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方外:消失的八門 作者:徐公子勝治 (已完成)

 
basalt 2018-4-1 20:40:4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0 230289
basalt 發表於 2019-3-23 18:05
350、我是丁齊

  宗飛俠若有所思道:「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有道理啊!」轉而又笑道:「這麼平平淡淡就搞定了,感覺不太過癮啊... 我以為怎麼也得真刀真槍幹一場吧?否則有點對不起觀眾啊...」

  陳容:「看熱鬧不嫌亂子大,您這種心態要不得。假如真打了個天崩地裂,倒霉的可是五心谷。」

  丁齊咂了咂嘴,好像在品嚐什麼滋味:「我也感覺有點不過癮啊... 假如是莊先生出手,肯定覺得還沒裝夠呢... 我找個機會和他練兩手好了。」

  葉宗清趕緊勸道:「丁盟主可悠著點!」

  丁齊:「妳放心好了。身為方外聯盟的盟主,我怎麼會在五心谷中搞破壞呢?至於我的對手也從來都不是蘆居子,而是這個世界中阻擋我探索未知的一切。蘆居子還算不上對手,某種意義上他甚至還是個幫手。我今天也是為方外聯盟而來,總部那邊準備好了嗎?」

  朱山閑答道:「我來的時候,那邊已經準備好了,交給老譚、冼皓他們去辦,不會出差錯的。妙就妙在,蘆居子自以為在五心谷中能掌控一切,但他無法與外界聯繫,既接不到消息也不會清楚發生了什麼。」

  葉宗清納悶道:「朱書記在說啥呢?」

  宗飛俠笑道:「葉谷主等著看好戲吧。既然蘆居子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我們,丁盟主安排的好戲就會按計劃上演。」

  葉宗清這段時間一直被困在五心谷中,對外界、尤其是方外聯盟總部的情況並不清楚,她還有兩名心腹石和玉以及晏斌彬留在總部,這也是葉宗清以防萬一的後手,這兩人有方外門照看想必也沒什麼危險。

  聽丁齊和朱山閑的對話,方外聯盟總部那邊好像也有針對性的安排,她很好奇,結果對方卻賣起了關子... 江湖八門中人做事就是這麼討厭!門檻術沒有絕對成功之前,就習慣性地不說出來。

  算了,不打聽了,葉宗清又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丁門主,我的修為雖然不能與您相提並論,但自忖還有些許天賦,為何修煉方外秘法至今,卻始終不得入門呢?」

  需要注意她此刻用的稱呼,是「丁門主」而非「丁盟主」,這代表她說話時是以方外門弟子的身份。

  這確實是個很重要的問題,也是眼下葉宗清最關心的。她自忖修為不弱於人,也早已將五心谷秘法修煉至五境;照說有此根基,修煉方外秘法應該事半功倍才對,而且她還得到了丁齊的親自傳授,怎會進展如此緩慢?

  再反觀丁齊的幾位弟子,就連塗至都已將方外秘法修煉到興神境,難道她的天賦就那麼差嗎?好像不應該啊... 再比如說畢學成等人,此前都是普通的在校大學生,丁齊也沒有刻意挑選傳人,他們都是因機緣巧合而拜在了丁齊門下,如今的方外秘法皆已修煉有成。

  丁齊看著葉宗清苦笑道:「這其實不是葉谷主一個人的問題,崔峰主也是這般情形。妳們已各自將自己方外世界的秘法修煉有成,而方外秘法的路數完全不同,先入為主反而成了見知之障... 至於能夠修成的人,陳容的情況特殊就不必多說了,我倒是很佩服宗島主,他畢竟已有大成修為...」

  其實這個問題不僅葉宗清有,崔山海也是一樣。方外門原先的全體成員,包括朱山閑等,輩份且不論,從方外秘法的角度其實全算是丁齊的傳人;他們都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此前沒有接觸過任何一家方外世界的秘法,連控界之寶是怎麼回事都不清楚。

  他們雖有江湖八門的秘術根基,但探索方外世界都是從修煉方外秘法開始的,也算是方外秘法的共同創始人。可是崔山海和葉宗清的情況就不一樣了,他們一人是五心谷的谷主、而另一人是響水峰的峰主,多年前就開始修煉各自的方外世界秘法,感受方外世界早已有了固定的模式,如此一來,反而成了修煉方外秘法的障礙。

  陳容的情況比較特殊,其實她也沒有修煉過琴高台秘法,而且真正修煉的時間很長,不太好做類比。目前唯一成功的例子其實就是宗飛俠。但這位島主已有大成修為而且情況更特殊,因為九放離空島子弟行走外界,首先要注意的就是調整心境,盡量淡化九放離空島的影響。

  葉宗清微微皺眉道:「既如此,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丁齊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辦法倒是有一個,原本想用在崔山海身上,但一直沒有抽出時間來,今天可以讓妳先試試。」

  葉宗清驚喜道:「什麼辦法?」

  丁齊:「我曾經是個心理醫生,可以藉鑑心理治療技術。在心理治療領域中,有時候會用到意識退行與時間退行方法,用以尋找心理衝突的成因。當然了,我現在能施展的手段已經不同,目的也不太一樣。」

  葉宗清:「您說得太專業了,我不是很明白...」

  朱山閑笑道:「這些專業術語我倒是聽說過,應該就是讓妳的心境退回到很久以前,甚至忘記自己曾修煉過五心谷秘法這回事,很像是某種深度催眠手法... 丁老師,我這樣說對嗎?」

  丁齊:「差不多吧。」

  陳容:「可是以葉谷主的修為,一般的催眠手法恐怕對她沒用吧?」

  宗飛俠捻鬚道 :「丁老師如今的手段,又豈能一般?」

  丁齊又取出那支淡紫色半透明的蠟燭道:「想要施術成功,葉谷主必須對我絕對信任,而且最好以夢生燭相輔。此物就是採煉自響水峰...」

  葉宗清也是第一次見到夢生燭,聽了這番介紹後不禁嘖嘖稱奇。陳容笑了,拍了拍葉宗清的肩膀道:「師尊肯施展這般手段,葉谷主就放心吧,一定能成功的。前兩天我有幸突破大成修為,也是師尊以夢生燭相助,不僅能引人入境,還能保證安全、隨時將人喚醒。」

  葉宗清既驚喜又有些擔憂道:「現在嗎?」

  丁齊看了看窗外:「天還沒完全亮,中午才開會,時間上完全來得及。我施術之前,葉谷主請將這幾枚靈丹服下。」

  說著話他掏出一個隨身帶的小木匣,打開之後裡面有幾枚雪白的丹藥,表面隱約還有五彩光澤。葉宗清好奇道:「這是玉蹄丹嗎?」

  丁齊解釋道:「是以玉蹄丹為本,但也不僅是玉蹄丹... 是我蒐集了眼下能蒐集到的各方外世界靈藥,在老譚的幫助下煉製的。待會兒妳的消耗會很大,所以還是先服靈丹,以防萬一。」

  葉宗清:「吃多少?」

  木匣中的丹藥有七枚,丁齊想了想道:「只留一枚吧,剩下的全吃了!我需要一間不受打擾的靜室,而其他人就留在外面護法,盡量不要讓葉谷主受到驚擾。」

  廳堂後面就有靜室,丁齊和葉宗清進去後將門關好,親眼看著葉宗清服下六枚靈丹、調勻神氣做好準備,然後丁齊點亮了夢生燭... 但葉宗清看見的並非燭光,她甚至已經忘了自己身在何處,而時間也回到了很久之前。

  她那時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五心谷中的生活無憂無慮,在這片世界中央的平原上也沒有什麼危險,人們舒適而閒散,天真的孩子經常自由地遊蕩。環繞著平原有五座山峰,就像五根朝天伸出的手指,這天葉宗清穿過原野,來到了一座山峰腳下。

  山腳下是播種了五花穀的田野,但當地人習慣了野種天收,平日並無人耕作打理,所以看上去像是草原。山坡上生長了一片矮樹,樹上結了紅色的果子,品種很像是草莓,但是生長在五心谷中也成了一種很有滋養效果的靈植。

  葉宗清跑去摘果子吃,連續摘了好幾個,都嫌太酸、只咬了一口便扔掉了,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個可口的,正開心地吃著呢,突然發現樹下有位叔叔笑呵呵地看著她。

  此人二十多歲的形容,生得很是俊朗,葉宗清並不認識他,但莫名就覺得很親切,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這支夢生燭點亮了大約半個時辰,燃去了三分之一左右,當葉宗清終於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仍然是面帶微笑的丁齊。此刻天光已亮,朝陽透過窗戶照了進來,桌上的夢生燭已被熄滅,但看葉宗清的眼神,她好像還沒完全反應過來。

  丁齊笑著問道:「是不是還有些恍惚?」

  葉宗清長出一口氣道:「豈止是恍惚,簡直是恍如隔世... 您知道我是什麼感覺嗎?我好像突然被喚醒了一段記憶,記得小時候就在五心谷中見過你,跟隨您修習了大半年的方外秘法...」

  丁齊:「這是境中所見,但妳就這樣認為亦無不可。」

  葉宗清:「我已經修成了嗎?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經修成方外秘法?」

  丁齊:「境中修成並非真成,但妳可在此刻修成。」說著話他起身離開,將葉宗清單獨留在了靜室中。

  朱山閑等人見丁齊出來,迎上前去問道:「怎麼樣?成功了嗎?」

  丁齊:「應該成功了... 再給葉谷主一點時間消化,再來就看她自己了。」

  陳容:「師父,您的消耗好像也不小。」

  丁齊:「此等手段不可輕易動用,未施展之前我也不能預知結果... 消耗肯定是有的,我也需要緩一緩,中午還要跟高手過招呢。」

  他取出木匣,服用了最後一枚靈丹,坐在廳中涵養神氣,大約又過了一個小時才睜開眼睛。這時靜室的門開了,葉宗清走了出來,向丁齊行了一禮。丁齊笑著問道:「怎麼樣?是否練成?什麼感覺?」

  葉宗清的神情彷彿還在做夢一般:「門主,我已將方外秘法修煉至興神境... 這... 這... 這簡直就是傳說中的神仙點化呀!」

  葉宗清此刻的感覺簡直太玄幻了,怎麼形容呢?就是她小時候便跟丁齊學習並修煉了方外秘法,但是後來卻忘記了,直到方才燭光熄滅時才又想起,然後重溫當年的修煉之後,便「恢復」了方外秘法修為。

  如此奇蹟說是神仙點化也不為過!短短一個時辰,葉宗清就將方外秘法修煉到了第四境興神境,在場的宗飛俠、朱山閑、陳容等大成修士亦驚嘆萬分。

  丁齊微笑道:「這並不完全是我的本事,而是妳早有根基。假如換了一個毫無根基的普通人,想讓他在一個時辰內將方外秘法修至興神境,我是萬萬做不到的。

  這其實只是一個取巧的手段。妳的五心谷秘法根基很紮實,但如此修煉的方外秘法根基卻尚有欠缺,其實若能像宗島主那樣修成是最好不過;但眼下的形勢又沒法再拖延,必須在今天中午之前,讓葉谷主修成方外秘法、不受天地祕境所困,才好掌握今後的形勢。」

  丁齊以這種方式讓葉宗清將方外秘法修至興神境,其實是取巧了。取巧便難免根基不穩,需要葉宗清自己在將來好好用功彌補。葉宗清點頭道:「弟子明白,多謝門主賜予機緣!」

  丁齊揮手道:「出發吧!去開會!屬於妳這一派系的掌花使,最好都和他們打聲招呼,今天我要除掉蘆居子,但會保留蘆居子已經做出的改變。」

  中午的時候,眾掌花使都已趕到了聖峰腳下。眼下掌花使議會理論上的成員只缺席了五位,有三位是在外面看門的,一位是留在方外聯盟總部的石和玉,還有一位魯修廷被蘆居子提議踢出去了,今天就準備討論這個提議呢...

  今天是個大日子,在五心谷已經發生變革之後,將決定下一步重要的發展規劃,所以族老會的幾位主要成員也應邀列席。原本蘆居子只通知了幾位重要領導,讓他們會後去傳達會議精神就行,但今天族老會一百多名成員卻全體到場了,是葉宗清通知他們來的。

  掌花使議會已有常設辦公機構,就是聖峰腳下的一座大院。五心谷中沒什麼高層建築,大院一側是二層小樓,另一側則是一排平房,其中有一個會議大廳。

  加上蘆居子新任命的十名手下,掌花使議會如今共有六十多名掌花使,但為了將來考慮,這個大廳其實能坐一百餘人;可是今天光是族老會全體成員就來了一百多位,再加上眾掌花使,新修的會議大廳便顯得過於擁擠了。葉宗清讓大家把座位都搬到了外面的空地上,還從別的地方拿來了不少椅子,只等候蘆居子大駕光臨。

  這個場面就讓很多敏感的人覺察到不對勁了... 掌花總使先生沒讓這麼多人來,可是葉谷主卻把族老會全體成員都叫來了,而且自作主張把會場從廳中移到了院中,看上去就很像要搞什麼大事的節奏啊...

  蘆居子就像上帝一樣守時,正午時分,他手托五心蓮飄然下山,身後跟隨著十二名掌花使,其中十人是他帶來的遊懷界弟子,另外兩人原先就出身於五心谷。出場之前他當然會催動五心蓮查探情況,已經知道議會大院中發生了何事;他雖然有些意外,卻也沒有太過在意。

  不就是葉宗清自作主張多叫來了一些人嗎?可能她是想爭取什麼利益,想憑藉人多佔據主動吧... 這又能怎麼樣呢?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這些人再怎麼折騰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蘆居子面帶微笑走進大院,正準備向眾人點頭示意,笑容卻突然凝固了,眼神直直地盯著前方,因為他一眼就看見了丁齊!

  丁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蘆居子已經控制了五心谷的門戶,外人根本不可能進得來!難道是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蘆居子隨即便否認了這個想法,因為他方才查探大院中的情況時,根本就沒有發現丁齊!對方在他的神識中彷彿就是不存在的!

  倒是丁齊面不改色地率先開口了:「蘆居子,蘆洞主,我們終於見面了!想必你早已認識我,但我還是做個自我介紹吧,我是方外聯盟的理事長,名叫丁齊。」

basalt 發表於 2019-3-23 18:06
351、一指

  雖然丁齊與蘆居子兩人都暗中關注對方很久了,但這卻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面。想當初蘆居子在跟蹤葉宗清時被丁齊察覺,他們曾有過一番短暫的交手,但那發生在夜晚昏暗的小巷裡,蘆居子並沒有露出面目,也沒有暴露身份。

  後來蘆居子欲設局除掉丁齊,但是沒有成功,這次他也一直躲在幕後策動,避免與丁齊正面接觸。蘆居子始終沒有與丁齊在正式場合見面,看似有點奇怪,但也反應了他某種矛盾的心態。

  以蘆居子的自信和自傲,本沒有太把丁齊放在眼中的,但按照所謂戰略上藐視、戰術上重視的講究,他還是精心設局來對付丁齊。神農架的刺殺行動失敗之後,無論蘆居子願不願意承認,其實他對丁齊變得很是忌憚,有點不太敢與之正面衝突。

  許是高人總有種莫名的預感吧... 蘆居子當初想除掉丁齊可能也是因為這種預感,他感覺假如與丁齊見面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好事。

  可是此時此地,在最想不到的場合,丁齊居然出現了,令蘆居子猝不及防。蘆居子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中的五心蓮,再抬起頭時已經恢復了鎮定,盡量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似笑非笑地望著丁齊道:「原來是丁盟主!你不是在小境湖中養傷嗎?什麼時候跑這裡來了?」

  丁齊是什麼時候來的,這是個很關鍵的問題。自從蘆居子掌控五心蓮之後,門戶也等於被他控制了,所有人的往來出入都在他的神識監控之下,丁齊不可能有機會混進來的。哪怕丁齊買通了往五心谷中運貨的掌花使,無論他是藏在貨物中還是喬裝打扮,穿過門戶時都不可能不被發現。

  那麼在蘆居子看來,只剩下了最後一種可能:那就是丁齊早就來到了五心谷!有人聲稱丁齊在小境湖中養傷,還有人聲稱曾在小境湖中見到了丁齊,其實都是在故布迷陣!

  丁齊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給了一個既正確又模糊的答案:「蘆居子,我來五心谷的時間可比你早多了...」

  丁齊自不會當眾和蘆居子解釋什麼,但他說的也是實話,的確在蘆居子之前他早就來過五心谷... 但此刻蘆居子一聽便自以為明白了原因,不禁也在做自我檢討:他一直以為只需操心大事即可,有點忽略了五心谷中的普通族人,以至於沒有發現丁齊就躲在這個世界中...

  雖然手握五心蓮可察知五心谷中的一切動靜,但蘆居子也不會刻意關注五心谷中的每一個人;要知道這裡可有三萬多族人呢... 心想只要沒發現什麼異常即可,誰知道這次居然被丁齊混了過去!

  丁齊為什麼會躲進五心谷中?可能是在神農架遇刺受傷後自覺不安全,為了掩人耳目,讓人誤以為他在小境湖中養傷,實際上卻是跑到五心谷中躲著... 而且這裡的各種靈植可隨意取用,也確實有助於傷勢恢復。

  如此說來,這段時間他在五心谷中所做的一切,丁齊都是親身經歷者,那麼丁齊今天怎麼又突然冒出來了呢?蘆居子旋即又想到,那是因為丁齊被困住了。

  丁齊躲在五心谷中養傷,卻沒料到五心谷突然被蘆居子所控制。丁齊不可能永遠留在五心谷中,遲早也會暴露,所以今天才不得不現身,應該是想談條件讓蘆居子放他出去吧... 可是剛才為什麼沒有發現丁齊呢?難道是其人身懷什麼特殊的秘法或者什麼寶物?這點一定要拷問清楚!

  因為丁齊的一句話,轉念之間蘆居子就想到了這麼多,假如丁齊不是丁齊的話,那麼蘆居子的推理應該是完全正確的;無論如何,反正只要丁齊身在五心谷中,那就只能任他揉扁搓圓了...

  蘆居子看著丁齊笑了:「丁大盟主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是我疏忽了,事務繁忙,竟然這麼長時間都沒有發現丁盟主,如此怠慢實在不該!今日丁盟主主動現身,不知想和蘆某商量何事?」

  蘆居子很得意,越想越得意,丁齊居然主動送上門來,這簡直是如有天助啊!他以前想除掉丁齊,但看如今的形勢嘛,倒也不是不可以留丁齊一命... 假如能將此人控制在手中,應會有更大的好處,就看丁齊識不識時務了...

  陳容在一旁看著忍不住想笑... 假如這是一盤棋,丁齊是在下明棋而蘆居子在下盲棋,蘆居子到現在都以為勝券在握呢...

  丁齊淡淡道:「我沒什麼事要跟你商量。就你的所作所為,我簡直想給你發張獎狀!別只顧著與我說話,再給你介紹一下這幾位... 這位是九放離空島的宗島主,這位是小境湖的朱湖主,還有這位是我的弟子陳容... 你們或許互相早有耳聞,但應該都是第一次見面。」

  蘆居子以戲謔的語氣抱拳道:「歡迎諸位來到五心谷中做客,你們都是陪著丁盟主在此養傷的吧?」

  朱山閑等三人並沒有還禮,只當沒聽見,蘆居子微微一皺眉... 丁齊突然又問道:「蘆洞主,我在神農架遇刺一事,是你設的局吧?當時動用的應該是靜沙島的人手。後來麻元領失蹤,也是被你滅了口吧?你這個人真是不消停,如今又折騰到五心谷來了... 如此行事,方外聯盟豈能坐視?」

  蘆居子臉色一沉:「丁齊,請你注意語氣!在這裡還當自己是什麼盟主嗎?你的生死只在我的一念之間!我這個人雖然愛惜才俊,並不想殺了你,但也可以讓你永遠都離不開五心谷!」

  丁齊:「明人不說暗話,我只想當面問個明白。」

  蘆居子冷冷道:「還有什麼好問的?你不是都已經猜到了嗎?我不知該誇你聰明還是說你愚蠢... 如今你命在我手,話說穿了有意思嗎?何苦不裝裝糊塗、表個態度,好讓我放過你?」

  丁齊轉過身道:「諸位,你們都聽清楚了?盧餘洞洞主蘆居子的所作所為,大家都已知道,按照方外聯盟的規章該如何處置,想必已無異議!」

  他身後是一眾掌花使以及全體族老會成員,丁齊在跟誰說話呢?但隨著話音一落,又有一行人走入院中... 在場眾人不明所以,主動讓開了一條路。看見這些人,蘆居子陡然變色,因為這些就是眾方外世界常駐方外聯盟總部的人員!

  其中有五心谷的晏斌彬與石和玉、靜沙島的麻曉,就連他的合作者諸次關山的東方靜也來了,甚至還有遊懷界的理事宋奎昭,方外門的冼皓、譚涵川當然也在其中,總計有三十來人。

  宋奎昭是蘆居子的手下,此刻他已是面如死灰、目光呆滯,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方外聯盟總部昨日突然決定要將工作例會放到五心谷中召開,還說「有重大事項宣布」,直接就包了專機飛到大理... 可是宋奎昭聯繫不上蘆居子啊!而且他是個不太受信任的邊緣人物,也不清楚蘆居子的機密,被眾人裹挾著不得不來到五心谷... 剛才見證了這一幕,宋奎昭就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妙了。蘆居子陰謀敗露,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而投靠蘆居子的遊懷界眾弟子恐怕也會受連累,但他根本無計可施。

  大家的臉色都很難看,默默地列隊於丁齊身後,丁齊又轉身朝蘆居子道:「不好意思,事先沒打招呼... 今天藉你召集的場合,方外聯盟也舉行一個現場會議,議題就是怎麼處置你。」

  葉宗清終於明白過來,天亮時丁齊和朱山閑那番對話是什麼意思。丁齊不僅自己來了,還把常駐方外聯盟總部的各家代表都叫來了,在此開個現場會議,打算當眾處置蘆居子以正視聽。如此既能維護方外聯盟的章程,也震懾與告誡所有人。

  蘆居子今天成了丁齊立的一個反面典型,既用以立威也純潔了隊伍、團結了同志。

  有那麼一瞬間,蘆居子的大腦是一片空白... 這些人是怎麼進來的?如果說方才沒有發現丁齊也就罷了,這麼多人進來,他怎能一無所覺呢?難道丁齊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手段,能夠屏蔽這麼多人,還能打開門戶放他們進來?

  看丁齊的樣子明顯是有恃無恐,難道他就不清楚自己手握五心蓮,在此地就是無敵嗎?蘆居子變色之際就已經喝道:「丁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這裡是五心谷!我有五心蓮在手!豈懼爾等人多勢眾?」

  說著話他已舉起左手中蓮花,眾族老與掌花使都面露畏懼之色,下意識地抬頭看天,彷彿有一種錯覺,天地已勃然變色!但錯覺只是錯覺,天地並未變色,沒有任何事情生、什麼動靜都沒有...

  丁齊等了他幾秒鐘,這才慢悠悠地開口道:「這位不請自來、自稱掌花總使的先生,您在幹什麼呀?是不是覺得手裡的五心蓮有點問題?」

  蘆居子此刻才完全慌了,他退後幾步,看著手中的五心蓮道:「這... 這是怎麼回事?」又抬頭瞪著丁齊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這時葉宗清舉起了右手,朗聲道:「蘆居子,真正的五心蓮在這裡!」

  蘆居子:「原來是妳這個賤人!妳一直在算計我!我拿到的五心蓮是假的!」

  葉宗清不置可否道:「你手裡拿的,的確是假的。」

  眾掌花使以及族老們皆露出恍然的神色,有人欣喜若狂也有人如喪考妣。大家都自以為想通了事情的始末,原來這一切自始至終都在葉谷主的算計中,葉谷主是故意讓蘆居子奪到了一朵假的五心蓮。

  至於這朵假的五心蓮是怎麼來的、為什麼能令蘆居子上當,那就是另一個不太重要的問題了... 想來應是五心谷的傳承之秘,只有歷代谷主才清楚吧?

  這就是丁齊的聰明之處。他拿到了五心蓮之後並沒有放在自己手中,而是讓葉宗清當眾取出來。一方面葉宗清才是五心谷的谷主,理應執掌五心蓮;另一方面經過蘆居子搞出來的事,一度令葉宗清威望大損,此刻突然來個翻盤大反轉,也是重新確立了葉宗清的權威。

  眾人會怎麼想,丁齊當然清楚,但無論是他還是葉宗清都不會解釋究竟。如此一來,葉宗清等於擁有了前所未有威望,甚至比此前的蘆居子更有權威,同時還能震懾想打與蘆居子同樣主意的人。經此一事,至少沒人再敢像蘆居子那麼做了。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喊道:「谷主小心!」

  氣急敗壞的蘆居子將手中那朵「假的」五心蓮當成暗器,劈面向葉宗清打來,同時身形騰空而起撲向葉宗清。

  那朵蓮花雖然不是真正的控界之寶,但畢竟也是一件法器,化為層層疊疊的光斑向葉宗清罩去,進攻同時還能掩護蘆居子自己。

  蘆居子雖然驚慌但並未失措,剛才慌亂的樣子多少也是裝出來,目的就是讓葉宗清放鬆警惕;他很清楚此刻翻盤的關鍵就是葉宗清,因為真正的五心蓮在葉宗清手上,而葉宗清還站得這麼近。控界之寶雖妙,也須人來操控,只要幹掉葉宗清奪到五心蓮,一切仍在他的掌控之中。

  假如換一種情況,葉宗清未必能反應過來,甚至來不及催動五心蓮護身,但此時此地她豈能沒有防備?而且丁齊人在現場,也不可能讓蘆居子得手...

  沒見葉宗清有什麼動作,她與蘆居子之間的空間便彷彿被無限拉長了,只見蘆居子騰身飛撲的動作好像是被放慢了很多倍,手中打出的蓮花卻越飛越遠。不僅如此,方位也被偏轉了,蓮花原本是打向葉宗清的,卻莫名飛向了丁齊,蘆居子的身形跟隨其後,也變成了撲向丁齊。

  很難形容這種奇異的場景,旁觀的眾人都覺得不可思議。蘆居子向前一撲,好像已經到達縱身躍起的盡頭了,但當他落地之時卻根本沒有撲出多遠,也就是跨出一步的距離吧...

  那朵蓮花倒是越飛越遠,先是化成層層疊疊的光幕,就像灑出了無數的花瓣,而這些花瓣都帶著危險的鋒芒... 可是它們飛的太遠了,漸漸失去了控制,花瓣又是紛紛飄落,最後化為一朵蓮花被丁齊接住,隨即便消失不見。

  其實蓮花並未消失,假如有人眼尖、看得清楚的話,會發現它又化為了一枚蓮花紋戒指,戴在丁齊的右手食指之上。

  蘆居子的攻勢凌厲,葉宗清也不敢硬接他一擊,但有五心蓮在手,至少可以自保;而那朵蓮花雖是丁齊所祭煉,但在蘆居子禦器催動時,丁齊也無法將它收回。可是在葉宗清的配合下,蘆居子偏偏又將之當做暗器打出來,兩人便在蓮花脫離蘆居子的掌控之時,由丁齊收回。

  在旁觀者看來時是這樣的情景:蘆居子孤注一擲,把蓮花當成一次性進攻法器打出去,目標是直接擊殺或打倒葉宗清,奪走真正的五心蓮;但在蘆居子本人看來,又是另外一番場景...

  蘆居子飛撲而出之後,這個世界卻在發生改變。蓮花向前飛去,彷彿空間被壓縮,瞬間就飛出了很遠;同時空間又像被拉長,他飛騰在空中卻怎麼也到達不了目的地... 當他落地重新站穩之後,人群都消失了,面前只有手托蓮花的丁齊。

  不僅在場的其他人不見了,就連新修成的掌花使議會辦公大院也不見了,彷彿時光倒流,此地的情景回到了蘆居子沒有來之前。蘆居子站定腳步道:「丁齊,你這是什麼手段?」

  丁齊看著手中的蓮花,似是答非所問:「這件法器,雖不是真正的五心蓮,但在此地也有其妙用... 你若拿著它自保,就算無法翻盤,說不定還有逃出去的機會。可惜啊... 好東西讓你用錯了地方,又還給我了,老天爺也救不了你。」

  話語中帶著神念,告訴蘆居子很多事,包括這朵蓮花的妙用。

  眼前的情景是很難解釋清楚的... 他們並不是回到了過去,也不是穿越到另一個平行的扭曲空間,其實相當於大成修士神通推演的定境,而丁齊稱之為「心界」。

  現實中這一切並未發生,但兩人面對面的場景又非完全虛幻,只有他們自己明白是怎麼回事。兩人在這裡對話,沒有別人能聽見,丁齊展開這樣的神通,消耗的也不僅是法力、還有壽元,蘆居子在這裡待多久,就消耗丁齊多久的壽元。

  勉強形容,這是一種意識空間,丁齊將蘆居子困進來了。假如是個普通人,應該無力脫困,但以蘆居子的修為法力,本可以在第一時間盡力脫困而出,可蘆居子並沒有這麼做。

  就算從意識空間中脫困而出,蘆居子也已經無法翻盤了,而在這裡兩個人還可以好好說話,已準備放手殊死一搏的蘆居子心中又有了一絲僥倖。丁齊這麼做當然不可能沒有目的,應該是想和他談判吧... 畢竟除掉他也沒什麼好處,趁機收服利用他才有更大的價值。

  蘆居子冷笑道:「逃走?你把所有人都叫到這裡來,又控制了五心谷,就算我能逃到外面又有什麼意義?如今你單獨面對我,想提什麼條件就儘管開口吧!」

  丁齊:「哦?你認為我是想談條件?」

  蘆居子:「事已至此,我認輸!雖然你們用這種手段贏得並不光彩,但贏了就是贏了。殺了我對你並無好處,我也知道你的野心,你不僅想控制方外聯盟,也想掌控所有的方外世界。我所擁有的東西都可以交出來,也可以幫助你完成願望。」

  丁齊:「我要是說,我只是感覺有點不過癮,想放手跟你打一架,你信不信?之所以會選在這裡動手,只是不想打壞別的東西... 以你我的修為,神念世界與現實並無區別,在這裡分出勝負也是真的勝負。」

  蘆居子:「你欺人太甚!」

  丁齊:「看來蘆洞主並不了解我... 你也可以不配合,自己選擇脫困而出,然後當眾窩窩囊囊的被幹掉;在這裡動手,至少是我給了你一個機會,面對面分出勝負的機會!怎麼了?蘆洞主難道不敢嗎?」

  話音未落,蘆居子就突然動手了。他們站立的地方是一片原野,而蘆居子身後就是高聳入雲的山峰,他抽出一截竹根向前一揮,丁齊腳下站立的土地彷彿化為流沙,瞬間將其陷了進去,滿地的草葉也化為了一支支利劍,帶著寒光飛起,從四面八方刺入丁齊陷落之地。

  不僅如此,山峰上還傳來岩層崩裂的聲音,無數碎石如隕落的流星,從半空砸下,瞬間將丁齊所在之地吞沒... 在這樣的攻勢下,丁齊不可能倖存,這裡雖是意識空間,但若真的在鬥法中死於此處,人也是活不下來的。

  然而轉眼間場面又恢復了正常,草葉未動、山石未落、丁齊仍腳踏實地站在那裡,搖了搖頭道:「蘆居子,你難道只會偷襲嗎?你手中之物也是控界之寶吧?可惜這裡不是盧餘洞。」

  意識空間中發生的事情就是這麼奇妙,甚至讓人無法理解,一切都是神通推演。蘆居子方才能催動天地之威,是因為他有這樣體驗,因此在神念推演中能施展出來,但隨即就被丁齊化解。

  偷襲無功,蘆居子啞聲道:「假如是在盧餘洞,你已經沒命了!」

  剛才這一番交手,丁齊也不算沒有收穫,至少他切身體會到了,假如是在盧餘洞中遇到手持九節根的蘆居子全力出手,會是怎樣一種情景?在那種狀況下他還真不一定頂得住。

  丁齊長嘆一聲道:「蘆居子,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這話什麼意思?只有蘆居子能夠聽懂,丁齊在神念中向他描述了另一個方外世界,就是九放離空島。

  九放離空島中的居民,天生就會飛而且能用意念控物,那裡宛如仙境,生活中其中的人們宛若仙人;可是九放離空島的族人出來之後,便失去了這種能力,假如還按照九放離空島中的習慣行事,很容易發生各種意外。在島中能隨意飛行,那不是他們自己的本事,而是來源於世界的規則。丁齊介紹這個情況,既是嘲笑也是質問:借助控界之寶催動天地之威,能算是蘆居子自己的本事嗎?

  葉宗清也曾對蘆居子說過,有些東西一旦拿起來,恐怕就放不下了。拿到五心蓮的蘆居子自可以主宰一方世界,可是失去五心蓮之後呢?他又是什麼人?

  蘆居子情知今日已難脫身,反倒冷靜下來了,深吸一口氣道:「丁齊,你是想看看我的真本事嗎?」

  丁齊點頭道:「對啊,當初我們交過手,但是沒有結果,今日總該有個了斷。」

  蘆居子不再說話,一揮九節根就衝了過來。九節根化為一根長鞭,長鞭隨即斷開為九節,分別化為鎖套、軟劍、圓環、長槍、飛梭、羅網、勾鐮、獠牙,還有握在蘆居子手中的一面盾牌,連攻帶守、從四面八方襲向丁齊。

  看架勢丁齊根本躲不開,但他也沒躲,居然從原地消失了,令所有的攻擊都落了空;緊接著蘆居子便向前栽了個跟頭,因為後腦勺挨了一棍子... 飛舞的鎖套與軟劍等物也消失不見,只見他手中還拿著那支九節根。

  丁齊方才如穿越般出現在蘆居子的身後,憑空抽出的一根棍子,就是他善用的那根妖王木長棍,掄起一棍將蘆居子打了個跟頭。

  這一棍打得可不輕啊... 雖然是在意識空間中挨揍,但也等於蘆居子的元神大損,他再想從意識空間中脫困而出,倉促間也是不太可能了。蘆居子怒道:「這難道是你自己的本事嗎?」

  丁齊微微一笑,手中長棍又化為了一朵蓮花,不緊不慢道:「忘了告訴你,這朵蓮花雖非真正的五心蓮,但也能替代控界之寶。你說這不是我的本事,可它就是我親手祭煉的。我方才問你是否明白,看來你還未真正明白。既然是敵我之鬥,明明有機關槍,難道我還跟你揮大刀嗎?」

  丁齊並不排斥借用天地之力,但要明白自己所能掌控的能力從何而來,他既是在告訴蘆居子也是在調侃對方。無論是九節根還是五心蓮,都不是蘆居子的東西,但他手中這朵蓮花,卻實實在在是自己祭煉的。

  這場奇異的鬥法,從一開始就如遛猴一般,也不知丁齊是想打死蘆居子還是想氣死他...

  蘆居子完全失態了,紅著眼睛、喘著粗氣道:「自欺欺人!你方才那般嘲笑我,可是你自己呢?不論這朵蓮花從何而來,假如離開了五心谷,你還能施展出這般手段嗎?」

  丁齊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也是,那就放馬過來吧!」說著話蓮花又化為了長棍,揮起長棍主動衝向蘆居子。

  蘆居子怒吼一聲,九節根化為了九支長鞭,環繞著身體飛舞抽出,看上去就像深海中的一隻章魚怪,無論哪個方位都沒有破綻,令丁齊近身不得。假如丁齊被其中一支長鞭纏住,蘆居子便可順勢將其絞殺,

  丁齊的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他身形一晃,也化為無數身影,層層疊疊從四面八方揮棍攻擊。這是在意識空間中才能施展出的手段,但丁齊擅長的就是這種手段,也不能算他作弊。在這種情況下蘆居子若衝不破棍影包圍,就脫離不了所困的意識空間。

  丁齊一邊動手還在一邊說話:「蘆居子,這就是你的本事?我看也不怎麼樣嘛!你自以為是當世高人,其實不過是個被撤職的幹部,也不怎麼會舞刀動槍啊!你這個人陰謀玩慣了,根本就不喜歡跟人當面動手,自以為是用不著,其實是你不敢。

  玩弄陰謀的人總是習慣於陰謀,到最後就變得只會陰謀了。想當初你只敢鬼鬼祟祟的暗中偷窺,後來想殺我也不敢親自動手,只想在神農架中設局... 等到了真正需要自己動手的時候,你才會絕望地發現,原來自己真的不行!」

  這話夠氣人的。說起和人動手,丁齊自己也沒太多經驗啊... 但今天是在他的主場,用的就是他最擅長的方式。

  蘆居子不說話,卻不時發出一聲聲低吼,就像瘋了似的揮舞著長鞭,可是他被丁齊持棍的身影層層包圍,左衝右突也無法脫困,雖然他也打滅了丁齊的好幾道身影,但根本無法將對方真正絞殺,傷到丁齊的同時也使自己露出了破綻。

  什麼叫困獸之鬥?看看此時的蘆居子就明白了,他真的就是一隻受傷的野獸。在激鬥中他終於挨了一棍,這一棍穿透鞭影,打在他的左腿膝蓋彎上,令他單膝跪地。丁齊用的是脫手棍術,擊中蘆居子之後,這根長棍連同揮棍的身影一起消失。

  單膝跪地的蘆居子尤在頑抗,他已不求能戰勝丁齊,但求至少能打傷對方,能同歸於盡更是最好不過;但是他破綻已露、元神已傷,隨即第二根長棍打中了他的後背,緊接著更多的棍影落在了他的身上...

  丁齊今天終於過了一把癮,平日想盡情施展種種手段也找不到對手陪練,普通人根本經不起他這麼折騰,而自己人也不可能這麼動手。

  漫天鞭影消失,九節根恢復了原狀,仍緊緊握在蘆居子的右手中,而衣衫襤褸的蘆居子像條死狗般躺在地上。丁齊將長棍背持於身後,踱步走到近前,低頭道:「盧隱,你還有何遺言?」

  盧隱就是蘆居子的原名。蘆居子仰面看著丁齊,突然掙扎道:「你... 你... 我知道了!你就是朱大福!」

  到了這個時候,他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不禁後悔應該早些反應過來。他自始至終都被丁齊誤導了,或者說,被自己心中固有的成見誤導了。朱大福的傳說是真的!而丁齊就是朱大福!丁齊自稱那朵蓮花就是他親手打造,方外秘法難道真玄妙如斯?

  丁齊很想說一句,其實方外門中人人都是朱大福... 真要論個順序的話,他恐怕只能排個朱二福,但是算了吧,蘆居子都這樣了,就不必再調侃了... 他只是點頭道:「儘管猜到,也未見聰明,你已經沒機會說出去了。」

  假如蘆居子一開始就能反應過來,一道神念就能告訴在場所有人,的確有機會把丁齊的秘密說出去;可他當時只想著如何偷襲葉宗清,此刻真的是沒有機會了,哪怕送神念,在此心界中也只有丁齊一人。

  但最終蘆居子還是送了一道神念,丁齊不禁怔住了,還沒有來得及再說什麼,蘆居子眼中已失去了神采...

  蘆居子最後的遺言令丁齊很意外,居然是託付後事。蘆居子將九節根留給了丁齊,並且傳授了丁齊盧餘洞秘法。他告訴丁齊,不希望盧餘洞的傳承在自己手中斷絕,請求丁齊再找到傳人,將其繼承下去。

  竟將後事託付給殺自己的仇人,其中還包括盧餘洞的傳承,蘆居子是怎麼想的?許是因為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眼前只有丁齊。他也不能讓丁齊白幫忙,還告訴了丁齊很多事情,包括他與施良德合作的眾多情況,以及如何招攬了遊懷界眾弟子。

  蘆居子所聚斂的私財,丁齊想取便可取,蘆居子所收服的勢力,丁齊想用便可用,這其中還包含了另一個方外世界遊懷界的傳承。雖不知遊懷界在何處,但控界之寶遊懷圖以及遊懷界秘法還掌握在宋蒼河、孟三通那夥人手中,原本是要獻給蘆居子的。

  蘆居子最後告訴丁齊,自己還有一雙兒女,他們是無辜的,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他希望丁齊能保他們平安,假如有可能的話,也將盧餘洞的傳承交給他們。

  丁齊怎麼可能答應這種要求?但還沒等他拒絕,蘆居子就已經死了,他送出了最後一道神念之後便油盡燈枯。丁齊嘆了一口氣,手中的長棍一轉,變成了一把刀,看上去竟是冼皓的枯骨刀,只是沒有刀鞘,順手就給了蘆居子一刀,大概是擔心他還沒死透吧。

  這一切都在心界中發生,只有丁齊本人才清楚,而在其他人眼中,則完全是另外一種情景。

  蘆居子將手中的蓮花化為無數鋒利的花瓣打向葉宗清,本人也飛身而起向其撲去... 此時彷彿空間發生了折轉,花瓣飛向丁齊,又化為一朵蓮花被丁齊伸手收去,蘆居子飛撲的身形落地,站穩後只跨出了一步。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站著,大約隔著五米遠。在場之人只要能看得見他們,這一瞬間都有種錯覺,這兩個人好像消失了,但又真真切切站在原地。錯覺只是一瞬間,蓮花消失於丁齊的手指上,丁齊就以這根手指向蘆居子,一指。

  蘆居子正圓睜怒目瞪著丁齊,目光卻突然暗淡下來,漸漸失去了神采,然後一頭栽倒在地。他摔得太重了,竟然「摔碎」了,身軀化為飛灰煙塵,旋即飄散不見,竟連屍體都沒留下來。

  前排眾人皆鴉雀無聲,他們都被驚呆了,根本沒反應過來... 看上去丁齊只是伸手一指,居然就把蘆居子給「指」死了,而且屍骨無存。

  院子裡有二百來人,也不可能全都站在前排,後面還有人問道:「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還真有反應快的,幾秒鐘之後便有人高喊道:「丁盟主威武!葉谷主威武!」

  有第一個出聲的,就有跟風相附的,高喊之聲漸漸如雷響動。很多人仍在為剛才那一幕膽寒,但越是膽寒喊得就越大聲。後面有人儘管沒看清但也跟著喊了,抽空還詢問身邊的同伴,大家很快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basalt 發表於 2019-3-31 07:31
352、好護人間九品蓮

  「未證華髮色界天,蕊宮來作掌花仙。
   殷勤為藉銀河水,好護人間九品蓮。」

  就在場面一度顯得亂哄哄的時候,對面的聖峰上忽然傳來了吟詩聲。這聲音好似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邊,將所有的呼喊聲都壓了下去,不僅在場眾人能聽到,五心谷中的每一個人都聽見了。

  更神奇的是,這聲音彷彿還包含了這方天地的意志,人們聽見了腦海中就莫名浮現出一副場景,就是掌花使議會中方才發生的事情:葉宗清率眾而來,蘆居子現身,然後發現方外聯盟的盟主丁齊在此... 丁齊一指便讓蘆居子灰飛煙滅。

  原來這一切從剛開始就是葉谷主的設計,蘆居子拿到的是一朵類似副器般「假的」五心蓮;待蘆居子的真面目完全暴露,方外聯盟便在此地召開了一次「現場工作會」,將蘆居子就地正法,既還五心谷以安寧,也整肅了方外聯盟。

  腦海中浮現的場景最後,在場眾人皆發聲高喊。受此感染,很快整個五心谷中都有人在高喊:「丁盟主威武!葉谷主威武!」

  這首詩吟罷,不僅是掌花使議會大院,整個五心谷都沸騰了。山腳下院中眾人抬頭望去,只見莊夢周飄然而至,方才的吟詩者便是他。

  丁齊不禁暗嘆一聲,莊先生是什麼時候來的,他居然毫不知情!丁齊原以為自己裝逼的境界已突飛猛進,此刻才自嘆還遠遠不如啊... 莊先生這個逼裝的,滿分之外還得加分,丁齊這邊把髒活累活都幹完了,他才神仙般飄然登場,完成了最精彩的亮相。

  丁齊一指固然震撼無比,但現場也只有百八十人看見了,而莊夢周吟詩下山,動靜可是傳遍了整個五心谷。在旁觀者看來,莊夢周是從聖峰上走下來的,等於是抄了蘆居子的後路,應該是早就何丁盟主、葉谷主商量好的;但他們可不清楚,丁齊和葉宗清看見莊夢周時也有點發懵呢...

  莊夢周曾走遍了此地的每一個村莊,在場的眾掌花使以及族老會成員幾乎都是認識他的,大家見他來了,皆放下手臂不再呼喊,而是一起點頭道:「莊先生好!」

  莊夢周面帶微笑朝眾人點頭示意,又看了一眼蘆居子倒下的地方,冷冷地說了一句:「自取滅亡!」

  丁齊附和道:「莊先生說得對!嚴格地說起來,他並非被我所殺,而是自己尋死。」

  莊夢周又朝葉宗清道:「蘆居子死不足惜,但五心谷出了這樣的事情,更當好好反省;很多問題早已存在,否則也不能讓他差點得手,有些情況正當順勢做出改變... 」

  葉宗清亦點頭道:「莊先生說得對!五心谷當善決此事。」

  裝得差不多了,莊夢周也不想搶風頭,轉身走入了方外聯盟眾人之中。這時譚涵川問道:「葉谷主,我們拿下的這些敗類如何處置?」

  五心谷的門戶外有三名掌花使看守,他們是最早投靠蘆居子的,門戶內還有六名全副武裝的僱傭兵,方外聯盟各家代表進來的時候,順勢將他們都給制伏拿下了。峰頂上應該還有蘆居子的手下,現場的人群中也混有蘆居子的人,但蘆居子已被幹掉,剩下的人便不足慮。

  葉宗清臉色一寒道:「將鄧谷遠、白谷春、白力也拿下,再將魯修廷押來。梁老,族老會不用留這麼多人在此,讓大家先散去吧。你佈置一下,讓大家準備招待貴客,我們就在這裡繼續開會,商討如何處置外敵與內賊。」

  有些事情還是需要五心谷內部來處理,反正該來的人都來了,那就進屋裡正式開會。族老會只留了十名長老,其他人都離開會場忙著準備接待客人了,眾掌花使都留了下來,來自聯盟總部的貴客們則列席旁聽。

  很多事情無需丁齊再操心,葉宗清此刻已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絕對權威,正可順勢而為,搞定計劃中所有的事情。鄧谷遠等七名掌花使將被處決,沒有什麼好客氣的,其中六人是早就被蘆居子收買的,還有個魯修廷雖然多活了幾日,但最終也沒躲過。

  葉宗清個性偏柔,以往有很多事情明明知道該做卻做不了,但今日也狠下心來行雷霆手段。魯修廷被押來了,然後又和其他六名掌花使被帶走了,當然不合適在這裡現場殺人,也不能再讓丁齊都挨個來一指。

  至於蘆居子帶進來的那批僱傭兵,葉宗清命人將他們拿下後給帶出去,這樣他們就會忘記在五心谷中發生的事情,然後再帶進來,就留在五心谷中強制服役吧。五心谷中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包括探索與開發有價值的荒野,這批人正好用得上,葉宗清也不想多造殺業。

  這些事情處理完了,現場還有十個人,不對,確切的說是十一個人,既惶恐又尷尬,也就是蘆居子帶進來十名遊懷界弟子,再加上宋奎昭這位代表遊懷界常駐方外聯盟的理事。他們並沒有被制伏拿下,但也是戰戰兢兢不敢再有任何動作了。

  葉宗清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們這裡還有十位新任掌花使,皆是蘆居子任命的;如今蘆居子已伏誅,不知你們十人將如何自處?」

  冼皓冷冷地插了一句道:「助紂為虐之徒,都殺了得了!」

  丁齊卻擺了擺手道:「他們罪不至死。」

  那十人以薛慕濤為首,趕緊拜倒在丁齊身前。薛慕濤大聲道:「丁盟主明鑑,我等實在是冤枉啊!我們並非盧餘洞弟子,而是遊懷界弟子,宋奎昭理事可以為我們作證。我們跟隨蘆居子並無歹意,來到五心谷中也從未傷害過此地任何人... 」

  他倒也機靈,不求葉宗清卻跑來求丁齊,因為丁齊剛才的話中還有放過他們的餘地,只要丁盟主開口做了決定,想必葉宗清也不會不給面子。丁齊扭頭問宋奎昭道:「哦?宋理事,他們真是遊懷界的人嗎?」

  宋奎昭哪還能坐得住?趕緊跑過去和那十人站在一起,低頭道:「丁盟主,他們的確是我遊懷界弟子,之所以成了蘆居子的手下,實是事出有因...」

  丁齊又一指薛慕濤道:「別人都別插嘴,就你一個人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薛慕濤見丁齊的手指對準自己,嚇得跪在地上直哆嗦,當場就全部招了,那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當初蘆居子發現了他們的秘密,原來這夥人早就失去了方外世界,只留有控界之寶與祖師的典籍傳承,蘆居子便找上門來威逼利誘。

  蘆居子能讓他們重新擁有一處天地祕境,便是靜沙島。當時麻元領已經意外失蹤,這批人扶植了一個傀儡島主麻曉;蘆居子本想將麻曉控制在靜沙島上,結果麻曉在登船的前一刻突然離開,返回了方外聯盟總部。

  麻曉走了也好,靜沙島和仙頂山莊就等於徹底被遊懷界這夥人佔據。他們一共有五十多人,在蘆居子的授意下分為了三個部分,一部分認仍以遊懷界弟子自居,如宋奎昭,一部分人自稱盧餘洞弟子,另一部分人則自稱靜沙島弟子。

  按蘆居子的說法,這只是對外的身份,在內部則是一樣的,還用了「三位一體」這個成語...

  在場的很多方外聯盟代表聽到這裡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們當中有混子,並不擁有方外世界的遊懷界也混進了方外聯盟... 難怪方外聯盟要實地審核新出現的成員,而丁盟主和朱湖主決定開放小境湖,讓各家方外世界都挑選一座仙島修建別墅,前提條件就是要考察對方的天地祕境...

  麻曉起身悲憤道:「我哥是不是已經遭了你們的毒手?」

  薛慕濤趕緊解釋道:「真不關我們的事情!我等跟隨蘆居子的時候,麻元領島主便已經失蹤了,應該是蘆居子下的毒手。因為蘆居子曾對我們說過,麻元領不可能再回來了,往後靜沙島便是自家的地盤。」

  丁齊勸慰道:「麻曉島主請節哀,妳的兄長應該已遭不測,而蘆居子今日已除,我們還是處理好眼下的事。」又扭頭對葉宗清道:「這十人禍害的是五心谷,應該由五心谷先處置。」

  葉宗清小聲問莊夢周道:「莊先生有何建議?」

  莊夢周撇了撇嘴:「他們不是要來當掌花使嗎?那就讓他們當個夠吧!」

  說實話,這十人的確罪不至死。其實在丁齊看來,假如僅僅評價蘆居子在五心谷的所作所為,也沒必要一定殺了他,完全可以用別的方式處罰。蘆居子奪取五心蓮控制了五心谷,然後來了一場轟轟烈烈的變革,並沒有直接傷害任何人,或者說還沒來得及。

  但蘆居子不僅僅是做了這些,他取死之道有三:其一是綁架與拷問掌花使呂肖,而呂肖已經遭了他的毒手;其二是設局將丁齊引到神農架,企圖對其下毒手;其三是事後殺了麻元領滅口,帶領外人佔據了靜沙島,還企圖控制麻曉。

  麻元領的確該死,但站在蘆居子的角度卻不該殺他。麻元領可能犯下過很多罪行,但從未做過對不起蘆居子的事情,而蘆居子卻依然殺他滅口,足見其人之狠毒無情。麻元領的事情,在這個場合丁齊不想多說也不好多說,就不必再提了。

  最終還是葉宗清代表五心谷做出了決定,正如莊夢周所說,既然這十人想當掌花使,那就留下來繼續繼續為五心谷服務吧!他們將繼續執行五心谷指派的任務,說穿了就是為五心谷幹活,至於什麼時候能讓五心谷滿意了,掌花使議會全體通過後才能放他們離開。

  處置完這些事,宴席便準備好了,葉宗清邀請大家入席,用來招待貴客的都是天地祕境中的特產靈物。丁齊居然還給宋奎昭留了個座位,令這位理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怎麼處理宋奎昭已不是五心谷的事,而是要由方外聯盟來決定。

  丁齊這樣將宋奎昭晾著很是折磨人啊... 宋奎昭都快崩潰了,見大家都已入席,他站在那裡終於開口問道:「丁盟主,實情大家皆已知曉,您打算怎麼處置我以及遊懷界眾弟子呢?」

  丁齊不緊不慢地環顧眾人道:「大家說說,遊懷界這些人都犯了什麼錯?」

  宗飛俠接話道:「他們跟錯了人!」

  眾人都笑了,本應緊張的氣氛竟有些歡快,到這時很多人才真正放鬆下來。丁齊又看了副理事長于鵬飛一眼,于鵬飛心領神會,站起身一本正經道:「他們犯的錯很多,首先是存意欺瞞,在加入方外聯盟時就隱瞞了真相,而這一點後來恰恰被蘆居子利用。

  一旦知錯不改,便會一錯再錯,後來便是助紂為虐了,他們成了蘆居子的手下佔據了靜沙島... 這些都違反了方外聯盟的章程。若說蘆居子是首惡,他們都是從犯。」

  氣氛又漸漸變得凝重起來,莊夢周突然插話道:「丁盟主啊... 我對你有點意見。」

  大家都在認真聽著呢,誰會這麼不著調亂插嘴?恐怕也只有這位莊先生了。丁齊趕緊問道:「哦?莊前輩有何見教?」

  莊夢周:「根據方外聯盟章程,謀奪他人之方外,方外聯盟各家成員將共同討伐,因為這關係到每一家最根本的利益!你一指頭就把蘆居子給指死了,而按照章程,應該各家派代表每人給他一刀的。」

  丁齊哭笑不得道:「對對對,確實應該如此處置... 但當時事發突然,他出手偷襲葉谷主,情急之下我一不小心就把他給滅了。往後再有這種事,就讓大家一起出手吧!對了,莊先生前段時間去過仙頂山莊吧?靜沙島那邊的情況如何?」

  莊夢周:「蘆居子綁架了你的徒弟,讓人索要六百六十七公斤黃金贖人。大小赤山的石山主今天沒來,就是在辦這件事。黃金是我想辦法弄到的,提供者要求以各方外世界所產的靈藥交換。

  我一次弄來了八百公斤,已經讓阿全想辦法送過去了,人也贖出來了。據我所知,這批黃金被運到了仙頂山莊,蘆居子的幕後金主施良德和其他的遊懷界弟子,眼下也都在靜沙島上。」

  丁齊明知故問道:「莊先生,您是從哪兒弄到的黃金?」

  莊夢周:「說來也巧,就是從施良德那裡弄來的。因為我告訴他,我就是傳說中的朱大福,能弄到各天地祕境的特產靈藥,他才願意給我黃金。做人要言而有信,丁盟主啊... 我的牛都吹出去了,這可是為了救你的徒弟,無論你打算怎麼處置施良德,帳你也得幫我還上。」

  眾人都露出了難以形容的表情... 事情還有這麼幹的?且不說施良德是誰,有些人可能還沒聽說過他,但很顯然施良德就是和蘆居子一夥的。綁匪要黃金,莊夢周居然就找綁匪幫忙去籌集黃金,然後再給綁匪送去,還安了這麼一道門檻,自稱傳說中的朱大福。

  丁齊連連點頭道:「莊先生辛苦了!至於靈藥的事情,我會幫忙的,恐怕還要麻煩在座的諸位。我也不空手求取,綁匪手裡的黃金我會拿回來,然後用於交換大家的靈藥。」

  在場眾人趕緊紛紛表態:「丁盟主太客氣了!談什麼黃金啊!按照慣例,請丁盟主幫忙帶出天地靈物,其中一半都是屬於您的報酬,我們大家都盼著請您去考察天地祕境呢!」

  這倒是實話,丁齊前段時間宣布了小境湖新政,邀請各家方外世界都挑選仙島入住小境湖,但前提條件就是他要去對方的天地祕境考察;只要是丁齊還沒去過的方外世界,對方都已經發出了邀請,都在排隊等著呢...

  今天這件事不僅重新確立了葉宗清在五心谷中的權威,也極大鞏固了丁齊在方外聯盟中的權威地位,他也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名義上的理事長,而成為了眾望所歸真正的領袖。

  丁齊又問于鵬飛道:「田境主那邊,船準備好了嗎?」

  于鵬飛趕緊答道:「田師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隨時可以登船前往靜沙島。」

  丁齊又環顧眾人道:「今天這次現場工作會議,不僅是在五心谷,大家既然已經出門了,索性就再辛苦一趟,一起去往靜沙島,把事情都了結。」

  宋奎昭聽得腿發軟,手扶椅背感覺有些站不住了,只見丁齊終於看向他道:「宋理事,這次還得煩勞你帶個路、開個門。」

  麻曉取出隨身攜帶的靜沙寶珠道:「不用他,我也能開門。」

  東方靜又弱弱地說道:「其實... 其實... 遊懷界弟子應該還有十來人正在諸次關山... 我識人不明,前段時間居然跟蘆居子合作,那些人都是他派過去的。」

  丁齊搖了搖頭道:「方外聯盟也鼓勵各家成員之間合作互助。一位陰謀家一輩子做的事情,也不可能全是壞事。但東方山主的確識人不明啊... 那蘆居子既然包藏禍心,假如沒有被及時揭穿,只怕將來諸次關山也會有靜沙島同樣的遭遇。」

  東方靜低頭道:「其實我還有錯... 諸次關山在方外聯盟的三名理事,東方靜、東方雪、安青崖,這三個人都是我。我不想讓大家知道諸次關山人單勢孤,所以就一個人充作了三名理事... 」
basalt 發表於 2019-3-31 07:32
353、人終於到齊了

  聽了東方靜的介紹,丁齊笑了:「東方山主的做法不算什麼錯,也並未違反方外聯盟的章程,嚴格論起來,這是諸次關山自己的秘密,你可以不說的。」

  東方靜滿臉慚愧:「可是正因為我弄虛作假,被蘆居子查到,所以他才找上門來與我談合作,又許以種種好處,令我不好不答應... 前不久他還組織了一批不知從哪兒找來的老外觀光團參訪諸次關山,收的費用非常高,簡直比打劫還狠,其中有個老外還給我留了聯繫方式... 」

  他把自己所知的事情都說了,眾人也聽得很感興趣。丁齊道:「東方山主請放心,既然你已經當眾說了,所涉事項,方外聯盟這次可以都處置妥當。」

  宗飛俠見縫插針道:「東方山主想找人幫忙,完全可以來找我們九放離空島嘛!我派人過去,請方外聯盟和丁盟主監督,絕不會做任何不利於諸次關山的事情,就是合作互利。」

  葉宗清也插話道:「其實五心谷也可以派人幫忙。多了不敢說,十幾二十個人還是能抽出來的,也請方外聯盟和丁盟主監督。」

  這倒是實話,按照五心谷下一步的改革計劃,掌花使們的日常負擔將大大減少,平日完全可以抽出一部分人手去外面執行別的任務,同時也謀取更多的福利。

  莊夢周笑道:「宗島主、葉谷主,趁此良機,你們二位還是先談定九放離空島與五心谷的合作吧。」

  宗飛俠第一次來五心谷的時候,就有合作意向,具體方式是派九放離空島族人來五心谷,不僅參與勞作、幫助當地搞建設,還提供五心谷中需要的物資。至於報酬嘛,他們能來五心谷中待一段時間就算是報酬了,畢竟不能總指望宗島主往回揹靈穀。

  以前五心谷中大部分族人排外意識比較強,不希望有太多外人來打擾,所以這事葉宗清不好強行決定,但如今已可落實。

  幾人短暫地打岔後,丁齊又回歸正題,看著宋奎昭問道:「宋理事,我記得當初遊懷界剛加入方外聯盟的時候,提供的介紹材料上,界主是宋美錦。

  可是麻曉島主上次在仙頂山莊所見,界主又變成了宋蒼河,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宋美錦不願為蘆居子效力,也遭了毒手,而你們遊懷界弟子可有參與?」

  情況若真如丁齊所說,那麼如今這批遊懷界弟子的罪過可就大了。蘆居子殺了他們的界主,他們不僅沒有阻止甚至還參與了,然後還在蘆居子手下效力,這是誰都無法容忍的。

  宋奎昭趕緊解釋道:「丁盟主誤會了!不是這樣的!當初蘆居子找上門來,開口就揭穿了我們的秘密,遊懷界眾弟子間也有分歧。宋美錦是我大伯,他不願意與蘆居子合作,也不認為遊懷界的事情要假手他人。

  但我三叔宋蒼河卻認為應該與蘆居子合作,這樣既有機會見證真正的天地祕境,將來還可能藉助蘆居子這位高人找到並打開遊懷界,完成我們這一支傳人數百年來守護的夙願。支持三叔的人更多,大伯也難拂眾意,乾脆就把界主之位傳給了三叔,讓他做主了。」

  原來如此... 遊懷界眾弟子曾分為兩派,宋蒼河這派的意見佔了主流,宋美錦便乾脆將界主之位讓給了宋蒼河。這支傳人之所以如今還在,因為他們數百年來都守候著一個共同的願望,便是重新找回並擁有遊懷界。

  冼皓沉聲道:「果真如此嗎?」

  宋奎昭:「千真萬確!待大家到了靜沙島上,一問便知!」

  冼皓:「宋蒼河應在靜沙島,那麼宋美錦如今人在何處?」

  宋奎昭:「這段時間我大伯應該也在靜沙島。」

  丁齊揮了揮手道:「今天我們就在五心谷休息一夜,明日啟程趕往靜沙島。在路上,請諸位不要向外洩露消息,以免對方有所準備。」

  由於方外世界的特殊性,五心谷中發生的事情,在沒有人跑出去通風報信之前,外界是不可能知道的。丁齊等人趕往靜沙島的路上,也不可以走漏風聲,至少得盯著宋奎昭這樣的人,不能讓他們有機會對外聯繫。

  酒宴過後,葉宗清又與宗飛俠談定了雙方的合作計劃。次日清晨,丁齊便帶著方外聯盟總部的人員離開了五心谷,石和玉與晏斌彬也在其中。葉宗清當然留了下來,剩下的事假如她還搞不定,那就別當這個谷主了。

  陳容也留在了五心谷中幫忙,給葉宗清提供了她前段時間準備好的計劃書,可以直接頒行落實。在機場送別眾人後,返回五心谷的路上,陳容問道:「葉師叔,五心谷的事情就這樣算了嗎?只處決了七名掌花使,而剩下的人概不追究? 」

  葉宗清苦笑道:「不要叫我葉師叔,無論如何當不起,哪怕叫我一聲葉谷主也好。如此處置已是最佳結局,我也不想看到受牽連的族人太多。」

  陳容追問:「當初蘆居子提出了條件,族人大會爭議不休,尚未形成定論。是妳將大家都帶上了聖峰,直接答應了蘆居子的條件,令蘆居子的計劃得以順利推進。妳這麼做,也是在保護眾掌花使嗎?」

  葉宗清有些無奈地點頭道:「妳看出來了?假如五心谷中爭議不休,眾掌花使分成派系,有人再私下聯絡並投靠蘆居子,反過頭來出賣族人,那麼問題的性質就變了,到如今我將不得不處置他們。

  蘆居子能乘虛而入,也是因為五心谷積弊已久,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很多也是掌花使們希望看到的變化。我當機立斷答應了他的條件,就是為了今日少處置幾人,除了那六個之外,後來也只多了一個魯修廷。」

  兩人返回五心谷之後,餘下諸事不必多述,五心谷好似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但已經發生的改變仍在繼續。眾掌花使拿回了各自的副器,五心蓮又放回了聖峰頂上大陣的中樞,但沒人知道那是不是真正的五心蓮,恐也無人再敢嘗試蘆居子之事。

  ...  

  遠望靜沙島,其主體三座山峰形如筆架,有左右兩個山坳。左側的山坳就是前段時間靜沙島接待訪客的地方,已建造了不少生活設施。而右側的山坳不對訪客開放,有一棟幽靜而隱蔽的小樓是專屬於施良德的別墅。

  就在這棟別墅的餐廳裡,丁齊取出一個木匣,打開之後裡面是十枚雪白的丹丸,表面還有五彩光澤,正是葉宗清不久前服用過的那種靈藥。

  丁齊將木匣放桌上,推向對面道:「這些靈丹是在玉蹄丹的基礎上,加入了目前能收集到的各天地祕境靈藥煉製而成的。你提供的那八百公斤黃金,折合兩億多人民幣,我就算一百萬一枚,總共會給你提供二百五十枚。

  但以你的根基一次不可能服用太多,那樣既是浪費甚至會消受不了,所以我先給你十枚,差不多夠你用半年了。至於剩下的,我再分批次提供,總之盡量滿足你的修煉所需,就算你將來的修為更高,也至少好幾年內都不必發愁了。

  莊先生告訴我,他小時候遇見過你,你曾經治好了他的病,算是有些緣法,而這一次你也算言而有信,在沒有拿到靈藥之前就把黃金給了他,所以他希望我能饒你一命,至少不能一殺了之;既然如此,那你就留在此地好生修煉吧,想走的話,就憑自己的本事離開。」

  說完話丁齊轉身走了,屋中只留下了那盒丹藥與施良德。丁齊並沒有殺施良德,而是把他留在了靜沙島上。施良德恐怕永遠也無法離開這座島了,而外界也不會再有他的消息,施良德還有什麼話想說,也有足夠漫長的時間。

  按丁齊的說法,施良德倒是有機會脫困的,但那不知需要多高的修為了。施良德的靜沙寶珠當然被拿走了,但他還從莊夢周那裡得到了方外秘法傳承,理論上他可以修煉方外秘法。可是就算他修煉到隱峨境、能自如出入方外世界又怎樣?

  靜沙島在茫茫的大海深處,從陸地上坐船過來,風平浪靜的時候還需要五個多小時。就算施良德能游到門戶處出去,難道他還能游回陸地嗎?除非變成一條魚。

  不會有任何人給他提供船隻,當然也沒有任何人阻止他下海游泳。假如就談萬一中的萬一,將來施良德真有那個本事離開,那丁齊也就認了。莊夢周傳授給施良德的方外秘法,神念心印中是有靈引的,假如施良德還是那個施良德,就根本無法修煉至大成境界。

  施良德不見了,那麼博慈集團以及他的那麼多手下該怎麼辦?這件事不歸丁齊管,假如他們招惹到方外聯盟了,方外聯盟自會處理。

  其實施良德並沒有他自認為的那麼重要,他不見了,對很多人來說或許是一件好事,正可趁機接管與吞併他所留下的龐大資產與財富。博慈集團也許換一個掌舵者,也許不再有一個真正的幕後掌舵人,從而分化為多股勢力,或者最終被收拾掉。

  丁齊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外,仍有聲音傳來道:「莊先生不僅留你一命,而且還留你在此地修行,給了你脫困的希望和重新選擇人生的機會。我會提供你所需的靈藥以及在此的衣食,不必謝我,是那八百公斤黃金換來的,但你若做了錯誤的選擇,這一切便不復存在。」

  如雕塑般坐在桌邊的施良德突然抬起頭,以沙啞的聲音道:「在我的私人保險櫃裡有個信封,假如我出了什麼意外,我的助理王源會把信封中的內容公開。丁盟主,你要提前一步拿到信封,至少不能讓她將信封中的內容洩露出去。」

  丁齊的聲音似是頓了頓:「很好,你該慶幸自己及時說出來了,否則我不會讓你再有機會走出這間屋子,因為那個信封我已經拿到了。」

  施良德望著門外道:「你怎麼會... 」

  丁齊的聲音打斷他道:「我不是神仙,不知道這回事,是王源主動交給我的。」

  施良 :「為什麼?她向你提了什麼條件?是希望你放過她嗎?」

  丁齊:「她只是告訴我,希望可以選擇和你再沒有關係的人生。至於你的心腹弟子陳木國,我問他願不願到島上來陪你,他考慮了一個晚上,最終還是決定不來。」

  陳木國不想留在與世隔絕的靜沙島上陪著施良德一起等死,這倒可以理解,但王助理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呢?王源是施良德少年時夢中情人三丫的女兒,三丫跟隨家人偷渡去了美國,後來境況窮困潦倒,是施良德找到了她,並把她們母女帶了回來。

  王源從少年時起的生活、學業都是受施良德的資助,畢業後也一直跟隨在施良德的身邊,至於兩人是什麼關係,外人就說不好了。王源在施良德這裡得到了很多,但是站在她的角度,從施良德出現的那一天起,人生好像就沒什麼選擇的餘地。

  她將施良德留下的那個白色信封交給了與之一直有聯繫的鄒寶,信封裡有一張疊好的白紙,白紙上只有一句話:「莊夢周就是朱大福。」

  施良德留下這個信封自有用意,其實就算信封裡的消息洩露出去也沒什麼。莊夢周早有防備,他在五心谷中當眾說過,曾告訴施良德自己就是朱大福,而且是當笑話說的。

  至於這是不是真笑話,也沒人好去追究了。對如今的方外聯盟而言,其實傳說中的朱大福存在與否已不重要,真正的威脅恰恰是蘆居子這樣的人。

  但施良德掌握的某些秘密還是不適合公開的,比如他前往遊懷界的經歷,又比如他得到的方外秘法傳承。丁齊雖留他一命但也有前提,這些秘密就永遠讓他留在心中吧... 其實以丁齊的手段,只要施良德敢開口亂講,他絕對有辦法讓他說不出來。

  離開了施良德所在的山坳,丁齊翻過島上主峰來到另一個山坳,這裡有住所、餐廳以及各種公共活動設施。在一間靜室中,他見到了等候已久的宋美錦與宋蒼河,就是遊懷界的前任與現任界主。

  兩人一見到丁齊,就趕緊上前躬身行禮,宋蒼河雙手奉上一物道:「丁盟主,這就是遊懷界的控界之寶遊懷圖。」

  所謂遊懷圖並不是一卷圖冊,而是一根尺狀的長板,似是象牙質地,約一寸寬、七寸長,其中一面刻著一幅畫:一條大河在山川中蜿蜒流淌,河上共有九座橋。丁齊接過此物道:「哦?為何要將它交給我?」

  宋蒼河答道:「我等慚愧,數百年來保留著祖師傳承,一直心心念念想找回游懷界,哪怕心中明知已不太可能,正因如此才讓蘆居子有機可乘。如今能將此物以及遊懷界秘法一起交給丁盟主,也算是卸下心頭重擔,遊懷界眾弟子今後唯丁盟主馬首是瞻。 」

  丁齊收起遊懷圖道:「這不是給我的,我代方外聯盟暫時保管。其實你們當初有過一個機會,就是向方外聯盟求助,可是你們沒有那麼做,而是追隨了蘆居子。如今我對遊懷界眾弟子的處置,二位還滿意嗎?」

  兩人又一起躬身道:「豈敢談什麼滿意不滿意?一切但憑您做主,我等感激不盡!」

  丁齊:「孟三通呢?」

  宋美錦:「怎敢勞他人動手?理當由我遊懷界自行處置,已經送去餵魚了。」

  遊懷界弟子如今弟子共五十三人,已有十人留在五心谷中,什麼時候能讓五心谷全體掌花使議會成員滿意了,什麼時候才能放他們離開。這十人是活該,因為他們畢竟跟隨蘆居子參與了謀奪五心谷的行動。

  剩下的遊懷界弟子卻不太好處罰,因為他們畢竟沒有直接做什麼壞事。但整個宗門皆有過,弟子豈能完全無辜?丁齊在靜沙島上召集方外聯盟工作會議,商討了一個方案:留十人於靜沙島,聽命於麻曉,又留十人於諸次關山,聽命於東方靜。

  靜沙島和諸次關山正缺人手,那麼就留這些人幫忙吧!如此處罰也算是讓他們求仁得仁。方外聯盟指定的人經過挑選,都是曾佔據靜沙島和經營諸次關山最積極的那一批,而且都屬於宋蒼河這一派系的勢力。

  假如換一種情況,可能要擔心麻曉或東方靜被這批人給架空了,但如今倒沒有這個問題,因為有整個方外聯盟在盯著。

  真正被除掉的遊懷界弟子只有一個孟三通。到了這個時候,很多內情都已經查清楚了,蘆居子最早找到的人就是孟三通,許以種種好處。孟三通則獻計獻策,建議蘆居子怎樣順利收服遊懷界眾弟子,等於是最先投靠蘆居子,然後把整個遊懷界都給賣了。

  蘆居子收服遊懷界眾弟子發生在麻元領失蹤之後,但孟三通與之勾結卻發生在此事之前,殺麻元領滅口的計劃,孟三通也參與了。所以孟三通成了蘆居子最信任的心腹,在蘆居子前往五心谷期間,則留孟三通在外面主持大局。

  丁齊及方外聯盟不可能放過孟三通這種人,而遊懷界也自己動手將其清除了。這樣一來,遊懷界行動自由的弟子還剩下二十多人,丁齊問宋美錦道:「你們又打算怎麼辦呢?」

  宋美錦:「祖先留下的產業仍在,尚需人經營操持,哪怕遊懷界找不到,也能保證我們在世間安身立命,這數百年我們就是這麼過來的。還有受罰的那些人,他們遲早有一天也會回來的,同樣需要營生立足。」

  丁齊笑了:「五心谷中那些人,我不好做主,至於靜沙島與諸次關山的二十人,只要他們能夠盡心盡力,最多五年就可回歸。而且為靜沙島與諸次關山服務,也不是沒有報酬的,弄不好還能攢一大筆錢呢。

  至於遊懷界這處天地祕境,屆時如能找到,我也會設法將之打開,或者找別的高人幫忙。若能成功,你等能否重新擁有遊懷界,那就要看你們自己了。」

  宋蒼河與宋美錦齊聲道:「假如有人能重新找到並打開遊懷界,指引我等回歸,我們願奉他為遊懷界之主,善護傳承勿使斷絕。」

  在靜沙島上處置了遊懷界眾弟子,丁齊又率「方外聯盟總部代表團」返回了小境湖。這次工作會議的時間開得很長啊... 上山入海還去了兩處方外世界。但大家平日的任務就是代表各方外世界常駐南沚社區,如今就當一次公費旅遊了。

  回到南沚社區,丁齊第一次把所有人都帶進了小境湖,就在那座「仙島」上繼續開會。座位不夠也沒關係,找一片草地或一塊山石隨意散座。這次來的人比較多,各方外世界之主聽說消息後全部趕至,有很多人還是第一次露面,比如白雲洞的那位翟洞主。

  方外聯盟成立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各世界之主終於全部到齊。在會議上,丁齊通報了五心谷事件的情況,包括處置的過程都介紹的很詳細,眾人既驚嘆又唏噓,但皆對丁盟主誇讚不已。丁齊召集大家來,也是順便讓眾人挑選島嶼,好制定各家的別墅建造方案。

  原則上,丁齊要去過對方的天地祕境然後對方才能在小境湖中建設仙島別墅,但如今各方外世界都已對丁盟主發出了邀請,包括新加入的成員流照野原,就等著丁齊自己去安排日程了。丁齊什麼時候有空去哪家,可隨時打招呼,各家隨時歡迎。

  事情說得差不多了,丁齊忽然點名道:「花潭主,我看你一直有話想說,但神情又幾番猶豫,難道有什麼事情不方便當眾講嗎?」

  飄花潭潭主花昭期站起身來,輕咳一聲道:「我的確有一事,若是私下講可能令人生疑,若公開講又覺尷尬... 是這樣的,飄花潭真的發現了梟陽國的線索...」

basalt 發表於 2019-3-31 07:33
354、人多勢眾

  飄花潭又發現了梟陽國的線索?為何要說這個「又」字?因為上次他們已經「發現」了一回。飄花潭整理歷代祖師留下的手札典籍,此事由長老花萬朗負責,花萬朗發現了傳說中的方外世界梟陽國的線索,不僅手札中的文字提到了,居然還有一張古地圖。

  花昭期將此事報告到方外聯盟總部,將丁齊引到了神農架,結果那裡卻是蘆居子佈下的的殺局。此事之後,花萬朗長老居然失蹤了。花昭期這才反應過來,花萬朗恐怕是被人收買了,飄花潭也是被利用了,因此還曾跑到小境湖向丁齊請罪。

  花萬朗雖然失蹤,可是飄花潭整理典籍的工作仍在繼續,所有手札記錄全部留了影印版和電子版,直到最近才全部完成。在剩下的典籍中,花昭期又發現了有關梟陽國的其他記載,將所有零散的信息整合到一起,已經得出了一條比較清晰的線索。

  但這話讓他怎麼說?上次已經害過丁齊一回了,這次難道還想害丁盟主?所以花昭期剛才幾番欲言又止,反倒是讓丁齊給看出來了,點名讓他發言。既如此,花昭期索性坦蕩一些,站起身介紹了前後經過。

  花昭期說完後,眾人都不吱聲了,也不太好發表什麼意見。丁齊點頭道:「多謝花潭主的坦蕩相告,我相信這次的線索是真的,相關資料能否提供給方外聯盟總部?」

  花昭期:「我已經把所有的資料都帶來了。」

  丁齊又點了點頭:「梟陽國將由方外聯盟共同尋找,若能找到並將之開啟,也由大家共享。」

  田仲絡問道:「假如梟陽國有主,那又該如何?」

  丁齊:「那就說一聲抱歉,我們打擾了對方的清淨。還應向他們介紹方外聯盟的情況,邀請他們加入聯盟。若是對方不願,我們也不可勉強,往後相安無事便可。」

  這一頁揭過,重新入座的花昭期終於定下心來。這時田仲絡又看了白雲洞翟洞主一眼,翟洞主起身行禮道:「諸位,我是白雲洞的洞主,身份證上的名字就叫翟洞主,姓翟名洞主... 這其實是後來改的。初次見面,請大家多關照!」

  大家都覺得這個名字挺有趣,翟洞主這個人也挺有意思,一片笑聲中紛紛起身還禮。打完了招呼,翟洞主語氣一轉卻說了另一件事:近期白雲洞有人失蹤了。

  假如是普通的失蹤案,就不會拿到方外聯盟總部來說,這些人失蹤的過程很蹊蹺,他們是在尋訪一家方外世界翠饒莊時突然失去聯繫的。

  想當初方外聯盟的成立會議,是田仲絡召集的,在場各家人員還列出了自己所知的方外世界名單,會後分頭負責聯繫;那份名單中就有翠饒莊,當時由田仲絡負責聯繫,得到的反饋是對方對加入方外聯盟沒有興趣。

  那時表示拒絕的不僅只有翠饒莊,還有風津村也不想加入這個聯盟,另有流照野原和盧餘洞則表示要考慮後再決定。盧餘洞的事就不說了,而流照野原的古原主今日就在座。

  流照野原最初並不想加入方外聯盟,說是「需要考慮」其實只是托詞,但後來了解到方外聯盟的發展情況後則改變了主意。

  正是看到了流照野原態度的改變,所以田仲絡又想再試著勸勸翠饒莊,因為如今的方外聯盟已與當初不同,加入進來對彼此都有好處。可是再聯繫翠饒莊的時候,對方卻一直沒有回覆消息。

  難道是出了什麼變故嗎?聯繫方式已被證明是有效的,田仲絡便派人去尋訪,這樣也能將方外聯盟如今的情況介紹的更清楚。田仲絡本打算親自去的,可那段時間他恰好很忙,合適的人手也都派出去幹活了,於是就委託了白雲洞。

  田老闆那麼多手下,難道就派不出人了嗎?確實沒有能帶隊的,因為這是在尋訪另一個方外世界,帶隊者至少要有三境修為,並了解方外世界以及方外聯盟的各種情況。像這樣的人才,除了于鵬飛之外,田仲絡手下不超過十個,最近都派到暢乘福地去了。

  僅從這一點,就能看出那一批遊懷界弟子其實很不簡單,宋美錦與宋蒼河也算是很有能力了。遊懷界弟子五十三人共守傳承之秘,其中能出入方外世界而不失憶者就有十八人,包括被蘆居子帶到五心谷中的那十個,他們都是菁英。

  如今被清除掉一個孟三通,但還有十八人有此修為,因為最近又有一人練成了靜沙島秘法。這次留在諸次關山和靜沙島服務的二十人中,也不是誰都有三境修為的,但他們可以做別的事,比如在龍湖山墅或仙頂山莊負責接待工作。

  在無人可用的情況下,田仲絡只能找白雲洞幫忙。田師開了口,翟洞主當然重視,特意派了白雲洞中的二號人物、袁筆川長老前往。袁長老也不是一個人去的,隨行的還有田仲絡派的三名普通手下,他們負責安排行程並帶路。

  田仲絡之所以能聯繫上翠饒莊,因為師父曾給他留下一個通信地址,他根據這個地址寄去了一封信,對方回信拒絕,但沒有再給別的聯繫方式。這個地址是能找到的,袁長老等一行四人便找去了,而後就突然失去了聯繫。

  假如是進入了方外世界,聯繫不上也很正常,但一連十幾天都沒消息就不對勁了。翟洞主擔心他們在山野中遭遇了意外,又派去了三個人。領隊叫袁雲志,既是袁長老的弟子,也是他的本家侄子,本來說好每天定時聯繫的,可是找到地方後不久也突然沒了消息。

  連續派去的兩批人都失蹤了,翟洞主當然把情況告訴了田仲絡,田仲絡覺得有蹊蹺,假如翠饒莊那裡真有什麼問題,在沒有搞清楚之前,再派人去恐怕也會有同樣的遭遇。

  袁雲志失去聯繫就是前天,恰好今日方外聯盟總部成員回到小境湖繼續開會,翟洞主就當眾回報了這個情況,也是向方外聯盟求助。

  翠饒莊情況不明,派出的尋訪之人接連失蹤,聽完之後眾人都皺起了眉頭。丁齊問道:「田境主,據你推測,袁長老等人究竟是遇到了何事?」

  田仲絡皺著眉頭道:「他們可能是被困在了天地祕境中,而那裡的人恐怕不願放他們出來。」

  崔山海問道:「哦?田境主為何會這麼想?」

  在尋訪方外世界的過程中有可能遭遇各種意外。比如金山院,進去之後會化身為禽獸迷失自我意識;又比如琴高台,那裡的時間流逝速度和外界是不一樣的。

  田仲絡苦笑道:「也是我不夠謹慎,加入方外聯盟這麼長時間後,遇事有些想當然了。請在場諸位好好想想,假如倒退到方外聯盟成立之前,有陌生人突然找上門來,並宣稱知曉你們世代守護的隱秘,諸位會如何處置?」

  這確實是一個需要好好思考的問題。方外世界未必都是很友好的,也有可能極端排外,想當初翠饒莊就很乾脆地拒絕了田仲絡的邀請,然後便再也聯繫不上,這說明對方並不歡迎外人打擾。

  設想一下,只根據一個過去的通信地址,袁長老這樣的陌生人就找去了。他沒找到還好,假如真找著了,肯定會令翠饒莊大吃一驚,對他們而言,等於是自己的秘密被外人發現了。無法憑空猜測那是怎樣一群人,殺人滅口都是有可能的,更大的可能是把人關進了天地祕境。

  這是最穩妥的保密手段,意味著袁長老等人出不來也無法與外界聯繫。他們這麼做就不怕方外聯盟找上門來嗎?須知翠饒莊的人可不像在座各位,他們根本就沒和方外聯盟打過交道,而且也不了解如今的方外聯盟。

  田仲絡提的這個問題,在座很多人也在暗中思考,方外聯盟的出現,其實已讓大家的心態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假如倒退到幾年前,有陌生人突然找上門,並宣稱知曉他們世代守護的秘密,他們弄不好也會先把人扣下,至少要保證對方不會洩密才會放走。

  翠饒莊究竟是什麼態度、有多大地域、其中生活的多少人、有多少高手,現在都不清楚。眾人的眼光都看向了丁齊。有意思的是,丁齊居然在大家的眼神中看出了幾分躍躍欲試,好像都對這件事情很感興趣,想參與或者湊個熱鬧...

  眾人的這種反應也很正常。大家各守一方的歲月已經太久了,如今終於有了方外聯盟,而且眾人不久前剛剛解決了一件大事,丁齊的威望以及這個聯盟的凝聚力得到空前的加強,此刻在小境湖中,大家都很自覺的將自己視為聯盟的一份子。

  另一方面嘛,大家恐怕也是閒的。五心谷事件眾人都是後知後覺,而這麼多年來,他們可曾有過湊在一起解決這種事情的機會?不僅長見識,而且有成就感啊!

  丁齊沉吟道:「眼下有梟陽國和翠饒莊這兩件事,尋地不著急,先尋人要緊。我建議各家都派出高手,大家一起組團前往,相互策應,也好應對各種意外。」

  今日臨時從五心谷趕來的葉宗清趕緊點頭道:「對對對,料敵從寬,我們應該派高手組團。」

  她一開口,眾人皆紛紛表態,商量到最後,丁齊不得不縮減團隊規模,要求控制在二百人以內,否則這陣勢就有點太嚇人了,而且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各家高手分頭行動,從不同的路線趕往指定地點集合,時間便定在一周後。

  所謂「高手」,其實就是指至少有相當於三境修為者。方外聯盟哪來這麼多?有幾家人少,比如響水峰,但有幾家人很多啊... 各家領導此刻都在場,也希望將眾弟子都帶出來參與聯盟活動,彼此有個交情,將來好打交道,同時也開開眼界、見見世面,難得有這樣的機會。

  丁齊不得不提醒,如今還不知道那邊是什麼情況呢,能不起衝突是最好。眾人紛紛表態,絕不會先出手挑釁,多點人去只為防範萬一,屆時就算不與對方動手,二百名高手也足以堵住對方的門戶了,屆時甚至可以輪流值班,長期執行任務。

  當晚仍然在仙島上設宴,酒宴之後才把客人們送出了小境湖。入夜時分,丁齊與朱山閑、冼皓、譚涵川、石不全、尚妮仍在島上閒坐,尚妮皺眉道:「莊先生不是說今天會趕過來嗎,怎麼還不見人?」

  話音剛落,遠處就見到了白色燈光,只見莊夢周騎著一輛自行車、車架前掛著一個手電筒,慢悠悠地沿著長堤騎了過來。待他停好車走入水榭,丁齊道:「莊先生,您來晚了,錯過了今天的會議。」

  莊夢周扔出一個包裹:「我這不是幫你取藥去了嗎?你們開會講什麼,我也不是不知道。」

  石不全:「您恐怕還真不知道,今天出了兩件事,飄花潭真的找到了梟陽國的線索,還有白雲洞那邊丟了好幾個人... 」

  他介紹了一番下午開會的情況,莊夢周瞪眼道:「那我還真錯過了熱鬧!不過沒關係,你們不是下週才組團去刷翠饒莊嗎?我到時候也去看看,為大家壓陣!」

  朱山閑打趣道:「這次您不會等到丁老師把事情都搞定了,又來個吟詩出場吧?」

  莊夢周揮手道:「我是那樣搶風頭的人嗎?上次只是為了堵住蘆居子的後路!假如總那麼幹,丁老師會有意見的。」

  丁齊搖手道:「我沒有任何意見,莊先生儘管自由發揮。」

  這時冼皓解開桌上的包裹:「辛苦莊先生了,還專門跑了一趟盧餘洞,摘來了火陽柿。」

  莊夢周一指丁齊道:「可不是嗎?分明可以毫髮無損的解決掉蘆居子,想不到丁老師還有那麼莽的時候,非得豁出去跟人硬碰硬打一架。怎麼樣?這下傷到元神了吧?我去了盧餘洞,也找到了火陽柿,但樹上成熟的只有兩枚,這次全摘來了。」

  從五心谷中一出來,莊夢周就把九節根要走了,說是想去盧餘洞看一眼,順便為丁齊採藥。丁齊與蘆居子那場鬥法,雖然看上去他一指點出便將對方轟殺成渣,但在意識空間中打鬥很激烈,他也被蘆居子抽滅了很多道分化的身影,等於是傷到了元神。

  別人可能看不出來,但沒有瞞過莊夢周的眼睛,而火陽柿恰好可以輔助治療元神傷勢,他便先去盧餘洞了。採藥或許只是個藉口,因為丁齊傷得並不重,又有其他各種靈藥在手,修養個十天半月便無礙了,莊夢周應該還有別的考慮。

  蘆居子雖然死了,但誰知道他還有沒有留下別的埋伏?或者盧餘洞這處天地祕境另有名堂,若有隱患要及時消除。而實際上蘆居子並沒有留什麼埋伏,莊夢周順利地找到盧餘洞並摘得了火陽柿,路上又耽誤了點時間,所以才來晚了。

  尚妮:「盧餘洞是什麼狀況?」

  莊夢周:「其實就是個小園林,跟小境湖沒法比,諳合隱逸心境。我想那蘆居子也一度以隱士自居,但終究還是不甘心啊...」

  話音中伴隨著神念,介紹了盧餘洞的情況,他又取出九節根還給丁齊道:「真沒想到蘆居子會將後事託付給你,還希望讓他的子女能繼承盧餘洞,這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冼皓冷聲道:「他想得美!」

  莊夢周:「我還忘了問,南沚社區也有蘆居子的人,就是史藝節那傢伙,怎麼處理的?」

  冼皓:「他們參與了神農架刺殺之事,怎可放過?在我動身趕往五心谷之前,都已經料理乾淨了!」

  冼皓並沒有說她怎麼樣「料理乾淨」的,但想必那一夥人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莊夢周便不再追問。朱山閑開口道:「蘆居子希望他的子女將來能繼承盧餘洞,這決不可答應。丁老師,假如他們真得到了盧餘洞秘法又擁有了天地祕境,難道會感謝你這個殺父仇人嗎?」

  冼皓也提醒道:「你當眾殺了蘆居子,此事知情者眾多,瞞是瞞不住的。」

  丁齊嘆了口氣道:「是啊,幾萬人都知道了... 但他們只知道蘆居子是我所殺,卻不知道蘆居子還有一雙兒女。我也沒有答應蘆居子什麼,但蘆居子臨終之前若不將傳承交給我,他自己也會覺得愧對祖先的!

  他也沒有指望我能將傳承交給他的子女,只是希望我得到盧餘洞後,能夠保全其後代。他還有一雙兒女的事情,施良德也是知道的,他不知自己死後施良德會怎麼做... 這一點其實是他多心了。他的兒女我不會去打擾,更不會將盧餘洞傳承之事告知。」

  譚涵川:「那麼盧餘洞這處天地祕境該怎麼處置呢?」

  丁齊想了想 :「不必藏著掖著,就告訴方外聯盟,我已拿到了盧餘洞。火陽柿這味靈藥,除了方外門自用,將來也可以拿出來交換。至於這處天地祕境,將來可做隱修閉關之所。」

  朱山閑點頭道:「在方外門中,也算是續接了盧餘洞的傳承。」

  莊夢周:「是盧餘洞的傳承,而非蘆居子的傳承。」

  石不全:「我們還是商量一周後的行動吧... 翠饒莊那邊怎麼回事還沒搞清楚呢,我總覺得二百人實在太超過了。就在剛才吃飯的時候,我找各家方外世界之主都打個招呼,討論了計劃。現在我已經想到了很多種可能,根據不同的情況制定了很多套方案,和大家都講一講... 」

basalt 發表於 2019-4-7 10:44
355、藏山於澤

  就在石不全滔滔不絕地講解各種推測以及相應的對策時,莊夢周暗中以神念問丁齊道:「你這次在五心谷中搗鼓的那朵蓮花,可比在暢乘福地中弄那枚桃核高明多了呀... 兩者境界顯然不同,啥時候進步又這麼大了?」

  丁齊以神念答道:「我可沒有得到暢乘福地秘法,但是得到了五心谷秘法,弄出來的東西當然不一樣;而且您知道的,此番從神農架回來閉關,方外秘法修為確實更進一層,我已突破至靈犀境。」

  莊夢周搖頭道:「不對不對,我看不僅僅是突破靈犀境這麼簡單... 而且最近每次見你,怎麼都感覺你的精進神速?」

  丁齊:「我倒沒什麼感覺,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

  莊夢周:「說得也是,你從未追求什麼神通... 這是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看來你終於找到了那條道路,不再需要摸索前行,方外世界也不再是神秘的未知,對你來說就是放眼一馬平川。」

  這時石不全瞧著莊夢周道:「莊先生,您幹嘛總晃腦袋啊?有什麼不同意見嗎?」

  莊夢周搖手道:「沒有!沒有!阿全,你接著說!」

  一周後,丁齊與冼皓出現在湖北與河南省交界處的太極峽風景區。在上古時期,帝堯之子丹朱受封於此。流經其封地的河流被稱為丹水,到近代被稱為丹江,上世紀六十年代,又修建了著名的丹江口水庫。

  丹江口水庫是當時中國最大的水利樞紐工程,如今也是南水北調工程的轉運中樞,它的大壩修在丹江兩條主要支流的匯合處,所以庫區向左右兩個方向延伸。兩條支流之間有一條山脈伸入庫區,就是太極峽風景區。

  想當初修建水庫時,沿江的很多村莊都遭淹沒,居民也被遷走,只有高聳的山脈還橫亙在庫區中央,如今除了風景區的開放路線,其他地方罕有外人涉足。丁齊和冼皓是沿著一條鄉間公路走進來的,沒想到在這種地方,村村通工程也把路給鋪上了(編者注:自2004年起的大型基礎建設計畫,不只包含道路,還包含電力、飲水、電話、網路等)。

  看見這樣一條路,就知道道路盡頭應該有村莊,田仲絡提供的通信地址就在這一帶,名叫尖子村。這個名字有意思,難道村裡面出的人個個都是尖子(編者注:出類拔萃者)?但既然田仲絡的信能寄到,村村通工程的路也修到了,就說明那裡並非與世隔絕之地,也在中國郵政服務的覆蓋範圍之內。

  道路在山間蜿蜒,足以讓一輛中巴車駛過,就是兩車交彙的時候有點麻煩,需要找路邊寬敞的地方錯開。但他們一路走來並沒有看見什麼車輛,冼皓還特意研究了路上的痕跡,這裡平日也是有車行駛的,但是頻率不太高,可能好幾天才有車輛來往一趟。

  沿途的風光很美,在秋日的山野間穿行,能採到很多知名或不知名的野果,當山路盤旋到山脈的外側高坡時,還能遠眺丹江口水庫的迷人湖光。路上沒有其他車輛和行人,兩人的腳程很快,轉過一個彎,冼皓突然抬手指道:「你快看!那座山好特別!」

  前方出現了一座尖錐狀的山,怪石嶙峋、雜樹叢生,再拐個彎,有一座村莊出現在山下的谷地中。丁齊點頭道:「難怪它叫尖子村。」

  冼皓:「特意修一條這麼遠的山路,只為通往這麼小的一個村子,代價很大啊...」

  丁齊:「在我的老家,也有很多村子和這裡的情況類似,只是沒尖子村這麼偏遠。」

  這是一個只有幾十戶人家的村莊,不僅通了公路,而且通電通郵,有電線桿子將線拉進村裡,村旁還立著信號塔架,移動、電信、聯通共用這麼一座發射塔。兩人掏出手機一看,4G信號還是滿格的,甚至比境湖市區某些地方的信號還好。

  很多現代人的小資情懷中,渴望逃離都市叢林,嚮往田園風光。可是真讓他們到了沒有上下水及衛浴系統,沒有電力供應和手機信號,也沒有各種公共服務設施的所謂「世外桃源」中,估計也待不下去。(編者注:上水指給水系統、下水指汙水系統)

  恐怕只有在當代中國,才能看到如此大規模的基礎設施建設。在一個如此偏僻的小山村中,這些改善民生的工程投資是無利可圖的,也沒有私營資本願意涉足。

  丁齊通知了尾隨在後面的大隊人馬,然後與冼皓一起並肩走向村莊。方外聯盟最終決定的方案不是二百多人一起來,而是有分工協作和相互接應,他與冼皓在二十里外就下車步行先至。

  他們還沒有進村,就有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從村裡跑了出來,伸手攔住他們道:「你們是什麼人?哪裡來的?」深山裡突然出現冼皓這樣的大美女,男子也特意多看了她好幾眼。兩人的裝束也很奇怪,就像節假日逛公園一般,而且是步行來的。

  丁齊笑著答道:「我說我們是遊客,你相信不?」

  男子搖頭道:「我們這裡不是風景區,村子裡也沒有民宿,大部分人都外出打工了,不接待訪客。你們把車停在哪裡了?趕緊回去吧!」

  丁齊看著對方的眼睛,用一種很突兀的語氣開口道:「我們是來找人的。一共七個人、分兩撥,第一撥四個、第二撥三個,他們都在這一帶失蹤了。他們來找一個叫翠饒莊的地方,你知道翠饒莊怎麼走嗎?」

  男子愣住了,呆呆地站在那裡,好幾秒都沒有反應,直到冼皓輕咳一聲,他才打了個激靈、突然回過神來,語氣有些遲疑道:「翠饒莊... 我不知道!你們等著,我去找人問問!」

  丁齊以神念對冼皓道:「等著看吧,他會找來一個手裡拿著旱煙桿的老頭,那老頭會問我們找翠饒莊幹什麼,然後會把我們帶到村莊那邊去。」

  冼皓掩口笑道:「你又施展什麼法術了?」

  丁 :「一點小手段而已,妳其實見過的。但這個人有點修為,應該是翠饒莊弟子、修成了翠饒莊秘法,所以他也感覺自己有點不對勁。」

  冼皓:「假如從來沒有遇到過你這種手段,確實不容易反應過來,他應該也很懵吧...」

  丁齊方才施展的是一種類似瞬間催眠的手段,在神農架紅坪鎮遭遇追蹤者時用過;他先進入對方的潛意識,再如身臨其境般見到了男子接下來的反應。

  但男子自己沒有察覺,他只有那麼瞬間的恍惚,卻不記得發生了什麼,只是感覺不太對勁,偏偏又在丁齊身上看不出任何異常,對方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冼皓的修為也不低,擅長潛行者當然也擅長窺聽,當即便凝神察知村中的動靜。那男子有些慌張地跑進一處院落,壓低聲音喊道:「莊主!不好了!又有人找來了!就是來找上次那兩撥人的,他們還問翠饒莊怎麼走... 」

  這個稱呼很奇怪,假如是叫尖子村的領導,過去應該叫村長,現在應該叫村主任,莊主是什麼鬼?

  有個蒼老的聲音道:「我早就說過,把人扣下來會惹麻煩的... 他們知道地址啊... 扣了一批又來一批,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有個女子的聲音道: 「可是翠饒莊自古如此,假如有人誤闖天地祕境,就會把人留下來,以防隱秘外洩呀!」

  老者:「可是人家不是誤闖,就是來尋訪。」

  方才那名男子道:「這說明他們知道翠饒莊的秘密,還特意找來了,留下了才安全。」

  老者:「先看看情況吧... 這次又來了多少人?」

  男子:「只有兩個人,一男一女,那女的長得可漂亮了!」

  另一個女子的聲音又說道:「第一次來了四個人,第二次來了三個人,這一次只來了兩個人,說明對方也沒多少人... 既然已經把人留下了,就乾脆全留下來吧,免除後患!」

  老者:「我和大鵝、小蝶先過去問問,曉芒你去通知村裡的其他人,做好準備、不要露出破綻,屆時見機行事。」

  這番談話冼皓聽見了,丁齊當然也聽見了。假如他們是來查案的,這個案子已經破了。尖子村中的這夥人就是翠饒莊的人,白雲洞長老袁筆川及其弟子袁雲志,都是被他們扣留在天地祕境之中。

  丁齊沒等那夥人出來,便主動與冼皓進了村,走向那座院落。這個村子確實有點不太正常,遠望有幾十戶人家,但是除了在村口見到的那個名叫曉芒的男子,到現在一個人影都沒有。丁齊以神念道:「村有十二人,七男五女,他們應該都是高手,在外面看守門戶。」

  丁齊說他們是「高手」,其實是抬舉了,他指得就是有相等於三境以上修為、能出入天地祕境無礙者。冼皓悄聲道:「村莊建在天地祕境之外,習成秘法者在村中輪值,倒是有點意思,就是不想別人發現他們的秘密。」

  丁齊:「他們既然是這個態度,我也不想來打擾;可是田老闆做事有點著急了,如今他們已經把方外聯盟的人扣下,我們就得來登門要人啊...」

  冼皓:「先別著急,且看看他們會怎麼對付我倆吧...」

  說話間那老者已經打開院門走了出來,身邊還跟著兩個女子,一人年紀在四十歲左右,應該就是大鵝,另一人看上去還不到三十,名叫小蝶。老者留著白色山羊鬍鬚,給人的感覺年紀已經很大了,但氣色還不錯,皮膚上也沒有老人斑,手中拿著一根旱煙桿。

  這根旱煙桿很漂亮,煙鍋是白銅質的,煙桿似是牛骨質,掛著裝菸絲的繡花荷包,鑲著一個很漂亮的瑪瑙煙嘴。

  一行三人迎面看見冼皓和丁齊,那名叫小蝶的年輕女子便喊道:「你們怎麼進村了?」說話還用帶著些許敵意的眼光上下打量著冼皓。

  丁齊:「我們是來找人的。剛才在村外遇到一位小哥,說是幫我們去問了,但等了半天也沒見他回來,我們就自己進村了。」

  小蝶: 「我們村從沒來過外人,也不接待遊客,你們快回去吧!」

  冼皓:「我還沒說要來找誰呢,何必這麼著急就要我們回去?把話說清楚了再走也不遲啊...」

  丁齊向那位老者點頭示意道:「我叫丁齊,您就是這裡的莊主吧?請問貴姓?」

  對面三人都怔了怔。從他們的反應來看,應該是聽過丁齊這個名字的,特別是那個名叫大鵝的女子聞言後更是驚疑不定。老者嘆了口氣道:「你們別叫我什麼莊主,我是這個村的村主任,姓謝,名叫謝敬之,二位有何貴幹?」

  丁齊:「莊主就是莊主,誰來都得這麼叫。我們是來找人的,一共七個人。其中四個是大半個月前來的,領頭的名叫袁筆川,另外三個是十天前來的,領頭的名叫袁雲志,請問謝莊主見過他們嗎?」

  謝敬之:「你們找錯地方了,他們不在村子裡。」

  丁齊:「我知道他們不在這個村子裡,他們是來尋找一個叫翠饒莊的地方,結果到了尖子村之後就突然失去了聯繫。莊主知道翠饒莊怎麼走吧?」

  大鵝變色道:「你們打聽翠饒莊幹什麼?那個地方不是外人該去的,去了就回不來,自古以來一直如此,你們就沒聽過傳說嗎?」

  冼皓笑道:「聽妳的語氣,顯然是知道翠饒莊這個地方咯?」

  謝敬之有些無奈道:「我們在這裡住了很多年了,確實聽過翠饒莊這個地方。傳說只要去了那裡的人,便再也回不來。不論你們信還是不信,這個傳說是真的,所以我勸你們不要再去找了。」

  丁齊很乾脆地搖頭道:「不行,假如找不到人,我們也不回去。」

  大鵝面帶慍色道:「我們憑什麼幫你們找人?」

  冼皓一指路邊道:「他們都是開車來的,這段時間雖然下過雨,但有些痕跡還是留下來了。我就是這方面的專家,妳想問的話,我可以一一指給妳看。他們到了這個村子,就在我們說話的地方停過車... 然後呢,人不見了,車哪兒去了?」

  丁齊也說道:「謝莊主,麻煩您老給指條路,假如真的回不來,我們自己也會想辦法的。」

  老者盯著丁齊看了半天,似是在做什麼決定,最後又嘆了口氣道:「那好吧,請二位跟我來。」

  大鵝和小蝶都留在了村中,老者帶著丁齊與冼皓穿過了村莊。曉芒又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道:「莊主,我陪你們一起去吧...」

  謝莊主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還點了一鍋煙。丁齊也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菸,他沒有拿打火機,只是用手做了一個打火的動作,菸便點著了。曉芒的注意力主要在冼皓身上,並沒有發現這個細節。

  村莊外的田地不多,丁齊一邊抽菸一邊問道:「謝莊主,你們村裡的人很少啊?」

  謝莊主:「哎... 都出去打工了。」

  如今確實有不少偏僻的村莊只有老弱病殘留守,青壯勞力平日都出去打工了,但尖子村顯然不是這種情況;除了謝敬之這位老者之外,丁齊發現的人其實都是青壯年,老弱病殘則是一概沒有。

  冼皓:「我這一路走來,沒看見哪裡有種菸葉的,您的菸絲是從別的地方買的吧?」

  丁齊又補了一句:「煙嘴很漂亮,是件好東西。」

  說著話他們已經走到了村外的山野中,兩側是山丘,中央是一片很大的谷口,丁齊一直拿著手機,注意到突然間就沒信號了。地勢越走越高,他們登上了一道山樑,山坡下有一片原野,原野中央有一座規模不小的集鎮,四周還分佈著好幾個村莊。

  冼皓:「深山裡居然還藏著這麼多戶人家啊...」

  曉芒插話道:「此地就是翠饒莊,自古只要外人來了,便再也出不去了。我也姓謝,叫謝曉芒,請問妳叫什麼名字?今後你們恐怕就得留在這裡生活了。」

  冼皓:「怎麼會出不去呢?」

  謝曉芒:「不信妳回頭看。」

  站在山樑上回望,便是他們來時的地方,山川地勢並沒有太大改變,但是尖子村卻詭異的消失不見。假如換做別人可能會被嚇到,但冼皓卻面不改色地挽著丁齊的胳膊道:「方外世界各有不同啊...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門戶。」

  翠饒莊的門戶有多大?剛才他們走過的整個谷口都是,別說能開車進來,塞進來一艘航空母艦都行。谷口兩側的山坡上還有樹林植被,假如有人來到了這裡,又恰逢門戶開啟之時,確實容易誤闖天地祕境,所以谷口外會有一個村莊以截住必經之路。

  更有意思的是,在門戶內外地形地勢幾乎是一樣的,只有植被分佈和山體微小的弧度有細節上的不同,假如不加提醒,走進來了恐怕都意識不到。不需要太好的眼力就能看見遠處的集鎮外空地上停了五輛車,三輛越野車、兩輛小貨車。

  丁齊來之前看過白雲洞主和田仲絡提供的情報,其中有兩輛越野車就是袁筆川和袁雲志他們開來的。丁齊也不繞彎子,直接就問老者道:「謝莊主,我要找的人是被你們扣留在天地祕境中了嗎?您也不必說別的,我很清楚這裡是怎麼回事,因為我也擁有天地祕境。」

  隨著話音,他便以神念介紹了方外聯盟的情況以及自己的身份。謝敬之沒有說話,也突然發回一道神念。丁齊早就看出這位老者不簡單了,接觸了這麼多方外世界,對方居然是繼宗飛俠、蘆居子之後第三位擁有大成修為的天地祕境之主。

basalt 發表於 2019-4-7 10:45
356、我怎樣才能當莊主

  翠饒莊中如今居住了近千人,他們世代生息於此,至少已有六百年歷史。並不是說這處天地祕境的歷史只有六百年,而是更久遠的年代沒有留下記載,六百年前的情況如今的莊主謝敬之亦不得而知。

  此地在兩條河流交匯環抱的深山中,平日很少有人來,但是在古代卻收留過不少人,大多是誤入此地的逃難或逃荒者

  在漫長的農耕社會年代,社會發展速度非常緩慢,哪怕幾百年也沒有太大改變,人們一旦遭逢亂世則朝不保夕。翠饒莊則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這裡的生活富足而安寧,沒有戰亂與飢荒,也遠離了塵世紛爭,人們當然願意留下來定居。

  翠饒莊收留外來者的條件,就是讓他們發誓保守秘密,而最好的保密方式當然就是留在天地祕境中。逃進深山裡的人只是為了活命,既能豐衣足食也不會再想離開;但是久而久之,在當地人的意識中,翠饒莊的規矩便成了外人來了便不得再離開。

  這樣的規矩也不是沒有道理,至少很好的保護了翠饒莊的安寧,而且他們也曾受過教訓。很多很多年前,曾有一隊潰兵逃入深山,闖入了翠饒莊,在接受當地人的救助後發誓不會把這裡的事情說出去,但一回去之後便向上司報告了。

  其實這些人並不記得在天地祕境中的經歷,但進入翠饒莊之前以及出來後的記憶還是有的。恍惚不到一月,他們便從病弱之中恢復了健康,且每個人都容光煥發、精神飽滿,簡直像是神仙顯靈。

  他們知道這裡有一片世人不知的豐饒田園,其中還隱藏著神奇的秘密,卻忘記了進入之後所發生的事情,只有叮囑他們「什麼都別說」的當地村民。

  後來有一支軍隊進山尋找,尖子村幾乎遭遇了滅頂之災,看守門戶的村民躲進天地祕境才逃過一劫。軍隊當然沒有找到翠饒莊,他們發現不了天地祕境,那一隊潰兵還因為對上司說謊而受到了處罰,但這件事卻給翠饒莊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最近一次有外人誤入翠饒莊,也是近六十年前的事情了。謝莊主特意強調,近六十年來,翠饒莊已經沒有外人涉足。所以上次袁筆川帶人找來的時候,守在尖子村中的翠饒莊弟子都有些發懵,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謝敬之當時不在尖子村,他恰好有事留在天地祕境中。袁筆川帶人跑進村中問東問西,自稱是來尋訪翠饒莊的。

  大鵝一聽就慌了,原來自家的秘密已被人知曉,人家還找上門來了,第一反應就是就是矢口否認翠饒莊的存在。袁長老也覺得情況不太對,說既然找不到那就先走吧,上別處再打聽去,但是卻被村民們攔住了,不想就這麼放他們走。

  情急之下袁長老動手了,但一行四人中能打的只有他一個,結果被大鵝率領的十幾個村民摁在地上摩擦。既然已經動了手,那就沒什麼好客氣的了,這四人被押進了天地祕境,按規矩不讓他們再離開。

  過了不久袁雲志等三人又找來了。既然他們和袁筆川是一夥的,這三人也被誆進了天地祕境,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再想走也出不去了。

  謝敬之剛開始沒有來得及趕到現場處理這件事,衝突便已經發生,他一時也不知怎麼辦才好,按此地全體族人的意思,就要照自古的規矩辦。

  袁筆川等人怎能甘心受困於此,動手自然是不敢了,和當地人講道理又講不通,只得私下央求謝敬之放他們走,並聲稱扣留他們的後果可能會很嚴重。

  袁筆川介紹了方外聯盟的情況,將方外聯盟尤其是盟主丁齊描述得十分厲害,他們這些人失蹤不見,方外聯盟遲早會找上門來的。這個情況在翠饒莊中只有少數人知曉,所以大鵝等人聽說過丁齊的名字。

  其實無論袁筆川等人怎麼說,都威脅不到當地的普通民眾。因為在當地人的意識中,這裡是世外之地,只要人在天地祕境中便無法與外界聯繫,只要門戶一關便誰也找不到。管他方外聯盟還是別的勢力,只要找不到翠饒莊也就會息了心思。

  謝敬之最後說道:「丁盟主,我知道你們與其他人不同,也來自於別的天地祕境。但在此地族人眼中,翠饒莊便是唯一,而這裡自古的規矩,外人來了便不能再出去。」

  丁齊反問道:「外人來了便不得再走?那麼通往尖子村的公路是誰修的?電力通信工程又是誰幹的?難道外面來的施工人員都被你們扣下了嗎?」

  謝敬之:「那當然不可能。他們並不知道翠饒莊的存在,有外人在時我也不會打開門戶。但那幾個人不同,他們的目標就是翠饒莊,開口便說破了此地族人世代守護的隱秘。」

  丁齊:「無端來此打擾,當然是他們的不對。可是他們在外面也有事業家人,難道您就想把他們扣留一輩子嗎?」

  謝敬之嘆息道:「不是我打算扣留他們,而是他們已經被此地族人扣留。在此地大部分人看來,這是天經地義之事。丁盟主如今已經進來了,又打算如何脫身好帶人走?其實老夫也想與您好好商議此事。」

  這位莊主其實比此地所有的族人都要清醒,他也不想惹麻煩,但其言下之意,也想看看丁齊的本事。丁齊為方外聯盟之主,假如有手段解決麻煩的話,諸事都好商量,否則就不好說了。

  丁齊笑了:「既然來了,且好好參觀一番吧。」

  說話間他們走下山樑,穿過了一個村子,此刻正值中午,很多人家都在吃午飯。丁齊看到的是一副安寧景象,不少人家院子裡養了雞和鵝,有樣式很古老的石磨,各種物資並不短缺... 這是一個富足的鄉村,至少是傳統農耕文明意義上的富足,遠離亂世與災荒,豐衣足食、生活無憂。

  這裡並沒有受到現代工業文明的太多影響,仍保留著傳統鄉村生活方式,而且當地人很適應這樣的生活,誰也沒有必要刻意來打擾或改變他們。

  丁齊:「這裡的人就這樣生活也挺好。」

  冼皓:「琴高台世界不受外擾,五心谷需要改變,每個地方的情況都不一樣。這翠饒莊倒不負翠饒之名,當地人既能安居樂業,也不必跑出去折騰。」

  就在這時兩人的眉頭同時微微一皺,因為有人看見他們了,紛紛跑過來問道:「莊主,又有外人進來了嗎?」

  謝敬之揮著煙桿道:「讓一讓路,都去大樹場那邊說話!」

  聽見動靜,村子裡有更多的人跑了出來。至少六十年了,翠饒莊中從未來過外人,村民們甚至以為不會再有外人來了,但最近顯得格外熱鬧,一連來了三波人。有人在小聲嘀咕:「那個女的真漂亮,往後就留在這裡了,要是能給我做媳婦就好了!」

  又有人說道:「你想得美!沒看他們來的是兩個人嗎?那女的和那男的顯然是一對!」

  還有人嘀咕道:「怎麼最近突然來了這麼多外人?難道是衝著長生瓜來的?」

  等他們已經穿過村子,後面已經跟了一大群看熱鬧的人。丁齊暗問謝敬之道:「請問長生瓜為何物?就是此地樹上長的那種長條瓜嗎?」

  這裡的村莊附近有一種很奇怪的樹,遠看像柳樹,但近看區別很大,樹幹很光滑、分岔的地方很高,一般人是爬不上去的。樹冠垂下很多細長的枝條,掛著長條狀的果實,乍看還以為是絲瓜藤爬到樹上了。

  謝敬之以神念答道:「那就是長生瓜,只是名字這麼叫罷了。它的確有些祛病延年的效果,是本地人常吃的一道菜。曾有傳聞說它能使人長生不老,其實都是以訛傳訛,翠饒莊的居民照樣有生老病死。」

  原來這位莊主剛才介紹情況的時候還打了個埋伏,根本沒提到長生瓜的事,卻被無意中議論的村民們說漏嘴了。想必此地人不想讓外人知曉這裡的情況,也是怕長生瓜的消息傳出去,可能會給翠饒莊帶來禍患。

  冼皓突然開口道:「謝莊主恐怕言不盡實吧?這些樹上長條瓜確實可能只是一道菜,有些祛病延年的效果,但瓜中的變異品種,那種金黃色的小瓜,應是一味難得的靈藥。」

  樹上長的那些長條瓜大多是青色的,約有一兩尺長,形狀很像普通的絲瓜,只是表皮比較光滑;可是混雜在普通的青瓜當中,還有一種很特別的金色小瓜,只有半尺長左右,由於樹冠的阻擋很難發現,就算看見了也很容易認為那是沒長大便枯死的瓜。

  它的數量很少,很多樹上根本就沒有,就算有也頂多是一兩枚。冼皓的眼力很好,發現了這種金黃色的小瓜。

  謝敬之微微變色道:「那確實是長生瓜中的變異品種,也的確是一味靈藥。修煉翠饒莊秘法,自古都需要這種靈藥輔助。本地的產量很少,要很多年才能成熟,經常是不夠用的。」

  冼皓看破了長生瓜的秘密,身為老江湖,當面挑明也許並不是很明智的選擇,但她好像並不在乎,當即又笑道:「莊主請放心,我們並不打瓜的主意,就是來找人的。其實方外聯盟成員擁有各處天地祕境,都有不同的靈藥出產,我可以向您介紹其中幾樣... 」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入了原野中央的集鎮,身後跟了差不多有一個村莊的人。這麼大的動靜,整個翠饒莊都被驚動了,人們從四面八方趕來,將集鎮中央的那片空地圍得水洩不通,看這個架勢,差不多相當於一次全體集會了。

  空地旁有一株長生瓜樹,應該是此地最大、最古老的一株了,樹上竟有三枚金黃色的小瓜。樹下用磚砌了一座半人多高的平台,像是戲台,謝敬之將丁齊和冼皓帶到了台上,被此地所有族人圍觀。

  這位莊主還沒說話呢,忽然有人跌跌撞撞地衝出人群,跑上了平台,一把抱住丁齊的胳膊道:「丁盟主啊,真的是您嗎?您和冼理事終於來救我們了!」

  此人五旬左右的年紀,鬢角略有些花白。丁齊雖然沒有見過此人,但一眼就認出來了,趕緊伸手扶住他道:「袁長老嗎?我就是來找你們的,這次會把你們都帶出去!」

  來者正是白雲洞長老袁筆川,被帶進翠饒莊之後,謝莊主倒也沒繼續為難他,還給他們這些人安排了食宿。他們並沒有被監禁,但是也離不開天地祕境;按照本地人的邏輯,只要留下了就是不再是外人,已成為翠繞莊的一員。

  台下有人聽見了,不滿地高喊道:「他們在說什麼?來了這裡還想走!不知道翠饒莊的規矩嗎?」

  場面顯得有些亂,但這裡人應該都是很守規矩的,儘管在七嘴八舌的亂喊,但大家都沒有擁擠推搡,也沒有人登上平台。

  樹上掛著一口銅鐘,謝敬之舉煙袋鍋敲了一下,鐘聲傳出很遠,所有人立刻都安靜下來。只聽這位族長高聲道:「諸位鄉親,翠饒莊已有六十年沒有外人到訪,最近卻接連來了三波人。他們都是來自與這裡一樣的天地祕境,聽說消息特意來尋訪交友的。

  我早就勸說過大家,不要把客人扣下來,他們並非走投無路來投奔,只是來作客。今天來的兩位,就是他們的首領,就是來要人的。既然大家都到場了,我們就商議商議,怎樣才能把人放走,不要再給翠饒莊惹上麻煩。」

  台下立刻就有人大聲道:「不行!把人放出去才是麻煩呢!自古以來,翠饒莊的規矩就是這樣!」

  謝敬之搖頭道:「你們錯了,翠饒莊的規矩並非是為了扣留外人。古時我們收留外人,是為了不讓他們再受亂世摧殘,也為了保護我們不受亂世所擾,我們的祖先都是自願留下的。但今天的情況不同,他們不願意留在此地,就算明知道會被扣留,也要來此尋人。」

  又有人喊道 :「可是他們已經進來了,只要進來了就是翠饒莊的人,翠饒莊的人是不可以出去的。」

  丁齊微微皺眉,忽然朗聲開口道:「誰說翠繞莊的人不可以出去?我來的時候,莊主、曉芒、大鵝、小蝶他們不都在外面嗎?謝曉芒,你口袋裡放的手機不是在這裡買的,也不是在這裡用的吧?

  外面的尖子村,連個小賣鋪都沒有,也不可能有手機賣,你跑得可夠遠啊!你們鎮子外面停了五輛車,其中兩輛是我們的人剛開來的,其他三輛是你們自己的吧?你們要車幹什麼?還不是往外面跑的?最近的加油站離這裡也有四十多里路吧?」

  丁齊的聲音清晰的傳遍全場,帶著一股穿透力和莫名的衝擊力,令眾人一時都說不出話來,很有點快刀斬亂麻的意思。眼前的場合令人很頭疼,各講各的道理其實是講不通的,當地人根深蒂固的觀念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就扭轉。

  丁齊遇到過這種情況。他曾是一位心理諮詢師,見過的很多求助者思維模式都與正常人不同。眼前的村民們當然不是病人,但是認知模式與外面人也不一樣,心理治療中有一種認知矯正療法,同樣適用於這種場合。

  所謂認知矯正,就是按照對方的認知模式進行心理會談,只要它是非正常的、不合理的,就指出其自相矛盾之處,讓對方自己認識到這種矛盾,也就找到了心理衝突的成因,從而達到矯正認知的效果。

  台下眾人固執地堅持一種觀點:「來到翠饒莊就是翠饒莊的人,而這裡的人不可以出去。」所謂不可以出去,顯然是指不可以邁出天地祕境的門戶,丁齊就抓住了這個破綻。

  他說話時別人說不出話來,待他說完之後謝曉芒才漲紅了臉大聲道:「不一樣的!我們的情況不一樣,我們都是翠饒莊的守衛者!」

  冼皓插話道:「哦?翠饒莊的守衛者又有什麼不一樣?難道就不是這裡的人嗎?」

  謝曉芒挺起胸膛大聲道:「我們練成了本地的秘法,可以出入門戶保持清醒!莊主指派莊民出去辦事,向來挑選的都是守衛者,我們平日也會在尖子村看守門戶。」

  冼皓笑了,接著問道:「那怎麼樣才能成為守衛者?有什麼標準嗎?」

  謝曉芒:「練成本地秘法,可以用莊主那根煙桿打開門戶。」

  丁齊也笑了,大聲道:「那諸位就不必爭了,我就是守衛者。」

  台下很多人一起喊道:「這不可能!」

  丁齊笑呵呵地反問道:「這有什麼不可能的?按諸位的說法,來到這裡就是這裡的人,那麼現在我也是『這裡的人』了。這裡的人假如能用莊主那根煙桿開啟門戶,就是守衛者,假如我能做到,那麼我也就是守衛者。」說著話又轉身朝謝敬之道:「莊主,能否借你手中的煙桿試試?」

  他這番話的聲音並不大,就像普通的交談,卻仍能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在場眾人都愣住了,就連謝敬之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丁齊的話中毫無破綻,至少理論上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但在翠饒莊有記載的六百年歷史中,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

  各方外世界的秘法都不是那麼好修煉的,光是入門就是一道難關。此地的守衛者都是挑選天賦優異的好苗子從小開始培養,還需要以靈藥輔助,而且其中大部分人都未必能練成。

  此地歷史上收留的外來者都是逃荒、逃難至此,沒聽說過哪位難民來了之後還能修成秘法成為守衛者,所以當地人根本就沒有這種觀念。

  見謝敬之沒接茬,冼皓又補了一句:「莊主,按照此地規矩,你應不應該讓丁齊試試那根煙桿?」

  謝敬之露出驚異之色,因為按照翠饒莊的規矩,他確實沒有理由拒絕丁齊的要求... 想了想,他還是把旱煙桿遞給了丁齊。他也很納悶,不知道丁齊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是丁齊並沒有修煉過翠饒莊秘法,在這裡他也不怕丁齊將控界之寶奪走。

  丁齊接過旱煙桿,雙手握住後深吸了一口氣,閉目凝視數秒,彷彿在蓄積什麼力量... 他睜開眼睛後右手持旱煙桿向斜上方一揮,大聲道:「你們看!」

  大家都望向了旱煙桿所指的方向,那就是丁齊等人來的地方。因為被山樑擋住,站在這裡當然看不見尖子村,但遠處的天邊卻突然出現了幾朵本不存在的白雲,雲朵下憑空出現了一座尖錐狀的山峰。

  當地人早就習慣了這種變化,這就是門戶被打開後連通外界的景象,然後便聽見一片驚呼,很多人還在自語道:「這怎麼可能啊?他真是守衛者!」

  丁齊放下旱煙桿,遠處天邊的景象又恢復了「正常」,他將此物遞還給謝敬之,又笑瞇瞇地環顧全場道:「我現在是守衛者了吧?」

  一時間沒有人開口答話,冼皓又說道:「既然無人提出異議,那麼丁齊就是守衛者。謝曉芒,你剛才說莊主可以派人出去辦事,除了守衛者之外,還可以派普通的莊民嗎?」

  謝曉芒:「可以倒是可以,但是其他人出去都會記不住外面的事情,所以莊主派的都是守衛者。」

  冼皓:「我問的不是莊主都派過誰,而是按照此地的規矩,可不可以指派普通的莊民出去辦事?」

  謝曉芒低頭道:「只有莊主才有這個權力...」

  冼皓:「那麼按照此地的規矩,怎樣才能成為莊主?」

  謝曉芒嘟囔道:「想當莊主首先要成為守衛者,而且要是秘法修為最高的守衛者。」

  冼皓與丁齊心有靈犀,丁齊方才一開口,冼皓就知道他想幹什麼,兩人配合得很好。丁齊此時又轉身對謝敬之道:「我想成為莊主,請謝老莊主指教;咱們切磋一番,不傷和氣,我可以讓你一根煙桿。」

  翠饒莊的莊主,當然不可能是通過推選的方式產生的,因為其人要執掌控界之寶。此地自古的規矩,確實就是誰的秘法修為最高便由誰來執掌控界之寶。

  當然了,實際情況也可能未必如此。就比如謝敬之這位老莊主吧,他身為莊主多年且年高德昭,就算有後輩的修為超過了他,也不會向他發起挑戰。但是待到謝敬之逝後,或者他有一天感覺精力不繼想主動退位,新任莊主理論上就得是守衛者中修為最高的後輩。

  但是丁齊當眾來了這麼一齣,的確符合翠饒莊自古以來的規矩,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就是顯得有些不敬尊長而已。

  謝敬之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變色道:「丁盟主,你真要讓我一根旱煙桿?」

  丁齊面不改色道:「是的,就讓您老手持控界之寶與我切磋。」

  冼皓也有些意外,趕緊小聲提醒道:「這麼做不太公平吧?」

  丁齊卻擺了擺手道:「放心吧,我自有把握,就是想試一試。」

  比拼翠饒莊秘法修為,當然要用別的方式,比如兩人分別使用控界之寶施展手段,看誰的境界更高明。但丁齊發出的比鬥邀請,卻是讓謝敬之手持控界之寶直接與他相鬥。須知這是在天地祕境之內,手持旱煙桿的謝敬之就是近乎無敵的。

  想當初在五心谷中鬥蘆居子,丁齊還事先下了個套,將蘆居子手中的五心蓮給換成了「贗品」,否則並沒有把握戰勝對方。

  別說冼皓不放心,謝敬之則更是納悶,這是誰給丁齊的勇氣?丁齊剛才當眾宣布要爭奪莊主,已經讓謝敬之感到措手不及,心中甚至很生氣。儘管他很清楚丁齊的目的,但遇上了這種事,對方想在全體族人面前挑戰他的權威,任誰心裡都不會痛快的。

  但謝敬之也清楚自己並不是丁齊的對手,他看見丁齊拿過旱煙桿後揮手打開門戶的那一下,他就已經意識到了。

  發生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其一是丁齊早就練成了翠饒莊秘法,但這種可能性幾乎不存在。謝敬之本身也有大成修為,他知道假如拿到控界之寶,有足夠長的時間去祭煉感悟,也有可能通過這種方式掌握秘法,從而打開相應的天地祕境。

  但想做到這一點,擁有大成修為只是前提。丁齊拿到旱煙桿之後只是凝神幾秒鐘便辦到了,這幾秒鐘在謝敬之眼中就說不定是多長時間了。這說明對方不惜瘋狂地消耗壽元,且有足夠精深的修為根基。但看丁齊的樣子,又不像有很大的消耗,簡直是深不可測。

  丁齊如今選擇了這樣一種比鬥方式,不是送上門來受教訓嗎?謝敬之又特意確認了一句:「丁盟主,你真的要讓我手持這根煙桿,在此地與你比鬥?」

  丁齊點頭道:「千真萬確,請莊主出招吧!」

  謝敬之:「那我們換個沒有人而且開闊點的地方,才能施展得開。」

  丁齊以神念道:「就算無人開闊之處,弄得天翻地覆也不好;我倒有個辦法,可以不搞出那麼大的動靜。」

  神念中不僅是這句話,還有一種玄妙的意境,只有大成修士才能夠理解。謝敬之點了點頭,然後兩人身邊的場景就變了。他們還站在原地,但是周圍的集鎮和村莊都消失了,圍觀的人群也不在了,連樹都沒了,就是一片曠野。

  這是意識空間,或者說丁齊施展的心境手段,曾在五心谷中如此與蘆居子相鬥。如今他手裡沒有拿控界之寶,兩人之間也不是生死較量,當然需要先徵得謝敬之的同意。

  謝敬之緩緩道:「丁盟主,我並不想為難你,本意就是好好商量,看怎麼解決才穩妥。可是你這麼做,卻有些太過狂傲了。」說著話右手的煙桿往左手一敲,平地上突然起了風。

  這風從遠處來,吹到近前便成了狂風,飛砂走石帶著呼嘯之聲。丁齊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根蠟燭,出現時便自動點亮了。這光芒很奇特,在昏天黑地的狂風中照不出很遠,只是籠罩了他本人的身形。

  呼嘯的狂風卻吹不進這燭光之內,連丁齊的衣角和髮絲都沒有被吹動。丁齊淡淡笑道:「莊主,您這風怎麼連蠟燭都吹不滅?」

  只聽昏暗之中傳來一聲冷哼,風的顏色變了,居然成了很多條圍繞著丁齊咆哮的黑龍。這些當然不是真的龍,而是風帶著土石在空中盤旋,無形的風勢甚至化為了一片片有形利刃,裹挾著天地之威。。

  謝敬之顯然已經盡了全力,可是不論他如何變化手段,那燭光籠罩著丁齊的身形,始終將攻擊隔絕在數尺之外,丁齊彷彿置身於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世界。

  又過了一陣子,丁齊淡淡開口道:「我的身心自成一界,你奈何不了我。」

  狂風呼號之聲瞬間消失,天地恢復清明,又露出了謝敬之的身形。這位老莊主稍顯狼狽,微微喘著氣道:「你的修為確實在我之上,手段也非我所能及;但如此相鬥你實則是取巧了,假如真的放手一搏,我不知你能挺多久?」

  謝敬之還能施展其他的手段,但見眼前的情形,再鬥下去也沒有了意義。

  丁齊收起蠟燭道:「我這不是取巧,而是客氣了。假如不是如此情境,而就是放手一搏,無論你最終能不能勝我,但翠饒莊會變成什麼樣子?

  持控界之寶能借天地之力,但你畢竟不是這方天地,所借天地之力終究有限,假如執意毀了天地面目,恐怕也與天地意志不符。若以自身修為相鬥,那結果就更不用說了。」

  再看看周圍已經面目全非,原野上有一條條巨大的溝壑,連地底的岩層都裸露出來,碎裂了不少。假如這些都是實際發生的,且不說謝敬之能不能將丁齊怎樣,但肯定先會將翠饒莊給毀了,當地的居民也將死傷無數。

  說完這番話後丁齊頓了頓,身邊的景物又恢復了正常,他們還站在集鎮中央的平台上,周圍是瞪大眼睛圍觀的人群。丁齊這才開口道:「謝莊主,你輸了!」

  這句話所有人都聽見了,大家皆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神色,場面上一片死寂,只有站在最近處的謝曉芒喃喃道:「怎麼可能... 莊主怎麼可能輸了呢?」

  剛才他們並沒有看見丁齊與謝敬之的鬥法,兩人只是面對面站了一會兒,但大家也並非全然沒有感覺,很多人甚至出了一身冷汗。因為就在剛剛過去的幾分鐘,他們恍惚間似是覺得天地狂風呼號、飛砂走石、樹木摧折,集鎮與周圍的村莊都被移為平地。

  這一切都似幻覺或錯覺一般,但每個人都莫名感受到了。

  謝敬之抬起頭,手中緊握著煙桿以沙啞的聲音道:「其實我不必那樣與你相鬥,以我的修為,又執掌控界之寶,應可將你驅逐出這片天地。」

  丁齊點了點頭道:「以老莊主的修為,或許可以做到,我雖能以身心自成一界,但這裡畢竟是翠饒莊,我若受到天地排斥,自然會被移逐到門戶之外。但你若是用這種手段,豈不是違反了你們自己的規矩?」

  謝敬之雖然奈何不了丁齊,但可以把丁齊給趕出去,或者說讓這方世界將丁齊給排斥出去。以大成修為手握控界之寶,他是很有可能辦到的,而且不會給此地造成任何破壞。

  但假如謝敬之真這麼做了,問題的性質就變了。丁齊以守衛者的身份爭奪莊主之位,老莊主不是他的對手,利用控界之寶把人驅逐出去算怎麼回事?這裡的人不是不能出去嗎?若是主動把人趕出去了,也是將翠饒莊自古以來的規矩全部給破壞了!

  謝敬之長嘆一聲,他垂下頭,主動將旱煙桿遞給丁齊道:「你說得對,我的修為遠遠不如,假如真按規矩辦,你就將是翠饒莊的莊主。」

  冼皓的神情似是鬆了一口氣,笑著問道:「既然丁齊已是莊主,是否可以指派先前進來的那七人出去辦事?事情不太好辦,需要的時間恐怕有點長,說不定是一百年。」

  丁齊卻晃了晃旱煙桿道:「我們只是客人,剛才只是開個玩笑,哪有客人奪莊主之位的道理?謝莊主,此番打擾多有得罪。我還要告訴你,其實這次來的不只我們兩個人,而是二百人!」

  有些灰心喪氣的謝敬之吃了一驚,而聽見這句話的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剛才在發傻的圍觀者紛紛驚呼道:「二百人!怎麼會這麼多?」

  丁齊不緊不慢的聲音又傳遍全場:「不多不多,原先方外聯盟要來五百人,我覺得太過分了,所以才縮減成二百人,大家很快就能看見了!」

  他自稱剛才只是開個玩笑,並無意爭奪什麼莊主之位,但並沒有第一時間將旱煙桿還給謝敬之,搖晃煙桿時其實已經打開了門 。不久後,遠處山樑上有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她穿過村莊奔向集鎮,正是守在尖子村中的小蝶。

  小蝶一邊跑一邊大喊道:「莊主!不好啦!外面來了好多好多人!有好幾百呢!都是來找人的!大鵝他們都被抓住,那些人已經朝這邊來了,您快把門戶關上!」




  作者注:今天又是超長篇大章節。非常抱歉!我食言了。由於整個三月都在魯迅文學院學習,本書沒有按時完本,還剩最後四章,請大家原諒。我會抓緊時間,盡量在一周之內完本。
basalt 發表於 2019-4-14 10:45
357、一桌好菜

  其實丁齊完全沒有必要爭奪什麼莊主之位,同樣可以把人救出來。在尖子村中聽見談話時他便已「破了案」,當時就有了行動計畫,並在進入翠饒莊之前通知了後面的大部隊。

  既然已經知道袁筆川等七人是被翠饒莊給扣留了,那麼丁齊的計畫就是把尖子村中的那些翠饒莊弟子也給扣下,到時候堵住天地秘境門戶,以人換人,不怕翠饒莊不答應。

  尖子村中原先有十二個人,謝敬之與謝曉芒兩人想將丁齊和冼皓誆進天地秘境,丁齊也就順水推舟,先帶走謝敬之這個高手。村中剩下的那十位翠饒莊弟子,哪是後面來的二百名高手的對手?

  丁齊不用做任何事就可以達到目的,那他為什麼還要在翠饒莊中來這麼一齣呢?這不僅是職業習慣,想給眾莊民做一次認知治療,更重要的目的是想教訓謝敬之一番。

  丁齊對翠饒莊的普通居民並沒什麼意見,對尖子村的那些守衛者意見也不算太大,但看謝敬之這個老陰貨卻很不順眼...

  謝敬之這位莊主一副德高望重的樣子,看似態度很和善,表示願意講道理、不想給翠饒莊惹麻煩,但在丁齊看來,他其實很不地道。

  謝敬之看似說的都是實話,卻還有太多的實話沒說。謝敬之一開始想勸他們走,這其實只是一種試探,看丁齊和冼皓的反應顯然已知道失蹤者的下落以及翠饒莊的秘密,所以這位老者才答應給他們領路。

  進入門戶之時,謝敬之並沒有提醒他們。當謝敬之以神念介紹事情的經過時,丁齊和冼皓已經進入了天地秘境,而且門戶也已關上,再有什麼反應都晚了。這時丁齊和冼皓已經失去了談判的主動權,沒有謝敬之點頭,他們也都出不去了。

  也就是說謝敬之一看這兩人趕不走,他就打算把他們先關進天地秘境再說。他突然發送一道神念介紹情況,也是在顯露自己的修為,不動聲色地警告兩人不要輕舉妄動。

  謝敬之來到集鎮中央把莊民們都召集起來當眾說的那番話,好像很講道理,但其實是說給丁齊聽的;謝敬之表示他願意幫忙解決問題,只是此地自古的規矩與民情如此。以他的大成修為,豈能預料不到這個場面?

  謝敬之自稱不想給翠饒莊惹麻煩,但在他看來,丁齊和冼皓的到來就是翠饒莊的麻煩;假如能把這個麻煩給解決了,翠饒莊也就沒什麼事了。

  這個麻煩若不好解決,那麼他就把丁齊和冼皓帶進來,此地的規矩和民情就成了丁齊所面對的麻煩。別說丁齊要救人了,就連他自己想脫困也得求著謝敬之。

  謝敬之身為莊主真的沒有辦法放人嗎?當然不是!在丁齊名義上將成為新一任莊主時,冼皓一句話就給出了解決的方案。可是謝敬之不願意那麼做,他偏想耍手段來套路丁齊,否則早在尖子村中就可以商量了。

  設想一下,假如後面沒有大部隊控制村莊並堵門,就是丁齊和冼皓兩個人來了,他們又無法脫困而出,還能有什麼別的選擇嗎?

  袁筆川已經說了方外聯盟的情況,謝敬之把丁齊帶進了翠饒莊,讓他看見了群情激憤的場面。這裡所有人都不同意讓外人離開,謝敬之身為莊主又怎能違背民心?假如最終謝敬之還是力排眾議把人給放走了,也可以想像他付出了怎樣的努力?

  屆時他就會成為不惜打破自古規矩也要解救丁盟主等人的恩人,丁齊當然會對其感激不已,更別說在尋求其幫助時給出的種種承諾了,這些都是謝敬之所能得到的有形或無形的好處。

  上述這些套路,還是建立在翠饒莊會放人的基礎上。但是換一種情況,假如丁齊和冼皓就是來尋找失蹤親朋的普通人呢?

  當丁齊站在平臺上看見此地莊民的反應時,就明白謝敬之是什麼打算了。明明可以好好談判,卻偏要玩這種套路,假如是不懂江湖門道的菜鳥外行,脫身之後還真的會對這位莊主感恩戴德。

  丁齊雖非江湖出身,但他可是一群江湖八大門高人的「丁老師」啊... 若是想玩心理戰,謝敬之顯然也搞錯了對象。不管外面有沒有後招,丁齊怎能按照對方的套路走?於是他當眾來了一齣奪莊主的好戲,就是要給謝敬之一個教訓。

  謝敬之今天這個跟頭栽的可不小,被一個外來人以這種方式給擊敗了,估計對他在翠饒莊中的威望會有不小的影響,往後很多事這個老陰貨也就不好裝了。

  丁齊這邊已經把麻煩給解決了,但外面的大部隊並不知情,於是還是按照計畫行事。他們很輕鬆地佔領了尖子村,並控制了大鵝等九位守衛者。二百人出手怎麼還能跑掉一個小蝶?那當然是故意的,總得放一個人回去報信吧...

  小蝶逃離村子跑向翠饒莊的時候,天地秘境的門戶正好開了,她便衝了進來大聲呼喊,並提醒莊主趕緊關閉門戶。小蝶卻不知道門戶並非謝敬之所開,那根旱煙桿此刻正握在丁齊手中。

  丁齊並沒有關上門戶,她跑進天地秘境的時候,後面的人也追了進來。待小蝶跌跌撞撞地跑進集鎮,眾人又聽見遠處傳來一片轟鳴之聲,門戶方向的那道山樑上出現了一片越野車、摩托車,甚至還有山地自行車。

  外面的大隊人馬行動由莊夢周協調,尖子村中留了三十人控制九名人質,剩下的人全進來了。他們是從各地分頭行動到太極峽風景區匯合的,乘坐各種交通工具的都有,至於這最後幾十公里路程,越野車是最佳選擇,騎山地自行車的則純屬個人愛好...

  這個陣仗可把翠饒莊全體居民都給驚呆了,丁齊適時高喊道:「諸位不必驚慌,這些都是方外聯盟的成員,是來自各家天地秘境的高手。他們只為尋找失蹤的同伴而來,順便拜訪翠饒莊!」

  然後他手揮旱煙桿向遠處喊道:「大家不得無禮,我們都是客人,來到此地要守作客的規矩;請大家都下車步行,與此間主人好好打招呼吧!」丁齊手握控界之寶,這聲音彷彿代表了天地意志,翠饒莊中每個角落都能聽見。

  在這種時候,翠饒莊還有誰敢提「自古以來的規矩」?想把人留下也得有留下人的本事,且不說謝敬之已經敗給了丁齊,翠饒莊上千男女老幼在內總共才千餘人口,其中守衛者不到二十人,但對方這次一下就來了二百名高手啊!

  假如這些人真的留下了,那翠饒莊還是翠饒莊嗎?還好聽丁齊的意思,這些人只是來作客的,並沒有繼續找麻煩的打算,大家不禁稍鬆了一口氣。

  一百六十八人下了車,走下山樑,魚貫穿過村莊、田野,來到集鎮中央眾人聚集的空地上。翠饒莊的莊民們有生以來何曾見過這麼多外人?莊夢周走在最前面,面帶微笑頻頻點首示意,還不停地揮手打招呼,就像一位親切的領導下鄉視察,他這個樣子也令大家安心了不少。

  圍在高臺前的人群自動分開了一條路、讓出來一片地方。丁齊笑道:「謝莊主,方外聯盟為了搜尋山野方便,來的人有點多了。我們遠道而來,能否叨擾一頓晚飯,並在此休息一夜,明天一早便告辭?」

  說著話他把那根旱煙桿還給了謝敬之。謝敬之趕緊接了過去,滿面笑容地朝著台下的眾人拱手道:「歡迎諸位貴客光臨翠饒莊,乃是此地千年所未遇之盛事!先前大家有些誤會,好在丁盟主已把話說開,問題都已經解決,還請諸位不要介意!」

  按照原計劃,這些人只是堵住門戶不會進來,但現在情況有變,莊夢周就把大隊人馬帶進來了,此事最終的結果是熱熱鬧鬧、皆大歡喜。謝敬之立刻安排人做好接待,從各家搬桌凳到集鎮中央的空地上設晚宴,並召集當地莊民陪同共飲。

  二百名客人雖然不少,但把當地近千居民都動員起來,好好招待一頓飯還是沒問題的。袁筆川長老等七人回歸了方外聯盟的隊伍中,明天早上就可以走了。在尖子村被拿下的大鵝等九名守衛者自然也是放了,留在外面的三十人也都進來了... 都是一場誤會嘛!大家一起喝酒吧!

  謝敬之挺會安排,這場酒宴總共坐了四百人,當地居民和外來的客人各占一半,這樣也好親切交流。

  袁筆川、袁雲志等人可謂感慨萬千,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沒想到為了解救他們幾個,方外聯盟竟然來了這麼多人,而且各家都派高手到場了!

  袁長老深切體會到方外聯盟真是一個溫暖的大家庭,而丁盟主是一位難得的好領袖,他在心中暗暗發誓,將來誰要敢跟方外聯盟作對,就是他的一生之敵!不要嫌這些話肉麻,他並沒有說出來,但心裡真是這麼想的。

  四百多人的酒席,場面可想而知有多麼嘈雜,通過敬酒談話,當地人也瞭解到什麼是方外聯盟、方外聯盟都有哪些規矩。

  酒席的最後,謝敬之起身代表翠饒莊給丁盟主以及眾貴客敬酒,又一次表達了歉意,並歡迎大家往後再來作客,表示各家方外世界應多有交流互助之舉。

  丁齊則代表方外聯盟對翠饒莊的盛情款待表示了感謝,但他最後說道:「翠饒莊乃世外淨土,自古收留落難流民,使其安居豐足能避亂世之禍,並非強扣外來之人。此乃天地之初心,諸位世代居於翠饒莊,亦莫忘此初心!」

  謝敬之只能連連點頭,口稱慚愧,待到散席之後,就在這處集鎮上儘量安排最好的房屋供客人們休息。至於那些騰出房屋的居民,就暫時到別人家去擠一夜吧。

  天黑之後,丁齊和冼皓就住進了謝莊主的院落中。兩人在客廳裡點上蠟燭閒聊,冼皓道:「此地之所以有那樣的規矩,其實也是為了自保。很多人是真的害怕翠饒莊的秘密洩露出去,也真的認為這裡值得留下。」

  丁齊點頭道:「我當然明白,也理解當地人的觀念,這是來自整個族群的心理印記。」

  生活在翠饒莊中的這個族群,其祖先幾乎都是歷史上的逃難者,假如不是實在活不下去,誰又願意往這深山裡鑽呢?能求生已是難得,能安居富足更是天賜之福!祖先的苦難經歷深刻地烙印在族群的記憶當中。

  在他們的認知中,就是要守護住這個世界,而外面是危險的、混亂的、悲苦的、充滿災厄的地方。

  冼皓歎了口氣道:「他們的生活方式,很多現代都市人恐怕適應不了,但他們自己感覺良好就行,至少在這裡感受不到現代社會的焦慮和生存壓力。」

  丁齊笑了:「對呀,不用天剛亮就出門等通勤班車,下了通勤車再擠地鐵趕到公司,路上只來得及買個煎餅果子當早點... 等下班了又遇上交通晚高峰,到家還不知道幾點了。

  存錢交頭期款,賺錢還房貸,有了孩子只能把老人接過來幫著照看,孩子上學又得操心... 假如趕上經濟形勢不好被公司裁員那就更麻煩了,就算不裁員,也得經常加班... 」

  冼皓:「看你說得活靈活現的,這麼一對比,翠饒莊的生活很幸福啊...」

  丁齊:「所以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外世界,或寄託形神、或寄託情懷。」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求見,來者就是莊主謝敬之,還帶了五、六個守衛者,都是此地的首腦人物。請他們進來坐下後,丁齊笑道:「謝莊主,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情嗎?」

  謝敬之取出一個木匣放在了桌上,匣中是三根金黃色的長條小瓜,正是此地的特產靈藥長生瓜,他滿面堆笑道:「這是我代表翠饒莊的一點心意,請丁盟主不要嫌寒酸。」

  丁齊搖了搖手道:「謝莊主不必客氣,如此珍貴之物我怎敢平白收下?您一定是有事而來,而這裡也是您的家,不必搞這些虛禮,有話就直說吧!」

  謝敬之:「翠饒莊懇請加入方外聯盟。」

  旁邊的冼皓突然覺得很想笑。想當初田仲絡委託白雲洞的袁長老來,就是想邀請翠饒莊加入方外聯盟。難得田仲絡這次並沒有太大私心,確實是為方外聯盟著想,主動想要辦點實事。

  若說私心當然也是有一點,能率先搭上翠饒莊這條線,往後也方便搞好關係,同時顯得他田師很能幹、很有面子;假如做成了,亦能提升他在方外聯盟中的地位與影響力。

  可惜袁長老跑來打聽翠饒莊,把對方嚇了一跳,見勢不妙想走時卻被攔住了,結果還動了手,被大鵝等人打傷了,然後困在天地秘境中出不來。今天丁齊教訓了謝敬之一頓,帶著方外聯盟二百名高手上門;結果翠饒莊立馬變了態度,主動要求加入方外聯盟... 這又是何苦來著?

  丁齊將木匣推回去道:「這件事,我看翠饒莊還是再考慮考慮,免得壞了規矩,最好是招族人共商。而方外聯盟也需要商議,不可能由我一言而定。」

  丁齊這麼說,就等於是拒絕了翠饒莊的要求。如今的方外聯盟已與剛成立時完全不同。想當初翠饒莊拒絕過方外聯盟的邀請,但今天丁齊既有底氣也有理由拒絕翠饒莊。這已不是一個什麼成員想加入就能加入的組織了。

  至於丁齊本人也不想吃謝敬之送來的瓜。如今的丁盟主早就不稀罕這區區靈藥了,而且說句實話,收下了只有這三根,而拒絕了恐怕會有更多...

  冼皓看在眼中也很感慨啊... 她見證了方外聯盟以及丁齊的變化。丁齊如今身為方外聯盟無可爭議的領袖,有的不僅是領袖的氣質。

  謝敬之在丁齊這裡碰了個釘子,只得寒暄幾句又帶著人回去了。他這一次是真的想加入方外聯盟。方外聯盟的具體情況,四百人坐一起喝了一頓酒,該瞭解的也都瞭解了。

  加入方外聯盟不僅有各種好處,而且還能得到庇護。但若不加入方外聯盟的話,謝敬之恐怕連覺都睡不安穩,因為方外聯盟對其成員有義務,但對翠饒莊可沒什麼義務。而在方外聯盟眼中,如今的翠饒莊早就沒有了秘密,甚至連自古的規矩都成了笑話。

  謝敬之也不傻,從丁齊這裡出來,轉頭就找到了田仲絡,說了幾籮筐的好話,態度恭謙的懇請田師幫忙。他現在已經知道之前袁長老來訪翠饒莊,就是受到這位田境主的委託,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想獲得諒解並加入方外聯盟的話,還得在田師身上下功夫。

  田仲絡不怎麼待見謝敬之,但他畢竟是個好面子的人,而且謝敬之的修為比他高多了,態度又這麼恭謙、馬屁將田師拍得很舒服。

  田仲絡最終還是開口指點道:「老莊主啊... 丁盟主是一位透亮的人,修為與見識都相當不凡!他來的時候,您耍的那些心眼,誰還能看不穿?那時丁盟主就已經不高興了。後來氣氛好歹緩了緩,您怎麼又出昏招?」

  謝敬之:「我登門相求,怎麼是昏招了?」

  田仲絡:「假如你真想送禮,送的又是此地的特產靈藥,斷不應該今晚送去。待到明日離開翠饒莊之後,你到了外面再把禮物拿出來,那樣才更顯誠意吧?」

  想從天地秘境中帶出特產得付出代價。丁齊確實有本事把長生瓜帶出去,但從送禮的角度這樣合適嗎?換別人也就算了,而謝敬之也是有大成修為的,並不是做不到。

  謝敬之趕忙道:「多謝田師指點!是老夫考慮不周!我此刻是誠心誠意請教田師,必對田師言聽計從!事已至此,請問翠饒莊又該怎麼做呢?」

  田仲絡搖了搖手道:「老莊主方才說解鈴還須繫鈴人,這話不錯,但您要找的人不是我啊...」

  正是這一句點醒了謝敬之,回頭謝敬之就去找袁筆川了。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嘛... 當初把人家給揍了,現在就得去好好求人家。真正受了委屈的是袁筆川等人,而真正有資格在方外聯盟中替翠饒莊說話的也正是他們。

  原先準備送給丁齊的三根長生瓜孝敬給了田仲絡,田仲絡當天晚上就吃了一根,另外兩根則委託謝敬之幫忙帶出去。謝敬之再一咬牙,又拿出七根送給袁筆川等七人。翠饒莊中成熟的靈藥長生瓜庫存,此刻也不過二十多根,這次算是下了血本。

  丁齊次日就帶大隊人馬離開了翠饒莊,但謝敬之與袁筆川的聯繫未斷,翠饒莊又好幾次派使者去白雲洞道歉並看望袁長老等人。謝莊主連美人計都使出來了,翠饒莊的守衛者謝小蝶還喜歡上了白雲洞弟子袁雲志,兩邊後來算是結了親家。

  在這種情況下,那點仇早就解開了。白雲洞出面為翠饒莊說項,田仲絡同時從中斡旋,方外聯盟最終同意將翠饒莊吸納為觀察員。

  所謂觀察員是從聯合國學來的名詞,就是次一級成員,可以派一名代表參與方外聯盟的事務,負責及時聯絡溝通,也可以與其他各家成員交流交易,但不佔用理事會的名額,在方外聯盟做決策的時候也沒有投票權。遊懷界如今就屬於這種情況。

  處理了蘆居子之後,遊懷界這批人其實也不好辦,不可能直接逐出方外聯盟。他們雖然並不真正擁有天地秘境,但是瞭解方外世界的秘密,也清楚方外聯盟的情況,那麼做為一個有組織、有傳承的團體其處境就很尷尬了。

  所以丁齊想了個辦法,給這批遊懷界弟子形成的組織一個「方外聯盟觀察員」的身份,算是換了種方式把他們保留在聯盟內。假如等將來他們重新找回天地秘境,還是可以再恢復正式成員的身份。丁齊對此其實已有安排,只是暫時還沒有著手去辦。

  遊懷界如今雖然沒有天地秘境,但是有人力資源啊!諸次關山和靜沙島就是由他們的人在幫忙。至於翠饒莊嘛,雖然是有天地秘境的,但真正起到的作用恐怕還沒有這批遊懷界弟子大。既有先例在前,那就暫時也當個觀察員吧...

  觀察員和正式成員相比,不占理事會的席位,不能參加決議表決,還有就是沒有資格在小境湖挑選仙島修建別墅,其他方面倒也沒什麼區別。

  至於什麼時候翠饒莊再轉為方外聯盟的正式成員,就先觀察觀察再說,最終要看大家的意見以及丁齊的決定。這個結果也不錯,至少翠饒莊不會被方外聯盟所敵對或針對,同時也能與各家交流合作,謝敬之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表面上看起來,在對待翠饒莊的問題上,丁齊的意見與田仲絡以及白雲洞是不一樣的,但田仲絡和白雲洞方面卻很支持也很感謝丁盟主。原因也很簡單,假如丁齊當初沒有拒絕謝敬之的要求,直接就點頭答應了,後來哪有他們的好處呢?

  等方外聯盟正式同意吸納翠饒莊為觀察員,已經是三個月之後的事情了;眼見又來到了農曆新年,方外聯盟過了很和諧、開心的一個春節。

  這三個月丁盟主很忙,走訪了各家尚未去過的方外世界,見證了各方天地的玄奇。在春節後第一次的方外聯盟工作例會上,首先通過了有關翠饒莊的決議。

  翠饒莊也派了一名代表常駐總部,就是謝小蝶,暫時借住在白雲洞買下的透天小樓裡,而白雲洞那邊也換了袁雲志來常駐總部。

  這次會議的氣氛很輕鬆,通過決議後大家又聊了幾句閒話,主要圍繞在翠饒莊也想在南沚社區買棟透天小樓的事情。總部這邊已經幫忙找過仲介,結果發現這半年南沚社區的透天厝降價了。

  丁齊「買下」他那棟小樓時,價格是二百萬出頭,待到九放離空島再想買一棟透天小樓時價格差不多已經漲到了三百萬。不談施良德搞的那次「動遷事件」,南沚社區的房價在去年六月份達到了頂點,每棟透天厝居然被炒到了四百萬。

  這可不是方外聯盟炒出來的價格,而是小環境的變化。雨陵區是開發建設中的新區,市區範圍不斷向外延伸,隨著定居人口的增多,公共服務配套設施也要跟上,否則當初也不會有新建醫院的計畫了。

  除了醫院,還需要中小學。在朱山閑當區長的時候,重點抓了這項工作,四年前附近新落成了小學和初中,都是教育部門抽調來的骨幹教師任教。南沚社區正好劃在相應的學區內,前年夏天的時候,附近的雨陵區第十六中學在初升高考試中,整體成績位於雨陵區前茅。

  十六中成了好學校,南沚社區也就成了學區房。雖然如今學區房概念炒得大多是小戶型,而不是南沚社區這種獨棟小樓,但南沚社區的房價也跟著水漲船高;到了去年春天,幾乎比丁齊當初入手時翻了一番。

  可是去年的中考,十六中卻考砸了,整體成績在雨陵區只相當於中游偏下的水準,結果學區內的房價也應聲而降。就以南沚社區為例,翠饒莊最近看中的那棟獨棟小樓,半年前的掛牌價至少要四百萬,而且房主還不願意賣,但今年春節已經降到了三百五十萬。

  有人說翠饒莊趕上了好時候,難得十六中這麼配合,幫他們省了五十萬,但是這個玩笑卻令人哭笑不得。

  聊了幾句有關房價的閒話,大家就散會了。這次會議是在小境湖中召開的,會後眾人各回各島,遊懷界的代表宋奎昭與翠饒莊的代表謝小蝶則返回外面的南沚社區,有人乘船有人騎車還有人踩三輪車。

  麻曉卻留在方外聯盟所在的這座半島上沒走,她拿出手機,遞給了丁齊道:「丁盟主,施良德好像是對春節期間的伙食不滿意,昨天他列了一份菜單,我看了一下,應該都是他平日愛吃的潮汕菜,就在手機上。」

  同樣留下來沒走的水若撇嘴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擺那個譜?靜沙島是什麼條件他又不是不清楚,有的吃就不錯了,難道還要天天給他準備滿漢全席?上次想要暢乘福地的老母雞燉湯,也特意給他弄去了,說那是靈藥其實就是他嘴饞,這次居然學會得寸進尺了!」

  麻曉解釋道:「姓施的倒沒有擺譜,就是客客氣氣地找我們商量。他也知道想在島上吃到這些菜的代價不小,所以願意付重金。他出的價我附在菜單後面,請丁盟主看一下。」

  施良德被關在靜沙島上的時間也有小半年了,那龐大的商業帝國已不再屬於他,很多財富與資產都被人侵吞。但他個人還是很有錢的,至少有不少秘密帳戶只有他本人才能動用,所以也能開出重金來換取更好的生活條件。

  丁齊看了一眼手機便笑道:「他開的這個價,倒是令人無法拒絕啊... 假如條件允許的話,就給他上這些菜吧!至於所得收益... 」

  麻曉趕緊道:「所得收益當然歸方外聯盟總部所有!」

  丁齊:「我看就三七開吧... 留下三成歸靜沙島,其中一部分可以做為駐島服務人員的報酬。」

  麻曉驚喜道:「多謝丁盟主!但這是不是太多了?」

  丁齊:「不多不多,妳們也很辛苦,而且靜沙島至今都未重新開放,除了仙頂山莊也沒別的進項。」

  譚涵川也湊了過來看了一眼道:「施良德在島上,島上便有礦啊!」

  冼皓笑道:「難怪莊先生當初堅持要留此人一命,確實比一刀殺了更有用。」

  朱山閑卻提醒道:「麻島主啊... 雖然如今博慈集團已脫離了施良德的掌控,但他個人還擁有很多秘密帳號能動用鉅資。島上眾人平日與他接觸,也要防著私下裡被他收買,這次花重金開出這樣一份菜單,未嘗沒有試探的意思。」

  麻曉:「我當然明白,丁盟主早就提醒過這些,也告訴留在島上的所有人施良德可能會怎麼做。已經挑破了的陰謀就不算陰謀,大家心中有數,施良德儘管使這些手段,也翻不起什麼浪花來。」

  丁齊:「施良德該怎麼盯還怎麼盯著,過幾天我去尋訪一趟梟陽國。有翠饒莊的前車之鑒,這次要格外謹慎些,假如梟陽國有主,則儘量避免起衝突。」

basalt 發表於 2019-4-14 10:46
358、也人

  農曆正月十八日正午,神農架深處,山間有風,受林木的阻擋化為無數細小的風旋,冷嗖嗖地直往骨頭裡鑽。天空下著濛濛細雨,彷彿很有詩意,但仔細看,那絲雨其實是無數細小的冰晶。

  背陰與低窪處還有積雪,氣溫應該在零上幾度,可是濕度比較大,走到哪裡都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寒意。

  莊夢周裹著一件貂皮大氅,拄著一根妖王木長棍在峰丘野林中跋涉。路很不好走,他口中呼出白汽,走得已經有些熱了,摘下了連著大氅的帽兜,銀色的髮絲被林間細碎的風捲起。

  身旁的石不全許是覺得趕路無聊,又在一旁碎嘴道:「莊先生... 您這件貂裘在如今有點不正確啊!」

  莊夢周納悶道:「何錯之有?」

  石不全: 「動保組織會抗議的,沒有那啥就沒有那啥,你沒聽過那啥口號嗎?」

  莊夢周:「寒風濕雨,冷意浸骨,不穿貂裘這種天氣又應該穿什麼呢?」

  石不全: 「當然是羽絨服了!物美價廉... 前年冬天有個新聞,聖嬰現象導致北極地區寒流南下,北美大範圍降溫,很多搶劫犯都改行了,在路上打劫羽絨服!」

  莊夢周:「那不叫改行,叫更改標的物!請問羽絨服是什麼東西做的?」

  石不全:「羽絨啊!」

  莊夢周:「具體點!」

  石不全的聲音變低了:「鵝絨或者鴨絨...」

  莊夢周:「貂是動物,鵝和鴨就不是動物啊?如今都是人工養殖的。佛說眾生平等,你們不能搞歧視啊!拔了人家的絨做衣服還不夠,烤鴨、燒鵝啥的每次也沒見你吃得少啊?」

  石不全笑了:「看樣子只能穿棉襖了... 那種老式土黃色軍大衣就挺合適的,既保暖又擋風!」

  莊夢周:「棉花從哪裡來的?」

  石不全:「田裡種的呀!棉農摘的呀!」

  莊夢周:「棉花也是生物啊!」

  走在前面的冼皓忍不住插話道:「按照佛家的說法,草木無阿賴耶識,不入有情眾生。」 (編者注:阿賴耶識又稱根本識,是眼耳身意等諸識的種子,也稱為「心」)

  莊夢周: 「妳怎麼知道草木無阿賴耶識?萬一它們修煉成精了呢?」

  冼皓:「這又不是我說的。」

  莊夢周:「誰說的?」

  冼皓語氣有些不確定道:「應該是佛祖說的吧?」

  莊夢周抬槓道:「妳親耳聽見了嗎?我告訴妳真相吧,假如動物不能吃,植物也不能吃,大家不都餓死了?那樣就成了反人類了! 」

  後面的尚妮也開口道:「佛祖說不吃肉,莊先生總是知道的吧?」

  莊夢周:「妳就別胡說八道了!無量光可從來沒說過佛徒不許吃肉,這是梁武帝定下的規矩!我覺得這個規定定得挺好,當時那些和尚不事生產、不服役、不納稅,假如還要天天吃肉,怎能供養得起?」

  尚妮:「無量光是誰啊?」

  莊夢周:「無量光就是無量光,我推薦的那些小說,妳有沒有好好看?」(編者注:即阿彌陀)

  尚妮:「哦,我想起來了... 咦?這一帶是個古村落遺跡。」

  他們走在深山密林裡,這一帶的植被很茂盛,原始叢林中鋪著厚厚的腐植層,還覆蓋著很多枯枝落葉,不少地方有積雪,根本看不出來有什麼遺跡啊... 但是尚妮說有,那麼就一定有!

  丁齊一直走在最前面,面帶微笑聽眾人閒聊,此刻也停下腳步,他在一個小土丘旁挖出來一片東西,轉身道:「這裡真是一個古村落遺跡,應該是古代巴人所留。 」

  巴人,是古代生活在神農架地區的一個部族,四川盆地和湖廣平原亦有分佈。丁齊剛才翻的那個土丘其實是一座倒塌了不知多少年的房屋,風化瓦解後又被植被覆蓋,幾乎看不出絲毫痕跡,但他挖出來一塊碎陶片。

  平原地帶的碎陶片,只要往地下挖幾乎到處都是,來自於各個歷史年代的存留,就是人工活動的痕跡。可是在神農架深處的原始叢林中也能找到這種東西,說明很久之前這裡曾有過村落。

  他們立足的地方比較平坦,既能避開雨季的洪水,又離水源較近,確實是個修建村落的好地方,此刻此地已變成了一片密林,有不少樹木恐怕已生長了上千年。

  這時尚妮又納悶道:「莊先生,您在幹啥呢?」

  只見莊夢周以手中的長棍當鍬使,撥開枯枝落葉,又挑開鬆軟的腐植層之後,還繼續往下挖土,然後從土層下面取出一物道:「我說我揀到了梟陽國的控界之寶,你們信不?」

  他手裡拿的似是一串樣式很原始的項鍊,灰黃色的細麻絲搓出來的一根繩子,掛著一件一元硬幣大小的骨質裝飾品,表面刻的裝飾紋路像是一個行走的人。

  丁齊走過來拿過這串掛飾,擦乾上面的黑色泥土道:「我不信,控界之寶哪能隨處就揀到... 但這東西還真有點門道,普通的繩子這麼多年恐怕早就爛了... 咦?它還真是控界之寶!」

  丁齊、冼皓、莊夢周、石不全、尚妮五人正月裡跑到神農架來尋訪梟陽國。原計劃只是丁齊等三人先來探個路,但上次去翠饒莊的時候尚妮因為學校有事沒趕上,而石不全也留在了南沚社區看家,所以這次他們兩人也一定要跟來。

  這片村莊遺蹟的位置離丁齊上次的遇襲地點只有五公里,可以說非常近。

  丁齊拿到那個掛飾,以他的修為自能感應到其中蘊含著一個世界的資訊,而既在此地被發現,那應該就是梟陽國的控界之寶。梟陽國的門戶還沒找到,卻先把這東西給挖出來了。石不全問道:「莊先生,您說老實話,這東西是不是您事先埋在這兒的?」

  莊夢周:「你家小妮子是內行,看看那個坑,不就知道是不是我埋的?」

  尚妮真的跑過去研究了一番莊夢周挖出的那個土坑,她搖頭道:「從土層埋藏的痕跡來看,至少有上千年都沒有人動過了,更沒有新近挖開的痕跡。」

  冼皓對丁齊道:「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想想當年的搖光軫,是怎麼被我們找到的?」

  丁齊:「對哦... 也是從琴高臺外面的河床裡挖出來的。」

  莊夢周:「丁老師,此物何名?」

  丁齊:「它好像是用頭蓋骨磨成的,名曰梟陽頂。」

  他怎麼知道控界之寶的名字?儘管沒發現什麼文字記錄,但控界之寶本身就蘊含了很多資訊,精通感應之法者自可察知,丁齊說是就是。

  石不全望著四周:「鑰匙找到了,可是門在哪裡呢?」

  莊夢周則問丁齊:「丁老師,你還記得翠饒莊外的尖子村嗎?」

  情形確實有些像,都是在深山中有一個村落。所不同的是尖子村如今還在,而此地只留下一片常人很難發現的遺跡。丁齊點了點頭道:「看來我們的路沒走錯,穿過這裡說不定就能找到門戶,但此地村落已消失千年,梟陽國的傳承恐怕早已斷絕。」

  石不全:「還說不定人家是遷走了呢?」

  丁齊晃了晃手中的梟陽頂道:「人可能遷走,但控界之寶留下了,就說明傳承已失。」

  莊夢周:「小妮子,妳再好好觀察一下,村子後面有沒有古代道路痕跡?」

  尚妮:「有啊!跟我來!」

  梟陽國的門戶很好找,穿過密林走向高處,抬頭一看就能發現。前方的山崖上有一道巨大的拱門狀痕跡,足有四丈來高、兩丈多寬,像是天然形成的浮雕。走到近前仔細一看,它其實是個人工遺跡,只是經過歲月剝蝕,當年的鑿痕已難以辨認。

  這裡其實就是天地祕境的門戶,或者說其位置與天地祕境的門戶重合,古時有人便在山崖上鑿出門戶的形狀,將其特意標記出來。

  丁齊收起梟陽頂道:「看這個架勢,此門戶已有千年未曾開啟,但說不定裡面還有人居住。我們不要使用控界之寶,就這麼潛進去吧,先盡量不要驚動裡面的人。」

  所謂「潛入」,就是以方外秘法進入,無需借助控界之寶開啟門戶。假如這個方外世界已隔絕千年,普通人進去可能會有危險,說不定會莫名染病;假如裡面仍有人居住繁衍,說不定還會給當地族人帶來一場瘟疫。所以丁齊很謹慎,初次探路只來了五個人。

  穿過門戶之後,眾人都有些發楞,因為他們身處在一個廢棄的神殿中。

  為什麼說是神殿?周圍的建築都很高大,用石料堆砌而成,每塊石料都鑿磨得非常精美,但顯然已經廢棄很久了,不少地方都已經坍塌,帶著歲月風化的痕跡。而他們所在的位置,好像是神殿中央廣場上的一座祭壇。

  石不全:「這裡果然曾有人居住。能修出這樣建築,說明族群規模還不小,生產力水準也很高。」

  莊夢周補了一句:「組織水準也不錯!就不知道這支族人如今還在不在了。」

  丁齊抬頭望向遠處道:「應該還在,但已物是人非,否則此處怎會被廢棄?」

  石不全又誇張的叫道:「天吶!這裡有這麼多金銀,我們是鑽到金礦裡來了嗎?」

  殘存的建築間有很多金銀飾物,鑲嵌在浮雕間的花紋很多都是金製的,還有不少動植物以及鳥獸的金質雕像。甚至有些坍塌的屋子原先也鑲了一層金頂,那可不是只貼了一層金箔,而是一大片金殼子。

  這裡除了黃金還有銀製品,但是經過這麼長時間,銀製品的表面已經發暗發黑了,遠不如亮閃閃的黃金那麼顯眼。

  冼皓:「看這些遺留的金銀都是不太好拆下來搬走的,所以就這麼扔著了。」

  尚妮:「我看也不費多少工夫啊... 當地人連這種事都懶得做嗎?」

  石不全:「也許這裡早就沒人了,或者這裡根本就不缺這些東西,好拿走的就拿走了,不好拆的那就留下唄。」

  神殿周圍比較荒涼,亂石密佈,生長著稀疏的樹木,沿著一條古道的遺跡走下山,站在高坡上能望見前方的原野。原野上有村落、河流與田地,還能看見正在活動的人們。冼皓皺了皺眉頭道:「這裡的樣子有點像翠饒莊,可是總覺得氣氛不太對,缺了幾分生氣。」

  丁齊對謝敬之的印象雖然不怎麼樣,但是翠饒莊那片天地祕境卻給人一種生機盎然的感覺,但此地彷彿缺乏了那種蓬勃的生氣。丁齊也皺著眉頭道:「天地間好像有一種迷醉氣息... 不對,就是空氣裡有類似的成份。」

  此地的空氣中確實瀰漫著一種令人迷醉的氣息,非常非常淡,普通人根本察覺不到,但逃不過丁齊的感應。五人來到原野上,卻沒有驚動當地的任何人,他們只是在暗中觀察此地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越看眉頭卻越皺越深...

  三天後,五人聚在原野旁的一座山丘上,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難掩失望之色。梟陽國的情況基本上都摸清了。這個方外世界的地域規模不少,但還趕不上小境湖,有兩千多人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但是很顯然,這裡的文明衰落了、或者說是明顯退化了。

  平原中央也有神殿,與遠處深山上廢棄的神殿不僅形制不同,而且建築的規模、所採用的修建工藝都遠遠不如。如果說遠方那廢棄的建築是真正的神殿,那麼如今族人們的神殿簡直就是拙劣的違章建築。

  村落裡的房屋大部分非常破舊簡陋,大多是土牆草頂,也有一些石製的材料。但這些石材很多顯然都是一些古代建築遺存,上面還殘存著不少精美的紋飾,堆砌成各種地基與牆基。

  令人奇怪的是,如此原始落後的村落中居然有供水與下水系統,沿著道路兩旁以及屋子前後挖出的溝渠,很多地方蓋著石板,並在村落外引活水流入。人們的生活用水以及排出的污水,走得是兩套分別的水利系統。

  能有這樣的規劃,那已經是文明相當發達的標誌了,出現在這裡稍顯突兀。這恐怕說明了一件事,古時這裡的生產力以及農耕文明很發達,如今還保留了些許痕跡。

  當地人穿的衣服也很簡單,就是一種植物纖維編織的灰色厚布片。遠望過去,不論男女老幼,就像人人都披著破布袋似的。當地的主糧是一種大麥類的作物,基本也就靠野種天收,其耕作方式很有點像五心谷,收割回來的麥粒並不磨粉做餅,而是直接煮著吃。

  但有一種作物卻是人工種植的。當地在灌溉條件便利、人工開墾的土地上,幾乎全種的是這種東西,丁齊稱之為棉樹。

  通過這幾天的暗中考察,丁齊也能得出很多推斷。這裡的人出生率非常高,但嬰兒的夭折率也非常高,總人口規模是在緩慢的減少中。通過種種痕跡來看,其歷史上的總人口在巔峰期可能一度超過萬人,但如今也就剩下兩千多人了。

  至於醫療水準嘛... 不說也罷。當地唯一的藥就是那種棉樹葉,而唯一的治病方式就是在那簡陋的神殿中祈禱,由類似巫師的人物賜予棉樹葉攪碎後的湯汁。

  其實這裡的棉樹到處都是,棉樹葉每家都有,為什麼還要到神殿裡去求呢?因為那代表了神的賜福,對當地居民來說,應該也有安慰劑的效果。

  棉樹是一種常綠灌木,野生植株可以長到三、五米高。它並非木棉,樹上開的花很像棉桃(編者注:即棉花的果實),其中有很多淺黃色的纖維,當地人用來加工布料。但人工種植此物最主要目的還是用以嚼食,在開墾灌溉的田地中,插下枝條讓其生長到一米來高,即可摘取上面的嫩葉食用。

  新鮮的嫩葉可以直接嚼著吃,也可以晾乾成茶葉狀儲存;乾葉可以磨成粉末以水沖服,直接嚼也行。當地的成年男子幾乎都酷愛嚼食棉樹葉,出門時隨身都帶著一小袋,鄰里串門也習慣以此物招待客人。

  此地不產酒,人們當然也不喝酒。他們的飲食極為簡單,生活相當於赤貧,嚼棉樹葉就是最重要的娛樂。男人們每天要拜神禱告好幾次,其他時間則嚼棉樹葉為樂,或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獨自在家裡找個舒服的地方靠著。

  女人們則承擔了更多的勞作,包括種田、做飯、帶孩子、收割穀物,而男人們只在嚼食棉樹葉後的興奮狀態中才偶爾幹一些活。但女人們卻很少嚼食棉樹葉,因為在當地人的觀念中,這是神賜給男人的禮物。

  只有少數年紀很大而且有些地位的老年婦女平時才會嚼食一些棉樹葉,其他女性只有在生病的時候將之當藥服用。當然了,也有女人會趁男人不注意時偷偷嚼幾片,但這種情況畢竟不多見,也很難形成習慣。

  丁齊他們在當地人難以涉足的山野中找到了這種棉樹的原生植株,也做了一番研究,發現其汁液對人有一種特別的效果。它能使人興奮、感覺思維清晰,甚至能暫時忘記飢餓和疲勞,保持精力充沛,能帶給人一種愉悅感和滿足感。

  丁齊不是普通人,他當然會研究這種東西更特別的用處。山野中找到的原生植株藥性很強烈,強烈到一定程度後在某種意義上也算一味靈藥了。假如使用得法,可以輔助入定時保持清明不入昏沉,甚至體會感知更加敏銳的狀態。但若使用不得法,便是有害無益了,而且絕不可多用。

  至於當地歷代人工種植的棉樹,藥性已經減弱了很多。普通人嚼食之後,同樣會感到精力充沛、思維活躍、莫名振奮。但是等到藥性消退之後,又會感覺沮喪與思維混亂,做什麼事都提不起精神。

  不用說也能知道,長期嚼食這種東西是有害的,不僅不利於個人的身體及精神健康,更大的危害在於整個社會,看看梟陽國的現狀就知道了。

  令人驚訝的是,這樣一個地方居然遍地黃金。當地有很多金銀製品,甚至普通人在破屋子裡吃煮麥粒,用的也是坑坑窪窪的金碗。這裡有大型的金礦,丁齊他們還發現了古時開採、冶煉的遺跡,至於銀則是冶煉金礦的伴生物。

  但是當地早已不再冶煉金礦了,那些古礦不知在多少年前就廢棄了,但是遺留下來的金銀器物還非常多。如今這裡還有工匠能將現成的黃金重新熔鑄成形狀規整的新器物,至於製作銀器則是當地還保留下來的、水準最高超的手工藝了。

  這裡的金比銀多,而銀的質地更硬,適合加工成各種刀具,在這裡是比黃金更好的東西;因此普通族人用金器,而有地位的首領則用銀器。

  這樣一個世界,讓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丁齊他們是來查探梟陽國情況,而不是專程來吐槽的。幾人坐在那裡沉默了半天,尚妮才率先開口道:「他們就是野人嗎?」

  丁齊苦笑道:「對,他們也是人...」

basalt 發表於 2019-4-14 10:47
359、大師

  尚妮若有所思道:「以前讀史書,說什麼上古時有聖人教化之功,我沒什麼感覺,甚至覺得太誇張了;今天來了這一趟才知道,教化之功實在太重要了... 它形成了我們的生活觀念和傳統。」

  莊夢周挑大拇指道:「小妮子,這番話有見地啊... 算妳沒白來。」

  石不全則問道:「那我們怎麼辦?」

  大家都看向了丁齊,丁齊站起身道:「回去吧,把這裡的情況告訴方外聯盟總部。」

  石不全:「就不管這些人了嗎?」

  丁齊:「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也要自己去改變。就算是當年的聖人天兄陶昕來了,估計也拿他們沒什麼辦法。因為這裡不是琴高臺,他們需要他們的陶昕。」

  幾人悄然離開了梟陽國,來去皆無聲,當地沒有任何人知曉。丁齊雖那麼說,但還是在那廢棄的神殿祭臺上留了一樣東西。那是一把金質的鑰匙,是他自行祭煉的,可替代控界之寶,上面還有他留下的御神之念,至於梟陽頂則又被帶出去了。

  或許將來有一天,這把鑰匙會被當地的人揀到,潛意識中會接受到某些資訊、受到某種啟迪。但更大的可能是這把鑰匙永遠不會被發現,就算被人發現了可能也改變不了什麼。

  梟陽國的氣候很好,外面神農架山區冷風浸骨的時節,這裡仍溫暖如春。穿過門戶出來,眾人再度感受到那暮冬的寒意,莊夢周將貂皮大氅從石不全的背包裡拿出來重新披上,突然以神念問道:「丁老師,此行還滿意嗎?」

  丁齊以神念答道:「沒有什麼滿意不滿意。我的目的就是想找到梟陽國,看看它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此行算是很順利。」

  莊夢周的話有些突兀:「《方外圖誌》中並沒有梟陽國的記載。」

  丁齊:「的確沒有,應該不是殘缺了。看這個樣子,那位南門妖王朱敬一也沒有來過這裡,反倒是飄花潭那邊發現了線索。」

  莊夢周:「你很久沒有看過《方外圖誌》了吧?」

  丁齊:「要不是您突然提到,我都想不起這卷圖冊了。自從阿全脫困之後,我就再沒有翻過《方外圖誌》,包括我們弄的複製件和電子版影印件都沒看過。其實看不看都無所謂,反正內容早就記在心裡了。」

  莊夢周:「的確不需要再看,因為後來有了方外聯盟,各家都自己找上門來了。當時沒出現的也有人能聯繫得上,何必再看一部記錄模糊、殘缺不全,如今不算靠譜的圖冊?」

  丁齊:「說的也是,但是想當初為了得到並修復這卷圖冊,我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

  莊夢周:「你們當初費的那點功夫,和後來經歷的事情相比,簡直就是小兒科了... 我有一個問題,現在再回頭看,丁老師不覺得這一切太順利了嗎?」

  丁齊有些納悶:「順利?」

  莊夢周:「是的,太順利了!你回想一下,才短短幾年功夫,我們不但找到了這麼多方外世界,還成立了方外聯盟,就連梟陽國這種地方都跑去逛了一圈... 這一切的起點,就是當初得到了那卷《方外圖誌》啊... 你覺不覺得事情很巧啊?」

  丁齊:「之所以會這麼順利,不在《方外圖誌》,而在方外聯盟成立得及時。如果說有人在暗中推動,那麼這個人就是莊先生您啊!」

  《方外圖誌》的出現,幫助丁齊等人找到了小境湖;但即使沒有這卷圖冊,各方外世界仍舊是存在的。後來方外門以及方外聯盟的出現並不是因為《方外圖誌》,畢竟那只是一卷殘缺的圖冊;方外秘法是丁齊所創,方外聯盟是田仲絡等人共同設立。

  莊夢周:「但是以丁老師如今的修為,難道就不覺得當初很多事有些蹊蹺嗎?假如我沒去白雲洞留下一首詩,丁老師也已經創出了方外秘法,很多事情還是會發生。

  當然了,我特意跑到白雲洞逛了一趟,推動方外聯盟出現,讓《方外圖誌》變得不再重要。假如真有人在幕後設計什麼,也能讓事態不跟著對方設計的套路走。

  可是在此之前,《方外圖誌》非常重要。它並不是我交到你手上的,而當時你們甚至還沒來找我。假如真有高人暗中推動,他可以製造很多巧合,而身在巧合中的人自己還察覺不了。」

  丁齊:「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莊夢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但願是我多心了。可是當年有人為何要留下《方外圖誌》呢?將金如意留在了小境湖中,就等於再也進不去了,那麼留下線索又有什麼意義?那時候可沒有方外秘法!」

  丁齊等人進入小境湖之後發現了那柄金如意,起初並不知道它就是控界之寶,還以為是用來採取月凝脂的器物。把金如意放在架子上,可不可以打開門戶出去?當然也行,因為那個位置離門戶不遠,而催動控界之寶沒必要一定拿在手中。

  可是出門離開卻不帶走控界之寶,天地祕境中又沒留下別人,便意味著再也回不去了。既然這處天地祕境沒人再能進得去,那麼在外面留下《方外圖誌》又有什麼用?難道就是在等待丁齊這樣一個人出現嗎?

  丁齊沉吟片刻才以神念答道:「想進入天地祕境,其實並不一定需要控界之寶,也並不一定需要方外秘法...」

  這話什麼意思?想當初田琦、塗至、盧芳等人是怎麼進入大赤山的?是誤入!可能是諳合了某種身心狀態,在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走了進去。這種狀態是自發的、不可重複的,他們自己意識不到也無法做出清晰的總結,但這正是方外秘法能夠出現的基礎。

  莊夢周則在神念中笑道:「對呀,各天地祕境的特產靈藥,我最喜歡暢乘福地的仔公雞、老母雞了,吃古桃樹上的蟲子長大的那種;只要直接把它們往外攆就行,不像帶別的東西那樣還要受割裂形神之傷痛。」

  丁齊:「您就別打岔了,這是兩回事。雞是自己跑出去的,但也要先有人以控界之寶打開門戶。」

  莊夢周:「我就是那麼一說,其實是忽然有點饞了!梟陽國裡沒什麼好吃的,這裡離暢乘福地不遠,等下了山我就去老楊那邊一趟... 」

  莊夢周雖然把話題岔開了,但丁齊卻不得不琢磨。他當初拿到《方外圖誌》、參與尋找小境湖之事,的確是一系列巧合促成的,但每一個步驟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釋。

  可是換一個角度看,這其中未嘗沒有人為推動的因素。假如幕後設計者的境界夠高,完全可以讓人察覺不出痕跡。只是如今范仰和葉行已死,就算有懷疑也無從去求證了。

  莊夢周並沒有明確說有、或者沒有這種可能,只是提出了這個問題,他最後又給丁齊發送了一道神念,告訴丁齊假如有所發現,就到遊懷界去找他。莊夢周當然不可能天天待在遊懷界,但丁齊想找他的時候可以先打個招呼,他則去遊懷界等著。

  離開神農架,莊夢周又跑去到暢乘福地吃雞了。據丁齊所知,莊夢周前不久還去翠饒莊捎了幾根長生瓜出來,這次還可以做一道長生瓜炒雞蛋。而丁齊回到小境湖之後,向方外聯盟各成員通報了梟陽國的情況,眾人皆唏噓不已。

  丁齊在方外聯盟總部又見到了一位前輩,就是東方靜的師父西門定。這一對師徒的姓氏都挺有意思,弄不好當年西門定找上東方靜當徒弟就是看上了他的這個名字,與自己的很對仗嘛...

  想當年在東方靜修成諸次關山秘法後,西門定就匆忙將山主之位傳給了徒弟,自己不知道跑哪兒逍遙去了,一年都難得露一次面,就連東方靜都經常聯繫不上他老人家。西門定留給東方靜的只有一座天地祕境,就連裡面可以拿出去變賣的、值錢的古董都沒幾件了。

  丁齊原以為西門定是一位遊戲紅塵的隱世高人,結果見了面才發現,其修為也不比東方靜高出多少。

  比東方靜高一點,其實也算是高人了,只是沒法和丁齊比。西門定是一個成天嘻嘻哈哈的小老頭,這些年盡遊手好閒、四處吃喝玩樂來著,最近還喜歡上追網紅了,時代感與精神頭都是十足。

  東方靜最近總算又聯繫上師父了。西門定聽說了諸次關山近來發生的事情還有方外聯盟的情況,趕緊跑了回來,還特意來到方外聯盟總部拜見丁盟主。

  西門定的打算是,既然有很多事情要忙,往後東方靜就主要負責在天地祕境坐鎮,他則代表諸次關山常駐方外聯盟總部,在小境湖中修建仙島別墅的事情,也由他來操辦。

  東方靜是個好徒弟,對師父十分尊重,當然也就順著他老人家的意思了。西門定師徒見到丁齊後,盛情邀請他去諸次關山視察工作,現有方外聯盟成員中,丁齊尚未去過的天地祕境也只剩下諸次關山一家了。

  在東方靜師徒的陪同下,丁齊終於去了諸次關山。他很順利地從第一關山越過那條山脈到達第二關山,然後又進了東方靜師徒從未涉足的第三關山。

  想進入第二關山,得至少有相當於三境以上修為,還得讓此地主人以關山鞭打開道路;想進入第三關山,則至少得有大成修為。但並不是誰想去就能去,還得方外世界之主同意才行,此前外人也只有蘆居子進去過。

  蘆居子能進第三關山,因為他當時是東方靜的合作者,隱然有半個主人的意思了。後來還有宗飛俠這樣的大成高手來過,但東方靜並沒有對宗島主發出邀請,因為這畢竟涉及諸次關山的隱秘。如今丁齊來了,東方靜師徒邀他進入第三關山,也表現了足夠的誠意。

  第三關山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蘆居子上次在那裡見到了一位神秘的老者,彷彿就是這個方外世界的化身。老者出現的時候,東方靜袖中的關山鞭還一度消失了。

  如今這一幕又重演了。關山鞭莫名消失的時候,東方靜不再驚慌,反而顯得很期待。丁齊也見到了那位神秘老者,兩人之間有一番怎樣的交流,外人不得而知。待丁齊走出第三關山,關山鞭又回到了東方靜的袖中,然後他給等候在山腳下的師徒二人發送了一道神念。

  西門定忽然改變了主意:他決定留在天地祕境中修煉,同時坐鎮主持諸次關山的日常事務,方外聯盟總部那邊的事情則換成徒弟東方靜去操辦。

  東方靜將丁齊送出諸次關山,還在龍湖山墅中特意說道:「這次要多謝丁盟主了!我師父他老人家名字中雖然有個定字,但性子一直很跳脫;如今得到您的指點,終於肯定下心來好好修煉了,我這個當徒弟的心裡也安穩了。」

  丁齊笑道:「他這次回來的正好,否則很多事情你會忙不過來。」

  上次施良德組織了一個海外探險團來參觀諸次關山,如今施良德雖已被關在了靜沙島,但那位探險家兼金融家羅尖森先生有東方靜的聯繫方式。羅尖森最近在海外搞了一個探險組織叫祕境隱修會,專門組織「圈內人」探訪這種神秘未知之地,東方靜「大師」成了他們的聯絡人。

  這是給方外聯盟送福利啊... 只要哪家方外世界願意收高價開放給這夥人參觀,就由東方靜負責安排。所以東方靜這邊的事情很忙,已經告別了過去那種宅男的生活。

  東方靜又問道:「丁盟主在第三關山中見到的那位老者究竟是什麼人?他是控界之寶變的嗎?」

  丁齊沉吟道:「你這麼理解倒也可以... 但在我看來,無非擬人而已。他並不是真實存在的一個人,但只要修為到了,你卻能真實地見到他。修煉各方外世界秘法,本就能與天地共情共鳴,而後能與天地溝通,如今無非是換了一種更直觀與更直接的方式。」

  東方靜點了點頭道:「我多少有點明白了!師父原先把諸次關山當成一片兔子都不拉屎的荒涼野地,但如今看方外聯盟成立後此地還能如此經營,而且丁盟主的修為又如此之高,能堪破他未能涉足的玄妙,他老人家可能是受了點刺激,這才轉了性子...」

  丁齊笑道:「這是好事啊,東方山主還有什麼話想問?」

  東方靜突發奇想道:「諸次關山有三重關山,丁盟主已經去過了第三關山,那麼在您看來,還有沒有可能存在第四關山呢?」

  丁齊:「有,當然有。」

  東方靜詫異道:「啊!我方才只是隨口一說,難道真的有第四關山嗎?」

  丁齊:「所謂第四關山,就是天地祕境之外我們所在的世界啊!若在天地祕境中不論何處,皆可開啟門戶一步踏出,便是第四關山。」

  丁齊的意思並不複雜。如果將諸次關山秘法修煉到某種境界,不論身在天地祕境中何處,都可以開啟門戶一步踏出來,那就等於踏過了第四關山。

  其實類似的情況丁齊早就遇到過。離開琴高臺世界的門戶並不固定,可以在任意一處開啟,然後從澡鍋洞裡出來。各方外世界的規則不同,琴高臺世界中的時空有異,但在別的方外世界中卻不是這樣。

  可是以丁齊如今的修為,能領悟的境界早已遠勝當初,他意識到其實在各個方外世界中都可以做到同樣的事情。

  東方靜張著嘴愣了半天,這才緩緩點頭道:「哦...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話雖這麼說,東方靜卻不知道,丁齊所說的「境界」並不是專指諸次關山,而是對任意一個方外世界都是適用的。

  丁齊是坐高鐵返回境湖市的,龍湖山墅特意派車將他送到了高鐵站。下車的時候他沒有叫方外聯盟派車來接,也沒有搭計程車,而是步行走回南沚社區。他穿過境湖市的大街小巷,目光看向前方、似是有些茫然,神情也顯得有些恍惚,彷彿處於一種出神的狀態中。

  這麼走路很容易撞到東西,就算在人行道上也不是太安全,因為如今總有送外賣的電動車鑽來鑽去。可是丁齊這一路沒有碰到任何東西,甚至連路人的衣角都沒有擦到,天地彷彿化為一片江湖,而他是江湖中自在的游魚。

  丁齊的目光不知望向何處,對熙熙攘攘的人群彷彿視而不見,但將一切又都看得那麼清晰。他的氣息平凡無奇,在這一刻,他好像找到了一種狀態,也進入了那種狀態,也就是田琦、塗至、盧芳當初無意間誤入大赤山的狀態。

  田琦等人當初是混沌,丁齊此刻卻是清明。他迄今為止的修煉,只為發現與探索人所不知的方外世界,而這一刻卻彷彿看到了無數個世界。

  無數浮思變化中的、斷續碎片般的、轉瞬即逝的、隨波遊走的方外世界,如緣起緣滅、如生生不息地來自走過身邊的每一個人。丁齊彷彿又回到了當初,他在劉豐的指導下學習專業,被發掘了特殊的天賦...  

  這一刻的感覺,方外世界彷彿隨處可見,遍地都是但又都不是。因為那些不過是方外世界的雛形或者源頭而已,並非是一個個能寄託情懷或形神的真如天地,但是換一個角度,也是正在律動變化中的鮮活世界。

  方外世界從何而來?丁齊恍惚間已有了答案。但僅有這個答案是不夠的。七彩琉璃塔從何而來?塔的源頭就是砂子,但砂子並不是七彩琉璃塔,也不會天然地變成七彩琉璃塔。

  行走中的丁齊突然轉了一個彎,在一處街角莫名消失不見,這情形太詭異了,卻沒有人注意到。過了大約十幾秒鐘,他的身形又從那個街角憑空走了出來,同樣無人察覺;經過的行人彷彿都忽略了他,也沒人知道他方才去了哪裡。

  丁齊的速度不緊不慢,走了差不多三個小時,街道面終於出現了南沚社區的大門,這一路上他曾經消失又出現過好幾次。當他站在南沚社區的對面時,那顯得茫然的目光漸漸又有了聚焦,彷彿從夢遊中醒來。

  丁齊正打算過街,又忽然眉頭一皺,轉身走進了街巷。這一帶的街巷丁齊至少有一年多時間未曾涉足了,這裡顯得既熟悉又陌生。

  生活在現代都市中的人們,不知有沒有這樣一種感覺?就在你居住或辦公地點周圍步行可達的地方,哪怕只是一個街區之外,你也可能很少經過或者從未去過。丁齊就來到了這樣一個地方,路邊有一座現代化的大廈,人行道很寬,旁邊還有一條小巷。

  巷口處有一個人,正背靠綠蔭坐在地上,穿著一件髒兮兮的破棉襖,頭髮留得很長,打著綹胡亂地披散著,一看就是個乞丐。丁齊為何突然對一個乞丐感興趣?因為在他的身上,丁齊看不到能從其他路人身上看到的那些。

  乞丐坐在那裡,身前豎著一塊硬紙板,硬紙板上寫著幾行字:「城市套路深,農村路更滑。做一天乞丐,要一天錢花。」

  這塊牌子一立,他便可稱為江湖要門中人了... 假如只是放個碗,那就是普通的叫花子,但是立上這樣一塊牌子,字句還寫得有些特色,彷彿立馬就升格為街頭行為藝術家,很能引起路人的注意,假如再給誰拍下來發到網路上去,搞不好還成網紅了...

  幾個白領模樣的年輕人正與那乞丐合影,而乞丐面露微笑很配合。其中有一對男女應該是情侶,女生拍完照後好像是發了個朋友圈,然後對男生說:「快掏錢啊!」

  男生有些不情願嘟囔:「合照還要收費嗎?」

  乞丐沒說什麼,又拿起身邊的另一塊硬紙板,翻過來上面也有幾行字:「女人在吐槽男人時,排在第一的永遠是小氣。」

  再一看,他身邊還放著一整疊的硬紙板... 小夥子搖頭道:「不對不對,女生最常說的,不都是男生不懂珍惜、不重感情、不懂女生的心思嗎?」

  乞丐又拿起另一塊硬紙板翻過來,只見上面寫著:「假如連溫柔都吝嗇,你還有什麼可大方的?」

  女孩驚喜道:「大師,你這真是至理名言呀!」

  丁齊聽見這句話差點沒笑出聲,這聲大師叫的未免也太隨意了,人家可是要飯的而不是算命的。那男孩沒話說了,又嘟囔道:「也沒帶現金啊...」

  乞丐把立在地上的那塊牌子翻過來,只見上面貼著二維碼,他露齒笑道:「你可以掃碼,微信、支付寶都行!」他的牙很白很整齊,與身上的棉襖和絨褲一點都不和諧。

  小夥子掃碼後不知付了多少錢,然後這夥人便走進了旁邊的大廈,他們應該就是在大廈中的公司上班的員工,而大廈的樓群商舖中還有一家甜品店。乞丐剛把那些硬紙板收好,甜品店裡又走出來個女孩,手裡拿著一杯霜淇淋,霜淇淋呈粉紅色的圓球狀。

  大冷天吃霜淇淋如今也很常見了,女孩走到乞丐面前好奇地駐足觀望,乞丐順手又抽出一塊硬紙板翻開,只見上面寫道:「眾生皆苦,而妳是草莓味。」

  女孩噗哧一聲笑了,很開心地掃碼付錢,然後還特意蹲下來與乞丐並肩合照,然後心滿意足地離開,也不忘邊走邊發朋友圈。

  丁齊就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那乞丐應該早就發現他了,但仍然不動聲色地坐著。來往的行人不時被乞丐吸引,也總有人與他合照攀談,丁齊已經聽見好幾個人管那乞丐叫大師了。

  有一位三十出頭的男子還很激動,交談三言兩語之後便不住地稱讚那乞丐,甚至還打開了手機直播,自稱今天出門遇到了奇人,一位脫離了低級趣味、真正看破世情的大師。

  乞丐面對直播鏡頭面不改色,抽出一塊硬紙板翻開,只見上面寫道:「哪有什麼高級趣味?不過是看誰更有自信。」

  丁齊站了半個多小時,好不容易等到乞丐身邊終於清靜下來;但他仍然沒有走過去說話,就是這麼冷眼旁觀。倒是那乞丐先繃不住了,又掏出一塊牌子,對著丁齊敲了敲,只見上面寫著:「請接受我的善意。」

  然後他不知從哪裡拿出來一個碗,碗裡面放的居然是一疊紅包,他拿出一個道:「年輕人,你已經瞧了半天,來領一個紅包吧~~」

  見對方開了口,丁齊上前行了一禮道:「晚輩丁齊,見過南門妖王!」



寫在完本之前

最後一章比我預計得長點,因此得多用點時間,諸位書友也不必催更。《方外》完本之後,我可能要休息兩到三個月,主要是為了好好構思新書,順便采采風。我和網易文學簽了長約,新書當然仍在網易雲閱讀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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