬屁的一種方式。他曾是遊懷界弟子,跟隨蘆居子之後便抱緊了這位高人的大腿,以弟子自稱,哪怕蘆居子並沒有明確說要收他為徒,他也稱蘆居子為蘆師。

  蘆居子拍了拍薛慕濤的肩膀道:「其實我讓他們造那些水車,用意不止一條。只要他們按照我的要求造了,不管嘴上說什麼原因,實際上推行貢獻點制度便無障礙;因為事實已經發生、代表他們已接受。有其一就有其二,萬事開頭難嘛...

  而且適合建造水車的地點,都在他們現有聚居地的周圍,現有的人口也會遷居各處,不再像原先那樣聚在一起無所事事,日子久了便可以分而治之,不再是鐵板一塊。當然了,他們現在也不是鐵板一塊,內部早有矛盾。

  只要按照我的計劃推行下去,從貢獻點制度開始,趨勢就無法改變,哪怕那些水車最終毫無用處,對我而言也算成功。而且水車怎會無用?我讓他們建造水車還有別的東西,就是這個世界中將來最重要的生產資源。

  我付出了貢獻點,這是僱傭他們工作,將來這些生產資源也都屬於我。接下來我還要發布拓荒開發項目呢... 新開拓的無人地域包括附屬資源目前看似無用,但將來也是屬於我的。你們不會沒學過政治經濟學吧?應該能明白的。

  至於你們十個,都是我最器重的人,所以這次才會帶你們來,你們也是掌花使議會的成員。」

  薛慕濤露出驚喜之色,又有些疑惑道:「多謝蘆師器重!可是... 可是我等尚未修成五心谷秘法,也掌握不了副器妙用,怎麼能成為掌花使呢?」

  薛慕濤當然清楚成為掌花使有何好處,他也十分羨慕。可是修習另一門方外世界秘法是如此之難,就算他原先已有根基,好不容易勉強修成了靜沙島秘法,如今再想修成五心谷秘法可不是短時間的事。

  沒想到蘆居子大手一揮,哪怕他們並未修成五心谷秘法,並不具備傳統的掌花使資格,也讓他們十個也成為掌花使,並加入掌花使議會。

  蘆居子笑道:「能修成五心谷秘法更好,但你等修不成也沒關係,只要能自如出入門戶即可,這又有什麼區別呢?」

  薛慕濤滿臉堆笑道:「對呀!副器都已被蘆師收回,門戶是否開啟,全在蘆師您的一念之中,我們和那些掌花使並無區別,反正就是都能來回跑嘛...」

  五心谷總共也只有三萬多人,相當於一個小鎮的人口,在谷中傳遞消息並不難;就算居住範圍散佈的比較廣,也都分佈在同一片平原上。但是想把發生的事情解釋清楚卻不容易,幸虧有五十多名掌花使四處奔波... 等到正式召集族人共商,已經是三天後了。

  所謂族人共商,也不可能讓三萬多人都坐在一起開會,既沒有那麼大的會場,而且那樣一來也聽不清到底誰跟誰在說話了... 所以這次總共來了三百多人,除了五十多名掌花使之外,其餘的都是各村落的長者或者說領導。

  而且這三百多人也不可能全部坐在前面參與討論,真正開口討論的只有幾十人,其他人則坐在周圍,有必要的時候可以舉手表決。

  葉宗清仍是名義上的谷主,所以會議還是由她開場,她卻不想多說,只是簡短的介紹了情況,反正大家對發生了何事基本都已了解,然後問眾人有何想法?

  緊接著就是一場激烈的討論,眾人各抒己見,場面很嘈雜、情緒很激動,最後還是葉宗清站起來收場,提醒大家先別說沒用的。其實眾人要決定的只有兩件事:接不接受蘆居子的計劃?假如不接受又該怎麼辦?

  眾人又都沉默了,神情都很複雜,葉宗清看在眼中暗暗嘆息。她能看出來,在場的三百多人大部分對蘆居子的計劃本身都是持贊同態度的,但是有些話又不好直接說出來。

  對於這一點,蘆居子早就料到了。他毫不擔心族人共商的結果,三萬多人不可能全部跑出來說話,真正能夠做出決定的,就是五心谷中實際的掌權者,包括那些掌花使以及各部族的領導,他們應能看到計劃中的好處。

  想贊同又不好說出口,原因也很簡單:從外面跑進來一個人奪取了五心蓮,然後自稱掌花總使,拋出這些計劃希望五心谷執行;假如就這麼輕易答應了,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啊... 就算實行這樣的計劃,也應該由他們自己來做主啊!

  剛才七嘴八舌的議論中,很多人都表達了這樣的意思。可是他們也沒有想想,假如不是蘆居子突然控制了天地祕境,有誰能夠輕易制定與推行這樣的計劃呢?

  沉默半晌之後,有位老者輕輕咳嗽一聲,他開口道:「宗清,來的人是高手,可妳也是我們五心谷的第一高手;他們總共只有幾十個人,而我們五心谷中有三萬多人。難道我們就不可以挑選高手找機會發起偷襲,將五心蓮給奪回來?」

  說話者是本地最大部族的一個族老,也是最有權威的一位領導,從他對葉宗清的稱呼就能看出其身份。此人姓梁,叫梁騰飛,年紀已經快一百一十歲了,是掌花使梁陸的曾祖父。身子骨還挺硬朗,耳不聾、眼不花,腿腳也沒毛病,畢竟一輩子都把天地靈物當飯吃...

  葉宗清突然覺得左邊腮幫子有點疼,這好像是牙疼,她不得不開口道:「梁老,那人精通五心谷秘法,又有五心蓮在手,只要在這個世界裡,他幾乎就是無敵的!」

  梁老並不是掌花使,沒有修習秘法催動控界之寶的經驗,但葉宗清有啊!控界之寶這種東西,拿到外面去可能妙用威力有限,但是在方外世界中就是妙用無窮的神器,根據修為境界的不同,發揮的威力也不同,誇張的程度甚至能掌控天地之威。

  想一想,和這樣的人動手,就彷佛與整個天地為敵,哪有獲勝的機會?假如真是吃錯了藥,召集了一批人衝上聖峰去「偷襲」,估計還沒登上峰頂就會全部被狂風捲飛了,至於會不會摔死還要看對方是否手下留情。

  又有一人問道:「那麼葉谷主,假如妳將五心蓮奪回,是不是就可以滅了他?」

  葉宗清想了想,實話實說道:「說功夫二字可能更好理解... 那人的功夫確實在我之上,但我若在五心谷中手持五心蓮,的確可以與他一鬥,最不濟也可以將之驅逐。」

  梁騰飛長嘆一聲道:「宗清... 妳怎麼能讓那人奪走五心蓮呢!」

  葉宗清突然又覺得左邊的牙開始疼起來了,無奈道:「五心蓮需置於大陣中,眾掌花使方能憑藉副器開啟並出入門戶,並不是由我隨身攜帶,我其實也不過是一名掌花使。那人應該是勾結內應趁虛而入,而他已經得手了。」

  梁騰飛仍有些不甘心道:「老朽雖然未能修成世代相傳的秘法,但多少也是有見識的。那人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在催動五心蓮吧?老虎都有打盹的時候呀!我們只要有心籌劃,總能等到機會,突然出手將五心蓮奪回,那麼這場危機也就化解了!」

  葉宗清不得不提醒他道:「梁老,以那人的修為,只要有五心蓮在手,可以察覺五心谷中發生的所有事情;比如今天我們今天說的每一句話,包括說話時內心中真實的態度,只要他想知道便都能知道。」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葉宗清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蘆居子的確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催動五心蓮,但今天族人共商的場合,蘆居子是必然會關注的。在這裡商量怎麼偷襲對方奪回五心蓮,蘆居子等於就在旁邊坐著聽,而且幾乎能聽出每一句話的真假,這樣的偷襲有可能成功嗎?

  果不出葉宗清所料,遠在聖山頂上手托五心蓮的蘆居子已經笑出了聲...

basalt 發表於 2019-2-23 13:42
341、大勢所趨

  見梁騰飛一臉尷尬,葉宗清又搖了搖手道:「此事將來再議,說不定總有機會奪回五心蓮,但眼下的事梁老又有什麼建議?如今他們控制了門戶,並已實施物資禁運,除非我們決定接受那份白皮書中的方案,否則無法進出門戶。」

  眾人又是一番討論,最後商議的結果是先不做決定,但有些事情可以試試。那位自稱掌花總使的先生不是又提供了一份任務資料嗎?就是建造水車和修建校舍那份,或許可以先組織族人建造一架水車,看看對方是否言而有信。

  假如能按照列表上的規定換到相應的物資,那麼就把另外九十九架水車修建起來,將那批物資先拿到手,以解燃眉之急。五心谷中有三萬多人,儘管以前很懶散,但也都是體質極好、基礎教育水平紮實的高素質勞動者。

  讓各村落抽調人手,專門組織一支施工隊,百架水車很快就能完成!物資到手之後,再像以往那樣分給大家...  

  葉宗清聽完之後,感覺頭又開始疼了。蘆居子肯定言而有信,而且這種事他求之不得,因為事情只要這麼做了,就等於接受並執行了貢獻點計劃。嘴上說「先不著急做決定」,但身體已經開始行動嗎?蘆居子應該早就知道會有這個結果吧?因此他才穩坐聖峰靜觀其變。

  葉宗清又問道:「梁老,你們想怎麼修水車、派多少人?」

  梁騰飛:「我早就合計了,開會之前也找大家商量過。咱們先派一百人,修一架水車很快;假如他言而有信,再加到一千人,修一百架水車不用一個月!」

  葉宗清:「然後呢?」

  梁騰飛:「把他們答應物資換過來啊!」

  葉宗清:「再然後呢?」

  梁騰飛:「分下去啊!就像以往一樣,看誰需要,由我們這些人帶回村落分。」

  葉宗清:「您老不覺得這樣不太合理嗎?」

  梁騰飛:「有什麼不合理的?」

  葉宗清:「一千多人出力,得到那所謂的貢獻點,換到的物資分給三萬多人享用... 這有沒有問問他們自己願不願意?這就等於是不出力者無償分掉了出力者獲得的貢獻點。假如諸位真要造水車,我有另一個建議... 」

  葉宗清的建議很簡單,說穿了其實就是按勞分配以及公共稅收與財政支出制度。只有出力者才有獲得貢獻點的權力,比如一萬個貢獻點由一千個人分,每人可得九點,這是屬於他們自己的,其他人不可無償剝奪。

  還剩下一千個貢獻點是怎麼回事?五心谷可以成立公帳,就像稅收一樣,將用於五心谷內部的公共支出。

  這些都是很簡單的制度,但在這個簡單的方外世界裡很適合。葉宗清頭疼的原因,就是自己眼下不僅無法阻止蘆居子的計劃,還得想辦法配合與完善對方的計劃,否則後果可能會很嚴重。

  假如真按照梁老的計劃,也是族人以往的習慣,蘆居子指定一個任務,五心谷就派一批人去完成,然後用所得貢獻點換取物資,再平均分配下去... 這樣一來公平合理且不談,時間一久,恐怕會形成一個新的貴族階層,就是生產方案的組織者以及分配方案的制定者。

  派什麼人去完成任務?得到的物資怎麼分配?眼下看好像大家都沒有私心,但等時間一久,這批「說了算」的部族領就會意識到自己手中擁有的權力意味著什麼。

  假如方案不公平,普通民眾可能會對掌權者不滿,或要求換掉村落的領導;但是只要是這種形式不改變,所有人可以無償分配少數人的勞動成果,而決定權又在個別人手中,這個貴族階層就會始終存在。

  在這個貴族階層上,還會有一批特權階層,就是那些掌花使;而在掌花使階層之上,則是世界的掌控者蘆居子。

  葉宗清眼下雖然無法改變蘆居子的計劃,但可以適當去修正,先完善分配管理制度,以後再想辦法去補充監督制度吧... 至少現在提出來阻力會比較小,否則等這些部族領導將來回過神來,再推行的話阻力恐怕就會比較大了。

  葉宗清的話很有道理,眾人琢磨了半天,好像也不好反駁,葉宗清立刻提議大家都舉手表決,於是表決通過。接下來眾人就開始商談細節,葉宗清命人記錄並制定具體方案,接著便打算實施了。

  這次會議的「成果」有兩項:一是決定派人去修水車,二是制定了貢獻點的分配與管理制度。等到散會的時候,葉宗清反倒不希望丁齊等人進來的時間太早了。蘆居子是何居心她當然清楚,但並不是說這個人的手段不高明、做事的方式不合理。

  有些事葉宗清早就想做了,可是卻很難推動,如今正可藉蘆居子之手完成,得給蘆居子足夠的時間折騰出名堂來。可是怎麼通知丁齊呢?掌花使們手中的副器都被收走了,就算沒收走,五心蓮也已從大陣中取走,他們都是出不去的。

  葉宗清想到了陳容,現在唯一能出去的人就是陳容。可是葉宗清想了半天,又決定不去找陳容說這件事,因為那樣很容易被蘆居子發現,會暴露太多不該暴露的事情。

  葉宗清此時還不知道丁齊等人已做了決定,先等一個月;假如她知道的話,或許會勸丁齊多給蘆居子一點時間。

  蘆居子在聖峰頂上等了七天。五心谷族人為了開大會用了三天,修好第一架水車又用了四天,然後葉宗清便帶人來了。見面的情景仍如上次一般,兩人隔著水潭相望,蘆居子笑呵呵地問道:「葉谷主,今天有什麼好消息嗎?」

  葉宗清面無表情道:「如你所願,第一架水車已建造完畢。」

  蘆居子:「很好,妳今天就可以派族人去入口處領取物資,並按照貢獻點和兌換列表,自行選擇兌換哪些。對了,將谷口處那片建築再擴建一下,改造成幾個大型倉庫。圖紙資料在這裡,能獲得多少貢獻點也有標明,妳拿回去吧,這是我指定的第二個任務。」

  葉宗清:「閣下不愧是高人,來之前把什麼都準備好了,我估計十年後要用到的資料,你恐怕都已經帶進來了吧?」

  蘆居子微微一笑:「沒那麼誇張... 外面的世界變化太快,有很多資料未曾準備,只是準備了其中一些。」

  葉宗清面不改色道:「我今天來還想商量一件事,總使先生,掌花使議會可以成立了。」

  蘆居子微微瞇起眼睛道:「葉谷主如此著急?據我所知,族人公議大會並沒有決定接受我的計劃,只想先造水車試試。」

  葉宗清嘆道:「只要造了第一架水車,與接受計劃又有何區別?大勢已成,不如索性痛快點,我今天已經把所有的掌花使都帶來了!他們在外面都有自己的事,最好早點出去。」

  蘆居子搖了搖頭道:「據我所知,五心谷在外的產業大多是物業類,收收租金就可以。掌花使們忙的事情倒不是經營,主要都是在採購各種物資並運送進來,而且他們都經常很長時間不露面,如今耽擱幾個月也不打緊。」

  五心谷的情況他早就掌握得很清楚了,的確在外界有不少產業,而且大多是物業類的。曾被他挾持的那位掌花使呂肖是大理古城一家客棧的老闆,呂肖親自經營客棧已經算很少見了,五心谷還有好幾家客棧,基本上都是建好之後外包給他人經營,每年收一筆租金。

  五心谷還有很多房產,基本也都是出租類物業,外聘人員或者外包管理。五心谷的產業在大理市最多,其次是麗江市,最遠分佈在昆明市。按照他們平常的經營方式,的確不需要這些掌花使每天都在,實際上很多掌花使都是經常不露面的。

  葉宗清無奈道:「事情總得早日了結吧?」她內心中的真實想法,其實是在替蘆居子擔心,擔心他的改革計劃還沒有足夠長的時間實施,丁齊那邊就已經要動手了...

  蘆居子點了點頭道:「那好,就這麼辦吧!掌花使議會可以成立,我這裡還有一份資料,就是建設掌花使的辦公議事場所。這也算是下一個任務,有貢獻點可得,妳們下山後就組織人把它建好吧!

  聽說葉谷主提議建立公帳?這非常好!內部管理事務我不插手,但也給妳另一個小建議,五心谷在外的產業將來也可納入公帳管理的資產當中。當然了,諸位掌花使在外置辦的私產,仍然歸私人所有。

  既然葉谷主把所有的掌花使都帶來了,掌花使議會就算成立了。辦公議事場所可以慢慢修建,地點就在這座山峰的腳下。我提議由葉谷主擔任議長,我這裡還有十個人也一併加入掌花使議會,因為他們和大家一樣也能自如出入門戶,為五心谷做出貢獻。」

  蘆居子倒也乾脆,掌花使議會說成立就成立,身後薛慕濤等十人熱烈鼓掌,葉宗清這邊也有人下意識地就想鼓掌,拍了兩巴掌之後又覺得不太合適便停下了... 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葉宗清倒沒理會這些。她指了指水潭邊九十九個石蒲團道:「辦公樓倒不重要,我看這裡就不錯,座位也足夠,大家不妨坐下來開第一個會。」說著話便上前坐下了。

  蘆居子微微一笑:「就如葉谷主所願。」

  他帶著十名手下也坐下了,其餘的掌花使見此情景都紛紛坐好。蘆居子能看出來,葉宗清說的話句句屬實,她是真的很著急,很想早日推進蘆居子的改革方案、在五心谷內落實新政計劃。

  蘆居子五心蓮在手,能與天地共情,在這裡誰也騙不了他。人能騙其他人,但是能騙得了天地嗎?他能感應到每個人的情志,包括說話時真實的態度與內心中的情緒波動。就算沒有五心蓮,蘆居子也是爵門望氣術高手,更何況他此刻主宰了這個世界。

  當然了,他不可能知道每個人心裡面真正在思考什麼,所體會到的只是那種妙不可言的真實情感,這是一種類似他心通的能力。

  蘆居子坐下後慢條斯理地問道:「葉谷主,妳既為掌花使議會的議長,有什麼好的提議嗎?」

  葉宗清:「方案都已經有了,我也沒什麼更好的提議,既然五心谷已經答應了閣下的條件,那麼就快點實施吧!在座這些掌花使,都可以派出去各做各的事情,就像以往那樣運送物資進入天地祕境... 」

  蘆居子笑了笑:「葉谷主不必著急,我還要給妳們看一些東西,在座眾人恐怕大多數都沒見過吧?」

  蘆居子等人的後方,山崖與水潭之間的空地上,不知何時堆了一大堆東西,被彩色的防水布罩住。蘆居子一邊說著話,一邊站起來轉身一揮手,防水布隨著他的手勢滑落在地,陽光下一片閃爍的反光,顯得燦爛耀眼。

  那裡堆放的竟然都是整塊的金錠、金條、金餅、銀錠、銀塊、銀磚、銀元寶之類,混雜在一起,其中銀子比金子要多得多。金錠、金塊等物還保留著金燦燦的顏色,而銀製品大多已經顏色暗沉。

  蘆居子笑瞇瞇地問道:「葉谷主,這金山銀山從何而來?」

  葉宗清已變色起身,但轉眼又恢復了平靜道:「這些金銀,屬歷代所藏,以應災劫等不時之需。」

  抓走塗至的「綁匪」曾敲詐石不全六百六十七公斤黃金,石不全當然拿不出來,就算找田仲絡幫忙恐怕也湊不齊,後來莊夢周便想辦法去敲詐施良德。其實他們如果找五心谷幫忙的話,五心谷絕對是能拿出來的。

  五心谷不僅能拿出這麼多黃金,假如以重量算,還有比黃金多百倍的白銀。他們哪來這麼多金銀?都是歷代祖先帶進來的。早年先人為避禍進入五心谷,當然把金銀財物也帶進來了,其目的就是為了等外面恢復太平之後,再出去重新安居樂業。

  但是自古以來,五心谷族人進來之後,便留在天地祕境中定居,這些金銀終無所用,這個過程累積上千年,那可是攢了不少。古玩字畫以及各種器皿也就算了,而金磚銀錠之類,是可以長期保存的硬通貨,五心谷有專門的秘庫收存。

  秘庫和這些金銀的存在,如今在五心谷中的知情者不過十個,除了葉宗清之外,只有四位最心腹的掌花使以及梁騰飛等三位地位最高、資歷最老的族老知道。

  這些東西放在那裡以備不時之需,其實葉宗清也動用過。如今五心谷在外面有很多產業,分佈在大理、麗江、甚至昆明等地。除了投資收購了不少物業之外,五心谷還註冊成立了運輸公司與旅遊公司、特產商店等,為他們採辦物資提供掩護。

  這些產業基本都掛靠在倉谷集團的名下,而倉谷集團哪來這麼大的資產規模?當然是在改革開放之後,前任谷主以及葉宗清動用了秘庫中的部分金銀,拿到外面一點點置辦下來的家業。

  蘆居子居然將它們運到了此處,葉宗清也明白原因,人家有五心蓮在手,遲早會發現秘庫的。

  只見蘆居子微微搖頭道:「這些金銀窖於深山又有何用?還不如令之流通民間,所以我特意將它們都拿了出來。
basalt 發表於 2019-3-2 11:57
342、你放不下的

  葉宗清面色一沉:「它們是五心谷歷代族人積攢的財富!」

  蘆居子仍然面帶微笑道:「我並沒打算把它們拿走,只是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推行貢獻點制度,將來如何計算與交易?總不能都用芯片和磁卡吧?五心谷中也沒有這個條件。如今恰好有這些東西,我就多費點力氣,分批將之重鑄為金幣和銀幣,打上烙印標誌。

  一個銀幣等同一個貢獻點,一枚金幣等同一百貢獻點,形制也不必太大,否則太沉了不好攜帶。將來完成任務,此地民眾領到的貢獻點並非虛物,而就是這些金銀幣;掌花使們運進來的物資,由掌花使議會負責定價後,當地民眾也以這些金銀幣購置。

  這些金銀幣不得攜出五心谷,它們的價值也與外界的金銀價無關,只是代表了貢獻點的計算方式。掌花使們若想將貢獻點換成現金,可以來找我... 」

  他說話時,眾掌花使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在座五十五名掌花使之中,只有葉宗清和梁陸等三名掌花使知曉秘庫以及這筆金銀的存在,其他人原先都不知情。眾人驟然見到這麼多金銀,眼神不禁都有些發直。

  眼前的這些黃金看著雖然晃眼,但按照外面現在的價格,其實加起來也不超過十億。如今在一線城市想蓋棟大廈,只要地段稍微好點,投資規模也不止這些了。又比如施良德的個人資產,明面的和私底的加起來,恐怕也有上千億之多。

  而對於五心谷來說,這筆錢也不算太多,差不多相當於人均三萬,假如都拿出去換成錢,放開了手腳花,單純購置各種物資用以消費,其實也花不了多長時間。

  讓掌花使腦筋一時有些轉不過來的,不僅是突然知道五心谷中還藏了這麼一筆財富,他們更琢磨不明白蘆居子的目的是什麼?剛開始他們以為蘆居子是想將這筆錢財據為己有,但後來又覺得事情不止這麼簡單。

  蘆居子打算將這些黃金白銀改鑄成金幣銀幣,然後當做貢獻點使用,使一個虛擬的記帳符號變成了流通中的實物貨幣。當地民眾完成他指定的任務後,得到的貢獻點其實就是這些真金白銀。

  假如僅僅是這樣,這些金銀終歸會落到他們這些掌花使手中,因為掌花使運送物資進來,民眾是需要用貢獻點來兌換的;而就算掌花使們每天什麼都不做,按月也會有一筆貢獻點補貼。但是蘆居子又規定這些金幣銀幣不得帶出五心谷,其價格與外面的金價銀價無關。

  掌花使們若想用貢獻點兌換現金拿到外面去花,還得把這些金幣和銀幣交還給蘆居子,那麼蘆居子本人到底是圖什麼?

  葉宗清也是愣了愣,隨即便想明白了。蘆居子還真沒貪圖這筆金銀,只是想完善他所推行的貢獻點制度。貢獻點怎麼登記和交易呢?五心谷實現不了刷卡之類的虛擬數字貨幣交易,手工登記也太麻煩,只有給大家最直觀的實物,才可能順利推行。

  五心谷中的交易和交換模式很簡單,金幣和銀幣的體積不需要太大,那麼這批金銀儲備在很長時間內都夠用了。更重要的另一方面,蘆居子相當於掌握了鑄幣權,擁有了類似「央行」的權威。

  其實貢獻點的發行權本來就掌握在蘆居子手中,原本他就相當於央行,如今只不過是將貢獻點實物化了。開啟了五心谷中的金銀窖藏,總比他挖出這些金銀自己運出去更好。

  見大家都在發楞,蘆居子收起笑容問道:「葉谷主,妳有什麼不同的意見嗎?」

  葉宗清反問道:「總使先生,我能阻止你這麼做嗎?」其實從總使先生這個稱呼就能聽出來,不論心裡情不情願,葉宗清已經很現實地選擇了妥協和接受。

  蘆居子坦然道:「不能!」

  葉宗清:「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就這樣辦吧,只要這批金銀不被帶出五心谷就行。」

  蘆居子一招手:「一架水車二百個貢獻點,我已經準備好了二百枚銀幣,葉谷主這次就將它們帶回去,至於怎麼分配是各部族自己的事。」

  五心谷裡發生的事情,蘆居子都一清二楚,他早就知道本地族人已經修好了第一架水車。這麼多金銀,他當然不可能短期內都改鑄成金銀幣,但已經準備好了二百枚銀幣,命手下交給了葉宗清。這些銀幣大約都有五毛硬幣大小,二百枚裝了一小袋。

  這樣一枚銀幣大約重五克,假如按外面的銀價計算,一枚還不到二十塊,二百枚銀幣也就折合人民幣三千多,而在外面三千多人民幣絕對是修不起圖紙上的那一架水車的。

  但是另一方面,按照蘆居子提供的物質兌換清單,一個貢獻點可以換取的物資,不談運費,在外面的進貨價格大體在百元上下,價值也遠超過五克白銀。

  由此可見,蘆居子開啟秘庫所鑄的金銀幣,真的與外界的金銀價無關,單純是五心谷內的一種流通貨幣,計價單位名曰「貢獻點」。

  葉宗清接過錢袋道:「不勞總使費心,我們已經商量好了分配方案。」

  蘆居子微笑道:「我知道。這次修水車派了一百人,他們每人可得兩點,妳們還成立了公帳,剩下的二十點收入公帳。既然如此,我再替葉谷主完善一下... 五心谷在外面也有很多產業,屬於公中資產,其收益購買物資運進谷內,所得貢獻點也記入公帳。」

  他真是什麼都知道。剛才之所以不給兩枚金幣而是給二百枚銀幣,也就是為了讓大家好分。葉宗清面無表情道:「我們就打算這麼做。」

  蘆居子:「我還有個建議,這筆公帳就由掌花使議會監督管理。」

  葉宗清想了想,點頭只說了一個字:「好!」

  外面的物資運進來,從民眾手中得到貢獻點,而運送物資以及在外經營產業的人都是掌花使,這筆公帳沒有道理不讓掌花使們監督管理,所以葉宗清也沒有理由反對。

  蘆居子又說道:「每名掌花使每月的補貼,也由這筆公帳中支出;具體是多少,由掌花使議會商議決定,我不干涉。當然了,短時間內公帳中並沒有太多貢獻點,不夠支出的話你們暫時可以從我這裡借,我也暫時不收利息,等公帳將來有錢了再還。」

  葉宗清:「總使先生果然滴水不漏,考慮得很是周詳,那麼今天的事就這樣說定了?」

  蘆居子微笑道:「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諸位請回吧... 葉谷主,能否請您單獨稍留片刻?」

  其他的掌花使都走了,不少人還以疑惑的眼光回頭看了葉宗清幾眼,不知蘆居子為何單獨將她留下來。

  今天葉宗清答應的事情,或者說她代表五心谷與蘆居子商定的計劃是族人大會尚未決定的,她這次是擅做主張了;但是只要談定了就是既成事實,五心谷中誰都阻止不了,而在場的掌花使們也不會去阻止。

  當山頂的水潭只剩下葉宗清的時候,蘆居子又帶著得意的微笑道:「葉谷主,我知道妳很不喜歡我這個人,但妳又不得不接受我的方案,甚至要主動配合推動我的計劃... 因為我所做的,正是妳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對嗎?」

  葉宗清:「以我的身份,確實不能像你這麼做。」

  蘆居子:「總有一天妳會知道,我給五心谷帶來了真正需要的改變。」

  葉宗清:「不必等到某一天,我現在就很清楚你在做什麼。」

  蘆居子:「那麼葉谷主還有何話可說?」

  葉宗清:「眼下只有幾個小問題。比如你讓我們修建的那些水車,將來肯定是要用到的,它究竟是歸你所有還是歸修建者所有?」

  蘆居子:「我既已付出了貢獻點,當然是歸我所有。」

  葉宗清:「總使先生真是空手道高手... 且不說那些金銀,貢獻點原本就是你自己發行的。」

  蘆居子:「可是妳別忘了,貢獻點能換到真正的物資,而現在的物資都是我運進來的。」

  葉宗清:「這些先不說了,假如本地族人將來需要用到那些水車和你建造的那些東西,是否需要付錢呢?」

  蘆居子呵呵笑道:「假如真是那樣,當然需要付租金,如果他們手裡沒錢的話,就得完成我指定的工作。可是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不大,至少近年內不會,因為我還要建造一些作坊和手工廠,自己發布任務還不夠用呢...

  但無論如何,請葉谷主好好想一想,這裡的人平日都做了什麼?整個五心谷,在我來之前也不過只有二十架水車,本地族人也無意建造更多,難道他們真的不需要嗎?」

  葉宗清默然片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又問道:「謀劃這個世界的前提,是你奪得了五心蓮。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朵九品五心蓮一旦拿起來,恐怕就無法再放下了;比如現下你就無法將五心蓮放回大陣中、或者放在這裡而自行離開。」

  這朵五心蓮蘆居子確實沒法再放下了... 因為一旦放下了就意味可能被別人拿走,而假如被別人拿走,就意味著他失去了對這個世界的掌控。

  蘆居子沉吟道:「將來若有一天,我能親手培養出足夠多的、屬於我這個新時代的掌花使,我未嘗不可以把它放回大陣中。」

  葉宗清:「你放不下的。你用這朵五心蓮困住了這個世界,這朵五心蓮也困住了你。」

  蘆居子搖頭道:「它困不住我,反倒是葉谷主應該擔心我才是。我想離開的時候自然能離開,會把五心蓮也帶在身邊;這樣一來,此地所有人都應該祈禱,希望我每次不要離開太久。假如我一去不回、或者將五心蓮失落在外,五心谷便成絕地了。」

  葉宗清又岔開話題道:「如今掌花使議會已按照你的意思成立了,在初步章程擬定之後,該把這些掌花使派出去了吧?五心谷應該早日回歸新的常態。」

  蘆居子看著手中的五心蓮道:「就算我這個人再好說話,葉谷主也應該明白,如今有些事情必須是我說了算的。哪些掌花使可以離開,也由我來決定。他們需要到我面前對著五心蓮發誓,不會洩露五心谷中的秘密,也不會破壞我的計劃。

  妳放心,他們心裡在想什麼,我雖不清楚細節,但在這方世界中,誓言真假還是能聽出來的,他們中的很多人也並不反對我推行的新政。至於葉谷主您嘛... 身為掌花使議會的議長,暫時還要留在谷中主持大局,至少眼下我不會放妳出去,也包括妳那幾位心腹手下。」

  葉宗清:「這算是軟禁嗎?」

  蘆居子突然哈哈大笑,半天之後才止住笑聲道:「葉谷主居然也會用軟禁這個詞?看來妳也知道,成為掌花使後與此地其他人已有不同,這不是社會階級地位,而是實實在在的生命境界不同。

  葉谷主生於此、長於此,這就是妳的世界。我並沒有限制妳的自由,而此地三萬多人同樣皆生活在這裡,為何將葉谷主留在此地時,妳便認為這是一種軟禁呢?不過或許對於妳來說,的確是一種軟禁... 現在妳明白了?」

  葉宗清微微一蹙眉,又問道:「你是怕我出去之後會對你不利?其實此地三萬多族人都是你的人質,你又有什麼好怕的?」

  蘆居子:「我倒不是怕妳,只是怕麻煩。葉谷主暫時就留在這裡一段時間吧,好好配合改革工作... 妳是個很痛快的聰明人,我相信妳一定能做得很好,也是最適合的人選;至於南沚社區的石和玉與晏斌彬,我會找時間再派兩名掌花使過去,將他們召回來。」

  葉宗清:「果然早就有人被你收買了。」

  蘆居子: 「他們選擇的並不是我,而是更好、更合理的世界,也是他們自己想要的世界... 難道妳以為沒有我,五心谷就不會出事嗎?」

  五心谷真正的變革就是從這一天開始。葉宗清下山後,蘆居子的方案便按部就班地得以推行,甚至比原先的預計更加順利。修一百架水車原計劃用一個月,實際上只用了半個月;而考慮到修第一架水車就用了四天,剩下的九十九架其實只用了十來天。

  很多工作都講究熟練度,這裡的人素質不差,體格更沒問題。修第一架水車派了一百人,其實都在學習與適應,不僅是學習怎麼修水車,也在學習怎麼在有組織的生產勞作中協調配合。然後再以這一百人為骨幹,增派到一千人,後面的效率便大為提升。

  實踐證明,五心谷民眾並非沒有素質的烏合之眾,而是很有潛力的優秀人力資源。但他們爆發出這種潛力,也是迫不得已。

  半個月時間,修好的可不僅是一百架水車。蘆居子發布的另外三個任務,在各個地點修建校舍、在門戶處修建倉庫、在聖峰腳下修建掌花使議會辦公大院,也都先後完成了。

  速度這麼快、效率這麼高,原因也很簡單,五心谷中可不止一千名合格勞力。各位族老並不等一百架水車都修完後才去領貢獻點,而是每修一架就去領二百點,然後便分發下去、督促大家趕緊換取物資,彷彿生怕蘆居子反悔不給東西了。

  當地民眾已經得不到無償分發的物資,當他們看見有人拿貢獻點能換取到物資,當然紛紛效仿,所以另外三項任務也很快完成了。

  蘆居子的改革方案在順利推行的同時,也不是沒有遇到阻力;但只要蘆居子還控制著這個世界的門戶、當地民眾不希望生活水平下降甚至倒退到原始社會,這些阻力就扭轉不了大局。

  蘆居子先期發布的這些任務,其中有不少是帶著公益性質的,成果並非都成為他的私產。比如掌花使議會的辦公大院以及那些物資倉庫,就歸掌花使議會所有。

  至於那些水車,還是蘆居子的私產。那些校舍則分成兩類,在原有基礎上修繕的,仍是部族公產,另尋地址新建的兩處,則是蘆居子的私產。

  趁著這股風氣,各部族村落還聯合成立了一個族老會,有點效仿掌花使議會的意思。其實眾族老議事的傳統古已有之,三萬多人管理起來也不難,如今只不過是從制度上正式明確了。這可不是蘆居子要求的,而是五心谷自發的。

  族老會的正式成立對內部管理而言很有必要,主要負責生產組織以及分配管理,比如在掌花使議會那裡領取任務、招募人手將任務分派下去、確定具體的分配方案,統計大家都需要那些物資並交給掌花使議會等等。

  族老會也組織人手修建了辦公場所,並跑去問葉宗清,完成這項「工程」能不能從總使先生那裡領取貢獻點?葉宗清苦笑道當然不能,因為這不是總使發布的任務,不是做任何事情都能從別人那裡領取報酬的,得看是別人的事還是自己的事。

  當然了,葉宗清可以從公帳中支出,通過掌花使議會撥給族老會一筆貢獻點,用以支付參與修建族老會辦公大院者的報酬。

  這些任務的迅速完成,將蘆居子運進來的第一批物資很快兌換完畢,一度還引起了民眾恐慌,擔心沒有新的物資可兌換。蘆居子很快就打消了大家的擔心,因為他又組織人手運進了數量很大的第二批物資,至少短期內不必擔心物資匱乏了。

  於此同時,蘆居子先後放四十名掌花使離開了五心谷,他們根據統計所得的信息,將去籌集當地民眾需要的第三批物資。從第三批物資開始,從外面購買什麼、運進來如何定價,就由掌花使議會負責了,蘆居子只管發布任務與支付貢獻點。

  半個月過去了,蘆居子並沒有再露面,所有事務都是通過他的手下以及掌花使議會在進行,他就像一個甩手掌櫃。蘆居子接下來又發布了一個新任務,內容是拓荒開發,在地圖上的聖峰北邊劃出了一片以往並無族人居住的新區域。

  任務發布後的第二天,陳容突然找到了葉宗清。葉宗清見陳容來訪,盡量很自然地問道:「妳找我有何事?」

  陳容卻笑道:「不是我找妳,是我師父找妳。」隨著話音,丁齊閃身出現。

  葉宗清吃了一驚,趕緊揮手關上院門道:「您怎麼來了?難道已經動手了嗎?」

  丁齊答道:「葉谷主不必緊張。蘆居子今日已離開了五心谷,短時間內不會回來,我趁機進來看看情況。」

basalt 發表於 2019-3-2 11:58
343、奇蹟

  蘆居子看似不露面其實很忙,他在謀劃五心谷的這段時間,其它的事情也沒有放下。眼見五心谷攻略已初見成效,諸事逐漸走上正軌,他便帶著五心蓮離開了這處方外世界,來到另一處方外世界:諸次關山。

  蘆居子是諸次關山的合作者,雙方借鑒了田仲絡與暢乘福地的合作模式。諸次山莊如今只有「山主」東方雪一人,他一個人註冊了三個微信帳號,還有東方靜、安青崖這兩個化名,都是方外聯盟的理事,其中常駐南沚社區的「代表」則是東方靜這個身份。

  蘆居子向諸次關山提供人員和資金,幫助他開發與經營天地祕境,諸次關山也宣佈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籌備後將向方外聯盟成員開放。如今諸次關山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迎來的第一批訪客卻不是方外聯盟的成員,而是一群白皮膚藍眼睛的西方人,總計二十名。

  東方靜很納悶,蘆居子上哪兒找來這麼一批訪客?同時心裡也很沒有底,諸次關山是世代守護的秘密,打開門戶讓一幫老外來參觀,會不會從此就將秘密洩露出去?

  蘆居子卻笑著跟他解釋,在西方和世界各地總有這樣一群人,今天去尼泊爾爬珠穆朗瑪峰,明天到南美雨林探訪野人部落,後天到非洲大草原逗獅子... 美其名曰「挑戰自我」,但在很多普通人看來就是各種花樣作死,總之不事生產就是追求刺激。

  而這樣一批人,往往都是有錢又有閒,他們信奉可不一定是唯物主義,甚至有各種稀奇古怪的信仰;探索世上的神秘未知,對他們有極大的吸引力。

  至於洩密,倒不必擔心,因為沒什麼秘密可洩。他們回去之後就算說出去,估計大眾也不太會關注,就算關注也就當成「世界未解之謎」之類的奇談怪論。像這種消息,網上有的是,誰也沒有真的當回事。

  更重要的是,方外世界是外人找不到的,除非主人用控界之寶打開了門戶,否則來過的人再想回來找也沒用,並沒有暴露的危險。

  當然了,最有說服力的理由是這批人出的費用非常高,蘆居子每人收了二十萬美元,折合人民幣差不多是一百三十萬;要知道如今方外聯盟中的天地祕境開放,對聯盟內的其他成員約定俗成的收費標準是每人每次十萬,這裡一下子就變成了十三倍。

  這次來了二十人,按照合作的約定,東方靜可以得到其中一半的收入,就是一千三百萬啊!

  蘆居子這一刀宰得可夠狠的... 但他告訴東方靜,這種事情就得這麼收費,收得越狠別人的好奇心才會越強,反正這也不是什麼大眾旅遊項目,講究的就是高檔,只要物有所值就行。當這些人回去之後,在他們的圈子裡再一宣傳,想來的人恐怕更多,到時候可以收費更高!

  這些人當然不是蘆居子找來的,而是施良德專門針對有各種獵奇心理的海外富豪探險者,通過關係招來的。施良德也是個老江湖,他通過私下的方式宣傳,對天地祕境的介紹可謂是花樣百出,諸如上帝遺落在人間的伊甸園、傳說中神秘的東方洞府、世代有土著奇人守護的異次元結界等等...  

  施良德還通過擔保承諾,假如發現他說的話是假的,可以全額退款,不收取任何費用。

  蘆居子不在的時候,合作方的負責人是孟三通。他原是遊懷界弟子,後來被蘆居子收編,當日在仙頂山莊企圖使美男計勾引麻曉的那位帥哥就是他。當日他雖然沒有把麻曉勾引到手,但蘆居子仍然對他很信任,這次又派他負責諸次關山的案子。

  孟三通生得高大英俊,形象很好,而且留過幾年學,雖然沒有拿到正經學位,但是英語還不錯,所以這次海外探險團的帶隊人也是他。

  諸次關山位於湖北省英山縣與安徽省金寨縣交界的大別山區深處,那裡曾經是革命老區,在舊社會算是貧困落後的窮山惡水,但如今建設得已經很不錯,有公路直達諸次關山門戶附近,真正需要步行的距離只有幾公里遠。

  門戶的具體位置在羅家山國家森林公園一帶。成立國家森林公園有個好處,也就意味著這個地方被保護起來了,不會被開發破壞,仍然保持了某種神秘色彩。

  孟三通以旅行團的名義帶著這支海外遊客探險團,來到了羅家山國家森林公園景區,住進了一個名叫龍潭山墅的地方。全國叫龍潭的地名很多,這裡也有一處。所謂龍潭山墅其實是一個小型旅遊度假山莊,已經被施良德買了下來,他的辦事效率非常高。

  買下龍潭山墅之後,孟三通又從仙頂山莊調了一批服務人員過來,將這裡打造成開放諸次關山的接待點。就像楊晨功開放暢乘福地那樣,天地祕境外有一個落腳點是五號山谷,而這裡的龍潭山墅也已經成了施良德私人的地方。

  來到龍潭山墅後,孟三通給眾外賓介紹了兩位東方神秘學大師,就是東方靜和蘆居子,其中重點介紹的是東方靜。東方靜這個名字好啊!這些老外對他的稱呼就叫東方,或者是East先生,很應景也很帶感。

  這批遊客身強體壯,有男也有女,很多女士的穿著都性感清涼,就是不少人的皮膚稍微差了點... 這是東方靜的印象。

  他們這一路已經玩得很盡興,經過大別山區時經常招呼司機停車跑下去拍風景,更多的是去拍村莊。眾人對那些漂亮的村莊不怎麼感興趣,專門去找那些破舊的農舍,甚至是那些已經倒塌廢棄的土房、草房,彷彿是發現了什麼寶藏。

  他們倒不是刻意的,就是這種愛好,喜歡看見與現代社會不太一樣的東西。傍晚時分探險團到達龍潭山墅,見到了東方大師。東方大師告訴他們好好休整一晚,明天就將步行進山,尋訪神秘的東方洞天,明早也要記得帶齊裝備。所有人都很興奮。

  旅遊團裡不僅有二十名遊客,還有其他的隨行人員,其中有一人很特殊,就是施良德。施良德這次親自來了,因為他對諸次關山這個方外世界也很好奇。蘆居子給東方靜做介紹的時候,只說這位施先生是海外華人,也是此次探險團的擔保人與組織者,身份非常尊貴,但沒有透露他的名字和真實身份。

  當天晚上,蘆居子向施良德詳細匯報了五心谷中的情況。其實五心谷中發生的事情,施良德隨時都掌握著,今天是一次總結磋商。蘆居子這次出來,還特意帶了一批五心谷中出產的靈物,包括五花穀、珍珠豆等,還有另外一些時鮮果蔬。

  五心谷中的特產可不止一樣。經過這段時間的考察,人工播種和野外生長的,有滋補靈效的作物共發現了九種,蘆居子每種都帶出來一些,總數只有幾十斤。普通手下是沒有福氣嘗鮮的,這些是專供施良德享用的。

  施良德則告訴了蘆居子一件事:方外聯盟那邊有人設法聯繫上他,要用各種天地靈物交換總共八百公斤黃金。他雖然沒有說出朱大福或莊夢周的名字,但蘆居子一聽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因為「綁架」塗至並索要兩億贖金的事情就是他策劃的,而且施良德也知情。

  看來他的計策真的起作用了,丁齊那邊正在想辦法籌集黃金,注意力全被吸引過去了。

  施良德聽說蘆居子取出了五心谷窖藏的大批金銀,便問他能否先拿出來八百公斤暫用?蘆居子拒絕了,又特意做了一番解釋。

  他並不是捨不得這批黃金,五心谷中的任何資源將來施良德都可以盡情享用;但他已做出了承諾,不會將這批金銀帶出天地祕境,身為大成修士就會信守諾言。

  這並非簡單的是否守信的問題,而是一種對自我的肯定,也與修行有關。

  他再次強調,這次的計劃並不是真想從丁齊那邊敲詐兩億,主要目的是為了吸引對方的注意力,能拖延就盡量拖延。施良德倒也沒有勉強蘆居子做什麼,對此也表示理解,只說這是兩回事,他自己再想辦法,假如真能換到各種天地靈物,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蘆居子還告訴施良德,享用天地靈物最好的辦法並不是把東西帶出來,而是親自到天地祕境中。比如這次進入諸次關山後,已經給施良德準備了最好的天地靈物,而將來去了五心谷,各種靈植更可享用不盡。

  施良德對蘆居子在五心谷中做的事情很滿意。施行這樣的計劃當然需要前期投入,想當初為了經營靜沙島,施良德不惜在麻元領身上投了好幾億資金。當然了,施良德這位老江湖從來不會做虧本買賣,如今的靜沙島和仙頂山莊都已經到手,而且還能帶來持續的盈利。

  相比靜沙島那麼大的投資,就能看出蘆居子的才幹了。蘆居子攻略五心谷,前期花得當然都是施良德的錢,迄今為止總投入還不到兩千萬,就已經基本搞定。而五心谷的價值可比靜沙島大太多了,蘆居子不愧是當世的高人良才啊!

  當貢獻點制度順利推行之後,再完善谷中的一些基礎生產設施之後,蘆居子的下一步計劃就是重點發展一批特色產業,將三萬多的人口資源都利用起來。他和施良德商量了一番,可以轉移哪些合適的產業進去,運送原材料在五心谷中加工,再將成品運送出來。

  外面的事情都由施良德派人去操辦,蘆居子負責主持天地祕境的大局即可。

  第二天一大早,一支三十多人的隊伍就出發了,其中有二十名西方遊客,還有施良德以及他的四名保鏢、一名助理,以及東方靜、蘆居子、孟三通等隨行人員,他們沿著蜿蜒的野徑在深山中跋涉了大約五公里。

  五公里聽上去不遠,但這是在崇山峻嶺之中,假如沒有東方靜帶路,一般人根本找不到地方。東方靜走的已是自古歷代祖先所探出最好走的一條路線,但大家也一直走到中午。這批「探險家」們真是好體力,雖然都走得氣喘吁吁、滿身大汗,但也都跟上了。

  隨行人員一直都很關注施良德,怕他年紀大了跟不上,結果有些驚訝的發現,施良德的體力絲毫不差,甚至比那些遊客更顯精神。再仔細看如今的施良德,皮膚已經變得紅潤細膩了不少,就連花白的頭髮都已經重新變黑了少許。

  正午時分,眾人走進了一片平緩的山谷,放慢腳步稍微歇口氣,再往前看感覺卻有些絕望,只見前方連綿的陡峭奇峰,好像已經無路可攀。風光的確很美,但他們不是來登山的,目的地究竟在哪裡呢?有好幾名老外已經在大聲詢問孟三通。

  這時東方靜停下腳步道:「我們已經到了。」

  孟三通趕緊大聲用英語招呼道:「大家都過來,我們已經到了神奇的東方祕境,你們都注意觀察東方大師的每一個動作,奇蹟即將出現... 」

  東方靜取出了一根短鞭,只有四尺長短,原先一直繞在胳膊上、藏於袖中,此刻抖開鞭子向前一抽,隨著一聲脆響,空谷中突然出現了一道門戶。

  這道門戶的邊界好像是無形的,就似打開了一個異次元空間的入口,周圍還是群山,但是往這個入口中看去,卻是另一番山川景象。眾遊客以各種語言發出了驚嘆聲,有人還單膝跪地、手摀胸口不知道在喊什麼,估計是「上帝啊~~ 這真是失落於人間的伊甸園~~」之類的感慨。

  東方靜做了一個請跟我來的手勢,眾人魚貫而入,動作都顯得小心翼翼。當他們都走入門戶之後,東方靜再揮鞭發出一聲脆響,大家回頭看去,方才的門戶已經消失了,此刻已置身於完全不同的另一片天地中。

  就這樣從一個世界走到了另一個世界,足足有半分鐘時間,這些遊客都沒有說出話來... 有人怔立當場,還有人貪婪四望。

  這裡也是一片山谷,地勢卻比外面開闊很多,一片鳥語花香景象,前方有一條弧形的環抱狀山脈;不遠處有一條河流穿過,沿著河流修建了一排木屋,樣式很是古樸。不少木屋都是新建的,但其中有三棟建築看上去卻很有年頭了,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遊客紛紛取出手機拍照。

  諸次關山並沒有被廢棄,只是自古傳承單薄,到了如今只剩東方靜一個人。那三棟建築就是祖師留下來的,按修行界的說法就是洞府吧... 考慮到開放之後的接待能力,最近又新修了一排木屋,基本能夠住下三十多人。

  孟三通適時扮演了導遊的角色,鼓掌招呼道:「大家都過來一下!我們已經來到了神奇的東方祕境,現在聽我講注意事項!我們將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吃完午飯再出去一趟,感受一下如何穿越兩個不同世界。

  需要注意的是,普通人來到這裡是不能保留記憶的,出去之後將忘記所有的事情,所以這裡始終是無人知曉的神秘之地!今天有東方大師加持,我們此刻的記憶在出去之後還能保留,但是下午再進來時,你們將記不住這裡發生的一切... 」

  木屋中已有接待人員走出來迎接,他們也都是蘆居子派來的手下,招呼眾遊客去吃已準備好的午飯。客人們花了這麼多錢,接待工作當然要做好,而施良德也去吃飯了,他有單獨的小灶...

  東方靜卻一直提著鞭子站在餐廳的門口,蘆居子走到近旁悄聲問道:「東方山主感覺如何?大概能支撐多長時間?」

  東方靜苦笑道:「慚愧... 我的修為實在有限,假如這些人不散開很遠,大概能支撐一個時辰,再久就恐怕不行了。」

  假如這些遊客出去之後不能保留記憶,就無法證明他們來過神奇的東方祕境,所以需要東方靜手持控界之寶,時刻護住他們的形神。就像崔小曦進入響水峰還能保留記憶,那是崔山海一直施法護住她的形神。

  包括施良德在內,這次東方靜要護住二十一人的形神,假如眾人范圍分佈得不太大還能挺得久些,範圍散得太開就支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蘆居子笑道:「東方山主受累了!一個時辰也足夠他們吃完飯再出去了。等下午再進來的時候,東方山主只需打開門戶即可。」

  東方靜最多堅持一個時辰,那麼蘆居子就讓他耗到極限。這樣的情況倘若多來個幾次,東方靜肯定會挺不住的,遲早會求蘆居子這位高手「幫忙分擔壓力」,到時候蘆居子就可以順利得到諸次關山秘法,但現在他不會主動提幫忙的事。

  實際上東方靜有點高估自己了... 一個多小時之後,訪客們吃完午飯在河邊玩賞了一會兒,隊伍稍一散開他就挺不住了,兩鬢汗濕臉色發白,趕緊提醒蘆居子道:「行了... 蘆先生... 趕緊招呼小孟帶他們出去吧...」

  蘆居子笑了笑,以神念通知孟三通帶著隊伍重新回到門戶處。這裡只有山谷哪有門戶啊?只見面色慘白東方靜再度抽出一記響鞭,奇蹟又出現了...

basalt 發表於 2019-3-9 17:45
344、上天梯

  眼前還是來時的那片深山谷地,四周林木茂盛,近處的野草有齊腰高,有一片踐踏倒伏的痕跡,那是眾人留下的。再放眼望去,哪有什麼鳥語花香的世界?小河和木屋更是不見蹤影,方才的經歷就像是一場夢。

  但眾人都清楚那並不是夢,而是眼前這位神秘的東方大師打開了那樣一道門戶,門戶的彼端是另一個世界,人們難以理解也發現不了的世界。大家再看向東方靜的眼光,都充滿震驚與崇敬,而東方靜儘量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暗自抓緊時間喘息調整...

  孟三通又鼓著掌將這群目瞪口呆的老外們集合到一起,有些興奮地大聲開口道:「現在注意聽我講!有些事情一定要記住!待會兒我們將再度進入神奇的東方秘境,今天晚上就住在那裡,在無人知曉的另一個世界中過夜!

  明天再出來的時候,你們將保留不了這一段記憶,所以注意事項很重要!你們可以在自己的住所附近拍一張照片,可以選擇讓自己與房屋或某個景物合影,也可以在空地上弄一個只有自己才懂的標誌。

  拍下照片後存到手機裡,還可以給照片加個備註。行動電源都帶了吧?我事先已經通知了大家,神奇世界中沒有其他電源,想要手機不斷電只能用行動電源。等明天上午出來後,我會提醒大家看手機照片... 」

  眾人回到外面停留的時間並不長,孟三通叮囑了一番注意事項後,稍微緩過一口氣的東方靜就打開了門戶,將眾人帶回了諸次關山。這一次東方靜沒有再施法護住眾人的形神,而是讓遊客們自由活動,反正這裡也沒有什麼危險,大家要在此地過一夜。

  遊客們不再受拘束,自行在這個神奇世界裡四處探險。東方靜則休息了大約一個時辰,然後帶著蘆居子、孟三通、施良德及其他四名隨行人員向遠處的山脈走去,一邊走一邊親自講解這個方外世界的情況。

  諸次關山因何而得名?它的地域比目前看到的要大得多,總共有三重關山,大家此刻在的地方是第一關山;越過遠處的那條山脈,那邊便是第二關山;再越過另一條山脈,方可到達第三關山。

  東方靜雖身為諸次關山之主,但所涉足過的地方也只有第一關山和第二關山,至於第三關山... 以他的秘法修為尚無法到達。

  東方靜少年時跟隨師父修習諸次關山秘法,最重要的輔助手段有兩種,首先是服用此地特產的靈藥龍筋藤,其次就是服用龍筋藤後攀登遠方的那條山脈。

  龍筋藤是諸次關山中的特產靈植,據說有易經洗髓之效,生長百年以上的植株方可入藥,主要是用它的花蒸曬之後煎成湯劑服用。因其藥性過於猛烈,服用之後形神有撕裂之感,精神上的痛楚也會影響到身體,人很容易受傷。

  經過歷代祖師的長期摸索,終於掌握了更穩妥的服用方法,就是用花謝之後的果實來中和藥性,而且果實必須是新鮮的。為什麼施良德今天要親自來到諸次關山?他不僅是為了考察天地秘境,也因為恰好到了龍筋藤果成熟之時。

  但是蘆居子卻不太敢讓施良德冒險,因為施良德畢竟年紀大了,就算最近修煉了靜沙島秘法,體格恐怕也算不上太強壯。龍筋花果湯的藥力對他而言可能仍過於猛烈,不妨等到修為突破三境以後再試試。

  這裡給施良德準備了更好的東西,就是龍筋藤的根莖,這才是諸次關山中真正的靈藥,龍筋花與龍筋果其實都只是替代龍筋根之物。平常用它們替代的原因,就是花和果可反覆採取,可一旦將根莖挖出來,整根植株就會枯死。

  東方靜雖然不知道施良德的具體身份,但是從蘆居子對他的介紹以及態度能看出來,此人定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更何況這位施先生還是這次參觀團的擔保人與組織者,一次能讓東方靜賺一千三百萬,將來更多這樣的生意還需要仰仗他。

  蘆居子讓東方靜挖一塊百年龍筋根出來供施良德享用,東方靜沒有任何猶豫地就照辦了;經過他以祖傳手法精心炮製,今天就可以服用,而且是免費提供。

  施良德對此表示由衷地感謝,聽了東方靜方才的介紹,他問道:「東方山主,您少年時跟隨師父修煉,也經常服用龍筋根嗎?」

  東方靜搖頭道:「哪能經常服用?龍筋藤生長不易,百年以上方可入藥,須好生保護。我每年只服用兩次龍筋根,其他時間都是服用龍筋花果湯。那時龍筋根雖然吃的不多,但是到了秋天果實成熟的季節,幾乎天天喝花果湯,都快喝噁心了... 」

  施良德笑了:「天天喝?東方先生膩了,其他人卻好生羡慕呢!」

  東方靜也笑了:「那倒也是。」

  施良德又問道:「山主少年時服用花果湯,那時應該也沒有三境修為吧?」

  東方靜:「當然沒有... 那時我修煉才剛剛入門,但還沒有掌握諸次關山秘法,所以我師父有點急了,才催我那般修煉,真是被累壞了,成天只想著一有時間就好好休息... 結果到現在沒人管了,反而養成只願意宅在家裡的懶毛病... 」

  蘆居子趕緊插話解釋道:「施先生,我建議您突破三境修為後才服用龍筋花果湯,並不是說只有達到三境修為才能服用,而是您的情況特殊,最好不要冒險,畢竟藥性過於猛烈,而您的年紀又大了,更何況還有更穩妥的龍筋根可服用。

  而東方山主情況不一樣,他是從小修煉秘法之人,身體底子好得很,且是為了輔助修煉相應的諸次關山秘法... 東方山主,你小時候每次服用龍筋花果湯時是什麼感覺?」

  東方靜苦著臉道:「疼啊!簡直是慘無人道的疼!就像有無數雙手要把你的皮從肉上撕下來、把肉從骨頭上撕下來、再把骨頭一節節拆開,偏偏表面還看不出任何異狀... 冷汗是一身一身一身地流,得不停補水,還不是白開水,相當於現在的功能飲料或生理鹽水吧...

  服用龍筋花果湯後不是打坐練功,而是得出門登山,就是登前面的山路,儘量把身體活動開,在攀登過程中運轉諸次關山秘法化解吸收藥性,真至全身的感覺消失才算達到效果... 每年入秋後,我就相當於天天要受酷刑折磨。

  後來我才知道,我師父多少也是故意的,他往湯裡放的龍筋果份量明顯不夠,就是要讓我的感覺深刻一點,每次才能更賣力地去攀登山峰化解痛苦,修煉起來也更勤奮。後來終於被我識破了,師父還得意洋洋地說這樣不用鞭子抽卻比抽鞭子的效果更好!」

  蘆居子揶揄道:「你這是怎樣的童年啊!」

  施良德卻誇讚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否則哪有今天的東方山主?對了,東方山主,我今天服用龍筋根之後,會不會有同樣的感覺?」

  東方靜:「那倒不會。龍筋根的靈效精純,再經過我的祖傳手法調製便更加溫和;但您服用之後也不能坐著不動,否則全身還是會有一種很難受的脹痛感,需要儘量適當活動開,最好的辦法也是去登山。您老也不必擔心,能爬多高算多高,我們大家陪著您。」

  說著話終於他們來到了山腳下。這條山脈中佈滿嶙峋的青色岩石,很是陡峭,岩縫中生長著各種花草雜木。東方靜特意領著他們往旁邊走了幾步,指著崖壁上一株杯口粗的藤條道:「這就是龍筋藤,剛好生長了百年以上,你們看,已經開花結果了。」

  施良德:「百年古藤才有這麼點粗?」

  東方靜:「是的,生長非常緩慢,千年古藤才有碗口粗呢...」

  施良德:「東方山主怎麼分辨它們的生長年限?」

  東方靜:「很簡單啊!只有到百年以上,它才會開花結果... 而到了千年以上,便幾乎不會再開花了。」

  施良德:「原來如此!」

  面前的這株古藤,雖然只有杯口粗,但紮根岩縫攀行山崖,藤皮呈金黃色鱗片狀,藤身彎曲虯結宛若蛟龍,藤葉是翠綠色的,開的花不大、亦呈黃色的單層小瓣,結的果實有點像金桔。它只生長在山體岩層裸露的陡峭處,附近其他的植物不多。

  沿著山壁來回走了一段路,又看到了好幾株龍筋藤,但顯然還不夠百年。眾人又回到了來時的地方,抬頭望去,有一條山路筆直向上,就似在山脈間切出了一條缺口。山路的起點旁有一棟建築,不是河邊那種木屋,而是青磚碧瓦、很精雅的小院。

  東方靜介紹道:「這是歷代山主招待貴客之所,後堂還供奉著歷代祖師的牌位。第一關山中,只有這個地方不對普通訪客開放,我們就在這裡讓施先生服用龍筋湯吧!」

  不對其他普通訪客開放的地方卻用來招待施良德,也是給足了面子;東方靜雖然有點宅,但並非不通人情世故。走進小院在廳堂中坐下,東方靜親自去了廚房,不一會兒,他用一張托盤端來了四個碗,盤中還放了九枚金黃色的龍筋果。

  東方靜首先將其中一碗端給了施良德,這碗和其他三碗都不一樣,是龍筋根靈藥。

  所謂龍筋根靈藥當然不是拿著一截樹根直接啃,施良德也沒有那麼好的牙口,而是早就經過了加工調製,將龍筋藤的根莖嫩芯部分切碎,於水中揉出纖維,過濾後曬乾得到黃白色粉末,有點像葛根粉或藕粉,再用滾水沖泡、晾溫後服用,是一碗半透明的糊狀物。

  施良德將這碗龍筋根靈藥服下,咂了咂嘴道:「感覺不錯!有一股藥香味,還有一點點甜。」

  東方靜笑道:「對!就是這個味道!您稍坐一會兒,等身體有了感覺我們就出發。蘆先生,孟經理,我們也喝一碗龍筋花果湯吧!」

  用蒸曬後的龍筋花熬成湯劑,新鮮的龍筋果不是直接放進去的,而是將汁液擠進湯中,每碗湯裡擠三枚果子的果汁。他可不像當年師父那樣捉弄人,用量是剛剛好。三人端起湯慢慢地喝,孟三通又問道:「這龍筋果可以直接吃嗎?」

  東方靜:「可以倒是可以,除了可能會拉肚子之外也沒什麼副作用;但是它的味道太酸澀,會澀到讓舌頭都失去知覺,還是不要嘗的好。」

  蘆居子:「湯裡倒喝不出來澀味,味道也不難喝... 有點柴胡湯的感覺。」

  東方靜:「天天喝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這時蘆居子活動著肩膀道:「我感覺骨節有些發漲,渾身好像不太得勁。」

  東方靜:「那我們就出發吧!」

  眾人走出小院,門外還站著四名隨行人員,他們是施良德這次帶來的保鏢。能帶到這裡來的當然都是他的心腹,而且體格很棒、身手也非常好。四名保鏢剛才就跟在眾人身後,卻沒有進入院落,就在門外守著,此刻都是一臉痛楚之色,咬牙強忍著,額頭已冒出了冷汗。

  孟三通驚訝道:「東方山主,你也賞了他們龍筋花果湯嗎?」

  東方靜:「順手的事。我多弄了幾碗,剛才進屋前每人也給了一碗。」然後招呼那四名保鏢道:「不能站在這裡,把身體活動開了才會有效,否則只會有害。」

  一行八人開始登山。這條筆直的山路坡度看上去並不是那麼陡峭,四名保鏢因為全身有種撕裂般的痛楚,下意識地越走越快,只有活動身體才能得到緩解。

  東方靜又說道:「你們不要走太快,保持正常的節奏很重要,否則在這條路上走不遠。諸次關山的山路,越往上越難行。」

  這條路很奇怪,起初好像沒什麼感覺,但是走了一段距離後,就漸漸感到一種無形的阻力,走得越高,這阻力還在漸漸的增強。在這種情況下,保持一個固定的節奏很重要,而且時間長了會很累的;但只要一停下來,就會感受到那種渾身撕裂般的痛楚,所以只要還有體力,那是寧願累也不願意疼啊...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這樣的一種經驗:上山的時候由於視覺的誤差,總覺得前方不遠就可以到頂了,但走到你方才看見的地方,卻發現山還更高,總不知盡頭在何處... 這條路便是如此。走了大約十幾分鐘,阻力是越來越強,而龍筋藤的藥性也完全發揮開了。

  後面的四名保鏢面色掙扎,內衣已經汗透了,從背囊裡取出來事先準備好的飲料,不時喝上一小口。孟三通和施良德臉色也漲紅了,但步履還相對輕鬆一些。只有蘆居子和東方靜面不改色,彷彿沒事人一般。

  東方靜贊道:「蘆先生不愧是當世高人,修為深不可測啊!」

  蘆居子:「山主過獎了,您不也一樣嗎?」

  東方靜卻搖頭道:「不一樣!不一樣!我是從小就習慣了,今天招待貴客,所以才陪大家喝了一碗瓜果湯,否則平時都不愛喝。若真論修為,我比孟經理也強不了多少。」

  孟三通趕緊道:「不敢與東方山主相比,倒是施先生令我驚訝了。」

  施良德卻說:「你們不用誇我,我吃的藥和你們不一樣。」

  就這樣頂著壓力走了大約半個小時,山路旁出現了一座涼亭,這是在山崖間鑿出平臺,在平臺上修建的亭子。有一名保鏢好像是累得不行了,卻以關切地語氣道:「施先生,您需不需要歇一歇?」

  東方靜卻搖頭道:「假如大家還能往上走的話,我建議就不要停下來休息,這樣才能將龍筋藤的靈效完全吸收,直到身體的痛楚感完全消失為止。」

  眾人越過亭子,並沒有休息,施良德又問道:「東方山主,既不休息,為何要修那樣一座涼亭?」

  東方靜答道:「聽師父說,那個地方,是體格最好、身體健康的普通人,在沒有服用龍筋花果湯的情況下所能達到的最遠位置。」

  孟三通笑道:「服用了龍筋花果湯當然能走得更遠,因為停下來渾身就更疼啊!」

  眾人又繼續往上走了大約二十分鐘,有一名保鏢終於堅持不住了,腿一軟坐在了旁邊的石頭上大口喘著氣。東方靜回身問道:「還疼嗎?」

  那人喘息著答道:「不疼了,但我也實在挺不住了。」

  東方靜:「那好,你可以在這裡休息了,待會兒慢慢下山,就在方才那座涼亭中等候。」又朝另外三名保鏢道:「你們堅持不住時,也不用跟在後面了,能走多遠算多遠;等到渾身不疼時自然就走不動了,自己休息一會兒後就慢慢下山吧,都到方才的涼亭中等著施先生回來。」

  四名保鏢堅持的時間不等,兩、三分鐘後,最後一名保鏢也停下了。孟三通從那名保鏢手中接過背包,陪著眾人繼續往上走,還小聲問道:「施先生,您的感覺怎麼樣?」

  施良德擦了擦汗,從孟三通手中接過飲料喝了一口:「龍筋藤的靈效真不錯,我覺得還可以堅持一會兒。」

basalt 發表於 2019-3-9 17:46
345、過三關

  剩下的四人又走了七、八分鐘,抬頭看見路旁又出現了一座涼亭。東方靜問道:「施先生,我們到達那座涼亭後先休息一會兒,然後就陪您返回吧?」

  施良德卻擺手道:「不不不,我感覺還可以再堅持一會兒... 這條路上有幾座涼亭啊?」

  東方靜:「三段路,途中有兩座涼亭,到這裡就已經走了三分之二了;我小時候沒有掌握諸次關山秘法之前,師父每次都要讓我走到第二座涼亭才可以休息返回。」

  蘆居子:「小時候是多小?」

  東方靜:「十五、六歲吧...」

  施良德:「那也不小了!」

  四人第二次過涼亭而不入,繼續向上攀登。這裡的路就不是普通人咬牙靠體力或毅力能走上來的了,看似平淡無奇,卻越走越是艱難,彷彿從無形而粘稠的膠質中穿過,而越往上空氣就好像越粘稠...  

  東方靜又說道:「若想越過山脈,此處一步都不能停;只要一停下來,所有的阻力和壓力都會消失... 」

  一旦所有的壓力和阻力都消失了,人當然會感覺更輕鬆;但別忘了這條山路上的阻力是漸漸增加的,他們保持著一個不變的節奏走到了這裡,假如已經到了極限,停下來人一鬆懈,再想舉步,感受到的便是那突然出現的、異乎尋常的阻力,那就沒有可能繼續走上去了。

  幾人又繼續走了大約十五分鐘,施良德已經汗透重衣,髮絲間的汗水甚至化為淺淺的蒸騰白霧,不停地喝著飲料,終於長嘆一聲,停下腳步道:「我還是越不過這條山脈啊!」

  他一停其他人也都停了。東方靜毫不掩飾眼中的驚訝之色:「施先生,您已經令我非常意外了... 這是您第一次走這條山路,就連第三段都已經走了一半。雖然今天沒有越過去,假以時日,必不難成功!」

  蘆居子也說道:「既然施先生想休息了,那我們就一起回去吧,參觀第二關山也不著急此刻。」

  孟三通卻說道:「第二關山我已經去過了,由我陪著施先生下山即可;蘆師是第一次來,就跟著東方山主繼續參觀吧!」

  除了蘆居子之外,另外三人其實都能越過這條山脈到達第二關山。與諸次關山的合作項目前段時間就是由孟三通負責的,他當然早就去過第二關山,今天可以留下來護送施良德下山。

  施良德也很客氣地擺手道:「東方山主與蘆師不必管我,有小孟陪著就行!我休息一會兒就下山,在第一關山等你們回來。」

  訪客就是施良德組織的,假如東方靜不在,第一關山中剩下的全是自己人,施良德當然也沒什麼好擔心的。蘆居子點頭道:「那好,我就隨東方山主前去見識一番,施先生且下山休息,等過段時間再找機會越過這條山脈。」

  東方靜吃驚,其實蘆居子也同樣吃驚,他們都沒想到施良德居然能走到這裡。兩座涼亭將這條山路分了三段,最後一段已經走了一半,就說明施良德走完了整條路程的六分之五,只差那麼半小段就可以越過山脈了。

  越過山脈意味著什麼?那就是修為已突破了三境,可以出入方外世界無礙,並能初步祭煉與掌握控界之寶的妙用——假如他修煉的是相應的秘法。

  施良德已經六十歲了,修煉靜沙島秘法的時間並不久,就有能如此水平,實在是令人驚訝... 只能說要麼是他另有奇遇,要麼是他天賦極佳。

  雖說停下來再繼續登山會感到格外艱難,但對東方靜和蘆居子而言並沒有什麼問題,他們很快就走完了這段山路。站在山坳口頂端的山脊線上,面前是一個很大的緩坡,綠草如茵延伸向遠方,谷地平原中可見溪流湖泊,更遠的地方又是一條山脈。

  蘆居子走下山坡道:「這裡就是第二關山,諸次關山弟子真正的修煉隱居之地?」

  東方靜:「是的,只有到達第二關山,才能成為諸次關山的傳人。想當初,我為了越過方才那條山脈,在師父的督促下也足足用了兩年。」

  蘆居子:「此地怎麼未見屋舍建築?」

  東方靜一指平原對面更遠方那條山脈道:「那邊的山崖間鑿建了洞府,地方很大,居住幾十人沒有問題,只是一般人來不了這裡。」

  蘆居子嘆道:「過一關山又一關山,感覺就像是輪迴啊!今天來的這種客人也就算了,將來若對方外聯盟開放,倒是可以讓大家都來第二關山參觀,在那邊的山崖下收拾幾間洞府讓他們休息,這樣他們會更感興趣的。」

  東方靜:「我也是這麼想的。孟經理今天的導遊方式也給了我一些啟發... 在方外聯盟的訪客中,很多人本身是有實力可以到達第二關山的,也無需我時刻施法護住他們的形神;偶爾來些晚輩,就可以按照孟經理今天的方式,先護住形神片刻、帶他們出入一番,然後就讓他們在第一關山自由活動吧...」

  蘆居子:「假如真有這樣的晚輩弟子來參觀,東方山主還可以組織他們登山,季節合適的話再送一碗龍筋花果湯;這也是一種修為考察與修行歷練,諸家長輩一定會很感謝你的。」

  東方靜:「蘆師有所不知,想翻過山脈當然不僅要看修為境界,那條山路也須我持控界之寶才能打開;假如提供這種參觀服務的話,那每次都得我帶著他們登山了...」

  不知不覺間,東方靜對蘆居子的稱呼也變成了蘆師,這種變化很微妙。田仲絡的手下叫他田師,因為身邊人都知道他好排場、講面子,田總、田老闆、田老師這些稱呼都不夠有範兒,結果這一招後來又被蘆居子的手下學會了...

  單純叫蘆居子為蘆洞主,尊敬感好像還差點,在他收編了遊懷界眾弟子之後,有幾個率先抱大腿的便開始叫他蘆師,結果其他人也都學會了。看得出來蘆居子對這個稱呼很受用,所以施良德乾脆也這麼叫了,給個面子又不用花錢,此刻東方靜是有樣學樣。

  蘆居子深表同情道:「其實我們都只是來幫忙的,東方山主才是此地唯一的導遊;開啟門戶要靠您,護持眾人形神要靠您,率領大家登山也要靠您,山主實在太辛苦了!諸次關山傳承單薄,您就沒有想過多培養幾位晚輩傳人嗎?如此或可為您分憂。」

  東方靜:「當代社會培養天地祕境傳人哪有那麼簡單?想當年師父培養我就很不容易,就算找到好苗子培養也需要時間啊... 不說這些了,今天那位施先生的表現令我十分驚訝,他絕對不是普通人,難道是蘆師傳授的秘法?」

  蘆居子答道: 「的確是我傳授的秘法,這位施先生是自己人!」

  蘆居子說的是實話,但對答之間卻有個小誤會:蘆居子傳給施良德的是靜沙島秘法,而東方靜卻以為是盧餘洞秘法。這兩人都不知道的是,施良德其實還另有奇遇。

  兩位方外世界之主並肩而行,穿原野、掠秋草、飄然若仙,終於又達到了遠方的另一條山脈腳下。抬頭望去,彷彿回到了第一關山,又有一條筆直的道路通往高處的山坳口。

  在這條山路之外,兩側山坡上還另有石階,鑿於岩壁間,曲折迴環、通往不同的洞府。這些石階小路和洞府在遠處是看不見的,巧妙地以山岩和植被阻擋視線。蘆居子指著面前的一線山路問道:「從這裡翻越山脈,便可以繼續到達第三關山嗎?」

  東方靜有些慚愧的點頭道:「是的,諸次關山總共有三重關山,但迄今為止我還越不過這條山脈... 不僅是我,我師父一輩子也有沒有到達過第三關山,引為平生憾事。」

  蘆居子又試探著問道:「想翻過這條山脈,也需要山主您手持關山鞭打開道路嗎?」

  東方靜:「那倒不必,假如蘆師想試試,自己走上去即可。這條山路看似就在眼前,我卻根本踏入不了其間,不知第三關山是何情形。」

  蘆居子笑著搖搖頭:「東方山主都沒有親自去過第三關山,我畢竟只是客人,就不要亂闖了。」

  東方靜:「蘆師太客氣了,您是也是自己人;如果您能夠翻過這條山脈,我也很希望知道那邊是何情景... 至於其他的訪客,倒是不能隨便讓他們嘗試了。我聽說其他各家開放天地祕境也劃定了中樞禁區,那麼此處便是諸次關山的禁區,但對蘆師您例外。」

  蘆居子方才那麼問,其實是以退為進。他很想去第三關山見識一番,但是主人都沒去過的地方,他這位客人不好擅自進入,直接提要求的話又顯得太過無禮,所以先試探一下東方靜的態度。

  但東方靜既如此說,蘆居子反倒不著急了,他搖了搖手道:「我只是好奇而已,也沒有把握能越過這條山脈... 還是先在附近看看吧,暫且養精蓄銳。」

  兩人又參觀了山崖間各處大小洞府二十餘座,蘆居子又指著崖壁間一株碗口粗的古藤道:「這株龍筋藤,好似格外不凡!」

  東方靜:「這是千年龍筋藤,整個諸次關山中並不多見。說龍筋藤的根莖有易筋洗髓之效,其實只有千年以上的龍筋藤靈效才是真正精純。以蘆師的修為,其實方才那些湯劑或根莖對您的幫助已經不大,但千年龍筋藤應該還是有些用處的,我已特意給您準備好了一份禮物。」

  他將蘆居子帶進了一座洞府。洞府不大,只有前後兩進,外間鑿壁為牆,還利用天然山石打造了一個隱蔽的前院,裡間則是靜室,有各種陳設。外間的桌上放著一個盒子,打開盒子則是一截半尺長、酒杯粗的根莖嫩芯。

  東方靜將盒子遞給蘆居子道:「這是千年龍筋藤的根,我已取出了根芯精華,再告訴蘆師如何煉製加工。您可以在這裡享用此物,也可以帶出去加工服用。」

  蘆居子:「這禮物太珍貴了!如何使得?蘆某人恐受之有愧!」

  東方靜:「蘆師太謙遜了,這是我的一點謝意,請您千萬要收下。」

  東方靜也是個講究人。蘆居子這邊為了跟他合作,投入了很大的人力、物力、財力,也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利益。僅僅是今天一次性就給他帶來了一千三百萬的收入,這樣的好事上哪去找?未來他還指望蘆居子幫更多忙呢... 總之要盡量搞好關係。

  蘆居子將禮物收下了,東方靜又說道:「其實我還有一事想相求... 您能否試試進入第三關山?假如成功的話,將那邊的情形告訴我,也算了卻心中遺憾。

  千年龍筋藤在第一關山中極罕見,在第二關山中也很少,我不知第三關山中是否還有。假如蘆師見到了,若是超過百株,您不妨順便取兩截根莖帶出來給我... 」

  千年龍筋藤的根莖精華,東方靜咬牙送給了蘆居子一根,其實也很心疼啊... 但假如第三關山中更多,而蘆居子又能到達那裡,順便幫忙取出來幾根,那麼這件禮物送得也不虧了。

  蘆居子本來就想去,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便欣然點頭。先挑選一座洞府休息了大約一個時辰,待精氣神都涵養至相對的巔峰狀態後,又來到了那條山路前。蘆居子在東方靜的關注下一步邁出,然後就在他眼前憑空消失了!

  蘆居子並非邁出的腿先消失,而是整個身體在同一瞬間忽然不見。這情形有點像進入方外世界,要麼就根本進不去,要麼就直接全進去了,不存在先進來一半還留一半的情況。

  東方靜吃了一驚,找了塊山岩坐下等候,不禁發出一聲嘆息。眼前這條山路,對他和他師父而言始終可望不可及,但蘆居子一步踏出便不知消失於何地,想必是已經進去了,不得不承認修為就是有差距啊!

  蘆居子踏出的那一步絕不簡單。他首先以神念感應到了落腳之處,緊接著彷彿天地陡然一空,略有些暈眩,等恢復正常之後又來到了另一片天地。他已經站在了山脊上,回身望去有一條筆直的道路通往山腳,運足目力的話還能看見東方靜就坐在山腳下等候。

  他能看得見東方靜,東方靜卻看不見他。

  蘆居子再轉身向前望去,發現越過這道山樑,前方還有一座秀美的山峰,連綿起伏風光無限;他舉步走去,習慣性地舒展元神感應這方天地,又突然發現了一個人!

  由於起伏的山勢和茂盛的植被影響,普通人當然是看不見,蘆居子是在神念中察覺。諸次關山傳承單薄,當代僅有東方靜這一名弟子,怎麼這裡還有其他人?難道是某位祖師仍隱居在此地?

  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東方靜和他師父從來就沒有進入過第三關山,但他們的某位祖師有可能在很多年前就隱居此地不問世事。既然來了,蘆居子無論如何是要看看的。他繞過坡上的矮丘,前方樹木掩映間出現了一座小院。

  小院依山勢而建,前院中還保留了一塊山石,有人將這塊天然山石鑿成了桌椅模樣;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正站在院中,從院門看過去只是他的側影。蘆居子趕緊上前行禮道:「這位前輩,請問您是諸次關山某位仙隱的祖師嗎?」

  老者轉過身來道:「我也不知自己是誰... 假如你一定要問,就把我看作這諸次關山吧... 」

  這句話給蘆居子帶來的衝擊實在太大,他一時間怔住了。而在第二關山中,守候在山腳下的東方靜此刻也是震驚萬分:就在方才,他袖中的控界之寶關山鞭竟突然不見了!

  這根四尺長的短鞭,東方靜已經隨身攜帶了十年,平日都是藏於袖中、纏繞在右臂上,熟悉得就像身體的一部分,只要手輕輕一抖就可以握住鞭柄將其揮出,閉著眼睛都能指哪兒抽哪兒,此刻卻莫名不知去向。

  這是被誰偷走了嗎?但此時此地只有他一個人啊!東方靜盡量穩住心神,嘗試著感應它,就像在感覺自己身體的某一部分... 接著他似是鬆了一口氣,但神情又充滿疑惑。

  他還能隱約感應到關山鞭的存在,這件東西既沒有消失也沒有被偷走,只是天地祕境發生了某種變故,導致控界之寶也出現了變化。但這種變化只是暫時的,待恢復正常後關山鞭又會重新出現在他的袖中,就像從未消失一般。

  別問東方靜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其實他並不清楚原因,只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感應,彷彿是這片天地告訴他的。東方靜推測,這可能與蘆居子進入了第三關山有關,得等蘆居子出來之後再好好問問,不知他在第三關山中都遇到了什麼...

  儘管東方靜號稱諸次關山之主,但這片天地祕境對他而言仍然充滿未知。其實在方外聯盟中,各位所謂的方外世界之主,其實從來並不是方外世界真正的主人,他們更像是寄宿者或外來者,只不過是得到了方外世界的傳承罷了。

basalt 發表於 2019-3-9 17:47
346、天心神用

  東方靜有些忐忑不安的等候著,而山中的蘆居子正打量著面前的老者。這位老者形容古樸,留著長髮,簡單地挽了一個髻,用一根隨手摘來的樹枝簪著,身穿淡青白的袍子,袍子的面料是當今沒有的,似是古代的葛布。

  蘆居子問他是誰,他居然自稱「諸次關山」,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諸次關山就是這個方外世界啊!而面前的老者分明是一個人!難道他是這方天地意志的顯化?想到這裡,蘆居子陡然一驚,心念急轉中又做了很多猜測。

  老者或許就是方外世界之靈,就像很多東方仙俠小說中的天地之靈或西方玄幻作品中蓋亞意識?或許他就是這個方外世界的創造者留下的御神之念,或許什麼都不是,而是一種蘆居子尚未接觸過、也不能理解的存在。

  蘆居子在看老者的時候,老者也在看他,那完全不像一個凡人的目光,就像這片天地在凝視。蘆居子精通爵門望氣術,以他的修為境界,不僅可觀人情志,甚至能夠看穿腑臟與氣血運行,可是在這個老者身上他什麼都看不到,只是看見了一個人的形象而已。

  老者的眼中彷彿不帶任何人類的情感,看著蘆居子又搖了搖頭道:「你不是這裡的人,也不是你自己進來的。」

  這話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蘆居子卻自然明白了意思,趕緊點頭答道:「是的,我眼下尚非諸次關山傳人,亦未修習諸次關山秘法,是當代諸次關山的山主邀請我來作客。前輩既然自稱諸次關山,我可以稱呼您一聲諸前輩嗎?」

  蘆居子的應變很有意思,與這樣一位可能「不是人」的老者說話,居然還給了對方一個稱呼。老者不置可否道:「怎麼稱呼我,是你自己的事。」

  蘆居子斟酌著開口道:「能否請教諸前輩,您自稱諸次關山,就是這片天地祕境的意志顯化嗎?」

  老者:「你可以這麼理解,見到我就像見到了這方世界。人自能與天地對話,只是形式不同。」

  人怎麼與天地對話?就看如何去理解。假如一個人用一塊石頭敲自己的腦門,會感覺到疼,這就是一種與天地對話的方式,因為那塊石頭就來源於天地世界;只是眼前的情景非常奇特,天地居然有了一個擬人化的形象可以交談。

  蘆居子又問道:「能否請教前輩,您的樣子是否就是諸次關山的創造者?」

  老者:「也許吧... 我並不清楚... 這只是你眼中的樣子。」

  蘆居子:「能否請教諸次關山秘法?」

  老者搖頭道:「你不是,所以不能。」

  蘆居子也明白老者的意思:他並非諸次關山的傳人,也沒有修習過諸次關山的秘法,相當於沒有得到這方天地的認可,所以與此有關的問題老者都不會回答。但老者既然出現了,肯定是因為他觸發了某種契機,行止符合這方天地祕境的某種規律。

  蘆居子本能地感覺這是一個千載難尋的寶貴機會,或可解開這麼多年無人能回答的疑問。他取出一截竹根道:「不瞞前輩,這是另一處天地祕境的控界之寶,我擁另一座方外世界。可是迄今為止,我為何沒有在自己的世界裡遇到您這樣的存在呢?」

  他之所以敢將盧餘洞的控界之寶九節根拿出來,因為他沒有在老者身上體會到任何惡意... 當然了,同樣也沒有體會到善意;蘆居子以望氣術觀察對方時,就像在觀察無私無欲的天地。

  老者看著他手中的九節根道:「原來你得到了另一處世界傳承?我不知那個世界是何情景,無法告訴你為什麼。每個世界的規則不同,就像每個人都有區別... 這裡不是盧餘洞,就是諸次關山。」

  蘆居子心中又是一驚,方才他根本就沒有提到「盧餘洞」啊... 對方怎麼就知道了?再一轉念,又有些明白了:他身在這方世界中,面對著世界的意志,而此刻自身也是世界的一部分,老者怎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一念及此,蘆居子趕緊將心念定住。人能控制自己的思維嗎?比如村外山坡上的那隻羊,能說不想就不去想嗎?普通人恐怕不行,可蘆居子能做到,他有這種定力修為;但是另一方面,哪怕是大成修士,該考慮的問題也一定會考慮。

  蘆居子盡量抓住機會又問道:「您能否告訴我,諸次關山從何而來?不僅是諸次關山,還包括像盧餘洞等等方外世界,又是從何而來?」

  這是困擾蘆居子多年的問題。他雖然身為盧餘洞洞主,卻始終搞不清楚盧餘洞是怎麼出現的,就連歷代祖師對此亦語焉不詳。假如換成丁齊來到這裡見到這位老者,應該也會請教同樣的問題。

  老者的回答是幾句反問:「你可知自己從何而來?我如何為我?元神心境從何而來?」

  蘆居子:「您的意思是說,方外世界也是被人創造的?」他之所以會這麼問,因為剛才問過老者,此刻顯化出的形象,是不是就是方外世界創造者的樣子;而老者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雖然看似沒有答案,卻等於默認了一個事實:方外世界是有創造者的。

  老者:「不是我的意思,就是這個意思:你可以問問自己,我從何而來?天地皆從造化而來,人亦是,但為人者可造化已身世界,知造化方得為人。方外世界是一種寄託,或寄託形神,或寄託心境。」

  蘆居子:「那麼諸次關山是寄託形神還是寄託心境?」

  老者:「我不知道,但既成世界,有區別嗎?」

  從來歷看,這兩者當然有區別,而且區別很大!蘆居子推演老者話中的含義,想到了很多種可能。比如寄託形神,可能是創造者的形神化為了世界,這個世界就是他本人,只是存在方式不同;而寄託心境,則代表了創造者的某種心境顯化成了一個世界,而創造者本人已不知去向。

  蘆居子所擁有盧餘洞,應該就是寄託心境的世界,代表了一種隱逸之心,隱逸中又有抱負未展的不甘。

  蘆居子年輕時讀過的一詩:「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這樣的詩描述的就是心境所寄託的一個世界,而世上居然有人能將這樣的世界顯化出來、真如常在!(編者注:海子,當代詩人,在寫下這首〈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後,在山海關臥軌身亡,得年26歲。)

  這也太過匪夷所思了... 可是如此之多的方外世界既然已經存在,那麼無論怎樣的神奇來歷都有可能。可惜面前的老者並不是一個真正的人,對他而言世界就是世界,既然沒有做出更多的解釋,那麼就不會再解釋。

  蘆居子:「您又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老者:「如你所見。」

  蘆居子:「或是形神寄託,或是心境寄託、情懷寄託,怎能無中生有,顯化為一方天地?」

  老者:「你所言之物,所謂形神、心境、情懷又是從何而來?『無中生有』便是已有。你能來到此地,而其他人不能,說明你有見到我的修為。那麼還有些人能做到的事,你辦不到甚至無法理解,但在我看來,就是這般簡單,是天經地義。」

  蘆居子:「晚輩還想請教,外人為何能進入這樣的世界?得傳承者又為何能掌控世界?」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得到控界之寶與天地祕境傳承就可以出入甚至掌控相應的方外世界,一切彷彿天經地義,但為什麼會這樣呢?

  老者答道:「如身入人心,又如同體天心,此謂天心神用。」

  聽見這句回答,彷彿感受到天地意志本能的回應,似神念又非神念,蘆居子莫名就有了某種認知,也明白了這句話中一系列的含義,但又不是全然透徹...  

  假如是丁齊來到這裡,從他的見知角度可能理解得更為直觀,因為丁齊創出了方外秘法。對於丁齊而言,最初進入方外世界的感受,就相當於進入他人的精神世界,只是將純粹的精神活動變成了具體的行為,如身入人心。

  而丁齊以景文石為寄託,與天地共情,又如同體天心。丁齊剛開始並不知控界之寶的存在,後來也不必藉助控界之寶;看似他走了一條彎路,實際上卻是直取捷徑,只是這條捷徑若換成別人恐怕也走不出來。

  天心已不仁、已無私,不因丁齊是「好人」、蘆居子是「壞人」而有所不同。這有點像燒開水,無論是丁齊還是蘆居子去燒,在一個大氣壓下,水的沸點都是攝氏一百度... 這種比喻當然是不確切的,但確切的含義卻形容不出來,總之能體之便能用之,此謂天心神用。

  此刻的蘆居子已經意識到,不必去形容眼前這位老者是什麼身份,他應該就是這個世界的天心顯化。人可以與天地交流,但天地不會直接告訴你問題的答案。

  有一類命題,是你能做到的時候自能證明,你做不到便無法理解。就算是大成修士亦有雜念,蘆居子在這一刻想到了很多,比如宇宙起源、微觀效應、人工智能等等...  

  天地祕境莫名的變化終於消失了,關山鞭又出現在東方靜的袖中,就像它從未「離開」一般。東方靜無法解釋這一切是怎樣發生的,但它就是發生了,東方靜是親歷者與感應者。

  他站起身向那條山路望去,不久之後,就見蘆居子的身形飄然出現。東方靜趕緊迎向前去道:「蘆師,您回來了!第三關山的情形如何?」

  蘆居子沒有說話,而是直接送了一道神念,讓東方靜在原地愣了半天。

  良久之後,東方靜才長出一口氣道:「師父說的沒錯,要有大成修為才能涉足第三關山,今日多謝蘆師!」雖然沒有找到千年龍筋藤,但對東方靜而言收穫卻更大,至少他確認了進入第三關山的條件,並且知道進去之後會遇見什麼。

  蘆居子問道:「東方山主知曉那位前輩的來歷嗎?」

  東方靜:「未曾見過,不敢說知曉... 但曾聽師父說過,若將諸次關山秘法修煉大成,自能與這方世界交談,應該就指蘆師方才的經歷。而我師父本人也沒做到,他是聽師祖說的...」

  蘆居子:「我們且回去吧,施先生他們也許等著急了。」

  兩人又回到了第一關山。施良德倒沒等著急,正在孟三通等人的陪同下四處玩賞呢。當天無話,眾訪客於方外世界中住了一夜,第二天早飯後重新集合,東方靜打開門戶將二十名老外送了出去,但是「探險活動」至此並未結束。

  二十名訪客都是一臉茫然,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他們的記憶還停留在昨天下午,進入天地祕境吃了頓午飯剛剛出來,孟導遊召集大家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項,並告訴他們要返回天地祕境過一夜,但這段記憶不會保留...  

  說實話,他們原本是不太相信的自己會失憶的... 此刻的感覺很奇妙,剛才跟隨東方大師進了天地祕境,怎麼眼前一花又出來了?而且站的位置生了變化,陽光的角度也不同了。

  孟三通鼓掌道:「諸位貴賓,現在的時間是2o19年9月28日上午九點,請你們看手機或者有日曆功能的手錶確認一下。大家的意識應該還停留在昨天下午,而中間這段記憶消失了,我們已經在神奇的東方祕境中渡過了一夜... 」

  眾人回過神來紛紛看時間,然後發出一連串的驚呼,有不少人甚至當場爆了粗口。眼前的景象早在意料之中,孟三通又高聲道:「還記得我剛才,也就昨天下午說的話嗎?

  我在這裡告訴你們,可以在天地祕境中拍一張照片,可以是與某些景物的合影,也可以是你們特意留下的某種標誌。這張照片最好加上備註,只有你們自己才能看得懂。假如手機還有電的話,請你們翻一下相冊,看看能否找到這樣的照片?」

  在他的提示下,眾人都打開了手機相冊。豈止是一張照片,相冊裡多了很多最新的照片,而且他們都不記得是什麼時候拍的了。

  訪客中有一位叫羅尖森的中年男士,看地位應該是這夥人的領袖,正盯著手機中的一張照片皺眉不語。照片上的內容很簡單,就是有人用樹枝在河邊的泥灘上畫了幾個標記、還寫了幾個單詞,雖然他不記得是什麼時候拍的,但可以確定就是自己留下的。

  泥地上的標誌是美漫中幾位超級英雄的代表記號,是他兒子小時候畫的:m代表的不是麥當勞而是蝙蝠俠,所以形狀很平、兩邊拉的很開;s則是超人了... 其他兩個記號也都有對應的含義,那些單詞也是他兒子小時候給這幾位超級英雄起的綽號,外人是不會清楚的。

  羅尖森抬頭道:「East先生,我可以再進去一趟嗎?」

  他說的雖是英語,東方靜好歹也是上過大學的,聽得懂,他點頭笑道:「ok!」

  孟三通趁勢說道:「這次探險活動的最後一個項目,是讓大家還有半小時左右的時間,再次進入祕境,並由東方大師施展魔法,讓大家保留記憶... 」

  東方靜啥時候變成魔法師了?孟三通難道在嘲笑他單身嗎?當然不是,這是語言和文化差異的問題。孟三通也是臨時兼差的導遊,不知道怎樣表述才最準確也最容易理解,就只能這樣翻譯了。

  諸位貴賓在東方大魔法師的帶領下又一次進入了諸次關山,有工作人員告訴他們,昨天每個人特意拍下的、帶備註的照片是什麼場景,眾人隨即找到了對應的標誌或景物。

  比如羅尖森就在孟三通的陪同下,來到了離木屋不遠的小河邊,只見泥地上用樹枝劃出的痕跡猶在。羅尖森在胸口劃著十字道:「上帝啊,您的神奇永遠超乎想像!」

  不遠處的東方靜也聽見了,不禁微微一皺眉... 這跟上帝有啥關係嗎?但他也沒怎麼計較,看在那二十萬美元的份上,想說啥就說啥吧...

  諸次關山的第一次對外開放圓滿結束,訪客們所交的費用終於正式到帳,東方靜的個人存款一下子翻了好幾倍。

  發財了,這位東方山主內心中卻有一番不為人知的掙扎。照說有了這麼多錢,他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繼續宅下去了;可是諸次關山已與蘆居子談好了合作,往後每次開放,無論是開啟門戶還是帶著大家攀登山路,都需要他親自來動用控界之寶,壓力很大呀!

  但轉念一想,東方靜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懶了?尤其是昨天親眼見到蘆居子進入了第三關山,也對他很有觸動。自己當了這麼多年的山主,卻沒有辦法進入第三關山,真的需要好好修煉啊... 小時候的吃苦精神上哪兒去了?難道是因為沒有師父鞭策了嗎?

  不如就趁著對外開放的機會,不要再怕辛苦,這不僅是為了掙錢,也爭取境界再有突破... 東方靜剛剛下定趁機好好修煉的決心,又看見蘆居子領著那麼多手下,隨即想到自己也應該早點培養幾位傳人了,假如能夠培養成功,很多事情就可以交給弟子去辦,讓他們好好孝敬自己這位師父...

  想到孝敬,東方靜又想起了師父。師父將山主之位傳給了他,然後就拍拍屁股不知道跑哪裡逍遙去了,這十年也就見過幾次面,平日想找都找不著。照說傳承千年的天地祕境,總能留下很多值錢的古董吧?可是諸次關山裡的好東西實在不多,說不定都讓師父給賣掉換錢了。

  但師父好歹還給他留了幾件,他當年拿出去賣了兩千萬,才可以當個衣食無憂的宅男。如今諸次關山中所剩的古董基本都是祭禮陳設之物,是絕對不能再拿出去賣的,那麼合作開發也是必須的,自己總得給將來的傳人留點家底啊...

  東方靜的內心活動很豐富,他不禁嘟囔了一句:「我現在可以好好孝敬師父,他老人家如果肯回來坐鎮就好了!」

  聲音雖然不大,蘆居子卻聽見了,湊過來詫異地問道:「你師父還在世啊?」

  東方靜:「我什麼時候說過他去世了?他老人家活得好好的,將山主之位傳給我之後他就跑了,好幾年才回來一次,平日也不知在哪裡幹啥... 那感覺,就像是終於將燙手的熱山芋給交了出去,找到了我這個接盤的下家...」

  孟三通也聽見了,有些目瞪口呆道:「前輩高人真是捉摸不透啊... 擁有這樣的天地祕境,他為何還要... 」

  話沒說完,東方靜便打斷他道:「誰願意總守著深山老林裡連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換你也一樣!其實這些年我也很少來這裡,來幹嘛啊?」說著話又嘆了口氣道:「如今真得感謝方外聯盟!」

basalt 發表於 2019-3-16 14:38
347、不一樣的高人

  每個人所處的角度不同,對事物的看法與感受當然不一樣。孟三通身為遊懷界遺落在外的傳人,一直保留著控界之寶以及祖師傳承,想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找回天地祕境,因此他對於世代擁有天地祕境的蘆居子和東方靜等人當然非常羨慕。

  可是東方靜他師父倒好,根本就不願意待在諸次關山裡面,交出天地祕境就像扔掉一個燙手的山芋,然後就跑出去逍遙、幾乎不再回來了;而東方靜本人這些年也很少回到天地祕境,就在外面當宅男,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可是在東方靜看來,深山老林裡一個與世隔絕、甚至是世人不知的地方,只有他們師徒兩人成天大眼瞪小眼,別說是天地祕境了,就算是仙境又怎麼樣?脫離了現代文明社會和正常人際交往與生活,誰願意長期待在這裡?

  東方靜再宅,也不會宅到這個程度啊!此地既無wifi也無外賣,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就算有龍筋藤輔助易筋洗髓又怎麼樣?他從小已經吃得夠多了,那玩意兒也算不上是什麼美味。在此可修煉諸次關山秘法、掌控天地祕境,但人的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修習秘法、掌控祕境嗎?

  當然不是!反過來才對:修煉秘法掌控祕境,是為了更好的享受生活、實現自我。

  東方靜的師父當年之所以感覺如釋重負,是因為他終於完成了傳承的責任,否則他一天沒有培養出合格的傳人,就總是被天地祕境所束縛,心境得不到真正的解放與自由。他老人家拍屁股跑掉的時候,應該是感到無比的輕鬆與歡暢吧...

  東方靜師徒並沒有失去天地祕境,只是不再受天地祕境的束縛。反過來,孟三通則是想要找回已經失去了的天地祕境,所以他沒有這等體會。

  蘆居子聞言則微微皺眉、若有所思,東方靜其實只講了很簡單的兩句話,一是「誰願意守著這連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二是「真得感謝方外聯盟」;但他卻想到了很多,猜疑東方靜意有所指,甚至還猜疑在第三關山見到的那位老者可能就是東方靜的師父,等在此故意裝神弄鬼,提醒他不要亂打諸次關山的主意...

  孟三通有些不知趣地問道:「為何要感謝方外聯盟?如此好事,難道不更應該感謝蘆師嗎?」

  東方靜忙道:「當然要感謝蘆師!我們是合作者嘛!蘆師又幫了我這麼多忙!大家一起開發天地祕境,好處多多!但若沒有方外聯盟,就很難有今天這樣的機會,各方外世界也不可能放下戒心彼此合作啊... 我已將我們的合作情況報告聯盟總部,丁盟主非常高興,說這種模式將來值得推廣!」

  東方靜沒撒謊,他真的將與盧餘洞的合作報告給方外聯盟總部了,遠在大理「潛伏」的丁齊也聽說了消息,還讓冼皓給東方靜回了話。冼皓打算在方外聯盟總部的工作會議上特意提及此事,鼓勵各成員之間合作互助。

  這番話聽在蘆居子耳中卻是另一種滋味,他感覺東方靜這個宅男也挺有心計的,這分明是對他有所防備;因為東方靜一旦出了什麼意外,而諸次關山被他人佔據,傻子都會想到是怎麼回事... 這不僅是方外聯盟所不允許的,也觸碰了各家方外世界的底線。

  在蘆居子看來,東方靜有點想多了。在他眼中,東方靜比一根廢柴也強不了多少,不過是有幸得到了諸次關山傳承而已。他並沒有想像控制五心谷那樣奪取諸次關山,因為根本沒那個必要;合作既然已經開始,將來很多事情東方靜便身不由己,蘆居子想得到的東西遲早會得到。

  回到龍潭山墅,累了兩天的東方靜自己找地方去休息了。蘆居子又問施良德:「施先生,您這次來了諸次關山,是否也順便去五心谷視察一番?」

  施良德擺手道:「不必著急,等將來局面都穩定了再說,反正已經是自家的地盤。我最近想去島上待一段日子,好好修身養性。」

  施良德為什麼不去五心谷?因為真的沒必要,況且他可不是蘆居子,掌握著五心蓮時便是無敵的存在。五心谷中畢竟有三萬多人,很多人可能還想著「推翻」蘆居子呢,萬一起了衝突說不定會發生不測。以他的身份沒必要輕易涉足險地,況且五心谷中的靈植這次蘆居子也已經給他帶來一批了。

  施良德要去靜沙島還有另一個原因,朱大福那邊問他要八百公斤黃金,願意以各方外世界中的特產靈物交換,施良德當然求之不得。八百公斤黃金收集起來雖然挺費勁,但他也不是辦不到,所以想要先以黃金把東西換到手再說。

  施良德已經體會到了這些天地靈物的好處,這次又去諸次關山吃了一截龍筋根去爬山,差一點就能越過第一山脈到達第二關山了,如今正需要加把勁修煉,好早日突破境界,更多更好的天地靈物正是他此時所需要的。

  施良德知道朱大福,也就是莊夢周,找他換黃金是想拿來贖回塗至的,而蘆居子攻略五心谷的計劃既然已經成功,綁架塗至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人也可以放了。反正這些黃金轉一圈之後還是會回到他的手上,等於是空手白得了那麼多天地靈物,這樣的買賣誰又不願意做呢?

  施良德離開龍潭山墅後直接去了靜沙島,自己想辦法去籌集黃金了。第二天蘆居子也要返回五心谷,臨行前特意叮囑孟三通:「下一步諸次關山就要對方外聯盟的其他成員開放,在那種場合,你就不要再露面了,派生面孔來,用麻曉上次沒有見過的人,讓他們暫時不要暴露靜沙島或遊懷界弟子的身份,都自稱盧餘洞弟子就好。」

  孟三通點頭道:「這些我當然明白,蘆師儘管放心!我們如今都已經是盧餘洞弟子,拜在蘆師您的門下;今天好不容易有機會單獨向蘆師請教,能否問一個問題?」

  蘆居子:「有話就說吧。」

  孟三通:「若秘法傳承與控界之寶仍在,假如有一天找到了天地祕境的門戶,還有沒有辦法再進去?」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就是遊懷界眾弟子數百年來期待的目標,也涉及到修煉方外世界秘法的一個悖論。

  各方外世界秘法中至少都包含江湖八門秘術之一,但八門秘術只是感應之法,可以說只是一個引子,並非是真正的方外世界秘法。

  舉個例子,想要修成遊懷界秘法、掌握控界之寶,必須有一個感應與感悟遊懷界這方天地的過程,且需身在遊懷界之中才能進行。假如就是出生在天地祕境中的居民還好說,如果是外面的人,在秘法沒有修煉成功之前,就必須被師父帶進天地祕境。

  而像遊懷界這種情況,雖然秘法傳承和控界之寶都還在,但已經沒有人能把他們帶進遊懷界了,因此理論上就不可能將游懷界秘法修煉成功... 若真如此,那麼將來就算找到天地祕境又能怎樣?

  蘆居子看了孟三通半天,這才緩緩開口道:「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孟三通上前一步,激動地問道:「蘆師有何辦法?能否傳授弟子?」

  蘆居子:「你可知控界之寶為何物?它就是一方世界顯化。遊懷圖還在你等手中,它其實就相當於凝練了遊懷界的所有信息。想要修成秘法、掌握控界之寶開啟門戶,需要溝通感應那方天地,應該也可以直接感應控界之寶。」

  孟三通問道:「如何才能成功?」

  蘆居子道:「當你能感應控界之寶中所凝練的那一方天地,方可溝通祭煉,但前提是至少要有大成修為。」

  孟三通問:「也就是說... 蘆師您可以辦到?」

  蘆居子:「我只是說這個辦法可以試試,沒說一定能夠成功。」

  孟三通追問:「假如蘆師得到遊懷界秘法,又拿到遊懷圖,就有可能打開門戶了?」

  蘆居子微微點頭道:「是的。」然後又扭頭看著他:「我還以為你們更早就會問我呢...」

  孟三通有些尷尬地答道:「現在問也不遲啊... 也還沒有找到遊懷界嘛!」

  蘆居子說:「遊懷界雖未找到,但是靜沙島、五心谷、諸次關山,如今不都是我等可自如出入的天地祕境嗎?」

  孟三通道:「慚愧... 其實我們早該將遊懷界的秘法與遊懷圖呈給蘆師了。」

  蘆居子收編遊懷界眾弟子,把他們帶到靜沙島並傳授了靜沙島秘法,這夥人也成了為蘆居子效力的手下。但他們到現在還保留著遊懷界秘法傳承以及控界之寶,找不到天地祕境,這些其實就是沒用的東西,蘆居子也沒主動開口問他們要。

  今天孟三通終於有點繃不住了,主動詢問蘆居子在這種情況下可有重新進入遊懷界的辦法,蘆居子告訴他有種辦法可以試試,但必須要有大成修為才行。孟三通等遊懷界弟子也不可能再去找別人幫忙,如今話已出口,就等於要將秘法傳承和控界之寶拿出來。

  蘆居子志得意滿而去,同樣志得意滿的還有一眾來自西方的訪客。他們見證了奇蹟,很多人同時也在感嘆,這樣的神奇祕境為何被一位東方巫師守護。他們雖然稱呼東方靜為East先生或東方大師,但在內心深處還是就把他當做一位巫師。

  訪客中的羅尖森是一位旅行家與探險家,同時也是一位銀行家、某財團的第三代繼承人,如今還掌控著家族基金會以及好幾個慈善基金會。有了這次的探險經歷,他回去之後便組織了一個祕境隱修會,致力於在全世界範圍內尋找這種不為人知的地方。

  其成員基本與羅尖森都是同一類人,他們組織了很多次考察活動,也和東方靜建立了長期合作關係。有意思的是,東方靜並沒有被吸納為祕境隱修會的成員,訪客們甚至都沒有告訴他這個組織的存在。

  但東方靜扮演的角色非常重要,他成了祕境隱修會與方外聯盟之間的聯繫人,給很多方外世界帶來了大筆收入,人稱「送溫暖的東方山主」...

  也不是所有的方外世界都願意對這樣的訪客開放,比如九放離空島就因為種種特殊原因,並不在聯盟內開放祕境,當然也不做這些老外的「生意」。丁齊後來又想了一個辦法,讓方外聯盟所有成員都能從中分享好處。

  丁齊找到了一個新的方外世界,就是傳說中的梟陽國,讓這處天地祕境由方外聯盟全體成員共同開發。東方靜聯繫「客人」來參觀祕境,梟陽國是必經的一站,接待工作由大家輪流負責,收入也是共享的。

  當初蘆居子企圖用梟陽國的線索設局刺殺丁齊,但梟陽國這個方外世界是存在的,後來還真被丁齊以及方外聯盟找到了... 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就在東方靜這次領著眾訪客進入諸次關山的當天夜裡,丁齊也帶著幾個人在五心谷中看一齣好戲。

  葉宗清身為谷主,有一座很漂亮的獨立院落。丁齊從外面悄悄摸進來之後首先找到了陳容,然後陳容帶著他找到了葉宗清,葉宗清又叫來了最信任的掌花使賈谷林,幾人私下裡有一番密談。

  蘆居子雖不在,但他的手下還時刻監控著五心谷中的動靜。賈谷林晚上跑到葉宗清那裡,也驚動了監視他們的人,難道是在搞什麼密謀,想要對付蘆居子嗎?於是有一位掌花使悄悄地摸進了葉宗清的院子,想要暗中窺探。

  這位掌花使名叫魯修廷,他怎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這是因為葉宗清性格溫和,她的秘法修為雖然是所有掌花使中最高的,但她從來沒有顯弄過手段立威,也沒必要顯弄什麼手段,大家就不太清楚她的厲害。而如今五心谷已經被蘆居子控制了,所有掌花使都失去了副器,魯修廷也就沒有再把葉宗清當回事。

  五心谷秘法中包含了飄門隱峨術,擅長潛行... 所謂藝高人膽大嘛,魯修廷自以為修煉得還不錯,而且就算暴露了也不必怕什麼,所以就摸進了葉宗清的院子。

  葉宗清不是蘆居子的對手,但並不代表她的這個谷主是白給的,魯修廷才剛摸到院牆外就被發現了;而且不僅是葉宗清,丁齊和陳容也都發現他了,只有賈谷林一時沒有察覺。

  得到眾人提醒之後,賈谷林非常氣憤,這魯修廷也太放肆了!丁齊卻勸他不必有什麼反應,該喝茶喝茶、該聊天聊天,就當那魯修廷不存在。

  魯修平摸進院子之後,先躲在屋外偷聽了一會,並沒有聽見任何動靜,然後又探頭探腦地通過窗口向屋裡張望,也沒有看見任何人。他覺得很奇怪,難道人去了別的地方?這麼想著膽子便大了起來,竟然輕輕推門進了客廳。

  屋裡點著燈,葉宗清等四人就在正中間坐著,但魯修廷卻視而不見,躡手躡腳地在各個角落裡翻找了一番,還盡量把留下的痕跡抹去,然後進了裡間的屋子... 最終他也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折騰差不多有半小時,這才掩上門出去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更詭異了... 因為他出去之後,先在門外發愣了幾秒鐘,然後又推門進來,繼續重複上一次的行為,四處翻找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離開...  

  魯修廷一次次出去,然後又一次次轉身進來,就像在播放一段無限循環的視頻... 相同的場景半小時就來一次,轉眼已過去了兩個多小時,魯修廷已經是第六次進門了,也不嫌累得慌。看他的樣子,應該是根本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賈谷林一開始看愣了,後來又給看樂了,終於小聲驚嘆道:「假如是在深山老林裡,他會被自己活活累死的。」

  葉宗清笑道:「那倒不至於... 他又不是傻子,累趴下的時候自然會放棄的。」

  陳容補充道:「他應該沒法想通自己為何突然間就疲累不已,恐怕會懷疑自己得了急病,然後之後也說不定真的會生病...」

  賈谷林問:「他已是掌花使,又怎會莫名生病?」

  魯修廷好歹有修為在身,通常是不會生病的。丁齊則緩緩道:「正因如此,身心錯亂才會大病一場。今日不適合動手殺他,就略施懲戒吧...」

  魯修廷是最早投靠蘆居子的掌花使之一,如今已是蘆居子最忠實的狗腿子,站在五心谷的角度當然是最令人痛恨的族中叛徒。但丁齊並沒有打算在今天就動手,所以暫時饒他一命。賈谷林又問道:「丁盟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您又是怎麼辦到的?」

  丁齊沒有說話,葉宗清在一旁解釋道:「這就是丁盟主的修為,我等遠不能及,未到地步,甚至連看都看不懂。」

  陳容道:「也未必看不懂。如今我們所在的屋子,就像一處天地祕境,而他就像誤入天地祕境的普通人,出門之後便會忘了自己進屋的經歷;他只會記得自己正打算要潛入屋中,於是便又摸了進來... 」

  看著又一次躡手躡腳摸進屋的魯修廷,賈谷林終於明白了原因,不禁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這是怎樣一種詭異而恐怖的經歷?人一出去之後就忘了,只記得自己正打算摸進來,於是又摸了進來... 一段記憶的缺失,便使行為陷入了無限死循環啊!

  真正令賈谷林感到震驚的是,丁齊的手段完全不著痕跡,假如其他人不提醒,他甚至都沒看出來。誰說高人鬥法就一定要祭出法寶滿天飛?丁齊沒有任何舉動,但其實已經出手了,誰碰到這樣的對手,甚至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丁盟主不愧是方外聯盟的盟主,這是修煉的什麼秘法?又到了怎樣的境界?說他神通廣大吧,賈谷林的感覺又怪怪的,這與傳說中那些高人完全不一樣。

basalt 發表於 2019-3-16 14:39
348、需要一個機會

  魯修廷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至少有三境修為的掌花使;這裡也不是什麼天地祕境,只是一座普通的屋子。丁齊端坐在屋,不動聲色間彷彿便將此地化為了另一世界,能讓魯修廷對屋內正在談話的眾人視而不見,還保留不了從進門後到出門前的記憶...

  同樣置身其中的陳容、葉宗清、賈谷林並未受到任何影響... 或者說可能也有影響、但他們並沒有意識到,因為丁齊並不是向他們出手,只是令他們成為清醒的旁觀者。

  不提旁觀者的感受,丁齊本人看著眼前行止滑稽的魯修廷,不禁想起了兩年多之前遇到的那位神秘吳姓老者。

  吳老前輩當年曾給了施良德一張治皮膚病的單方,還對他講了一夜江湖套路,這是施良德發家致富的起點。施良德後來找了吳老很多年,終於又在境湖市的小赤山公園裡見了一面。吳老拒絕了施良德求取疲門觀身術的要求,並警告施良德今後不要再派人四處尋找他。

  施良德走後,老者發現了隱藏在山坡樹叢後的丁齊,與丁齊有一番交談。當他提到疲門觀身術的時候,老者並沒有談秘法,除了《扁鵲見蔡桓公》之外,他還建議丁齊去讀另一篇寓言《季咸見壺子》。

  時至今日,丁齊不僅理解了那篇寓言描述的境界,而且親身展示了這種境界,他本人也很感慨。遇見吳老是前年,而將時間再往前推,三年前的秋天他弄死了田琦,由此改變了自己的人生。三年前的事件對丁齊而言也算是一個人生的新起點,而在那時,他恐怕也想不到今天。

  來來回回反覆折騰的魯修廷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又一次出門後他並沒有轉身再進來,而是很疑惑地抬頭看天... 天還是黑的,但星空的光影好像莫名起了變化... 他又突然腳一軟、差點栽倒在地,有一股深深的疲乏感襲來,神氣憑空有了巨大的損耗。

  是損耗,而不僅僅是消耗... 魯修廷這種人對自己的身心狀態有非常清晰的感知,所以當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完全沒有徵兆時,他就懷疑自己是否得了急病、或者修煉出了差錯,剛才還打算偷偷摸進屋裡看看情況的,此刻只得放棄了計劃,喘息著離開了院落...  

  丁齊輕嘆道:「他的體力可夠好的!」

  像魯修廷這樣反覆走進屋子,始終在丁齊的法術影響下卻毫無察覺,不知不覺間其實已對神氣造成巨大的消耗,他居然能夠挺到現在,說明根基還是很不錯的。葉宗清有些慚愧道:「他好歹是在五心谷長大的,也是自幼天資出類拔萃之輩。」

  五心谷三萬多人,掌花使只有幾十個,他們每個人都是天賦出眾。而且此地居民平日是以外界難得的各類靈植為主食,身為掌花使又有秘法煉化手段,身子骨不好都不可能。

  丁齊又揮了揮手道:「不必再理會他,反正這個人已經廢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令一旁的賈谷林打了個冷顫。修煉五心谷秘法或是其他各方外世界秘法,很少會有傳說中走火入魔一類的狀況。假如修煉不得法,身體狀態或者心理狀態可能會出問題,但那種情況很少見,至少在五心谷不會很嚴重,大不了最終練不成罷了。

  至於這個原因並無太多人去深究,反正自古以來具體情況皆是如此,走火入魔之類的說法都是不知真假的典籍傳說所提到的。但仔細想想,這應該是因為修煉方法的特殊之處所致:秘法需要在相應的方外世界修煉,而天地意志本身便是一種保護。

  假如在一個方外世界修煉另一個方外世界的秘法,且不說能不能練成的事,弄不好是會出問題的... 但自古好像也沒人這麼幹過。

  丁齊剛才說「魯修廷已經廢了」,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其人將來不再擁有一名掌花使的修為,而這是五心谷自古以來從未聽說過的情況。丁齊坐在那裡沒動,也根本看不出他如何出手,魯修廷進進出出折騰了自己這麼一番,臨走時已失去了修為,這情況怎能令人不懼?

  其實還有些話丁齊沒有說。他曾是個出色的心理醫生,解決了很多求助者的問題;可是從醫生的角度,想治死一個人可比治好一個人容易多了... 想當初他還沒有修煉方外秘法之時,已經能不留痕跡地弄死了一個田琦,如今廢掉一個魯修廷更是易如反掌。

  葉宗清顯然不想再提魯修廷的話題,無論如何那也是五心谷自己培養出來的掌花使,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簡直太丟人了;她輕咳一聲道:「丁盟主不打算在今日動手殺人,時機確實尚未成熟。原本我還想設法聯繫丁盟主商議,能否多給那蘆居子一段時間?」

  丁齊:「不能!」

  葉宗清有些意外地反問道:「為何?」

  其實剛才他們正在討論這個話題。蘆居子做了很多葉宗清以前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而目前五心谷的改革已經逐漸走上了正軌,假如丁齊等人不再干預,可以說是大局已定。葉宗清希望這場變革能夠繼續進行下去,至少進入一個穩定的常態,直至成功扭轉大部分族人的思想意識為止。

  葉宗清的意思是再給蘆居子一段時間,這個週期甚至可以延長到半年,結果話一出口便被丁齊很乾脆地拒絕。

  丁齊也反問道:「假如用一句最簡短的話總結蘆居子改造五心谷的目的,妳認為是什麼?」

  葉宗清想了想答道:「為他所用。」

  丁齊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五心谷的確需要改變,蘆居子的手段也很不錯,每一招都非常有效。按目前的形勢推行下去,就算他不以強力壓迫,五心谷也自然在他的掌控之中。這個人不愧做過領導啊... 他重點只抓了兩件事:經濟基礎和意識形態。

  他控制了門戶,走到這一步算是大局已定,不需要再為五心谷操什麼心,只需為自己操心就行。最新的任務妳們也看到了,是一份拓荒令,或者說新領地開發計劃。探查族人此前並未開發的地域,他以貢獻點為報酬,然後圈佔所有資源。

  他的目的如今已經顯現,這次外出回來,還會發布很多新的任務,那些水車和倉庫也不是白造的,下一步便會是要建造作坊和工廠。如果說迄今為止變革都是五心谷所需,那麼他下一步的計劃對五心谷而言便是浪費和消耗了,妳們終會付出努力卻得不償失。」

  賈谷林不解道:「浪費與消耗... 此話怎講?」

  丁齊看著陳容道:「妳出山的時日已經不短了,還特意去進修過社會學,若以五心谷為課題,妳是怎麼分析的?」

  賈谷林並不知道陳容來自琴高台,他也不知道方外門的事情,更不清楚葉宗清已加入了方外門,所以丁齊問話較為含蓄。陳容想了想答道:「我談一談最近的體會吧... 其實大部分都是從書上看來的。假如五心谷是一個完全封閉的世界,那麼想要控制這個世界,先是要控制生產資源。

  比如蘆居子在這裡建造的水車和各種作坊,都是歸他所有,人們若想獲得貢獻點,就只能為他工作,沒有別的選擇。由於他掌控了這個世界,大家也很難有反抗的餘地。可是五心谷並不是完全封閉的,還有通往外界的門戶,所以情況又不一樣,他的做法有點像... 」

  葉宗清插話道:「有點像經營殖民地。」

  陳容:「對,就是這樣!我剛剛學過一點歷史,感覺這更類似現代社會的經濟殖民。第一步是社會改造,包括經濟基礎與意識形態的改造,還有簡單的基礎建設、打造生產組織方式,那麼下一步便是要創建或轉移各種產業了。

  但是蘆居子要在五心谷創建的產業,絕不是五心谷自身需要的產業,所生產的更只不過是他能拿到外面換取最大利益的東西。我舉個例子,比如說在這裡加工各種毒品,五心谷需要的是毒品嗎?當然不是!但門戶控制在蘆居子手中,這裡真正需要的物資也只能從他手中獲得。」

  丁齊問道:「五心谷真正需要什麼?」

  陳容:「需要最大程度的自足,這正是丁盟主派我來協助葉谷主的目的。為了盡可能減少掌花使的負擔,解決數百年來始終存在的矛盾,五心谷民眾需要自己動手生產很多東西,以減少對於外界物資的依賴,只有實在不能自產的,才由外界提供。

  再舉個例子,三萬多人,僅僅是服裝一項,每年要運進各種成衣幾十萬件。而五心谷完全可以自行種植棉麻等物,組織人群學習紡紗織布、裁縫衣物,這一項完全可以儉省。再如各種日用品,凡當地能加工各種竹木陶瓷,能製作器物做為替代的,均無需再由外界供應。

  假如這些器物的附加價值很高,屬於外界沒有、或者成本很高的工藝,我們也可以運原材料進來加工,然後當成特產拿出去賣... 三萬多人,可以組織起來好好培訓。」

  她一開口說了很多,借鑒的是琴高台數千年來早已形成完整體系的經驗,最後道:「蘆居子寫了一份白皮書,其實我也準備好了一份,是五心谷後續的發展計劃。蘆居子已經把基礎打好了,下一步我們可以著手實施,而不能再按照他的意思來。」

  丁齊:「很好,看來妳這段時間也沒有閒著。五心谷真正要做的事情,恰恰是蘆居子不會做、也不會允許五心谷去做的事情。按他的計劃,五心谷永遠實現不了自足,只會受制於他。」

  為何這麼說?從經濟殖民的角度也能得到解釋。五心谷的自足,對蘆居子而言無利可圖。比如說若是這裡的衣物都可以自產,不需要再從外界運來成衣,對蘆居子有什麼好處呢?他又不可能拿著衣物到外面去賣,這樣一來反而等於浪費了他的勞動力資源。

  蘆居子不需要五心谷生產這些東西。反正所有的物資都以貢獻點換取,那麼所有人都只能完成他所指定的任務。

  五心谷想實現自足還有一個潛在的障礙,就是很多產業與外界相比幾乎沒有任何競爭力。如在當地展紡織業,能競爭得過外界那些物美價廉的工業成衣嗎?以前掌花使們無償提供了大量物資,實際也等於瓦解了當地本可自足的產業發展,雖然他們是無心的也是好意的。

  如今蘆居子下令外界物資不再無償提供,從制度而言是更合理的,但在經濟殖民的體系下,當地仍然發展不出自身真正需要的產業,而只能向蘆居子出賣資源或勞務。

  所以五心谷的下一步改革,必須先要把蘆居子拿下,並對掌花使的行為也進行限制,有些物資不可再大量運進來與本地產業競爭,這樣才能逐漸走向自足。陳容已經準備好了一份計劃書,但是並沒有拿進五心谷,有必要的話可以隨時出去列印,再帶進來分發。

  賈谷林也是接受過現代教育的年輕人,聽了半天已然明白過來,有些激動道:「對!正該這麼辦!丁盟主打算何時動手?有把握嗎?需要我們做什麼?」

  丁齊沉吟道:「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蘆居子派手下綁架了我的一名弟子,也不能讓他被關太長時間,也該把人救出來了... 過幾天就動手吧。」

  葉宗清追問道:「蘆居子此次秘密離開五心谷,不知要在外面逗留多長時間?」

  丁齊:「明天肯定回不來,最快也得是後天。」

  葉宗清提醒道:「其人有五心蓮在手,在五心谷近乎無敵。丁盟主的修為當然不在他之下,可是在這裡動手的話恐怕也會吃虧,不如趁他外出的這段時間...」

  賈谷林一拍大腿:「谷主說的對!最好不要在五心谷和他動手,若是在外面,五心蓮便沒有什麼用處了。我有一個建議,無論他走那條路,門戶是必經之地,我們可以埋伏在門戶旁伏擊!」

  丁齊心中暗道:「誰說五心蓮在外面沒用了?」控界之寶就算拿出方外世界也是有用的,可是以賈谷林的修為恐怕還接觸不到這些,所以丁齊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道:「二位的建議很好,但是嘛... 我還是想在五心谷試試,最好是堂堂正正當面將其拿下。」

  葉宗清:「為何捨易求難?」

  丁齊笑了笑:「放心吧,我有把握才會在五心谷動手,否則便會選擇在外面伏擊。」

  陳容對師父那是絕對信任,丁齊既然這麼說了 ,那麼動手時肯定是有把握的,她也開口道:「二位難道不覺得,在五心谷當面制伏蘆居子,才能起到最佳的震懾效果嗎?否則蘆居子一去,妳們就不怕他所做的努力半途而廢?」

  「半途而廢」這個詞用得很有意思... 丁齊等人想做的事情,蘆居子確實已經完成了一半,至於剩下來的另一半,是蘆居子不會去做的,丁齊等人恰好可以接過來繼續推行。而推行這樣的改革也需要權威保證執行力,在五心谷當眾制伏蘆居子,便可以取代其已建立的權威。

  幾人商議已定,天明時分丁齊獨自走出院落,穿過平原,登上了聖峰。平原有很多村莊,聖峰腳下也已新修了掌花使議會的辦公場所,至於聖峰頂更有蘆居子的手下把守,但誰都沒有察覺到丁齊的存在。

  這是飄門隱峨術嗎?或許是、或許不是,這反正是丁齊自己的手段,已不必拘泥的是哪一門秘術達到的效果。陳容先前不好出去與丁齊見面,就是因為門戶內外都有蘆居子的手下看守,她很難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自如出入,但丁齊卻可以做到。

  丁齊腳踏水面來到那水潭中央,左手握著景紋石,在原先安放五心蓮的地方坐了下來,彷彿將形神化作了大陣中樞已失去的五心蓮。假如眾掌花使還沒有失去副器的話,便會感覺五心谷的大陣再度恢復了運轉。

  黃昏時分,閉目端坐的丁齊輕輕抬起了右手,指尖似是凝聚出了一滴水珠,在夕陽下折射出璀璨的光澤。這水滴又彷彿漸漸凝結成了冰晶,而冰晶還在緩緩生長,在丁齊的右手上方化作了一朵蓮花的形狀,最終定格為五心蓮的模樣。

  五心蓮原先的樣子很大,它是漂浮在半空的。丁齊睜開了雙眼看著前方這一朵蓮花,在他的目光注視下,五心蓮又變得越來越小... 最終丁齊將手腕一翻,這朵蓮花落在了他的食指第一節中央,化為了一枚帶著蓮花紋戒面的水晶戒指。

  葉宗清等人不知丁齊有何手段能在五心谷與蘆居子相鬥,而丁齊此舉是在預做準備。周圍無人看見這一幕,丁齊終於站起身來,神情顯得有些疲憊,緩緩舉步離開了峰頂。他在山腳下又見到了守候已久的陳容。陳容關切地問道:「師父,您的樣子好像很累?」

  丁齊淡淡道:「是的,比我預計的消耗更大,但願能謀劃成功... 我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蘆居子回到五心谷、但沒有動用五心蓮的時機。」

  陳容:「這樣的機會有的是,他不可能每時每刻都施法催動五心蓮。」

basalt 發表於 2019-3-23 18:04
349、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這天中午十二點,蘆居子悄然回到了五心谷,除了幾名心腹手下,甚至沒有人知道他曾經離開過。前段時間蘆居子就將日常事務交給手下以及新成立的掌花使議會處理,本人幾乎不再露面,他的行蹤是個秘密。

  蘆居子這麼做就是為了保證一種幾乎無時無處不在的威懾力,他不可能經年累月總是待在五心谷,萬一有人趁他不在的時候搞什麼動作也會造成很大的破壞,所以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蹤,要讓所有人都琢磨不透。

  下午三點的時候,五心谷的門戶再度開啟,外派的掌花使都回來了,運回了他們籌集的各種物資。

  前段時間掌花使議會成立後,蘆居子先後派出去四十多名掌花使,只將葉宗清等一小部分掌花使仍然留在五心谷中。敢把那些掌花使派出去,就說明蘆居子自信已掌控了局面,那些人都曾在他面前發誓不會洩露五心谷中的秘密,而事實果然如此。

  四十多名掌花使,並非全然都投靠了蘆居子,但他們都有個共同點,就是認可了蘆居子的計劃,也認為五心谷到了非改變不可的時刻,更何況蘆居子的改革方案對他們而言是有利的。

  這次運進來的物資不再是無償分發給谷中族人,而是需要以貢獻點兌換,掌花使們拿到貢獻點之後可以從蘆居子那裡再兌換現金,算一算利潤非常豐厚。於公於私都有好處的事情,這些掌花使也沒有理由反對。

  就算他們想反對,其實也拿蘆居子沒有辦法。葉宗清說的對,五心谷中三萬多族人,都是蘆居子的人質。蘆居子只要控制了天地祕境,出去的人又能怎樣?不得到蘆居子的允許,外人是進不了五心谷的,假如有人違反承諾洩露了秘密,只會連累谷中的親朋好友。

  蘆居子是這個世界的主宰,而不是看門打更的,不可能隨時都為人開啟門戶;所以他既然事先定下每次門戶開啟的時間,掌花使以及外出執行任務者就要在那個時間等著出入,相關的物資也要集中運送。

  這天下午三點,恰好是蘆居子規定的時間。也沒見到蘆居子本人出現,門戶彷彿是自動開啟,眾掌花使們將大批物資用運了進來,門戶外的祠堂旁就是倉庫,東西都事先卸好的,他們只需再運送很短的距離就行。

  進了五心谷,自有族老會組織青壯接手,將東西都搬入門戶內的倉庫中登記收存,做這些事也是有貢獻點可拿的。有些貨物並不是掌花使私人買的,而是外面所經營的公產盈利所購,但是執行這些任務的掌花使也有相應的貢獻點可得,他們現場就拿到了代表貢獻點的金銀幣。

  門戶內的倉儲區熱鬧了很長時間,很多人有說有笑,竟似過節一般,彷彿已經忘了五心谷在一個月前剛剛經歷了一場巨變。

  黃昏時分場面終於消停了下來,眾人都返回谷中各自的住處。門戶外仍有三名掌花使看守,而門戶內則有六名持槍械的僱傭兵,這些人的任務倒不是看門,因為只要蘆居子不開啟門戶便沒人能夠出入,主要還是為了看倉庫。

  後半夜,丁齊、宗飛俠、朱山閑、陳容等一行四人悄然進入了倉谷村,來到了村後的祠堂中。這座祠堂是不對外開放的,旁邊修了個倉庫,後院直接有暗門與倉庫相通,五心谷的門戶就在這裡。

  包括陳容在內,這四人皆有大成修為。丁齊上次進入五心谷,然後把陳容帶出來了,陳容就是在這兩天突破了大成修為。看似時間很短,但這種事情無法用時間來衡量,誰知道她在定境中度過了多少年?總之看上去和以前很有些不一樣了。

  丁齊以神念叮囑道:「我們進去之後,假如被蘆居子發現,就做好立刻動手的準備... 蘆居子交給我來對付,你們負責別的事,葉谷主那邊聽見動靜也會響應的。」

  朱山閑亦以神念道:「我們這麼多人一起進去,騙過門口那三個還好辦,但不清楚門戶那邊的情況;假如那邊有很多人,很難不驚動他們啊...」

  丁齊:「無妨,我早有準備。」說著話拿出了一根蠟燭,呈半透明淡紫色,透過燭身還能看見白色的燭芯。

  陳容驚訝道:「這是什麼蠟燭?」

  丁齊:「夢生燭。」

  中國古代就有蠟燭,所用的材料當然不是現代的礦蠟,主要有兩種:白蠟和蜂蠟。白蠟是白蠟蟲的分泌物,而蜂蠟是蜜蜂的分泌物,也是構建蜂巢的主要成份。丁齊手中的這根蠟燭,就是用拇指蜂的蜂蠟加工而成。(編者注:古人以白蠟樹或是冬青樹放養白蠟蟲,是一種介殼蟲,使其在樹枝上繁殖與放蠟,採得蠟花後或蒸或熬,冷凝後得蠟塊)

  小境湖和響水峰中都有夢生花,但只有響水峰中才生活著拇指蜂。拇指蜂採夢生花的花蜜為食,也分泌蜂蠟築巢,其蜂蠟呈淡紫色。丁齊取其蜂蠟製成燭,很難說這蠟燭是一種什麼樣的法寶,或者說根本就不符合通常法寶的定義,丁齊的手段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丁齊點亮燭光便是在施法,聞之有異香,能使人若沉醉入夢、見心中所想。說起來這和竹節酒的效果很像,但也有所區別,酒畢竟是人主動喝下去的,但夢生燭卻令人防不勝防,會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動地被迷倒。

  夢生燭的加工很有講究,並不是像加工蠟燭那樣弄一下就行了,得以法力煉化,而且過程還有點危險,融蠟的時候弄不好把自己就給迷倒了... 這樣加工出來的夢生燭,假如落到別人手裡可能就當成迷香用,或者讓修士體驗模擬的夢生之境,但在丁齊手中妙處就不同了;丁齊可以施法控制其影響的範圍,而且點燃燭光的同時,還能引導他人進入事先預設的情境,有點像催眠暗示。丁齊本人已經幾次出入五心谷門戶,並沒有用到夢生燭,但這次進去的人多,而且那邊情況不明,持此物只為了有備無患。

  夜色中燭光暗淡,照亮的範圍並不大,對朱山閑、宗飛俠、陳容等三人卻沒什麼影響。當他們來到祠堂後院中,坐在門戶前的那名掌花使扭過頭來,才剛看見燭光,隨即眼神就變得迷茫呆滯,屋中休息的另外兩名掌花使也瞬間沉入了美夢。

  丁齊就這麼點著蠟燭進入了門戶,門戶那邊也放著兩把椅子,有兩名持槍的僱傭兵在守夜。蘆居子在這裡派了六名看守,分做三班,還有四名在旁邊的屋子裡休息。兩名守夜者也看見了燭光出現,但好像根本反應不過來,還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對進來的人視而不見。

  嚴格地說丁齊一行人這次並沒有開啟門戶。丁齊既沒有動用控界之寶,也沒有動用自己祭煉的那朵「贗品」五心蓮,四人都是以方外秘法進入了五心谷,也只有這樣才能盡可能地不驚動蘆居子。

  悄然進入五心谷後,四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裡,誰也沒有發現。待到門外的掌花使與門內僱傭兵從美夢中醒來,他們也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會記得自己還像平常那樣在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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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蘆居子回到五心谷之後,詢問手下他不在的這幾天有什麼情況,結果無事。無事就是好事,說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臨走前發布了一份拓荒的新任務,並指定了一片需要探索開發的新區域,族老會那邊已經組織好了人手,隨時可以出發。

  說無事其實還有一件小事,已發誓向蘆居子效忠的掌花使魯修廷病了,看其症狀很像是修煉秘法出了差錯。此事也引起了蘆居子的注意,特意把魯修廷叫來詢問了一番,得知魯修廷是自作主張跑去窺聽葉宗清的動靜,結果在門前忽然覺得很虛弱...  

  蘆居子將魯修廷訓斥了一頓,葉宗清是掌花使議會的議長,是誰給他的膽子半夜摸到人家院子裡去的?他還當即提議將魯修廷逐出掌花使議會!他提的只是建議,是否將魯修廷驅逐出去,則是交給掌花使議會討論決定,但估計結果就是如此。

  蘆居子之所以要如此懲罰魯修廷,是因為他對這個人很失望。魯修廷並不是他最初收買的六名掌花使之一,而是在他已經控制了天地祕境之後才主動投靠過來的,顯然也沒什麼節操。有沒有節操倒不是大問題,更重要的是這人沒腦子。

  蘆居子確實交待了手下關注谷中的各種動靜,可是他也沒讓魯修廷那麼做啊!而魯修廷自己心裡就沒點數嗎?假如蘆居子在五心谷中,想監控葉宗清的動靜還需要別人嗎?假如蘆居子不在五心谷中,葉宗清就是這裡的第一高手啊!

  別看葉宗清拿蘆居子沒有辦法,但魯修廷比她可差遠了!大半夜摸進人家院子裡,沒被葉宗清宰掉就說明對方手下留情了... 最可能的還是因為忌憚蘆居子,但出手懲罰是肯定的,至於用的是什麼手段就不必深究了。

  蘆居子需要手下效命,但不需要既愚蠢又沒用的手下,更何況看魯修廷的樣子已經被廢掉了,那就踢出掌花使議會吧,如此還能賣一個人情。

  這個人情不僅是賣給葉宗清的,也是賣給五心谷原有勢力的,葉宗清就是這股勢力的代表。蘆居子也不希望五心谷中出現內亂,他已經是這個世界的主宰,需要所有人一致行動來推行他的新計劃。

  對於葉宗清,蘆居子並沒有打算將她怎樣,也沒必要將她怎樣。只要控制了這個世界,葉宗清也無法與之對抗,只要她不率眾搞暴動,就有很大的利用價值。而且葉宗清是個很識時務的人,她能看清形勢,主動率眾表態接受了蘆居子的條件。

  五心谷三萬多族人就是蘆居子的人質,葉宗清不得不合作,而另一方面,只要將葉宗清控制在天地祕境內,她本人也成了蘆居子的人質,屬於她這方的勢力也不得不聽命。所以魯修廷做的事情完全是沒必要的,反而是在添亂、有意激化矛盾。

  這天傍晚,五心谷中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天地的意志,蘆居子公佈了魯修廷的所作所為,並宣布了自己的處罰建議,召集掌花使議會於第二天中午進行討論、做出處罰決定。處罰魯修廷只是掌花使議會的一項議題,更重要的任務是商談五心谷下一步的發展計劃。

  蘆居子在聖峰處上獨自佔據了一座石屋,處理完這些事之後,他便在峰上休息。聖峰頂上有人值守,誰也不許靠近他的住處,但實際上他根本就不住在那座石屋裡,而是在山峰中另行鑿建了一處隱蔽的洞府,這是心腹手下都不知道的情況。

  假如有人想趁蘆居子休息的時候搞偷襲,衝進那座石屋則恰好是中了圈套。蘆居子也是江湖爵門出身,虛虛實實的手段都擅長。

  這天黎明時分,蘆居子正於洞府中端坐涵養神氣,那朵碗口大小的五心蓮就置於身邊。洞府靜室中沒有點燈,假如有人在旁邊並能於暗中視物的話,會發現有那麼一瞬間,五心蓮先是突然化為了虛影狀,虛影再變淡消失,緊接著五心蓮又重新呈現。

  定坐中的蘆居子忽有所感,突然睜開眼睛望向身邊,沒有發現任何異狀,五心蓮還安然無恙地放在那裡。蘆居子微微皺了皺眉,他也不知道是哪兒不對勁,伸手將五心蓮拿了過來,托於掌心並試著以法力催動... 也沒有任何問題,五心蓮還是五心蓮,還是五心谷的控界之寶。

  他身在無人知曉的隱秘洞府靜室中,又根本就沒有別人進來過,五心蓮就放在身邊,當然不可能有問題... 他催動五心蓮,神識籠罩了整座聖峰,一切情況如常。蘆居子並沒有觀察聖峰之外的情況,因為沒那個必要,展開神識感應整個五心谷消耗還是極大的。

  而在葉宗清居住的院落中,眾人皆已目瞪口呆...

  只見丁齊坐於中央,右手食指上的一枚蓮花紋戒指化為了碗口大小的五心蓮模樣,丁齊一翻掌、以右手將其托住,同時伸出了左手並閉上了眼睛。

  眾目睽睽下,他右手上的那朵五心蓮化為虛影消失,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左手中則出現了五心蓮的虛影並瞬間凝實,看上去就像變了個戲法,將五心蓮從右手變到了左手。

  令葉宗清吃驚的倒不是這個,她瞪大眼睛道:「丁盟主,您是何時拿到五心蓮的?」

  丁齊微微一笑:「就在剛才啊... 妳們也都看見了。」

  葉宗清:「可是剛才... 分明是你手上的那枚戒指化為了蓮花啊...」

  丁齊解釋道:「那枚戒指,是我上次進來時祭煉的法寶,可化為有形或無形... 應該可以稱之為法寶吧?反正假如五心蓮失落,它也可以替代五心連,成為五心谷的控界之寶。我剛才施了點小手段,用它將真正的五心蓮給換了過來,現在這朵五心蓮才是真的。」

  葉宗清張口結舌半天才說道:「您是怎麼辦到的?」

  陳容笑著解釋道:「這就是師父修煉方外秘法所達的境界,就算沒有控界之寶,也能弄出一個控界之寶。」

  丁齊補充道:「它畢竟比不上真正的控界之寶,只能權充替代之物,但以蘆居子的修為境界,應該是分辨不出來的...」想了想又說道:「就算他能分辨出來,此刻也已經晚了。」

  葉宗清:「可我還是不明白,這究竟是何等手段?」

  丁齊不禁露出了苦笑,因為這事好像沒法解釋啊... 境界到了自能做到,但若修為不足便說不清楚。葉宗清雖擅長飄門隱峨術,而且已將五心谷秘法修煉到相當於五境,但是方外秘法至今還尚未入門呢...

  他想了想,又發送了一道神念,葉宗清能理解多少算多少吧... 同時開口道:「葉谷主,有一件事情妳沒有做,因為妳的方外秘法還沒有修煉到那個程度;蘆居子也沒有做,因為他認為沒那個必要,可是我和莊先生都做了。」

  丁齊和莊先生第一次來的時候都做了什麼事?就是走遍了五心谷。他們當時沒有手持五心蓮,就只是用自身的神識感應,走遍了所有的地方,從某種意義上算是將這方世界凝練為心盤。而同樣的事情,丁齊曾在琴高台中做過,那正是他突破心盤境的契機。

  那時的情況是丁齊等人被困在琴高台中,若是方外秘法修為不得突破便無法離開,而他們也沒有琴高台的控界之寶,所以只能用這個辦法。

  第一次來到五心谷時,丁齊不僅祭煉了五心蓮,也走遍這個世界凝練出心盤。以他如今的修為,兼且手中已有另一件替代之物,只要他來到這方天地中,而五心蓮恰好沒有被蘆居子掌控催動,他瞬間就能將五心蓮給攝入手中。

  拿到真正的五心蓮之後,他又催動五心蓮將自己打造的那個「贗品」送到了蘆居子身邊,則更是輕而易舉了。

  蘆居子並沒有走遍五心谷。這不是他做不到,而是沒必要。因為他已經修成五心谷秘法並掌控了五心蓮,而控界之寶本身就凝練了整個世界的信息,通過它也可以感應到方外世界的所有動靜;只要端坐聖峰頂上,觀照全谷便宛如掌上觀紋,根本沒必要自己去走一趟。

  丁齊當初也是沒有辦法,那時的方外秘法還正在摸索之中,而且當初創立方外秘法之時,他就沒有借助過控界之寶,甚至連聽都沒聽說過,連已經得到的金如意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葉宗清又問道:「修煉方外秘法,這是必經的一步嗎?」

  丁齊點頭道:「想突破至第五境,也就是心盤境,這是必須的一步。但沒必要一定是在五心谷中修煉,在別的方外世界中完成也可以。理論上講,越小的世界中越容易修成,但越大的世界中修煉出的根基也越深厚。

  但妳若想煉化出可替代控界之寶的法器,就必須將方外秘法修煉至第八境,也就是靈犀境。到了靈犀境之後,妳才會知道此前根基的重要;因為想要煉化出那樣的法器,還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不靠控界之寶,在元神中已將這個世界凝練為心盤。」

  陳容:「這些話先不著急說,待葉谷主修成方外秘法後再細論不遲,眼下還是先考慮怎麼處置盧居子吧...」她用的詞是「處置」而非「對付」,因為五心蓮已經到了丁齊手中,只要人在五心谷,可以說是想怎麼收拾就能怎麼收拾蘆居子了。

  葉宗清長出一口氣道:「我方才還在為明天的事擔心,此刻才知道,丁盟主尚未動手,蘆居子就已然徹底敗了,而且他自己還蒙在鼓裡...」

  朱山閑笑道:「葉谷主雖精通隱峨術,但並非真正的江湖八門中人。假如到了無論有沒有把握、都必須擼袖子上去打個驚天動地的時候,就說明所有的設局謀劃都已經失敗了,至少是失控了,才不得不如此,這是最次的選擇。

  而真正的高人手段,到了該攤牌的時候,其實勝負已分、結果已定,看似尚未動手,其實早已出手。有句古話是怎麼說的?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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