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方外:消失的八門 作者:徐公子勝治 (已完成)

 
basalt 2018-4-1 20:40:4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0 230281
basalt 發表於 2018-11-10 14:12
280、飄飄若仙

  政府搞的村村通工程,尤其是在山區,因為投資額巨大,一般只能保障基本的公路通行條件。但是這裡的鄉村公路修得如此之好,顯然是鄉鎮當地也集資追加工程造價了,應該就是為了保障旅遊業的發展。

  當地人確實不用外出打工,旅遊業本身就是很大一塊收入,而且還能容納就業。除此之外,此地還有好幾家鄉鎮企業加工當地特產,並有固定的經銷合作渠道。當地的人均收入並不低,更重要的是在這裡生活沒多少別的開銷,而且日子過得很舒服。

  四水坪一帶的生活已這般安逸,但還是有那麼多人就住在九放離空島裡不願意出來,可見九放離空島中的生活更愜意,甚至有外界無可替代的大享受。

  待文鎮長換好了衣服,順著公路旁的人行步道,丁齊與冼皓又參觀了附近的幾個村莊,可以說各有特色。假如來這裡休閒度假都可以走一遍,下次還可以再換個地方住,總之是個令人流連忘返的地方。

  冼皓還注意到一件事,特意小聲指給丁齊看。這裡每個村莊都修了大型的健身房,各種健身器械與設施非常齊全,趕得上大城市裡那種帶私人教練的會員制健身中心了,而且健身房旁邊還都配了游泳池,有室內的也有室外的。

  這些游泳池的水都不深,且都有救生員專門看著。其實文傑鎮長失足栽落的那個水池也是個游泳池,如果五星級度假酒店配這些倒也不令人意外,可在這山區鄉鎮裡,每個村莊裡都有大型健身房和室內、外游泳池,這就很令人驚訝了。

  來這裡的遊客大多都是以節假日休閒為目的,游泳池也就算了,每個村莊都弄個大型健身房想幹什麼呢?人家又不是來健身的!由此可見,這些設施就是為當地居民準備的。投入倒是不小,可是願意使用的人不多,因為大部分人在大部分時間中都不住在村裡。

  轉了一圈之後又回到鎮子,再沿著一條公路去往後山方向,大概走了一公里是一個丁字路口。前方公路通向左右的兩個村莊,村莊離得都很近,站在村口面對面都能望見,大聲說話還能聽見。

  他們並沒有拐彎,而是直接開進了山林。這裡有一條可容一輛車通行的碎石路,碎石路的入口處還立著「前方危險,遊客切勿進山」的牌子。碎石路拐了兩個彎之後便到了盡頭,這是一片林間空地,周圍山深林密,已無路可行。

  剛才走到公路的丁字口時,丁齊就注意到左右的兩個村莊是不對外開放的。既沒有度假飯店也沒有農家樂,而且村口處還各有一棟三層的建築,就像兩個崗樓。樓中還有值守人員專門盯著附近,雖然他們的位置很隱蔽,但是丁齊也察覺到了。

  走到碎石路的盡頭,丁齊和冼皓其實都已經發現了方外世界的門戶。丁齊就不用說了,冼皓的方外秘法修為如今已有心盤境,更何況已經站在了人家的大門口。

  九放離空島門戶那邊是什麼樣子?有意思的是,幾乎跟這邊的山野景像一模一樣。這顯然是刻意為之,在那邊以人工堆建出一片景觀,站在近處視野無法展開,所見就是差不多的一片山坡和樹林,就算有人因意外而看到了門戶那邊,也幾乎發現不了異狀。

  龍書記笑道:「九放離空島就在眼前,希望二位貴客不要驚訝。」說著話門戶已經開啟。應該不是他和文鎮長打開的,而是天地祕境內有人催動了控界之寶。

  冼皓走入門戶中笑道:「貴島的心思倒是巧妙,用了這麼一個障眼法,門戶內外景像如此相似。」

  文鎮長有些高深莫測道:「冼仙友,您再回頭看看。」

  在外面的時候,兩位鎮領導稱他們為丁老師與冼總,這在社交場合很常見,外人誰也聽不出什麼異常,但是一走進來稱呼就換了,竟然叫了一聲仙友。這說明他們就將九放離空島視做了仙境,又將來自金山院的兩位貴客視為了同一類人。

  丁齊曾經就是靠談話吃飯的,一聽這個稱呼就意識到了對方的心態,但他轉過身來時仍是深感震撼。因為這個地方他好像來過,或者說他經歷過類似的場景。不是在現實裡,而是在妄境中。

  他們立足之地是一座島,從這個位置看不清這座島有多大,但是應該相當不小。門戶位置在島嶼的半山腰,有一個馬蹄形的山坡對著門戶,景觀就和外面的山野相似,同時也遮擋了遠處的視線。

  但是轉過身來,看見的就是島外一望無際的水面。面前有一條玉階通往空中,卻是凌空的階梯,大約有四米多寬,兩側還有白玉欄。玉階的盡頭也是一座島,懸在空中的島,或者說是一座飄浮在天上的山!

  空中還不止一座山,他們面前是登空的主階,連接九放離空島的主島,而主島周邊還有八條玉階,通往周圍八座浮空的島嶼。當初聽見九放離空島這個名字時丁齊曾覺得很奇怪,如今真來到這個方外世界中,才發現是恰如其分。

  丁齊當初在妄境中進入禽獸國,打開了金山院後,見到的也是很相似的一幅場景。待到丁齊破妄大成,在現實中真的打開金山院之後,才發現事實並非那樣。妄境中所見,可能來源於丁齊對仙境的想像,包含了對神話傳說以及文學、影視、遊戲作品的認知。

  而如今是真真切切見到了這樣的世界,且比妄境中的金山院規模氣象宏大得多。丁齊表現得還算鎮定,畢竟已有大成修為,且在妄境中見識過類似的場景,此刻只是驚嘆而已;而冼皓所受到的震撼衝擊要比他大得多,下意識地抓緊了丁齊的手腕,彷彿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冼皓也算是很有見識了,領略過不止一處神奇的方外世界,但此時仍然說不出話來。文杰和龍軍就站在一旁看著兩人的反應,只聽丁齊驚嘆道:「九放離空島,果然名符其實!不親眼所見,絕難相信世上真有這樣的仙境!」

  這回輪到兩位鎮領導驚訝了,因為丁齊並沒有被驚呆了的反應。他雖然感覺很震撼,但只是在心中驚嘆,也沒有失神,隨即就很清醒地開口接話了。龍軍讚歎道:「丁老師真是好定力,第一次來到這裡,居然如此淡定。」

  丁齊笑著解釋道:「倒不是我淡定,其實心中也是驚嘆莫名... 但在我曾經的一場大夢裡,見證過類似的景象,沒想到今日夢幻成真。」

  這時冼皓左手握著丁齊的手腕用力,右手一指遠方驚呼道:「你快看!天上真的有人在飛!好多人在飛呢!他們都在飛!」

  一條玉階通往天上的主島,主島周圍又有八條玉階連接八個副島,可以看見很多人正在島嶼之間來往;由於距離比較遠,身形就像鴿子大小。但冼皓的目力很好,能看清楚那就是當地的男女老少,穿得都是很寬鬆的、樣式有些古典的衣衫。

  雖有玉階相連,但那些人並不是走在路上,而是凌空飛行來往!看見這一幕,丁齊與冼皓已然明白過來,為什麼到達金山院得九放離空島子弟大多數都化身為仙鶴,而且剛才在外面的村子裡,文傑鎮長明明看見了水面,走神時還下意識地一腳踩了上去。

  文鎮長面帶得色道:「這就是九放離空島最神奇之處,其實二位也可以飛行,只要你們想飛。」說著話只見他和龍書記都飛了起來,或者說飄了起來。但沒有飛走也沒有飛太高,只是雙腳離地一尺左右,懸停在空中,含笑看著兩位客人。

  冼皓問道:「怎麼飛?」

  龍軍答道:「意動而已,若心想事成。外人來此可能並不適應,但此地長大之人,感覺卻是自然而然。」

  在這個世界裡,人是可以飛行的,假如就生在此地、長在此地,周圍見到的人都會飛,誰也不會認為自己不能飛,潛意識中這就是很自然的事,念頭一動也就飛起來了... 這和很多人做的飛行夢差不多,反正想飛就飛,根本不必考慮是什麼原因。

  但對於初次來到這裡的人來說,便存在一定心理障礙的。因為他們潛意識中根本不認為自己能飛,心念很難達到這麼純粹自然的狀態,恐怕要調整適應一段時間。冼皓已有五境修為,且有在金山院中化身白鷺飛翔的經驗,此刻略一凝神,身體就飄了起來,衣裙在風中飄揚宛若仙子。

  文鎮長讚道:「冼仙友果然是高人!」

  冼皓領悟得確實很快,令人不得不贊。只是她的雙腳剛剛離地只有半尺高,卻突然又落了下來,重新站穩腳步,很不好意思地說道:「早知是這種情況,我今天就不穿裙子了...」

  七月初的天氣,衣著已經很清涼。冼皓是穿裙子來的,這裙子雖然不算短,但飛到天上確實不雅觀,很容易走露春光。丁齊挽住她道:「那我們就走上去吧,請二位飛仙領路。」

  龍軍和文傑一左一右飛在前方領路。他們的姿勢並不是像超人那樣伸著胳膊把身體展平了,而就是站在那裡凌空飄浮移動,速度保持與二位客人同步。丁齊與冼皓則是步行登階。

  這時主島上也有人沿著玉階走了下來,遠遠的望見正是島主老飛俠。宗島主也是沿階步行,身後卻有兩位姑娘像兩隻鳥兒般從高空飛翔而至。她們都穿著長裙,腰束絲絛,但下面有打底褲,衣飾看上去很是復古,張開雙臂衣袖飄起,就像是兩隻仙鶴。

  她們飛到客人的身前落下,以驚喜的語氣道:「丁老師!冼仙友!果然是你們呀!你們真的來了耶!老祖早就在等著了!」

  這稱呼有意思... 冼皓進了九放離空島便成了冼仙友,但丁老師還是丁老師。原因也很簡單,這兩位姑娘丁齊在金山院中見過,還親手給她們一人發過一枚玉蹄丹;當時她們叫他丁院主,丁齊說不必如此稱呼,冼皓則在一旁笑著說:「其實我們都叫他丁老師。」

  後來九放離空島的人都叫丁齊為丁老師,如今已經習慣,算是另一種形式的尊敬吧。

  迎面而來宗島主雖然是步行,但腳下卻相當不慢,此刻已來到了身前,笑著抱拳道:「二位終於來了,老夫已恭候多時,請問此地風物如何?」

  丁齊讚道:「果然是仙境,諸位皆是世外仙人!」這話是說給所有人聽的,但他暗中卻以神念道:「宗島主,我明白你當初說那些話的意思了...」

  宗島主微微露出苦笑,亦以神念道:「老弟明白就好,我也是一番苦心啊...」同時開口道:「千年以來,第一次有貴客到訪本族仙境,歡迎之至!來來來,請隨我來!」

  宗飛俠領著兩位客人走向空中的主島。這時天上各座島嶼方向都不斷有人飛了過來,站在兩旁玉欄上空行禮打招呼;他們已經聽說了今天的客人身份,皆以好奇的目光看著丁齊和冼皓。

  丁齊和冼皓也沒什麼好看的吧?不就是兩個人嗎?這裡的人們也不是沒有出去過,光是外面的四水坪,今天就有上萬的遊客,和大家也沒什麼兩樣。但丁齊和冼皓也堪稱一表人才,男的英俊女的美麗,而且是自古以來首位訪問九放離空島的外人,也值得看個稀奇。

  正是方外聯盟的出現以及開放金山院,才使這裡的人們開始對外面不同的世界感興趣了,也期待著更多的交流接觸。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今天的兩位客人,也算是自古以來首次打開了九放離空島與外界交流往來的門戶。

  飛來的人越聚越多,皆向兩位客人行禮問候。丁齊與冼皓向上走的時候,已經飛來的人便跟在他們後面往上飛,結果人越聚越多,天空中烏壓壓飄了一大群。眾人衣衫顏色各異,就像飄著一片色彩斑斕的雲。所有人都在飛,只有宗飛俠、丁齊、冼皓這三人步行。

  為了不讓大家等得太久,三人也加快了速度,雖腳踏玉階而行,看上去也宛若飄飛,但動作卻很舒緩,又似逍遙漫步。

basalt 發表於 2018-11-10 14:13
281、貪天功為己有

  走到玉階盡頭那座浮空的主島上,迎面是一個很大的廣場,這時飛聚而來的人就更多了,分別從四面八方趕至,足有好幾千之眾。還好這個廣場足夠大,而且大家都是站在空中錯落分佈的,所以尚不顯得很擁擠。

  有小媳婦抱著孩子站在半空看熱鬧的,還有老漢端著煙袋鍋連著椅子一起飛過來的,一邊坐著看熱鬧還一邊抽著煙袋,下方的人都閃開了,免得煙灰掉自己身上。

  這是歡迎客人還是看戲啊?老飛俠臉上也有點掛不住了,張開雙臂朗聲喊道:「如此亂糟糟成何體統?都散了吧!各忙各的事,休要滋擾貴客! 」

  宗島主在當地頗有威望,他這一嗓子相當好使,大家紛紛露出歉然之色飛走,廣場上空終於清靜了。還剩下的都是安排好的接待陪同人員,他們也都落地步行穿過廣場。

  丁齊問道:「宗島主,這裡是九放離空島全體族人聚會之地嗎?」

  宗飛俠點頭道:「是的,這個廣場足以容納萬人。」

  冼皓又指向左右兩側道:「那兩邊的建築,我在外面也見過差不多的,是中學和小學,不在鎮子上,而在鎮子通往仙境門戶的公路途中。但外面的有院牆環繞,這裡的卻沒有圍牆,也是中小學嗎?」

  宗飛俠:「是的,左邊是初中,右邊是小學。我們雖然在外面也修了四水鎮中學和四水鎮小學,但校長和教師都是自家族人。那裡平日只是掩人耳目或應付檢查,族中孩子們上學更願意待在仙境中,家長們也放心。」

  這其實不是為了讓家長們放心,而是因為家長們平時自己也待在仙境裡,孩子們當然也在仙境中上學才方便。丁齊又開口問道:「高中呢?我在外面看見四水鎮高中就在鎮上,此地的高中又建在何處?」

  宗飛俠解釋道:「九放離空島中沒有高中,只有外面的鎮上才有。這裡的孩子上高中以後,就必須在外面住校讀書,每兩個週末才能回家一次。」

  龍書記在一旁補充道:「這是十幾年前發布的新族規,是老祖召眾族老議定的;當初還有人不願意,老祖挨家挨戶親自勸說解釋,最終得以施行。小學和初中都是本族人擔任老師,但高中有外聘的教師,都是高薪請來的優秀老師。」

  仙境內外都有初中和小學,外面的學校並不修在鎮子上,而是離鎮上還有一段距離,平日裡孩子們並不在那裡上學,都在九放離空島中讀書,教職員工也都是本地族人。但是高中不一樣,只有外面的鎮上才有,而且學校裡有外聘的教師。

  如此安排可能有多方面的考慮吧... 小孩子嘴不嚴很容易亂說,但到了高中之後已經相對成熟了,不會輕易向外人吐露九放離空島之秘,守秘也是他們自古以來從小養成的習慣。

  為什麼到了高中必須在外面上學呢?這是為了要鍛煉本地族人適應外界,他們還是需要在外面的世界立足的,不能從生到死都躲在九放離空島中。

  其實在古代,九放離空島的族人並不生活在天地祕境中,他們都是四水坪的山村鄉民,共守著一個秘密,少數人才了解天地祕境的詳情。只有在特殊情況下,由族老會商議允許,人們才能進入九放離空島。

  在公路沒有修通之前,四水坪幾乎就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想到達這裡很不方便,除了本地族人出去做生意,也沒有外人會來,這裡的人也不與外界通婚。

  可是到了近代,晚清至民國這段時間戰亂不休,民生凋敝、社會動盪,四水坪也數次受到威脅,這裡的人們漸漸便舉族遷入九放離空島。結果大家進來之後就不想出去了,外面的山村幾乎遭到廢棄。

  這種情況直到宗飛俠成為族長後才漸漸改觀,而宗飛俠恰恰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他生在成都,父母經營九放離空島在外面的商舖和會館,為戰亂所阻,直到成年後才得以返回家鄉,結果見到的是一片凋敝景象,族人們都躲進天地祕境之中,生活看似安逸其實有很多問題和危機。

  宗飛俠號召族人走出天地祕境重新建設鄉村,初時響應者了了,但宗飛俠很有本事,他修煉九放離空島的秘法成就在那一代人中最高,後來成了島主,又突破了大成修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也越來越有威望,後來才漸漸扭轉了局勢。

  丁齊和冼皓這次參觀四水坪所見,大多是是近幾十年重新建設的結果,尤其是近二十年的發展最為迅速... 說話間已經穿過了廣場繼續向上攀登,這是一條順著山勢所修的蜿蜒石階,兩旁通往各處建築,應該是此地的各種公共設施,整座浮空的大山就像一個園林。

  從看似隨意的談話中,丁齊卻得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

  本地人如今幾乎都是在「仙境」中出生的,那麼他們離開仙境再回來,假如沒有相當於三境的修為,應當不會保留記憶。可是本地的孩子在上高中之後,都要在外面的鎮子上讀書,也就是說這些高中的孩子都是能保留記憶的,否則這書便讀得毫無意義...

  不僅是這些高中生。如今九方離空島居民還會被派出去輪值,尤其是那些青壯年,假如他們回來後不能保留記憶,這簡直是不可能做到的。也就是說,本地族人基本成年後,都有至少相當於三境修為...

  島主老飛俠有大成修為,這雖然少見但也正常,但此地的所有族人成年後至少都有三境修為,這是絕無可能的情況!任何一種秘法傳承,無論什麼高人來教授,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但眼前的事實偏偏又發生了,這該怎麼解釋呢?

  丁齊在金山院見過文傑,對方完全記得禽獸國中的經歷,而且是他自己記住的,並非丁齊施法護住其形神。但丁齊怎麼看這位鎮長都不像有三境修為的樣子,否則正常走路還會一腳踩空栽進游泳池嗎?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丁齊並沒有著急詢問,反正已經來到了九放離空島,他想先通過自己的觀察走訪找到答案。

  一行人首先到達的地方是九放離空島的祖祠。祖祠的前廳很寬闊,很適合待客,但自古以來九放離空島從未有過客人到訪,往常都是族老議事之地。今日廳中已經擺好了座位,一共是三張大條案,共有三十多人在座,先請貴客坐下休息,喝茶用些點心。

  上山這一路,不知眾人得了宗飛俠怎樣的吩咐,反正大家都是跟在後面步行,舉止和在外面沒什麼兩樣,看不出多少異常,但等坐下之後就熱鬧了。

  屋子周圍還站著十幾名充當接待人員的後生,這些人基本上都已經去過了金山院,等到上茶點的時候,杯盤壺碟不是用手端上來的,而是凌空飛過來的。一盤盤裝著點心的碟子、一只只茶杯、甚至還有一壺壺已泡好的熱茶,如蝴蝶穿花般飛到桌案中央以及每個人面前。

  這場面讓人目瞪口呆啊... 不僅人會飛,連這裡的東西也能飛?丁齊已經看出來了,這些物品都是受那些服務人員意念操控的,順著他們的手勢從空中飛來。

  丁齊甚至擔心壺裡的茶水會不會灑出來把人給燙著?他還真見到有壺茶水溢出來了,但那位「端茶」的姑娘遠遠用手一招,灑出來的水又回去了。

  空中杯盤穿梭很容易碰在一起,丁齊與冼皓注意觀察,也看出來這些人是交錯在控制東西,避免物品在空中碰撞,場面看上去令人炫目。

  看著落在面前那只很考究的宋瓷杯,丁齊笑道:「此地神奇,令人目不暇給啊... 難道大家不僅可以飛,還可以用意念控制物品嗎?」

  文鎮長:「在外面做不到,但在這裡卻很簡單;只要不是白痴,大家都能學得會。今天來的人,都是將東西控制得最好的,免得在貴客面前丟了面子。」

  老飛俠補充道: 「也不是那麼簡單的。若說飛行,就和外界的小孩學走路差不多;若說以意念控物,則有點像學著用筷子吃飯,需要一個過程。本族也有一些規定,從小就要教會這裡的孩子,不能亂控物品嬉笑打鬧,以防發生危險... 」

  他說話的時候,冼皓也盯著面前的杯子在看,沒見她有什麼動作,瓷杯就緩緩地飛了起來定在半空。眾人皆鼓掌讚道:「冼仙友好本事,看一眼就學會了!」

  龍書記一抬手,他並沒有抓起茶壺,桌上的茶壺卻隨著他的手勢緩緩飛了起來,壺身傾斜,給冼皓倒了一杯茶。

  九放離空島從小教孩子的規矩之一,就是不要隨意亂動別人已經操控的物品,那樣很容易發生意外;所以龍書記只是操控茶壺倒茶,並沒有動那只茶杯,然後茶壺緩緩落回桌子上,甚至沒有發出聲響。

  冼皓笑了笑,打了個響指,只見壺嘴裡又飛出一股水柱,給丁齊的杯子裡斟上了茶,又引來了眾人一片喝彩之聲。然後大家紛紛學著冼皓的樣子打了個響指,沒有人去拿茶壺,壺嘴裡紛紛飛出水柱將各自茶杯都斟上了。

  眾人方才顯然是在誇讚冼皓,可是放眼望過去,只有冼皓控制得不太好,桌面上還灑了很多水滴,但是其他人斟茶時都控制得非常熟練,並沒有一滴水灑到桌子上。冼皓苦笑道:「我的技術比諸位還是差遠了... 初學乍練的,不夠精妙啊...」

  有人安慰道:「冼仙友太謙虛了。控制有形之物還好,但控制無形之水是最難掌握的技巧,我當初專門練了大半年呢...」

  又有人開口道:「半年算什麼?我十幾歲的時候還不會呢!」

  旁邊有個後生插話道:「我上初中的時候還自己用手提壺呢... 我媽不讓我隔空倒水。」

  這下等於是打開話匣子了,眾人紛紛開始回憶自己是幾歲開始掌握這一招的、用了多長時間,還有當初闖過什麼禍、受過什麼傷、被家長怎樣揍等等。雖然大多數人說這些都是為了表示謙虛,但在客人面前仍然掩飾不了得意之色。

  場面熱鬧而紛亂,搞得就像一個茶話聯誼會,此起彼伏的笑聲不斷。宗飛俠咳嗽一聲道:「行了行了,就別說這些了,又不是你們自己的本事,有什麼好吹的?」

  丁齊笑道:「大家說的都挺有意思啊,我們非常愛聽。了解諸位掌握這般技巧的過程,對我而言也是大有收穫。」

  正是通過眾人的聊天打屁,丁齊漸漸整理出了一條清晰的脈絡。他也明白了這裡的人為何不願意在外面待著。在九放離空島中可以自由飛翔,還可以用意念控制各種物體,不僅做什麼事都極為方便,而且也是一種無法形容的享受啊...

  這種感覺平常可能體會不到,可是一旦出去之後就會感受得異常深刻,因為在外面他們又會變成另一種人、失去了種種神奇能力的人。但老飛俠那句話說得很對:這並不是他們自己的本事。從本質上說,他們與外面的人並沒什麼兩樣。

  所有的神奇,都來自於這個天地祕境,而非他們自身。他們自幼所做的,則是熟悉與利用這個世界的規則或規律。其實在外面的世界也是一樣的,很多習以為常、甚至天經地義的東西,並非來源於自身的能力,而是由這個世界所賦予。

  想到這裡,丁齊又追問道:「諸位學會飛,大約應該是空間位置感和運動中速度距離感發育的時期吧?而逐漸掌握用意念控制物體,則要更晚一些,而且是從模仿中學會、反覆鍛煉中掌握的,是不是這樣呢?」

  宗飛俠笑道:「丁老師的話好專業,但意思我大概明白,的確就是這樣。」

  九放離空島的世界規則讓這裡的人生來就能飛,但不是生來就會飛。飛行能力是伴隨著自我意識的逐漸清晰,對周圍的人開始觀察模仿而掌握的,漸漸成為自身的一種能力。而精確掌握用意念操控物品的能力則更晚,伴隨著大腦以及感知覺器官發育完善,要等到少年時期。

  眾人在這裡聊了好一陣子,算是喝茶休息,然後有人又提議去山上的「仙池」參觀,再回來吃晚飯。大家離開祖祠繼續向上登山,很多人的心態都放鬆了,看似邁步行走,其實腳不沾地,只是做個樣子,就是在那裡飄飛著。

  冼皓也試了試,小聲對丁齊道:「如此亦耗體力,但比在外面登山省力得多。」

  假如譚涵川在這裡,可能會做另一番總結:這裡發生的事情,好像並不違反能量守衡定律,尤其是在以意念操控物品時體現得最為明顯。所區別的是,人們是用意念,而不是直接用身體,所以浪費的能量要少得多。

  人體並不是很完美的傳動結構,做很多動作時,大部分能量其實是被自身消耗了。比如我們提一桶水上樓時,最主要的做功能量其實消耗在克服體重上,其次是消耗在身體內部。

  這裡的人在空中飛行時,其實也是要消耗能量的,包括對抗風阻、操控身體上升或者加速。但真正神奇之處就在於,在意念操控的情況下讓身體或物品停留在空中時,是幾乎不消耗能量、或者消耗得微乎其微的,在同一高度均速緩慢水平移動時也是如此。

  登上同樣高度的一座山,徒步走上去和用這種方式直接飛上去,理論上消耗的能量是一樣的,但實際上飛卻要省體力得多,速度當然也快得多。所以這裡的人都習慣了飛行,既然能飛,誰還願意慢慢走呢?用意念操控物品則更是如此。

  九放離空島共有九座浮空的島嶼,以當中這座主島的面積最大,堪稱一座天上的仙山。周圍的八座島高低錯落分佈,但最高也超不過中間主島的峰頂。在接近峰頂的地方,一片山崖環繞中,有個一里方圓的湖泊,就是白玉蹄生長的地方。

  宗飛俠的宅院就在湖邊,環湖還有幾座二層小樓,是守衛仙池的族人居所。白玉蹄以及以它煉製的玉蹄丹,是此地非常重要的靈藥,但只有這裡才能生長,每年穩定的產量不過百餘枚。

  據宗飛俠介紹,他和祖先們也曾試著將白玉蹄移栽到別處,包括在外面的山野中尋找合適的水域種植,但一律都沒有成功。可見此物不是什麼地方都能生長的。禽獸國中居然也有白玉蹄,實在是難得之至!


basalt 發表於 2018-11-18 08:44
282、小測試

  眾人參觀仙池完畢,宗島主又在祖祠前廳設宴款待貴客,陪同的還是那三十多人。九放離空島自古至今仍採取九老議事制度,這有點原始氏族社會的影子。此地總共有九名族老,每位族老還配了兩名副手,他們也大多擔任外面各個行政村的領導。

  所謂「族老」不一定年紀很老,這只是一個稱呼,比如文杰和龍軍都在族老之列,但年紀也只有三、四十歲。族老之上則是族長,又稱島主,如今就是宗飛俠這個九十六歲的老妖孽了。每逢九放離空島有重大事項,就由族長召集眾族老商議。

  假如是特別重大的事情,眾族老則會召集所有族人在廣場上公議;但一萬多名族人不可能都發表意見,代表大家意願的還是那幾十名族中領導。

  今天的接待活動中,九放離空島的重要人物都出席了。朱山閑先前判斷得沒錯,已去過金山院的訪客,要麼就是這些重要人物、要麼是他們的子弟,眼下在計劃中正準備去訪客金山院的族人,其實也是這些人。

  晚宴上的很多菜式和外面沒什麼兩樣,但是食材很新鮮,就是產自當日當地,別有一番風味,酒也是當地自釀的。當夜無話,就在仙池邊安排了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供兩位客人休息。宗島主交待了,閒雜人等不得前去打擾,亦不可在遠處圍觀。

  宗島主告訴丁齊和冼皓,假如有什麼事情大聲招呼即可,離他們五十米外的仙池邊還有一棟二層小樓,那裡二十四小時都有值守人員,聽見呼喚就會飛過來。他們在九放離空島中一切自便,沒有任何限制,唯一的禁忌就是不要擅自闖入宗島主所居的院落以及祖祠後閣。

  入夜之後,九座浮空島上的燈光漸次熄滅,這仙境般的方外世界一片安詳靜謐。小樓外有一株高大的桂樹,葉片在微風中輕輕搖動,發出的聲音也很細微。冼皓坐在樹梢上,看著天上的月光。

  桂樹梢很細,尋常情況下根本坐不住人,所以她其實是懸浮在空中。丁齊走出屋子,手扶樹幹腳點枝椏,也登上了這株桂樹,坐在她的身旁。冼皓伸手一招,窗戶裡飛出一把茶壺和兩個杯子;她抓住茶壺,給兩只杯子都倒上茶,說:「這裡的人自種自收自製的紅茶,味道很香。」

  丁齊拿過杯子嚐了一口道:「仙境中的東西想帶出去雖非絕無可能,但也極為困難,物產只能自用。真正能與外界交易的產品或服務,只能由外面的四水坪提供,而很多這裡人所需的物資,也要從外面運送進來。」

  冼皓:「所以他們不可能真正與世隔絕。」

  丁齊笑了笑:「雖說自古以來,此地族人的居住地都是外面的四水坪,但近百年來已舉族遷入方外世界,早就不止一代人了。如今幾乎所有的族人都出身於方外世界中,這裡就是他們習以為常的世界。」

  冼皓一擺手,茶壺又飛回了屋子裡。她換了一個斜靠的姿勢道:「感覺真的很逍遙啊... 不僅會飛,還能隔空控物,這裡每個普通人都活得像神仙一般。」

  丁齊也換了一個斜靠的姿勢,看上去就像被樹梢上的枝葉托住了身體,側臉看著冼皓道:「躺得太舒服可別睡著了,否則妳會掉下去的。」

  冼皓瞪了他一眼道:「怎麼可能睡著!無論是控制身體飛懸空中,還是隔空操控物品,都需要精神保持在非常專注的狀態;我方才還刻意試了試,若想在飛行中同時控制外物,尤其不簡單。」

  丁齊點頭道:「這需要相當程度的專注,在控制自身的同時注意到好幾件物品,並藉助通感,普通人不經過專門的訓練是很難做到的,但這裡的人卻習以為常。」

  冼皓:「這是他們的生活環境導致的。所有人都從小都有意無意地接受這樣的訓練,只要是智商正常的就能學會。」

  丁齊:「但這裡的重力其實並無異常,和外界是一樣的。」

  冼皓:「我白天到達廣場的時候,看見天上飛來一個老頭,連著椅子一起飛過來的,他飛行的同時也在控物,玩得超熟溜。他坐在椅子上抽煙袋鍋,而煙灰還是正常往下飄落的。這裡的環境不會天然導致骨質疏鬆,但這裡的人卻好像都很瘦弱。」

  在金山院的時候,丁齊就發現梁陸、龍青青等人明顯神強而體弱。這是相對而言,並非說這些人的身體不健康。他們在四水坪見到的當地居民看上去都還算正常,而走進九放離空島之後才發現,那些人都算是體格好的了。

  廣場上曾聚集了數千人來看熱鬧,一眼掃過去,丁齊就沒發現一個胖子,這就有些奇怪了。原因當然不是他們生活不好、營養不良,而是消耗過大。

  在這裡能以意念控物,很多事情不必動用身體,當然會導致很多人四體不勤、筋骨不強,照說應該長胖才是,但事實並非如此。不論是飛行還是意念控物,在很多情況下也是需要消耗體力的。

  隔空端起一隻茶壺或者飛上一座山,比用手拿起來或徒步走上去,體力消耗要小得多,而且很輕鬆便能完成。但也正因為太輕鬆,幹什麼事只要動動念頭即可,所以當地人日常的活動量不覺間也遠遠超過了正常人,反而比外面的人體力消耗大得多。

  所以外面的每個村莊都修建了大型的健身中心,就是讓這些人出去之後要好好鍛煉,當地的最新政策導向也是鼓勵族人注意鍛煉身體、強壯筋骨。

  兩人在又樹梢上躺了一會兒,丁齊嘆道:「此地真乃得天獨厚!」

  就這麼懸在空中,看似不消耗任何體力,其實一直要保持精神專注的狀態,時間久了人也會很疲憊,對精力的消耗非常大,而精力的消耗就是體力的消耗。在這一點上,當地人天生就比外面人的能力強得多,因為他們自幼就經過不斷的強化訓練。

  他們不僅精力旺盛,而且能長時間保持清醒並高度專注的「入境」狀態,這是大多數普通人都難以做到的。

  冼皓:「你解開疑惑了?」

  丁齊:「已經大概明白了... 明天再四處走走,好好觀察一番,再找合適的人問問。」

  第二天吃完早飯,丁齊還穿著自己的衣服,而冼皓則換上了當地的衣衫;兩人想在九放離空島中隨意逛逛,並告訴宗島主不必專門派人陪同。宗島主笑道:「一切請自便,不要見外。這裡的人都認識你們,就算先前不認識,待見了面也知道二位是誰。」

  丁齊仍是步行,但腳下的速度非常快,冼皓則是在他身邊時而步行時而飄飛,模樣和姿態都非常美妙。這座主島的面積有幾十平方公里,環繞著山腳修了一條人行步道,鋪著很精緻的彩色方磚。

  這條環島步道有八個岔路口,連著八條浮空玉階,分別通往另外的八座島。這裡的生活氣息顯然也受到了外面時代的影響,路口處還立著個宣傳牌,口號便是「腳踏實地」,這四個大字下面還有一行帶破折號的小字「——族老會宣!」

  如果說這裡也是一個鄉鎮的話,那麼主島就相當於鄉政府與集鎮所在,另外八個副島就是八處聚居的山村。人們在島上修建了錯落的房屋,每家的庭院景觀都很漂亮,房屋附近的緩坡上開闢了田地,村子裡也能見到商店和作坊。

  當地最大的商店還帶著舊時某個年代的影子,名叫「仙島供銷社」;這不能算是國營,應該說是仙島公營單位,在每個島上都有銷售點,主要銷售從外面集中採購來的各種貨物,格局與現代超市類似,貨架上也有一些當地的特產,而且這裡使用的貨幣就是人民幣。

  島上既然有農田菜地,當然也有水利灌溉設施,設施依據地勢修建,而高處的湖泊和水壩,就是半人工半天然的水庫。山上的水從哪兒來?九放離空島中也有降雨,這個世界的內部已形成了穩定的氣候循環。

  九放離空島的族規經過自古以來的修訂與發展,已經非常完善,針對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都有考慮,若干條款甚至與琴高台天國中的規矩類似,而且編成了小學高年級的必修課本,這可是國家九年制義務教育大綱規定之外的教材。

  九放離空島的政策或者說族規,既保護農業與手工業,同時也限制它們的規模,因為不論這個仙境的規模再大,資源也是有限的,更要保護環境。

  所以島上的農田與作坊的生產規模基於一個前提:假如在特殊情況下需要長期封閉門戶,當地的出產可以保證仙境中人最基本的日常生活。但在平常情況下,誰也不會只滿足於最基本的生活,大家還是更喜歡現代文明社會所帶來的種種便利。

  方外世界中沒有集中供電系統,但幾乎家家戶戶都裝了太陽能電池板與蓄電裝置,這些產品肯定都是從外面採購的。太陽能是主要為了保證最基本的照明需求,偶爾也給小件電器充充電,最主要的是給手機充電,當地禁止把大型的發電設備比如柴油發電機帶進來使用。

  在這裡也可以刷手機,但是手機沒有任何網絡信號,既打不了電話也上不了網,只能當作單機版的掌上娛樂設施使用,可以在外面下載好了東西到裡面看或玩。

  丁齊發現不少老人家也在玩ipad,並點名要子女出去的時候下載一些新內容帶進來,因為在其他的老頭老太那裡看見了。

  丁齊和冼皓行走在村莊中,受到了每一戶人家的熱情歡迎,當地人太好客了,因為從來就沒有過外面的客人。人們拿出家裡最好的東西請他們品鑑,幾乎每戶人家都要留他們吃飯,端上了自家做的各種小菜和點心。

  宗島主說得對,所有人都認識他們,就算昨天沒見過,今天見了面也會知道他們是誰。丁齊和冼皓當然不可能在每戶人家都吃飯,只能很客氣地婉言謝絕,適當嚐一些點心並誇讚幾句。

  他們在島上還見到了酒坊和油坊,酒是以傳統工藝釀製,而油則也是傳統工藝的低溫木榨菜籽油。傳統的低溫木榨工藝其實效率很低,假如處理不好的話油中的雜質也比較多,而且保質期比較短,但口感很好,當地人平常吃的東西也都是新鮮的。

  加工木榨油是很累人的活,但在這裡又不一樣,不是直接用人力去操控榨床,而是以意念操控這些老式的設備,當然省力得多,而且也不需要太高的產量。

  八座副島的面積大約都有十幾平方公里,相當不小了,九座島加起來只住一萬多人,其實顯得很空曠,有大片天然園林般的山野。

  島上居民應該已得到了吩咐,只在自家接待客人,並沒有跟著兩位客人一起逛,否則丁齊和冼皓走一圈,身後非得再拉起上千人的隊伍不可。他們沒有吃午飯,這一路在各家嚐嚐各種點心吃都吃飽了,午後逛到第五座島的時候,丁齊終於找到了想找的人。

  這是在一片山林中,周圍並沒有別人,一位十幾歲的男孩蹦蹦跳跳地從山上下來,並不時以警惕的目光看著周圍,好像有什麼秘密似的。他蹦跳的姿勢也很有意思,就像大跨步在滑翔,奔跑中伴隨著控制身體的短距飛行。

  這裡的人們也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在飛行或者以意念控物,那需要高度的精神專注狀態,總是如此誰也受不了。實際上大部分時間內人們都是處於正常狀態,只是在趕路、勞作和無意間做事時帶著當地特有的習慣,可以省不少力氣。

  這少年從山上跑下來,恰好看見了山林中行走的丁齊和冼皓,他趕緊止住了腳步,用有些靦腆又有些好奇的語氣道:「你們就是從外面來客人嗎?」說話時還特意偷偷多瞄了冼皓幾眼... 對於十幾歲的少年而言,冼皓實在是太漂亮了。

  丁齊笑道:「我們就是外面來的客人。你叫什麼名字?我昨天在廣場上見過你。」

  這孩子昨天確實是去廣場上看熱鬧了,他落到地上時雖然站得比較遠,但丁齊卻記住了他。男孩答道:「我叫阿瑞,就住在山下。你們究竟是怎麼進來的?」

  冼皓:「是宗老祖邀請我們來的,我們和這裡不少人是朋友。」

  阿瑞有些興奮地搓著手道:「是這樣啊?那太好了!」

  這話有些奇怪啊... 為什麼太好了?丁齊卻沒有追問,從袋子裡掏出一把東西遞給阿瑞道:「你剛才跑到山上玩去了,還沒吃午飯吧?這裡有不少點心,都是你們這裡最好吃的。」

  丁齊和冼皓逛了那麼久,也抓了一些好吃又好攜帶的點心收著,此刻都掏出來遞給了阿瑞。阿瑞都接過來放進了自己口袋裡,分別嚐了幾口道:「這應該是龍奶奶家做的糖疙瘩,這是五喜家的炸小條... 這個最好吃,不知道是誰家做的...」

  丁齊指了指旁邊幾塊大石頭道:「慢慢吃,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說著話他坐了下來。

  阿瑞也坐下道:「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但是出去之後得保密,不能告訴外人,老祖肯定叮囑過你們了。」

  冼皓點頭道:「嗯,宗老祖早就跟我們說過了,否則也不會請我們進來。」

  丁齊問道:「你多大了?」

  阿瑞:「十三歲,上初中了。」

  丁齊:「你什麼時候學會飛的?」

  阿瑞眨了眨眼睛道:「三、四歲吧... 我能記得最早的事情就是學會了飛,但那時候飛得非常不好,總是搖搖晃晃的。」

  丁齊:「那麼其他孩子呢?」

  阿瑞:「他們都一樣啊。」

  冼皓插話道:「都是從剛記事的時候開始嗎?」

  阿瑞:「對對對,確實都是從剛記事的時候開始的。有人晚點,有人早點,差不多能想起來最早的事情都是慢慢學會了飛。」

  冼皓:「這裡人們既會飛又能控制東西,令人好生羨慕。你能給我們演示一下嗎?能不能讓那塊石頭浮起來?」

  她指著地上一塊不大的石頭,阿瑞有些炫耀地笑道:「那還不簡單?」說著話也伸手一指,那塊石頭便飄浮到一人多高的位置懸停在空中。

  冼皓:「你不用手指著它呢?」

  阿瑞放下手道:「不用手指著也行呀... 只是用手指著習慣了,好像感覺也更輕鬆些。」

  冼皓又問道:「假如你不用眼睛看著呢?」

  阿瑞閉上了眼睛道:「不用眼睛看著也行。」

  冼皓:「你看不見它,又怎麼知道它的位置?」

  阿瑞:「我能控制它,就能感覺到它。」

  冼皓:「我們做個小測試好不好?你先轉過身去,不要睜開眼睛,然後把這塊石頭放開... 你還能感覺到它嗎?」

  阿瑞照著冼皓的話做了之後,只見石頭緩緩落地。其實他可以直接「鬆開」石頭的,但當地人從小受的教育以及養成的習慣,就是操控的物品不能突然放開,必須放好到固定的位置才行。從這個細節當中,也能看出他們自幼都是怎樣學習和訓練這種能力的。

  等那塊石頭脫離了阿瑞的控制後,冼皓又說道:「你現在不要睜開眼睛也不要轉過身,還能讓那塊石頭飄起來嗎?」

  她說話時丁齊輕輕一指,那塊石頭已在無聲無息間挪了個位置。阿瑞試了半天,終於還是搖頭道:「不行... 這樣不行,我感覺不到也控制不了... 以前沒這麼做過,一般都是看見了東西再去控制它。」


basalt 發表於 2018-11-18 08:45
283、憑自己的本事

  丁齊和冼皓又給阿瑞做了好幾項測試,如同做遊戲一般。有的測試阿瑞完成得不錯,有的則很勉強,有的尚無法完成。

  十幾歲的孩子正是愛賣弄的年紀,阿瑞一直很興奮,主動介紹起這種種技巧自己是怎麼學會的、使用起來是什麼感覺、還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夠好。通過阿瑞,丁齊也已了解到哪些技巧是這裡幾乎所有人都會的,而哪些技巧只有少數人才能掌握。

  這可比詢問一個大人要清楚多了。幾人正在聊天玩耍時,冼皓又突然指著遠方道:「你看,那邊有艘飛船!」

  所謂飛船當然不是神州五號,在這裡就是字面的意思。站在山坡上可以看見遠方的另一座浮空島,一艘小船正從島上飛了出去,緩緩地落向下方的水面。有一個人正不緊不慢地在後面跟著,應該就是他在操控著這條船。

  小船平穩地落在水面上後,那座島上又飛下去幾個人,有人站在船上,有人則腳踏水面凌波而行。阿瑞說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們在打漁啊!」

  丁齊頗感興致地追問道:「我看他們也帶著漁網,難道不能用隔空攝物的辦法把魚直接從水裡抓出來嗎?」

  阿瑞搖頭道:「那不可能,我們操控不了魚,也操控不了家裡養的雞,更操控不了人,哪怕別人睡著了都不行,誰都做不到!但是打漁也能不用網,高手可以操控水流把魚捲起來扔到船上。」

  冼皓:「你有這個本事嗎?」

  阿瑞搖頭道:「我現在還不行...」

  冼皓:「現在不行,那麼將來呢?」

  阿瑞:「應該可以吧... 其實我們這裡有這種本事的人只有三百多個。」

  丁齊:「最後還想問一個問題,你出去過嗎?能不能記住外面的事情?」

  阿瑞:「我出去過不少次,但是都不記得了... 原先都是聽別人說,直到去年我有一次終於記住了外面的事情,那次是上面的教育局來檢查...  」

  丁齊笑了:「那我們再玩一個遊戲:我這裡有一塊小石頭,看看你能不能拿得起來。」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自己那塊景文石。臥牛狀的景文石如今已經煉化得晶瑩剔透,而且非常小巧,握起拳頭便能藏在手心裡。他攤開手掌托著景文石,阿瑞站在旁邊費了半天勁,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神情卻顯得很吃力,漸漸汗都下來了,額上青筋直跳。

  過了好幾分鐘,這少年終於放棄道:「不行,我拿不起來,力氣沒有你大。」

  他所說的力氣可不是掰手腕的意思,不過這裡的人都能聽得懂。丁齊卻搖了搖頭道:「我並沒有控制它。」

  阿瑞驚訝道:「是嗎?那我再試試... 不行,我不能再用力了,否則會傷到自己。」

  丁齊: 「你為什麼不直接用手拿起來呢?」

  阿瑞試著伸手拿起了那塊小石頭,石頭非常輕,他拋了幾下又接住,滿臉疑惑之色... 突然阿瑞一拍腦門道:「這難道是我們這裡的祖傳秘寶?老祖把這件東西都交給你們了?」

  他曾聽說過有一件東西是用意念控制不了的,除非是老祖那等了不得的人物,否則只能直接用手拿起來,那正是九放離空島的祖傳秘寶。但那件東西一直是由族長保管,阿瑞連見都沒見過。

  丁齊搖頭道:「這不是你們的祖傳秘寶,是我自己的寶貝。」

  當地人能以意念控制物體,但控制不了有意識的活物,丁齊的景文石雖不是有意識的活物,卻包含著整個世界的意志信息。

  宗飛俠正在仙湖邊曬太陽,與幾位晚輩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就著有客人來訪這個契機,聊的都是族中的最新事務以及將來的發展。冼皓和丁齊在九放離空島的一舉一動,其實他都清楚,保持注意但又不會特別關注。

  當丁齊和冼皓在山林中找到阿瑞這個孩子做測試的時候,宗島主還暗讚兩人聰明,知道找最合適的人去了解最想了解的情況。但丁齊取出景文石讓阿瑞試試的時候,宗島主卻吃了一驚,他閉上眼睛不再說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向了這裡。

  丁齊能感覺到,這片天地的意識彷彿突然間甦醒,睜開眼睛目光注視著他以及手中的景文石,這種感覺肯定來自宗飛俠。丁齊既然把景文石掏出來,就不介意宗飛俠注意到,他其實是有意如此,收起石頭後又對阿瑞說:「謝謝你了,我們去別處逛逛,你繼續玩吧。 」

  阿瑞很有禮貌地說了聲再見,轉身又蹦跳跨步跑向山上,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林中。遠方的宗飛俠又睜開了眼睛,看上去只像是閉目沉思了片刻,卻在心中暗道:「這位丁老弟,可真夠信任我的,居然把金山院的控界之寶帶進這裡了...」

  宗飛俠顯然是誤會了。在缺乏足夠見知佐證的情況下,哪怕是大成修士也會判斷失誤。丁齊剛才拿出的是他自己的景文石,而非禽獸符,但宗飛俠得出判斷的大體思路是沒錯的。

  冼皓看著阿瑞消失的方向突然道:「這孩子有秘密,他好像在山上藏了個人...」

  丁齊:「妳是怎麼看出來的?」

  冼皓:「我們把帶的點心都送給他了,但他每樣只嚐了一口,剩下的都收起來了,顯然是想留著給別人吃。我們看見他的時候,他正好下山要回去,剛才卻沒有下山而是轉身又上山,應該是給人送點心去了。」

  丁齊:「妳可真是好眼力。」

  冼皓:「我能在江湖上活下來,又豈能注意不到這些?丁老師,你這麼高的修為,能不能推衍一番,阿瑞究竟給誰送點心去了?」

  丁齊笑道:「這可不用推演啊,開腦洞就行... 很可能是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小姑娘。」

  冼皓:「這小姑娘為什麼會躲在山上,而阿瑞又悄悄給她送吃的呢?」

  丁齊:「她可能是從外面悄悄溜進來,又被阿瑞發現了。」

  冼皓:「這怎麼可能呢?外人進不了門戶,而且門戶也有人值守。」

  丁齊:「可能只是意外而已。別忘了塗至當初是怎麼見到魏凡婷的,也有可能是別的原因... 至於值守嘛... 九放離空島自古以來從沒有外人到訪,值守多半只是做個樣子,難免會有所懈怠。」

  冼皓:「假如是遊客帶來的孩子失蹤了,恐怕早就報警了吧?」

  丁齊搖了搖頭:「未必是遊客的孩子。你別忘了外面是山區,附近一帶也不僅僅只有四水坪... 」

  兩人就在這麼問答之間,居然腦補出了一個故事。附近的山區鄉村不可能都像四水坪這樣安逸富足,大多數青壯勞力都外出打工了,留守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殘。

  如今在很多偏遠地區,重男輕女的思想仍然很嚴重,女孩往往不受待見。有個小姑娘的父母可能是外出打工了,或者因為其他的原因沒在身邊,平常也沒人太理會她,日子過得很不好。

  這個小姑娘有一次在山裡玩,可能是迷了路,翻過山坳來到了四水坪,結果誤打誤撞進入了九放離空島這個神奇的地方,又恰好遇到了阿瑞;阿瑞知道此地不允許外人進入,就讓她藏在了山上,每天悄悄給她送吃的...  

  冼皓連連點頭道:「你這個故事有點感人,也有點小浪漫,令我想起了千與千尋,會不會是真的呀?」

  丁齊:「只是開腦洞而已,有可能是真的,有可能只是瞎猜。」

  冼皓:「假如真有這回事,我們要告訴宗島主一聲嗎?」

  丁齊搖頭道:「誰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們何必揭穿呢?再說了,假如真有這回事,你以為宗島主能發現不了嗎?」

  兩人轉身離開了山林後,冼皓還在想剛才腦補的那個故事,她突然嘆了一口氣道:「你說的那個小姑娘,令我想起了當年的自己... 我當初怎麼就沒有找到一個神奇的世界,遇到一個好心的阿瑞呢?」

  丁齊瞟了她一眼:「妳的故事比她更幸運,也比她更浪漫。因為妳遇到了我啊!你就是我的小姑娘。」

  冼皓瞪了他一眼道:「臉皮真厚!」但神情卻很滿足。

  離開這座島,兩人到第六座島上參觀,冼皓又悄聲問道:「你找到答案了?」

  丁齊點了點頭。此地人為何能進出方外世界保留記憶?難道他們成年後,或者說隨著身體的發育成熟,都能擁有相當於三境的修為?事實還真差不多,但那並非真正的三境,只是他們都能達到某種狀態。

  三境修為是什麼?修煉不同的法門可能擁有不同的神通手段,而丁齊的總結就是「元神清明、能感知外物」。就丁齊本身而言,他所修煉的方外秘法也不追求傳說中神通法力,主要就是一種感知能力以及對身心狀態的掌控。

  當地人練習意念控物,首先要看到某件東西,然後在一定範圍內才能操控它,而且要注意不能讓東西離開視線。冼皓讓阿瑞做了一個測試,其實東西離開視線之後他仍能感知並操控;但這樣做很危險,因為他看不見這件東西以及周圍的情況,可能會在移動中發生碰撞。

  真正的三境修為,其實不用眼睛看,單憑神識便能感知周圍的環境,而這是阿瑞做不到的。但據阿瑞介紹,九放離空島中有三百多人能做到,他們都修煉了族中祖傳的秘法。族中的祖傳秘法,符合條件、通過考核的族人都可以學,但只有最優秀的那批人才能學得會。

  一萬三千多人,其中有三百人擁有真正的、相當於三境的修為,這已經是一個很驚人的比例了。那麼剩下的那些人呢?他們不能說是三境修士,但達到了某種類似三境的水平,或可稱為偽三境吧...

  他們成年後基本都能達到保持意識清晰而專注的入境狀態,而且是很自然地做到。如果說這也是一種秘法的話,那麼他們從出生後就開始就在修煉秘法了,就似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  

  丁齊介紹了自己的發現後,又問冼皓:「妳注意到了嗎?這裡的人腦迴路可能跟外面不太一樣... 我說的就是字面的意思,而且他們的腦袋也比尋常人稍微大一些。」

  冼皓:「我還真沒注意... 不過他們大部分人都比較瘦弱,腦袋比例看著確實大一點。」

  丁齊笑了:「並沒有脫離正常範圍,但從平均水平來看,腦袋真比外面的普通人大些。他們在此地能掌握神奇的能力,是伴隨著生長發育的整個過程,也是環境使然。」

  冼皓:「那外面的人進來呢?這個世界的規則如此,外人同樣也能掌握這些能力啊... 就像是我。」

  丁齊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卻給冼皓發送了一道神念,神念中描繪的是一幅場景,就像在演一齣舞台劇:有個人控制一杯水向自己飛來,這時身後突然有人叫了他一聲,他走神回頭看了一眼,結果連杯帶水就砸在了自己身上...

  接著場景一換,又出現了另外一幕情形:有個人在蓋房子,用意念操控著一根主樑架到房頂上,這根主樑非常沉重,他顯得很吃力。這是對精神和體力的雙重消耗,當超過某種極限時他突然兩眼一黑暈了過去,房樑滾落下來壓在了身上...  

  神念中伴隨的聲音解釋道:「妳不會犯這種錯誤,因為妳早有三境修為。而當地人是伴隨著身體和意識的生長發育而掌握得這種能力,就像是一種天賦,他們自然就能達到元神清明的狀態,也不會犯這種錯誤,但外人可就說不定了。」

  冼皓突然眼神一亮:「如此說來,這裡還真是寶地啊... 是個批量培養某種特殊人才的基地!」

  丁齊微微一笑:「妳也看出來了?」

  冼皓遙望遠方道:「假如這裡就是完全與外面隔絕的另一個世界,地域足夠廣大、人口也足夠多,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丁齊:「那很可能發展出一種與外面完全不同的社會文明形態,就像很多玄幻小說裡的架空世界,或者一個仙俠的世界。」

  說話間又接近了村落。兩人都是耳聰目明之輩,離得很遠就聽見前方一座房子裡有人在談話。其中一人就是當地的一位族老,名叫梁少澤,是梁陸的伯父,而他的兒子梁川則跪在父親的身前。

  梁川正大聲道:「父親,我真的喜歡她,這有什麼不可以?我覺得這世上最偉大的就是愛情!它的價值遠在任何事物之上... 也包括族規!」

  梁少澤族老以手扶額道:「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想反對也反對不了。現在外面的世界都講究自由戀愛,年輕人都喜歡講愛情,我也年輕過,能夠理解...

  但是孩子啊... 你的愛情只對你自己有意義,它偉大不偉大,也只是你自己的事情,族規則是全體族人的族規。

  這三十年來,本地的娃想娶外面的姑娘,你是第五個了。你情我願的事情誰也不好反對,前四個怎麼辦你就怎麼辦,按族規來就是了。」

  梁川:「按照族規,假如不得到族老會的允許,我不能把這裡的秘密告訴她,也不能把她帶進來...」

  梁少澤:「的確如此,也應該如此,但族老會也未必不允許啊!」

  梁川:「可我為什麼一定要得到族老會的允許呢?我就生在這裡、長在這裡,仙境就是我的家鄉,這個世界也屬於我... 為什麼我就不能自己做主?」

  梁少澤:「你想娶誰是你自己的事,族老會干涉不了。可是你將秘密告訴外人,並將外人帶進來、甚至留在這裡生活,就關係到所有人了。

  你可以為愛情付出,但別人不必為你的愛情付出什麼。我是你爸,假如你想在外面買房子、做生意,我可以出錢贊助,但這件事還得按族規來。」

  梁川:「規矩也是人定的,是可以改的!」

  梁少澤嘆了口氣道:「我們的祖先發現了這個世界,後人訂立了族規,族人才能居於仙境,我們只是這裡的住客。族規確實是人定的,但不是為你一個人定的;它確實可以改,但在沒改之前,你還得遵守。

  每個人都只能決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而這不是你能做到的。族老會如果不同意的話,其實你誰也帶不進來。就算族老會同意你帶人進來了,她也記不住這裡發生的事情,外人在此地生活久了,出去之後還會導致神智不清。」

  梁川:「那今天的兩位客人呢?他們為什麼能進來?既然他們來了,規矩就應該打破了,我也可以邀請我的朋友!」

  梁少澤:「他們是另一個方外世界的主人,早就知道九放離空島的存在,並不會洩露我族的秘密,來到這裡也不會影響神智,而且他們也允許我們的族人去參觀他們的世界,這完全是兩回事。」

  聽到這裡,冼皓向丁齊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再聽下去了,兩人也悄然繞過了這所房子。走出一段距離後冼皓才開口道:「此地人絕大多數都很純樸,但那個小伙子卻是個例外。」

  丁齊:「妳看不慣他?」

  冼皓:「那是當然,他不就是想泡妞嗎?不談實際情況,只談抽象的概念有多偉大,其實和耍流氓沒什麼兩樣。當然了,流氓也是可以談戀愛的。」

  丁齊:「很顯然,此地絕大多數人並不願意和外人通婚,但人多了難免有例外。像這種情況,早就不止發生過一次了,九放離空島自會處理。但像剛才那個小伙子,我肯定是不願意傳授這種人方外秘法的,估計教了也學不會。」

  冼皓:「但是這裡的人,比外面的大多數人都更容易學會方外秘法... 其實你還沒聽明白剛才是怎麼回事。」

  丁齊露出很好奇的表情:「怎麼回事? 」

  冼皓笑了:「還大成修士呢!」

  丁齊:「妳把話說清楚點。」

  冼皓:「那小伙在外面看中了一個女孩,想追人家但是沒有追到手,可能另有情敵競爭吧... 因為他感覺有些爭不過,便想把女孩家帶進九放離空島顯擺一番。這裡對普通人來說簡直就是仙境奇遇,女孩子免不了會目眩神馳,正是最好的搞定機會。」

  丁齊憨憨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呀...」

  冼皓:「你還是心理專家呢,這都沒聽出來,到底會不會談戀愛呀?」

  丁齊:「我又沒有同時被很多男人追求的經驗,怎麼會知道那些男人在想什麼?」

  冼皓:「所以丁老師和他不一樣,向來只憑自己的本事泡妞,對不對?」

  丁齊沒話說了,揉了揉臉只得暫時閉嘴,不再討論這個話題。

  兩人逛遍了全部的浮空島嶼,又回到主島時,在山路上迎面碰到了正等在那裡的宗飛俠。這位島主笑道:「二位對此地的觀感如何?不好意思,有些事情讓你們看笑話了,但本地族規對此早有考慮,無論如何都會妥善處理。」

  這位島主果然什麼都知道,清楚他們在此地遇見了什麼事情。丁齊上前道:「宗島主,我有些想法想和你說說,也有件事情想找你商量。」


basalt 發表於 2018-11-18 08:46
284、合作

  九放離空島的世界規則與外面不同,但換一種角度,何嘗不是外面的世界與九放離空島不同呢?仙境居民來到外面也會有種疑惑:在這裡居然不能飛!也不能以意念控物!對他們而言,能運用意念才是正常情況。

  他們來到外界,好似就失去了與生俱來的神奇能力,但實際上仍有一種能力並沒有失去,就是伴隨生長發育過程所得到的訓練,這相當於三境的修為啊...

  雖然這種修為不涉及神通法力,或者說要回到九放離空島中他們才有神通法力,只可稱為偽三境,但只要是在九放離空島中長大成年的正常人,出入方外世界就能保留記憶,這一點太重要了!

  有位哲學家說過:人的本質就是一切經歷之和,就是其存在本身。不得不承認,在九放離空島中長大的人,就是與外界不一樣的人。丁齊認為這沒什麼不好,甚至很好,宗飛俠希望族人做出改變,但也沒必要讓族群回到古時的狀態。

  族人們願意生活在仙境中,也已經適應了那裡,就沒必要再整體遷居出來。長期居於仙境,會帶來一些負面的影響,比如體格筋骨不強,來到外面不好適應,而九放離空島又不能完全與世隔絕,所以宗飛俠所推行的各種改革措施只是為了彌補這些缺陷。

  在丁齊看來,只要能盡量彌補負面的影響就可以了,沒有必要做出根本的改變。九放離空島是一個得天獨厚的世界,能居於其中也是全體族人的福緣,他們只要學會如何往來不同的世界以及在外界立足即可;既然做為有特色的存在,就更應保留其優勢特色。

  宗島主聞言點頭道:「丁老師所言,正是我近些年所想。你我經歷不同,可能看見的東西也不一樣。我當年剛回到這裡時,只見村莊凋敝廢棄,族人皆隱於祕境不出,久而久之已難在外界立足。無在外安身立命之基業,閉島幽存絕非良途。

  我用了幾十年的時間,才推動族人走出天地祕境重建四水坪鄉村。其實我也不清楚要做到什麼程度才夠,倒是丁老師看得明白,興利除害達到穩定的常態即可,九放離空島畢竟還是九放離空島。」

  丁齊笑道:「按照如今的族規,上高中後都要在鎮上住校,這裡也外聘了醫生和教師,青壯子弟都要出來輪值,經營各種產業... 我看你還搞了全族健身運動,以增強族人體質,盡量避免他們神強而形弱,年輕一代成年之後,火候就差不多了。」

  宗飛俠感慨道:「是啊... 早年那些老人們在天地祕境中待了一輩子,再想改變已經很難,就讓他們繼續頤養天年下去,不必再勉強什麼;但年輕一代就按目前的模式培養,再傳後人亦是如此,做到這個程度就差不多了,並不是讓族人放棄仙境。」

  丁齊:「您真是一位令全體族人敬重的老祖!」

  與丁齊打過交道的人當中,有兩位被稱為老祖,一位是宗飛俠,另一位就是施良德,仔細想想,這兩人簡直太不一樣了。宗飛俠擺了擺手道:「丁老師不用誇我,您不是還有事要找我商量嗎?」

  冼皓說道:「我們其實是想與九放離空島談合作。最近申請參觀金山院的人太多,排隊都排到明年了;宗老祖這邊一次又預約了七十個名額,我們已盡量排在前面,每個月都安排一次,但這七十人排完之後呢?

  此番訪問九放離空島,我發現很多人都想去金山院試煉,包括那些已經去過的人,所以我們想找老祖商量個辦法。」

  宗飛俠:「二位說,能有什麼辦法?」

  丁齊:「等這七十人次安排完畢之後,便不能再這麼安排了... 宗老祖您別著急,我另有打算:在我們每次開放金山院時,將額外提供十個名額給九放離空島,但為了避免引起爭議,九放離空島派去的人得幫金山院辦點事情,就是負責接待其他訪客。」

  宗飛俠大喘了一口氣,接著又大喜過望道:「幸虧您一口氣把話說完了... 這事我當然求之不得!回頭我就挑選精英族人百名好好培訓一番,專供金山院選用!」

  丁齊笑道:「宗島主別著急,我還有要求,就是讓這些人不要洩露身份,在外來訪客面前,他們就屬於金山院。」

  宗飛俠點頭道:「明白明白!我當然明白!其實我更不希望太多族人洩露身份,這事肯定會安排得漂漂亮亮!不就是以接待人員的身份進去嗎?我每次提供一百個都行!」

  冼皓笑著搖頭道:「我們每次只接待十名訪客,不需要那麼多接待人員。最多十人,人多雜亂也容易出意外。而且機會來得太容易,貴地族人恐怕也不會太珍惜。」

  宗飛俠:「說得對!多謝二位照顧!我回頭就挑選精英子弟百人,將他們輪流派到金山院中接待訪客... 嗯... 再挑選九名隊長... 梁陸和龍青青已經露過面 就不合適了。」

  丁齊又說道:「不論宗島主挑選了多少人,其中有人又將去多少次,這些人除了第一次參觀之外,往後再以接待人員的身份去那裡,我們就不收費了。不僅不向他們收費,如果是向訪客收費開放金山院,接待人員每次還有十萬報酬,每人能分一萬吧,也不算太多。」

  宗飛俠:「這如何使得?金山院不收費用,居然還要貼錢嗎?不行不行!萬萬不行!我可不能白佔你們這麼大便宜!」

  冼皓又笑了:「宗老祖啊,我給你算筆帳... 金山院每年開放二十六次,每次你都派十個人過去,假如對你們也收費的話,一次一百萬,二十六次就是兩千六百萬!」

  宗飛俠:「這錢我們出得起。四水坪如今一年總產值可達五億多,而且我們自古積存的金銀古玩很多,九放離空島也不是沒錢!」

  冼皓又搖頭道:「我相信九放離空島出得起這筆費用,但這筆錢不應該您老人家出,也不應該由全體族人出,而是誰去誰出。假如有人表現很好,我們雙方都很滿意,讓他一年去了十幾次。他本人為此要支出一百多萬,可能就是個很重的負擔了,這並不是長期合作的良策。」

  丁齊也說道:「我是讓他們去當接待人員的,而非以訪客的身份。假如誰以訪客的身份去,則照常收費。至於接待人員,我們總不能不發工資還收那麼高的費用吧?」

  宗飛俠:「我又不是沒去過金山院... 所謂接待也簡單得很,不就是領個路、介紹下情況嗎?那其實是金山院給他們的歷練機會,每個人都要珍惜。」說著話宗飛俠又抓住丁齊的袖子道:「這樣吧,所謂工資不必您付,一定要讓九放離空島出,算一算每年也就二百多萬。」

  丁齊握住宗飛俠的手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既然這樣,您就再挑選一批人,去響水峰去當接待人員;具體事情可以和崔峰主商量,就比照這個標準。」

  宗島主握著丁齊的手不放:「好的!好的!我回頭就聯繫崔峰主!真是太感謝了!請二位放心,我一定挑選族中最優秀的子弟,品行也是最好的。他們不會洩露自己的身份,在金山院就是金山院的人,會遵守金山院的規矩,絕不向外人洩露任何隱密。」

  與九放離空島的合作事項就這麼談定了。往後金山院每次再對外開放,額外給九放離空島十個名額,讓他們以接待人員的身份過去。不論這些接待人員去過多少次,對其中每個人來說,只有第一次去的時候金山院要收十萬費用。

  費用只收一次,等熟悉了情況可以勝任接待工作的時候,金山院不僅不收他們費用,他們每次還有十萬報酬,平均每人能分到一萬。而宗飛俠則堅決要求,所謂的報酬也不能讓金山院出,而是由九放離空島統一支付給族中子弟。

  丁齊還趁機幫響水峰從九放離空島借人,也是按這個規矩辦。如今方外聯盟中只有金山院、響水峰、靜沙島開放了天地祕境,靜沙島的事不歸丁齊操心,但金山院和響水峰這邊確實缺人手啊... 如此既能解決問題,也對雙方都有利。

  宗飛俠非常感激丁齊,覺得自己佔了對方天大的便宜,這等於是金山院單獨對九放離空島開放,為他們提供了難得的試煉祕境。

  但丁齊也是願意的,他不僅沒什麼損失而且大有收穫。如今方外聯盟中形勢複雜,別看丁齊這邊擁有小境湖、金山院、大小赤山三處天地祕境,後來又拉攏了響水峰,但實力不是這麼算的,他們大貓小貓加起來也沒幾隻。

  再想想人家施良德,可動用的人力、物力資源又是多少?如今一個九放離空島,全體族人就有一萬三千多,這不僅是很重要的盟友,也是潛力巨大的可發掘資源啊...

  眼看時間已經不早了,丁齊與冼皓還要趕回境湖。宗飛俠親自將他們送出了天地祕境,一直送到四水鎮,看著兩人坐上車,揮手告別後,便趕緊回去召集族老會來落實合作事項。

  丁齊和冼皓還是坐夜班火車,第二天上午趕到了境湖。在路上,冼皓問道:「你是打算把九放離空島也納入方外門嗎?」

  丁齊搖頭道:「我並沒有佔據九放離空島的意思,也用不著那麼做。但九放離空島是一個絕佳的人才培養基地,我可以挑選其中的精英子弟,用足夠的時間和各種方法去考察,假如真有合適的,未嘗不可引入方外門。他們只要遵守方外門的門規就可以,也不必違反九放離空島的族規。」

  冼皓:「假如族中精英子弟都成了方外門弟子,那麼將來的九放離空島,就成了方外門的一個合作基地。」

  丁齊:「這未嘗不可啊... 而且無損於九放離空島的任何利益。妳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我想找個機會先把宗飛俠拉入方外門,其他的事情就都好說了... 其實在宗飛俠看來,如今的金山院已經是九放離空島一個合作基地,有來有往而已,只是他還不清楚方外門的事情。」

  九放離空島的族人能否成為方外門弟子?不僅可以,而且最適合不過了!他們了解方外世界的存在,而且從小就有保密意識、天生就有偽三境的修為。更重要的是,九放離空島的存在,對方外門來說已經不是秘密,他們成為方外門弟子並不會違反任何族規。

  回到境湖後,兩人從車站裡出來,看著熟悉的紛雜場景,冼皓突然扭頭問道:「上次在琴高台,你自稱一念之間便可以突破七境,但想先去一趟九放離空島。如今我們已經去過了,你的修為是否已經突破了爐鼎境?」

  丁齊究竟有何變化,其實冼皓什麼都沒看出來,因而才有此一問。丁齊答非所問道:「九放離空島的居民,和外面的人有何區別?」

  冼皓想了想道:「若說有什麼不同,也是自幼生長的環境所造就的... 外面的人就算進了九放離空島,也很難做到與他們一樣... 有些過程是不可重複的,它會影響人的一生。」

  丁齊笑道:「我的感覺,就是宛若新生... 在一個新世界中,我是一個新生命,正在孕育之中。」

  冼皓哭笑不得道:「這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嗎?你這還沒出生呢!你說的這個新世界又在哪裡呀?」

  丁齊拍了拍胸口道:「就是此身心... 我在感受另一個過程,此為爐鼎境。」

  冼皓:「別說的那麼玄,我問你方外秘法又有何精進?」

  丁齊:「我們去一趟大小赤山,現場讓妳看看。」

  兩人來到了小赤山公園,悄然行至江邊後,丁齊取出景文石用手一指,冼皓便愣住了... 丁齊伸手拉住她,閃身進入方外世界,門戶又憑空消失。等進了天地祕境後,冼皓才回過神來道:「你如今已可以打開任何一處方外世界的門戶?」

  丁齊答道:「理論上是如此,但實際上,每一處世界皆須先祭煉為心盤... 大小赤山當然沒有這個問題。」

  以前的丁齊,能否打開任何一處方外世界的門戶?其實是不能的。方外秘法只能讓施法者本人出入,要讓別人看見門戶,得要使用控界之寶才行。但剛才丁齊並沒有動用兩界環,冼皓也沒有施展方外秘法,丁齊就像催動控界之寶那樣直接把門戶打開了。

  方外秘法修煉到爐鼎境,最重要的突破就在於此:沒有控界之寶卻相當於擁有了控界之寶,不僅自己能出入方外世界,還能為他人打開門戶。想做到這一點必須有個前提:那就是丁齊本人已經去過了這個方外世界,並將這個世界祭煉為心盤。

  這與真正擁有控界之寶還是有區別的。丁齊雖能打開門戶,但並沒有辦法把方外世界裡的東西帶出來。

  其實將某方外世界的傳承秘法修煉到七境,也可以不借助控界之寶打開門戶,但只能打開那一處方外世界的門戶。比如說響水峰傳人,能打開的只有響水峰的門戶,不可能打開小境湖的門戶。但方外秘法不一樣。只要滿足前提條件,丁齊便能打開任意方外世界的門戶!

basalt 發表於 2018-11-18 08:46
285、丁老師你看

  很多事情在制定計劃後,都需要根據實際情況磨合修正。比如方外聯盟總部的工作例會,原定時間是每週一上午,只有總部工作人員要參加,丁齊這位理事長以及其他人是不必參加的;但實際情況卻完全不同:丁齊不僅幾乎每次都參加了,而且還以理事長的身份主持會議。

  由於各家方外世界幾乎都在南沚社區置產,並派來了常駐人員,所以每次開會時每家方外世界都會派一名代表列席。

  漸漸的,方外聯盟總部的例會就改在了周二上午召開,因為丁理事長經常週一上午趕不回來,而規模也變成了包括全體成員代表的擴大會議。就算沒有在南沚社區置產的響水峰,也有一名常駐代表李志遙在方外聯盟總部任職。

  本週二的例會又有一位很少露面的副理事長出席,那就是五心谷的谷主葉宗清。五心谷是方外聯盟的六位創始成員之一,五心谷還派了兩個人在方外聯盟總部工作。但自從成立會議之後,丁齊還沒有再見過葉宗清,常駐南沚社區的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副理事長。

  各家方外世界之主平日大多都很忙,基本上都是派代表常駐方外聯盟總部,本人是很少露面的,像丁齊這種情況倒是例外,因為丁齊就住在這裡。

  大家經常見到的方外世界之主,還有小境湖之主朱山閑以及大小赤山之主石不全。其實在方外門內部並沒有誰是某個方外世界之主的說法,他們只是被推出來的代表,對外總要有這麼一個名義,比如丁齊就是金山院之主的身份。

  曾經的朱區長、現在的朱書記工作也很多,就算住在總部對門也極少參加方外聯盟的會議,倒是在總部工作的石不全大家天天都能見到,今天眾人又見到了葉谷主。

  葉宗清帶來了一個消息,正是此次會議要公佈的事項:又有一家新成員加入了方外聯盟,名叫盧餘洞。當初在方外聯盟的成立會議上,葉宗清和田仲絡都寫下了盧餘洞這個名字,因此它也有免審核加入聯盟的資格,後來便讓五心谷負責聯繫。

  盧餘洞那邊的反應慢了些,直到最近才給出明確答覆,同意加入方外聯盟。這種情況其實也很正常。自古以來隱於世間的天地祕境,突然聽說有個方外聯盟成立,還要邀請他們加入,也得把情況打聽清楚了,再商討一番才能做決定。

  盧餘洞這次並沒有派代表來到南沚社區,而是按照方外聯盟的要求,他們提供了一份公開級資料給方外聯盟總部,可供其它成員查閱。也有一名理事加入了方外聯盟理事群,也就是盧餘洞的洞主,群名片為「盧餘洞—蘆居子」。

  每個方外世界有三名理事名額,可是盧餘洞眼下只任命了一名理事,其餘的兩個名額說是先空著,內部討論之後再決定。儘管盧餘洞的人這次沒有露面,只是委託聯絡人葉宗清辦理了加入手續,但眾理事也在微信群裡紛紛表示祝賀。

  按照方外聯盟不成文的慣例,盧餘洞不僅提供了公開級資料,同樣也懸賞黃金十斤查找朱大福的下落。眼下口頭懸賞就可以,黃金也不必拿過來存放,一切都等找到朱大福之後再說。

  可是朱大福在哪裡呢?目前至少有兩個朱大福,一個是丁齊,正以理事長的身份在主持方外聯盟會議... 至於另一個朱大福嘛... 則是莊夢周扮的,用來設局去釣施良德這條大魚。

  但也不能說莊夢周這是撒謊騙人,因為朱大福只是一個化名而已,誰都可以給自己起個化名,想叫朱二福也行啊!而且當初闖進白雲洞題詩的人就是莊夢周,大家想找的人也是他。

  莊夢周週末時去了金山院,執掌禽獸符主持山水大陣,譚涵川、畢學成、葉言行、孟蕙語也去了。還是譚涵川在外面領路,將訪客從張坊鎮接到鐵鎖崖;就算有的客人已經認識路了,這個過程也不可省略,必須有人在門戶外監督。

  葉言行等三名晚輩弟子則在金山院中充當接待人員,他們也是有報酬的,三人分十萬,外面領路的老譚得十萬,執掌禽獸符的莊夢周獨得二十萬。

  方外門中的眾長輩就不說了,畢學成等三名晚輩弟子如今才讀大三,這段時間掙的錢已經比他們畢業後正常參加工作的年薪要多多了。

  假如是別的方外世界,只要有控界之寶,其實方外門弟子都可以執掌控界之寶打開門戶,但是金山院的情況卻比較特殊。金山院其實是兩層祕境,像譚涵川、朱山閑等人雖然都可以執掌禽獸符把人帶進去禽獸國,但他們卻打不開金山院,讓禽獸們可以在休息時恢復人身。

  至少要有大成修為,才能發揮禽獸符的另一層妙用,以之打開金山院大陣。所以每次開放金山院,丁齊與莊夢周兩人中必須至少去一個。因而每兩週開放一次是比較合適的節奏,假如由他們倆輪流主持金山院大陣,平均每人每月抽出一個週末即可。

  丁齊當然希望方外門中有更多的人可以打開金山院大陣,但這種事情無法強求;無論是哪一門秘法,大成境界都不是想突破就能突破的。

  週末主持完金山院大陣之後,莊夢周沒有回境湖,譚涵川也直接回了上海。莊夢周托畢學成帶回來一句話:他打算下周中與施良德見面,叫丁齊等人都做好準備。至於是什麼準備,總之是防範意外,具體情況事先也不好預計。

  方外聯盟的每週工作例會,照說也沒什麼事情,就是大家溝通一下消息而已,但最近每次都有特別的情況出現。比如這週吧,就有盧餘洞的加入,然後麻曉宣布聯盟總部餐廳下週一就可以開業了,提供早、中、晚三餐五星級服務,眾人皆報以熱烈鼓掌。

  最後是公佈每周常規事項,確定各方外世界的開放時間以及參觀人員與人數,其實這是早就溝通好的,只是拿到會議上說一聲。響水峰本週不開放,它也是每兩週開放一次,而且開放時間是與金山院錯開的,但每次可以提供三十個參觀名額。

  靜沙島隨時開放,提供「海濱度假村及海島三日遊貴賓尊貴服務套餐」,但每次只有五個名額,目前也預定到三個月之後了。

  在剛剛過去的周末,金山院接待的仍是九放離空島一行十人,莊夢周還親手給那十名訪客每人發了一粒「糖豆」。按照早先安排好的日程,下週末該輪到遊懷界一行十人了,不料又臨時出現了變動。

  靜沙島也想參觀金山院,但是它加入方外聯盟的時間太晚,所以提出的申請時間也晚,至少半年內是排不上號了。於是麻曉就想了個辦法,找到遊懷界派駐此地的理事宋奎昭商量,以參觀靜沙島的名額,換取了遊懷界此次參觀金山院的名額。

  為了達到目的,麻曉又承諾以二十人次參觀靜沙島的機會,換得這十人次提前參觀金山院的機會,且一律優先安排。假如算帳的話,遊懷界等於是佔了一百萬的便宜啊!反正兩處方外世界他們的人都沒去過,參觀誰家不一樣呢?

  麻曉還送了宋奎昭二十張仙頂山莊會員金卡,每張卡裡預先都充值五千元,持卡可以在仙頂山莊消費,哪怕自己不去,也可送給親朋好友使用,算是下了本錢。

  這些事麻曉自己當然做不得主,都是出自麻元領的授意。麻元領讓她想辦法插個隊,總之要盡快拿到參觀金山院的機會,她就想出了這個辦法。而外人更不清楚,麻元領之所以要這麼做,也是出自施良德的授意。施良德正在蒐集各方外世界的詳細情報,小境湖和金山院更是重點。

  會議結束之後,丁齊卻收到了一條私聊微信,五心谷的葉谷主想約他單獨吃個飯。

  丁齊當即就告訴了冼皓,問冼皓要不要一起去?冼皓抿嘴道:「人家單獨約你,應該是有事情想私下談,你就一個人去吧!好歹是地主,別讓人請你,我幫你們找個好點的餐廳,訂個包廂。」

  丁齊當即給葉宗清回了微信:「怎麼可以讓葉谷主請客呢?我來定個地方請您。」隨後把冼皓剛剛訂的飯店位置傳了過去,並約好了時間。

  出門時冼皓又叮囑道:「假如喝了酒,就不要開車了,叫代駕或者給我打電話。你是理事長,和副理事長談工作要注意影響,別看人家漂亮就想調戲... 酒也不能喝多了,失態就不好了。」

  丁齊笑道:「關師太什麼事?」

  冼皓掐了他一把:「我說的是儀態!」然後又皺了皺眉頭道:「我記得上次一起吃飯,那位葉谷主還是有點酒量的... 假如是在餐廳裡點,一般的酒沒有檔次,高檔的酒既貴又可能不是真的... 這樣吧,你乾脆自己帶一瓶去。」

  丁齊:「帶什麼酒啊?我平時又不喝。」

  冼皓:「你忘了呀?莊先生藏在琴高台裡的酒,還有兩箱被我們帶出來了呀!你就拿一瓶過去,這樣請客既有誠意又有面子... 就一瓶啊,喝完了不要再點,頂多續點啤酒什麼的。」

  丁齊帶著一瓶酒,提前一刻鐘來到冼皓訂好的餐廳包廂前,推門進去時卻發現葉宗清已經到了,正坐在那裡翻菜單點菜。看見丁齊進門,她站起身道:「我沒別的事就早來了,剛剛點了幾個菜,丁老師有什麼喜歡吃的?」

  丁齊接過菜單,讓服務生報了一遍已經點的菜名,隨手又點了兩道最貴的,便讓服務生出去準備了。包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葉宗清又問道:「丁老師自己帶酒來了?」

  丁齊笑道:「是的,請葉谷主吃飯,怕飯店裡的酒不夠檔次,所以我自己帶了。葉谷主難得來一趟境湖,這次是公事路過,還是特意來的?」

  葉宗清卻答非所問道:「丁老師,你知道五心谷內外總共有多少人嗎?」這事丁齊哪知道啊?她緊接著又自問自答道:「目前在天地祕境中住了三萬,外面還有兩千。」

  丁齊真是吃了一驚:「這麼多?」

  在丁齊去過的方外世界中,面積最大的當然是琴高台了,差不多有兩千平方公里。琴高台中有大片山野是當地居民無法涉足的,所以如今的總人口約在五千左右。面積第二大的則是小境湖,差不多有琴高台世界的一半,但除了丁齊他們幾個,裡面並沒有別人。

  面積第三大的則是禽獸國,差不多又是小境湖的一半,但也相當不小了。如今除了方外門的歷練弟子以及週末的訪客,平日也沒有人常駐。

  如果說常駐居民最多的,則是他剛剛去過的九放離空島,全族人口總計一萬三千多。因其水域廣大,九放離空島的面積不太好計算,但九座浮空島的陸域總面積加起來只有兩百多、不到三百平方公里,大致又是禽獸國的一半。

  而五心谷的天地祕境中,居然有三萬多居民,這簡直有點超出想像了,放在古代就是個獨立的小國家啊!

  但葉宗清介紹這個情況的時候,並沒有炫耀的意思,反而顯得有些犯愁,她接著說道:「丁老師可以想像五心谷中有多麼人多事雜,而且要內外兼顧,所以平日難有時間往來交流。這次既是處理其他事務路過,也是專程有事前來... 等菜上齊了再細說吧。」

  服務生開始陸續上菜,還不到關門談正事的時候,葉宗清便給丁齊敬酒,丁齊也回敬了幾杯。這酒確實好喝,幾杯下去便臉色微紅有些出汗,酒勁散得很快,人卻沒有什麼醉意。

  假如冼皓沒有事先叮囑那一句「別看人家長得漂亮就想調戲」,丁齊可能還不會特別注意觀察葉宗清,可是想起這句話就看了幾眼。葉宗清的形容約在三十左右,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少婦,模樣和身段都相當迷人,加之眉目之間添了幾分酒意,別有一番嬌媚。

  丁齊當然不會去調戲人家,但是欣賞一下總沒關係吧?等菜上齊了,葉宗清主動起身把門給扣上了,這動作搞得丁齊還有點小緊張,趕緊問道:「葉谷主,您究竟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吧?」

  葉宗清看出丁齊有點不自在了,給他斟了一杯酒,並露出笑容道:「丁老師,你好像有點怕我呀?我又不會吃了你... 來,再敬你一杯酒... 嗯,真是好酒!」

  丁齊乾了這杯,加重語氣又問道道:「妳到底有什麼事呀?」

  葉宗清看著他道:「丁院主上次請我參觀了金山院,我想請你也去參觀五心谷,不知道可不可以?這可不是五心谷對外開放,只是請你私人來參觀,而且暫時只請丁院主一個人。」

  這要求丁齊怎麼會不答應呢?他立刻又斟滿一杯道:「求之不得!至於什麼時間,就看葉谷主方便,我再敬妳一杯!」

  乾完這一杯之後,每人差不多都喝了二兩了,葉宗清放下酒杯,神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還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丁老師一聲;假如有可能,也請你幫忙留意。」

  丁齊見她的神色鄭重,也坐直身體正色道:「有事您說,能幫忙的一定幫忙!」

  葉宗清應是施展了某種秘法,攏住了聲音不會傳出去,悄然道:「五心谷最近有一人外出時失蹤,本來今天參加方外聯盟工作例會的人應該是他,但他沒有趕到境湖市,在半路不見了,所以我才會來。」

  丁齊瞇起眼睛道:「什麼時候的事?」

  葉宗清:「昨天的事。」

  丁齊:「就是昨天?能確定是失蹤嗎?或許發生了別的意外?」

  葉宗清:「我可以確定他上了飛機。從大理沒有直飛境湖的航班,他計劃先飛到南京然後坐高鐵過來,昨天晚上就應該到了,可是他卻沒有到。此人身上帶的一件東西比較特殊,按說他每到一個地方就要匯報行程的,在南京剛下飛機的時候也確實曾經匯報過。

  晏斌彬在他下飛機半個小時後又打了幾次電話,想要問他什麼時候能到,當時卻聯繫不上了... 我連夜派人去找,從機場到高鐵站這一路上的交通意外都查詢了,但是沒有查到任何線索,這個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

  丁齊追問道:「這個人帶了什麼特別的東西?」

  葉宗清伸右手指著自己的左胸道:「丁老師你看。」

  七月的天氣炎熱而衣著清涼,葉宗清穿了一件短袖緊身T恤,領口雖然開的不算低,但是衣料輕薄貼身,勾勒出了成熟性感的曲線。丁齊有些尷尬,幹嘛指著那裡讓他看啊... 不過呢... 確實挺好看的...

basalt 發表於 2018-11-18 08:47
286、掌花使

  葉宗清察覺丁齊的神情有點不對,好像挺尷尬的樣子,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臉色變得更紅了一些,她低頭摘下胸前佩戴的一樣東西,遞了過去道:「丁老師知道這是什麼嗎?」

  丁齊接過此物略一凝神感應,微微皺眉道:「我上次就見到葉谷主佩飾此物,以為只是一枚胸針,原來竟是法器... 我感覺它有點像控界之寶,又不完全是控界之寶。」

  這是一枚五葉纏枝造型的胸飾,非常精緻漂亮,似是金屬質地,但入手感覺卻比看上去要輕薄得多;此物明顯分兩個部分,五葉纏枝為一體,應是法器,後面的別針應該是另配上去的。

  葉宗清前傾身體道:「丁老師是怎麼看出來的?您還看出來什麼了?」

  丁齊飾微微閉上眼睛道:「我能感應到另一個世界的氣息,但它並不完全,包含的只有一縷靈引... 在特定情況下靈引可能會與某個世界互生感應,而目前距離那個世界太遙遠,此刻器中靈引並無回應... 」

  葉宗清長嘆一聲道:「丁老師果然是高人,伸手一摸便知玄妙!不知您修煉的是哪一門秘法?我想應當是金山院的傳承秘術,如今您的修為應該已經突破傳說中的大成境界了吧?」

  丁齊:「僥倖而已,也算不得什麼高人!這究竟是什麼法器?」

  葉宗清:「它是屬於控界之寶的副器,在五心谷中共有九十九枚。」

  想說清楚副器為何物,又為何有這種副器傳世,還要從五心谷的歷史以及現狀講起。方外世界一定就是世外桃源或仙家福地嗎?這還真不好說,每個世界都是獨立的,情況各不相同,也因人而異。

  九放離空島的族人把他們的世界就視為仙境,願意生活其中,感覺非常逍遙愜意。琴高台又是另一種情況,那是一個與世隔絕之地,也是一個完整的世界,經過萬年的動盪紛爭,如今已建立了一個太平安寧的國度。

  無論什麼樣方外世界,假如就是閉居其中,難道一定會比在外面的生活更好嗎?有兩個人已經給出了答案,便是魏凡婷和石不全。尤其是石不全,他曾意外被困於小赤山祕境中八個多月,他也算是一身本事且心靈手巧,但過得也差不多像個原始野人,被解救的時候都哭了。

  能擁有一片屬於自己的方外世界,在現代社會中感覺自是極好的,但是換一個角度,假如只能留在那樣一個世界中,感覺就不是那麼好了。

  五心谷的地域很廣大,比琴高台只大不小,但對有些人來說並沒有太多意義。就比如說現實中的非洲:非洲地域廣漠,除了北部的沙漠,中南部也有大片氣候不錯的原始叢林與草原,風光自是優美,可那裡的人還是希望跑到美國,也會選擇滯留在廣州不想回去。

  五心谷中有三萬居民,這是一個歷史遺留問題,葉宗清接任谷主時情況就已是如此了。三萬多人看似很多,其實也很少;在一個封閉的世界裡,不可能發展出以社會化大生產為前提的現代文明體系,組織管理水平且不提,能集中的人力、物力資源就遠遠不足。

  這樣一個封閉的族群,能保持穩定的、自給自足的農耕文明社會狀態就不錯了。丁齊曾去過的琴高台天國,那裡就是農耕文明發展到極致的理想狀態。但那種理想狀態也是很難實現的,琴高台世界中的文明社會幾度被摧毀,甚至人類差點都滅絕了,幸虧出了一位聖人天兄陶昕。

  五心谷的情況還好些,因為它並未完全與世隔絕,自古以來的傳承一直沿續至今。它的位置在雲南省大理市郊外,點蒼山南麓東段的緩坡上。這裡有一個倉谷村可以遙望洱海,而天地祕境的門戶就在倉谷村後面的山壁中。

  古時鄉村以宗族自治為主,當地族人世代共守一個秘密,有很多人陸續遷入五心谷中。因為外面的良田有限,但在天地祕境中不僅可以拓荒,而且能躲避戰亂、不必交納賦稅,所以這些人遷居進去之後就不願意再出來了。

  說實話,他們也出不來了... 因為沒有三境修為便不能保留記憶,更別提自己打開天地祕境的門戶了。

  這在漫長的農耕文明時代倒也沒什麼,五心谷更像是一個世外桃源,繁衍至今已有三萬多居民。可是到了現代工業文明社會甚至進入資訊時代後,就可以看出天地祕境內外的差別了。五心谷並不完全與世隔絕,裡面的人還是能夠了解外界各種情況,他們也需要外界的各種物資以及現代社會的文明產品。

  五心谷地域廣大,每個人都去開荒又能種多少畝地?而且裡面的東西又帶不出來,各種農產品、包括手工藝品並不需要太多的產量便能滿足自需。有些資源太多了便不值錢,外面的大理市區以及大理古城一帶如今寸土寸金,但五心谷中的房屋田產只是最尋常之物。

  那麼能否將五心谷的居民都遷居出來呢?這是不可能的,恐怕幾代人時間都不可能解決,因為數量實在太多了。他們幾乎全是在天地祕境中出生的,打開門戶讓他們出來倒是簡單,但如何在外面的世界立足才是最大難題,他們甚至連個身份都沒有。而且普通人出來之後想再回去,連記憶都保留不了。

  還好外面的倉谷村一直都沒有廢棄,如今還有幾百戶人家、兩千多居民。這兩千多人仍是一個大的宗族,包含十幾個姓,並不是人人都清楚天地祕境的詳情,但宗族高層都知道。

  葉宗清繼任谷主後主要做的事情,就是盡量使五心谷內的居民不與外面的時代脫節,她組織族人運送各種物資進去,並在天地祕境裡建了學校和圖書館。

  五心谷有其秘法傳承,傳承中還包含飄門隱峨術,不論是在天地祕境中還是在外面的倉谷村,葉宗清皆組織族人習練。但無論哪一門傳承秘術,想修煉入門都不容易,尤其是天地祕境與控界之寶傳承,必須要在祕境中修煉才能掌握。

  如今能將五心谷秘法修煉到三境以上的族人,祕境內外加起來也不到百名,這幾十名族人非常重要也非常珍貴,五心谷與外界的交流往來都依賴於他們。

  五心谷族人出入天地祕境門戶是非常頻繁的,幾乎每天往來不斷,有時門戶一天就要開啟多次,甚至不分晝夜隨時都有人出入。這就帶來了一個問題,由誰執掌控界之寶?照說控界之寶應該由谷主執掌,但是谷主每天光是拿著控界之寶負責開啟門戶,不僅別的什麼事也幹不了,恐怕還得給累死...

  九放離空島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的?通過兩個方法。首先他們採用輪值的方式,族長、九名族老、十八名副族老每天輪流負責以控界之寶開啟門戶。其次採用定時的制度,除了個別特殊情況之外,每天只在兩個固定的時間打開門戶供族人出入。

  但九放離空島的方法顯然不太適用於五心谷。九放離空島中只要是正常的高中生都可出入祕境無礙,而五心谷內外只有那麼幾十人方可自如出入,所以這幾十人的往來頻率就特別高,次數多且時間零散不定。

  五心谷有另一個辦法能解決這個問題。

  控界之寶是一種獨特的神器,其形制未必一成不變,理論上是可隨心意變化的,但修為不夠便沒有那個本事,能勉強祭煉並掌握其妙用就不錯了。葉宗清繼承的控界之寶是一朵睡蓮的形狀,名叫五谷蓮,傳說祖師摘下這朵睡蓮的九十九片花瓣,又煉製了九十九件副器。

  五心谷中有一座大陣,將控界之寶五谷蓮置於陣中,天地祕境就會自生感應,無需有人執掌控界之寶,那九十九件副器皆有開啟門戶的作用。

  只要佩戴其中一件副器,就可以像催動控界之寶那樣打開門戶出入五心谷,當然了,這要求至少將五心谷秘法修煉到三境。而且副器的作用僅限於此,並沒有控界之寶的其它妙用,但這已經解決大問題了。

  五心谷族人自古以來都是靠這些副器出入祕境,擁有副器者又被稱為「掌花使」。理論上最多有九十九位掌花使,但實際上並沒有這麼多。這些副器的形制各異,葉宗清佩戴的胸針就是其中之一。

  儘管丁齊已經見識過了很多方外世界,而且還成了方外聯盟的理事長,但還第一次聽說控界之寶有副器這種東西。可是仔細想想也不算太意外,金山院的傳承中除了禽獸符,還有影器和身器,不就等於另有妙用的副器嗎?

  在丁齊看來,這九十九枚副器就相當於低配版的景文石,因為它們只對五心谷有用。但再低配人家也是神器,或者說是某件神器的一部分,且不需要使用者自己去打造。

  葉宗清也不清楚這些副器的確切來歷以及如何打造,只知道它們是祖上傳下來的,丟一件就少一件。恰恰昨天失蹤的就是五心谷的一位掌花使,隨身攜帶了一枚副器。

  葉宗清介紹到這裡時,丁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原來是對方通過微信給他發了一份資料,正是那位失蹤者的詳細介紹。此人名叫呂肖,今年四十歲,公開的身份是大理古城一家客棧的老闆。其實這家客棧就是五心谷近年來在外面置辦的產業之一。

  資料中還有他攜帶的那枚副器照片,約有五角硬幣大小,是個橢圓形的徽章模樣。像這些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後來五心谷又加工了很多附件相配。配以不同的附件,此物可以是袖扣、領帶夾、領扣或其他的掛飾,直接放口袋裡也行。

  丁齊看完了這份資料後,方才那些許酒意已經完全退下去了,他抬頭道:「妳想讓我幫忙留意,找到這個人和他攜帶的副器?」

  葉宗清嘆息道:「就我所了解的部族歷史,千年以來副器只丟失過不到十次,每次都是因為掌花使外出時意外身亡。但祖先們都想盡辦法將副器尋回,最難的一次用了十幾年時間,但終究還是找回來了,所以也不能在我手中失去。」

  丁齊:「既然此物對五心谷如此重要,怎能讓人佩戴著它滿世界亂跑呢?萬一丟了怎麼辦?」話剛出口丁齊就覺得這麼說有點不合適,葉宗清自己也佩戴著副器到處跑,因為此物不隨身攜帶確實很不方便。

  葉宗清低頭道:「呂肖在五心谷中的地位很重要,而且這種東西也不能輕易交給別人保管,出於慎重他才會隨身攜帶,當然也是為了方便。而且近百年來,五心谷從未有過丟失副器的情況,這次可能也是我疏忽了。」

  丁齊又問道:「今天開會的時候妳為什麼不說,卻要私下單獨找我?」

  葉宗清抬起眼簾反問道: 「您說呢?眼下我只信任丁理事長。」

  此事發生的十分蹊蹺。呂肖是在從五心谷趕往境湖市的路上失蹤的,過了一天一夜仍沒有任何消息。假如是發生了別的意外還好說,比如得了疾病昏迷不醒、遇到了劫匪等等。

  但假如這是人為的事件,而且對方就是衝著五心谷來的,那麼最可疑的人是誰?不用說,首先就是了解方外世界秘密以及五心谷存在的方外聯盟成員。

  就算只是純粹的意外,相關消息若是洩露出去,他人也會知道副器的存在以及那枚副器的價值,說不定有人會打主意先下手找到副器,用以敲詐五心谷或者實現別的目的。所以葉宗清開會的時候根本就沒說,只選擇私下裡單獨告訴丁齊。

  丁齊沉吟道:「假如是人為事件,目的就是衝著五心谷來的,首先要考慮有什麼人了解呂肖的身份以及副器的秘密... 五心谷中有三萬多人,外面的村子裡還有兩千多,掌花使每日往來門戶不斷,在我看來,想嚴守秘應該很難吧?」

  葉宗清苦笑道:「不是很難,而是根本不可能。該洩露的秘密早就洩露出去了,甚至成為當地自古流傳的神話。其實這也沒什麼關係,外人聽說了也就聽說了吧,哪裡還沒有什麼鄉野奇談呢?反正外人進不去也找不到。」

  丁齊:「那你們內部的人呢?」

  葉宗清:「內部確實有洩露的可能。天地祕境中的居民,絕大多數是不願意出來的,生活自有慣性,出來之後也不知該如何立足。有個別人假如想離開祕境,且有本事在外界立足,那就在外面為族人服務,不得洩露秘密,但也難免在無意中洩露出去。

  可是這種情況大多也不要緊,就當成是吹牛胡侃吧,反正他們也沒辦法把外人帶進去。至於五心谷中的掌花使,都是修煉秘法有成的族中精英。他們都發誓保守秘密,換做是你,當然也會自覺保守秘密。」

  丁齊:「那麼普通族人知不知道掌花使的存在?」

  葉宗清:「這當然是知道的,但他們並不知道副器的存在以及妙用,只知道那些人練成了族中祖傳的秘法,可以打開天地祕境的門戶。」

  據丁齊已了解的情況,五心谷恐怕是保密工作做得最不好的一處方外世界了,但自古以來也能相安無事。道理很簡單,就算秘密傳出去也得有人信啊,就算有人信了也得能驗證啊。假如沒有這兩個前提,五心谷的秘密就算洩露出去,也只能成為民間的傳說奇談。

  過去在民間類似這樣的傳說簡直太多了,幾乎各地都有。就算在現代文明社會,還時不時有人冒出來自稱來自外星、來自古代、來自未來、來自異界呢... 他們怎麼說都行,反正也沒法去驗證,只有那些想盡辦法要博人眼球的泛媒體小編們才會感興趣。

  但是換一個角度,比如在丁齊看來,若是已能確定五心谷的存在,還是很容易根據線索打聽出一些機密情報的,比如說五心谷族人中有掌花使的存在,以及這些人可以出入方外世界的門戶... 假如有人想知道掌花使以及五心谷的秘密,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他們。

  想到這裡,丁齊又說道:「外人可能知道掌花使的存在,卻未必清楚副器的秘密;假如有人得到了副器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而且沒有得到五心谷的秘法傳承,也沒辦法使用副器。」

  葉宗清搖了搖頭道:「丁老師就不必寬慰我了,我也希望這純粹是個意外。但我也要想到另一種可能,別忘了呂肖也得到了五心谷的秘法傳承。假如有人劫走他拷問,便有可能得到副器以及五心谷秘法!」

  丁齊瞇起眼睛道:「確實有這種可能... 那麼妳想要我怎麼幫忙?」

  葉宗清低頭想了一會兒,似是在考慮怎樣組織語言,然後才抬頭道:「丁理事常在方外聯盟總部,對各家情況都很熟悉,而且您開放了金山院,能見識各方外世界形形色色人等,在禽獸國中更是幾乎無所不知。

  假如真是方外聯盟中有人有問題,您是最容易發現線索的,假如有所發現,請您及時告訴我。假如呂肖已經遇害,五心谷一定要為他報仇,並且盡全力追回副器;假如他還活著,我們也要連人帶東西都找回來!

  還有一點很重要:當初參觀金山院的時候,我就猜測您已擁有傳說中的大成境界,今日一問果然如此;所以我想再給您一件東西,也是五心谷自古傳承的副器之一。這些副器之間可以互生感應,假如那件副器落在什麼人手中又離您足夠近的話,您就可以發現。」

  葉宗清又遞過來一件東西,看似是象牙雕的飾物,形狀細長,有煙嘴大小,上面還加鑲了穿孔金箍,能繫繩佩戴也可以當成掛飾。丁齊接過此物道:「五心谷已經丟失了一件副器,又交給我一件副器,就不怕再丟失了嗎?」

  葉宗清很認真地說道:「所以請丁老師一定要保管好,千萬不能再弄丟了... 憑您的本事我當然信得過,今天只是求您幫忙,不知您願不願意幫這個忙?假如您有什麼條件,儘管可以提出來。」

  丁齊嘆了口氣道:「沒什麼條件,我會盡力幫忙的,但不敢保證一定能找到線索。」

  葉宗清:「丁老師這樣反倒讓我很不好意思。利用一件副器感應另一件副器,不僅要有大成境界,還需要掌握五心谷秘法;所以我不僅要邀請您到五心谷做客,而且也要把五心谷秘法傳授給您。您可以到五心谷中修煉,只請您能為五心谷守秘,不要擅傳他人。」

  丁齊有些愕然道:「這... 這怎麼使得!」

  葉宗清:「這如何使不得?五心谷自古以來,也不是沒有外族掌花使,五百年前就曾有過。更何況你去了就知道,那處天地祕境在如今也沒什麼好圖謀的,對您而言更是沒什麼價值。好不容易才能求到您這位高人幫忙,這還是我佔您的便宜了!」

basalt 發表於 2018-11-25 10:45
287、追

  丁齊已得到響水峰秘法傳承,進而推斷各方外世界的秘法傳承大同小異。以響水峰秘法為例,假如師父是在外面找到的弟子,首先會讓他們修煉火門爐鼎術,入門之後自有「靈視」之能,能「看見」方外世界。

  待弟子擁有三境修為後,師父便會將其帶進響水峰,交以控界之寶並傳授響水峰秘法,修煉的過程其實就是通過控界之寶感應一方天地的過程,入境後將自我形神融入祕境天地,與之共情共鳴,控界之寶則是感應的中介。

  而對於九放離空島、五心谷這樣的方外世界,因為傳人本身就已經生活在方外世界之中,所以前一個過程是可以省略的,直接授以天地祕境與控界之寶傳承即可。九放離空島傳承的要門興神術、五心谷傳承的飄門隱峨術,其實都是一種輔助修煉的手段。

  理論上修煉任何一家方外世界的秘法,都必須在天地祕境之中才能成功,且必須都要藉助控界之寶。假如不在那個世界中,身心又如何與之共情共鳴?而且在修為尚淺之時,也不可能直接去感應整個世界,需要藉助已包含整個世界信息的神器。

  所以葉宗清要傳授丁齊五心谷秘法,當然會邀請丁齊去五心谷,因為丁齊只有在那裡才能修煉成功。五心谷的九十九件副器之間可以互相感應,但須有大成境界才能催動這種妙用,這也是葉宗清來找丁齊幫忙的原因。

  一個無需做過多解釋便能了解情況的人,此人不僅信得過而且還有大成境界,這上哪兒找去?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肯幫忙!所以葉宗清能找到丁齊已經很不容易了。

  丁齊當然答應了葉宗清的請求,他們彼此都還覺得自己是佔了對方的便宜。丁齊當然希望能夠到五心谷見證一番,沒想到還能暫時拿到一件副器並得到五心谷的秘法傳承。雖然他已經推演出各種方外世界秘法大致是怎麼回事,但也須實際印證五心谷秘法與響水峰秘法有何異同。

  既然答應了就得去,而且是越快越好。可是丁齊最近並不方便,莊夢周要在這週見施良德,而有關的情況還要找方外門中的老江湖們商量,所以眼下定不了確切的時間。丁齊只能說自己會盡快,假如沒什麼意外狀況,最快可以定在兩週之後。

  五心谷要找到失蹤的呂肖和他隨身攜帶的副器,這其實是兩個目標。而找那麼一個外人可能並不知道來歷的小徽章,通常情況下可比找一個大活人困難多了。

  兩人又討論了一番可能發生的種種情況,丁齊說道:「假如有人劫持了呂肖,想從他那裡得到五心谷的秘法傳承以及成為掌花使的秘密。他如果沒有開口,人可能還活著,但假如已經開口告訴了對方,便很可能被殺人滅口,甚至被毀屍滅跡。」

  葉宗清緩緩點頭道:「我最擔心的就是這種情況... 人的下落可以尋找,但如果人找到了副器卻遺失了,就只能請丁老師幫忙了... 」

  話剛說到這裡,她突然臉色一變,迅速摀住了胸口,把那枚五葉纏枝胸針摘了下來。丁齊收下那牙雕式的副器後,已經把胸針還給了她,她也重新戴好了,此刻卻突然察覺到不對。副器之間可以互生感應,而她對面的丁齊剛剛催動了副器。

  葉宗清本人當然修煉了五心谷秘法,而且在五心谷這一代人中修為是最高的,差不多已相當於五境。她隨身佩戴這一枚副器已有多年,有了異常反應自能察覺,不禁以驚駭的目光看向面前的丁齊,而丁齊手中正握著另一枚副器。

  丁齊還沒去五心谷,沒有得到五心谷的秘法傳承,更別提在天地祕境中將之修煉成功,怎麼就能催動得了副器的這種妙用?不得不說,丁老師是個天才,否則怎能獨創出一門方外秘法?在他眼中,這枚副器就相當於低配版的景文石,拿到手裡就忍不住試了試。

  假如是五心谷的控界之寶五谷蓮,丁齊的方外秘法修為哪怕已有爐鼎境,也得親自到五心谷中祭煉一段時間才能掌握其妙用。

  但這副器畢竟不是控界之寶,它的妙用很簡單,甚至比景文石還要簡單得多,至少不需要丁齊從河灘上揀一塊普通的石頭祭煉至今,副器本身包含的就是另一個世界的靈引。

  無論任何一種法器,並不是拿到手就能用的,首先要以神識感應其妙用,然後用法力祭煉一番方可催動。而丁齊已知此物妙用,以他的修為以及方外秘法的獨特,談話間已將法器初步祭煉成功,無意間便將之催動了。

  在這裡催動副器,當然無法打開五心谷的門戶,但他首先感應到了葉宗清佩戴的另一枚副器,並驚動了葉宗清本人。假如在一片繽紛花海中,有幾朵一樣的花,人們可能根本就分辨不出來,但假如是在一片紅色的海洋中出現幾個藍點,就會顯得格外醒目。

  副器中的靈引實際是另外一個世界的指引,在這個世界中哪怕是很微弱的感應,丁齊也能察覺。丁齊也是一臉震驚之色,因為他察覺到的不僅僅是葉宗清這麼一個方位,就在他身處的境湖市,還有另外兩個方位也出現了同樣的感應。

  其中一個位置比較遠,感應很微弱,稍不留神就可能忽略,竟是來自南沚社區方向。另一個位置更令人驚訝,居然離他們只有幾十米遠,就在這家餐廳的樓外!

  葉宗清還沒反應過來,丁齊卻突然問道:「葉谷主,妳們眼下究竟有幾位掌花使在境湖市?除了妳身上的之外,我還察覺到另外兩枚副器!」

  說話間他又一次催動了副器,似是激發了五葉纏枝胸針更進一步的感應,葉宗清同時催動副器,也立刻察覺到那另外兩個方位。假如只是葉宗清本人,因為她尚無大成修為,還做不到這一點,這次是靠著丁齊之能。

  葉宗清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無比,施法攏音道:「晏斌彬年紀還小,我沒有讓她執掌副器;但石和玉是掌花使,他也隨身攜帶了一枚副器,就常駐在南沚社區。」晏斌彬與石和玉,就是五心谷派駐方外聯盟總部的兩位工作人員,也是葉宗清的絕對心腹。

  丁齊:「那麼還有別的掌花使可能出現在這裡嗎?」

  葉宗清:「連同我在內,五心谷如今共有六十名掌花使,平日沒有特殊情況都不會離開大理市;如今除了我、石和玉和已經失蹤的呂肖,其他五十七人應該都在大理。」

  丁齊以神念道:「那麼外面的人是誰?」

  葉宗清很簡短地答了一個字:「追!」話音未落便躥起身,一推開窗戶後飄身躍了出去,連放在椅子上的手提包都沒管。

  她平時都是一副淑女形象,沒想到動作會這麼迅猛,這個包廂可是在三樓啊!葉宗清還驚起了窗台上的一隻小麻雀,緊接著丁齊也躍出了窗戶,並以神念道:「小巧,盯住這個人!不要離太近,盡量看清其相貌、最好記住其氣息。」同時在神念中發送了那個人的方位。

  丁齊從三樓窗口躍下,途中好似以腳後跟點了一下二樓的牆壁,然後飄然落地。其實早在琴高台世界中凝煉心盤時,丁齊便有了這等飛簷走壁的本事,否則也不可能跋山涉水行遍琴高台;但丁老師修煉秘法的目的是發現未知,並不是做個爬樓翻牆的大盜,平日用不著顯露這等本事。

  葉宗清都打開窗戶跳出去了,丁齊總不好意思不幫忙吧?他的動作稍微從容一些,把自己的男式挎包也給斜挎在身上了。這個包是冼皓買給他的,裡面常備著一些重要之物,比如一個木匣中裝著十幾枚玉蹄丹,還有他的那塊景文石與錢包、手機等。

  夏天的時候衣服穿得很單薄,很多東西不好往身上揣,出門時就會隨身帶著這個包,坐下時也順手掛在椅背上,站起來的時候招手就斜挎到身上了。

  他在穿窗而出時還以神念吩咐了小巧。這次並不是丁齊讓小巧來的,小巧卻出現在了這裡,其實小巧來的時候丁齊就已經察覺到了,但此刻也沒空細問。葉宗清的速度非常快,丁齊落地之後便看不見她的身影了,當然也看不見她要追蹤的人,不過沒關係,通過副器還能感應到方位,丁齊隨即拔腳追了出去。

  這家餐廳面對著一條很熱鬧的主幹道,而這間包廂的窗戶在側面,外面是一條兩車道的小街,街上同樣有人來車往。葉宗清跳下去的時候居然沒有人注意到,或者看見了也好像莫名忽略了。

  丁齊跳下去的時候雖然被人看見了,目擊者卻覺得眼前一花,感覺似是有了錯覺。葉宗清精通飄門隱峨術,在無意間就影響了目擊者的感知,而丁齊說不清使用了哪一門秘術,卻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他們要追蹤的人並沒有往僻靜處跑,而是跑到了外面那條主幹道上,沿著人行道急速狂奔,身形似游魚般從行人中穿過,居然誰都沒碰到,帶起一片疾風捲動了行人的衣袂和頭髮,引起一陣陣驚呼。

  假如從路上行人的視角,只見一團黑影就這麼飆了過來,然後嗖的一下便從身邊擦過去,只帶起一股勁風撲面。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又是一團黑影隨即飆過,等尖叫聲發出來,那兩團黑影早就跑遠了。

  第一團黑影就是暗中攜帶另一枚副器之人,後面追過來的黑影便是丁齊。丁齊其實並沒有穿黑衣服,但是速度太快了讓人看不清,所以感覺就像一團黑影。時間是晚上八點左右,雖然已經過了高峰期,但主幹道上還是稍微有點堵,他們兩人跑得居然比車還快。

  丁齊此刻深刻體會到往日習練的身法以及掌握的神識是多麼重要,行人們的動作在他眼中都變得緩慢起來,就連下一步的各種反應都能做出提前的預判,於間不容髮中接連擦身而過,始終保持著高速奔行狀態。

  丁齊沒有再催動副器感應其他副器的位置,因為他要追的人就在不到百米之外。而且在這種高速奔行的狀態下,丁齊的注意力是高度集中的,稍不留神就會撞到行人身上,以他的速度,恐怕會把普通人撞得筋斷骨折,引發一場慘劇了。

  丁齊也無暇分心去催動副器,假如稍一分神去做別的,在這種情況下就得把速度降下來,恐怕也意味著將人追丟了。所以他也不清楚此刻葉宗清的位置,只顧著在人行道上化為一團飛掠的黑影。

  這是市區裡一條繁華的主幹道,兩側還有很多路口,恰好遇到綠燈還好說,紅燈的時候車流穿梭不斷,丁齊並沒有放慢速度,而是就這麼衝過去,有時甚至高高躍起,從穿行的車輛頂部跳過去,動作驚險萬分。

  在熱鬧的大街上,丁齊也不可能施法干擾所有目擊者的感官,所以他和他要追的人都被看見了,引起的驚呼聲不斷;雙方可能也被公安部門安裝的天眼系統拍了下來,如今的鬧市街頭有很多監視器。

  就算是這樣,丁齊也始終未能拉近與對方的距離,不禁暗暗心驚,他要追的人絕對是位高手。而被他追的那人更是吃驚,他之所以沿著主幹道一側的人行道奔跑,就是想藉助雜亂的人群甩開丁齊,沒想到丁齊卻能始終咬住他不放,看來是失算了!

  在擁擠的人群中,哪怕身法再精妙、神識感應再精微,也不可能把速度發揮到極致,而且一路跑過會留下各種動靜,幾乎不可能隱去行蹤。兩人這麼一跑就是好幾公里,身邊的行人漸少,離開了繁華的商業街區後,他們的速度變得更快了。

  飛奔中的那人突然一個急轉,鑽進了一條黑暗的小巷,立刻就隱去了聲息,不再有行人的驚呼聲、他留下的腳步聲以及衣袂帶起的風聲,神識也感應不到方位。丁齊隨即也衝到了巷口,速度瞬間放慢,轉身走了進去。

  他走進巷口,便發現對方正站在十幾米開外等著他。兩人雖是打了個照面,丁齊卻無法看清對方的相貌。那人已蒙了面,但在丁齊這等高人面前,別說用塊布擋住臉,就算頭上套著一個泡菜醰子都沒用,除非這醰子是能隔絕神識的法器...

  以丁齊如今的修為境界,感知外物已不完全憑藉尋常的五官,但此刻他卻看不清對方的臉,應該是對方也施法干擾了他的神識感應。丁齊剛剛出現在巷口,雙方視線觸碰的一瞬,那人就朝他一揮手,似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劈斬過來,丁齊在黑暗中感應到了極度的危險。

  站在那人的角度,只見丁齊的身形被黑暗中一道無形的弧刃切得四分五裂。居然這麼簡單就得手了?他暗叫一聲不好,因為並沒有看到血肉橫飛的場面,而是那身影隨即便碎滅了。又聽到咖嚓一聲,有一根電線桿被斜著切斷,倒了下來,連著上面的通信電纜砸到了巷口另一端的建築牆壁上。

  在如今的很多大城市裡,因為線纜都已埋進了地下,主幹道兩旁除了路燈桿和指示牌,早就見不到過去那種老式的電線桿了;但在某些小街巷中,還是能看見電線桿,只是上面架的大多都是通信電纜,而非供電線路。

  那人在十米外揮手便斬斷了一根電線桿,雖只是那種黑色的木質桿,但也相當駭人了。他以為丁齊在進入巷口之前感應不到自己的位置,所以收斂氣息,轉身站好之後便突然發起襲擊;但此時丁齊已經放慢了速度,催動副器感應到了他的方位,知道他就站在那裡等著。

  丁齊可不僅僅只修煉過方外秘法,他還得到江湖八大門的秘術傳承,只是他很少與人真正動手或者說動拳腳,在絕對多數情況下他也用不著動拳腳。丁齊最擅長的手段,其實是影響與干擾他人的感官,甚至是直接對精神世界發起衝擊。

  被切碎身影只是一個錯覺。對方攻擊的位置一偏,丁齊的身形便在另一側出現,於電線桿倒下之前穿了過來,揮手扔出一片群山,向著那人的頭頂就壓了過去。

  丁齊當然不可能隨身帶著一片群山,假如在外人眼裡,他只是扔出了一塊景文石。但在對方的感受中,就是一片連綿的群山壓了過來,彷彿每個骨節都要被壓碎。這仍然是丁齊的攻擊手段,只要對方的精神感受中是真實的,那麼就會被壓得動不了。

  那人發出一聲低喝,揮袖向空中打出,手裡也不知握的是什麼東西。空氣中發出的聲音很輕微,但丁齊的腦海中卻如巨響轟鳴不絕。那塊景文石被崩飛了,砸在旁邊的牆體上,激起一片碎裂的水泥和磚石,帶著火星又彈了出去。

basalt 發表於 2018-11-25 10:45
288、有興趣加入方外門嗎

  對方可能並不了解丁齊所擅長的手段,但是以力破巧,迎擊空中飛來的景文石,破了丁齊所謂的法術... 這也可稱為法術吧... 法術被這樣硬生生地破去,假如不是景文石已祭煉得足夠堅韌,剛才都要被砸碎了,丁齊本人的形神也受到了衝擊。

  丁齊腦海中轟鳴聲不斷,有一種翻江倒海想吐的感覺,人也有些暈眩,差點就沒能站穩... 但丁齊要的就是這一擊的機會!景文石剛剛被砸飛出去,那人的側後方就有一片光芒飛斬而來,就像五片葉子化成的飛刃,這是葉宗清突然出手。

  丁齊在飛奔時一直不清楚葉宗清在什麼位置,也不知道她追上了沒有,但方才放慢腳步並催動副器感應時,便察覺葉宗清居然已經繞到了這條巷子的另一端,所以他才會這麼出手,好給葉宗清創造偷襲的機會。

  這偷襲來得突然,但那人好像已有所防備,側轉身揮手一斬。偷襲的光芒被崩碎,葉宗清的身形也從黑暗中顯露出來,她向後飛退並發出一聲悶哼。就在這時,丁齊手中又飛出一件東西,這次那人已經躲不開了。

  丁齊彷彿也出現了錯覺,看見那人的身形好像向外膨脹了一圈,或者說有隔空無形的防護;但那人也來不及有更多的動作了,飛來的東西就在身側被崩碎,然後發生了爆炸。

  急切之間丁齊也沒別的武器,景文石被彈飛還沒收回來,於是他把手機砸了過去... 丁齊和葉宗清站的位置非常好,兩人從不同的方向交錯發起攻擊,那人還是讓手機近了身。手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崩碎,電池卻爆炸了。

  手機中的鋰電池遇到高溫或者撞擊會爆炸,威力雖然不算太大,但距離太近了,那人一捂肋下轉身躍起,一腳踏癟了一輛車的前蓋,身形騰空腳點牆壁飛掠而去,拐了個彎後迅速消失不見。

  從那人動手襲擊丁齊,斬斷一根電線桿,到被丁齊的手機電池近身爆炸,前後不過幾秒鐘,然後這番交手便結束了。丁齊衝了過去,伸手扶住了葉宗清道:「妳沒事吧?」

  葉宗清的右手扶著左肩,指縫裡有鮮血滲出,顯然是在剛才的交手中受傷了,她搖了搖頭道:「一點皮外傷,沒什麼事!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雖然交手已結束,他們追蹤的人也跑掉了,但這條黑暗的小巷中此刻動靜卻不小。

  如今很多城市裡停車位都太少,雖然這裡是一條小巷,但也有不少車停在道旁。方才先是斷了一根電線桿,砸中了建築物的牆壁,然後景文石又差點把另一面牆給打穿了,緊接著手機電池爆炸... 車輛報警器的聲音響成一片,周圍已經有居民被驚動了。

  丁齊收回了景文石,也帶走了手機的碎片殘骸,與葉宗清迅速離去。十幾分鐘後,兩人出現在另一個地方,坐在一條商業步行街旁的休閒椅上說話。葉宗清換了衣服,傷口的血早就止住了,剛剛過去的那一幕仍然令他們感覺驚心動魄。

  丁齊:「據我觀察,那條小巷裡沒有監控,誰也搞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

  葉宗清:「你們在大街上狂奔來著。」

  丁齊:「車輛超速有警察管,法律卻沒有規定行人超速該怎麼處理呀...」

  葉宗清突然嘆了口氣道:「這是我見過最厲害的高手了!」

  丁齊問道:「葉谷主以前經常與人交手嗎?」

  葉宗清搖了搖頭:「我雖然自幼修煉秘法,族人之間也有切磋,但從來沒有真正和人這樣動過手,今天還是第一次。」

  和平年代和諧社會,從事的都是正常職業,就算身懷絕技也沒什麼機會去施展,更不可能沒事就殺人放火。丁齊其實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面,他曾用一根棍子挑翻一個犯罪分子救下了孟蕙語,但那次的對手完全不同。

  丁齊和葉宗清已經配合得不錯了,出手的時機也掌握得很好,但總感覺差了那麼一絲火候。特別是葉宗清發起突然偷襲的時候,事先已經被對手察覺了,然後她還受了傷。丁齊在心中暗想,假如今天葉宗清換成手持枯骨刀的冼皓,恐怕能叫那人吃不了兜著走...

  但無論如何,對方的身手很可怕,短短時間的交鋒,甚至連丁齊也看不穿深淺。葉宗清的傷勢以她的修為也不算大礙,控制身體自行把血止住,然後又找了家商場買了件衣服進洗手間換上,經過簡單的包紮後,此刻已看不出來什麼異狀,只是這段時間左臂不能有劇烈運動。

  五心谷丟失的副器出現在那神秘高手身上,呂肖恐怕已兇多吉少,而那人居然在葉宗清和丁齊吃飯的時候潛伏到那麼近的地方,究竟是想幹什麼,令人細思極恐。但對方顯然也低估了葉宗清和丁齊,結果暴露蹤跡,引來了一番交手,最後應該也是帶傷走的。

  神氣稍定之後,心神中那種難受的感覺也漸漸平復,葉宗清這才想起了另一件事,看著丁齊道:「您並未得到五心谷秘法傳承,怎麼能催動那枚副器的妙用?」

  這已經有點突破葉宗清的認知了。假如換一種情況,葉宗清甚至懷疑丁齊才是劫持呂肖的人,並從呂肖那裡得到了五心谷秘法傳承... 但呂肖是昨天剛剛失蹤的,就算丁齊劫持呂肖拷問出五心谷秘法,並了解了副器的妙用,也來不及跑到五心谷中去修煉啊...

  丁齊只得答道:「我另有一門秘法傳承,修煉到大成境界之後便可以辦到,方才無意間催動了副器的妙用,其實只是一個意外。」

  葉宗清看著丁齊,張了嘴好幾秒鐘沒有說出話來,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丁齊有些尷尬地又解釋道:「這件事情,我回頭會與妳細說,也希望妳能為我守秘... 現在我有個問題:那人是不是五心谷中的掌花使之一?」

  葉宗清:「我雖然沒看清他的相貌,但可以肯定絕對不是!」

  丁齊:「妳給了我一枚副器,希望我能找到那枚失蹤的副器... 可是我並不認識五心谷的其他各位掌花使,僅靠副器感應可能會找錯人,我總不能有了感應就動手吧?」

  葉宗清:「我可以把五心谷中所有掌花使的詳細資料都交給您。我信得過丁老師,丁老師也完全可以信得過我。」

  丁齊: 「眼下還有一件事。」

  葉宗清:「什麼事?」

  丁齊:「我們從餐廳出來的時候,結帳了嗎?」

  兩人在包廂裡說話時將門給鎖了,後來又跳窗戶跑了。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餐廳的服務生恐怕早就覺得不對勁了... 包廂的門雖然可以鎖上,但也可以在外面用鑰匙打開,進去之後就會發現兩名客人都不見了,難道是遇上了吃霸王餐的?

  丁齊:「借妳手機打個電話。」

  葉宗清:「我的手機丟在餐廳裡了。」她穿窗而出的動作太快,手機還放在桌子上,手提包也還在落在那裡。

  丁齊苦笑道:「我想服務生應該已經被驚動了... 我先去借個電話。」

  他站起身對旁邊走過的一位姑娘道:「美女,我的手機剛才摔壞了,現在有點急事,能不能借妳的手機打個電話?」

  那姑娘看著丁齊似乎有點發楞,下意識地就把手機遞了過來,丁齊撥通了冼皓的電話,開口道:「是我,剛才發生了一點意外,我的手機炸了,借了一個手機趕緊打過來。」

  冼皓的聲音顯然是急了:「餐廳打電話給我,說包廂門鎖著,客人不見了,東西還在屋裡,他們還以為遇到靈異事件了,最後找到我的電話打過來... 我現在已經趕到餐廳門口了,你們到底遇到了什麼樣的高手,搞出那麼大動靜?」

  丁齊:「妳怎麼知道我們遇到了高手?」

  冼皓:「小巧把那人追丟了,回頭找不到你們,又飛回了飯店,恰好看見我了。」

  丁齊:「小巧沒什麼事吧?」

  冼皓:「小巧倒是沒受傷,但是掉了好幾根羽毛,還差點送了命... 回頭再細說吧,我先去替你們結帳並把東西拿回來... 」

  餐廳的包廂是冼皓定的,在櫃檯留有記錄。客人在包廂裡關著門卻不見了,但窗戶卻是打開的,難道是爬窗戶跑了?怎麼還有手機提包等物留下來呢?餐廳的經理也慌了,只能從訂餐記錄聯繫上冼皓。冼皓當時也吃了一驚,撥了丁齊的電話又沒人接,就立刻動身趕了過去。

  那神秘高手在小巷中脫身而去,但追蹤他的不僅有丁齊和葉宗清,暗處還有一隻小麻雀呢... 小巧又追蹤到好幾條街外,它目睹了那場激鬥,知道對方不好惹,所以很小心,但又想完成任務,至少要看清相貌並記住其氣息吧...

  但那位神秘人的修為顯然很高,居然發現小巧了。他先轉進了一家商店,小巧不好跟進去,就在外面的行道樹上等著,卻突然有一枚小石子飛來。

  這枚小石子就如子彈一般,把杯口粗的樹枝都給打斷了,還好小巧一直保持著警惕,怪叫著振翅飛走,只是被勁風擦過,掉了好幾根羽毛。小巧又不是雷達,它不知道丁齊和葉宗清後來去了哪裡,所以又飛回了那家餐廳,恰好發現冼皓趕來,這就是它的歷險過程。

  ...  

  「我就是朱大福,早在方外聯盟成立之前,我們就創立了方外秘法和方外門。這裡就是小境湖,是方外門發現的第一個方外世界... 」

  這是在小境湖中,丁齊告訴葉宗清的話,伴隨著神念。他們此時已經趕回了南沚社區,悄然進了小境湖,冼皓、朱山閑、石不全也在,還把小巧給帶進來了。小巧沒有受傷,但是樣子有點蔫,顯然是被嚇著了。

  丁齊沒有去過五心谷,當然也沒有修煉過五心谷秘法,為何能催動五心谷副器感應其他副器的位置?丁齊既能做到這一點,就完全可以憑藉副器出入五心谷了... 丁齊有這個本事,那麼其他人呢?特別是那位已經得到一枚副器的神秘高手!不把原因搞清楚,葉宗清恐怕將來都會睡不好覺。

  丁齊從頭解釋了是怎麼回事。五心谷就是方外聯盟的發起人之一,當初有人自稱朱大福跑到白雲洞中題詩,驚動了田仲絡,促成了方外聯盟的成立。但丁齊也聲明這事可不是自己幹的,而是莊夢周的手筆。

  葉宗清愣了好半天之後才長出一口氣道:「原來如此!」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不僅是驚嘆甚至感到很荒誕。因為朱大福的出現,田仲絡挑頭成立了方外聯盟,而方外聯盟的總部居然設在了南沚社區,理事長居然是丁齊,大家還在那兒懸賞呢...

  驚嘆之後,葉宗清又似自語道:「假如田仲絡知道這個消息,不知會有怎樣的反應?」

  冼皓反問道:「田大老闆會知道嗎?」

  葉宗清搖頭道:「我絕不會洩露半個字!哪怕是五心谷中的族人,我也不會告訴他們,請諸位放心好了。」

  朱山閑笑呵呵地問道:「葉谷主,有興趣加入方外門嗎?」


basalt 發表於 2018-11-25 10:46
289、都輕敵了

  葉宗清一愣:「我?這合適嗎?」

  朱山閑:「妳是雖是五心谷之主,但加入什麼組織是個人的事情。妳看看這裡,我是小境湖之主,石師弟是大小赤山之主,不一樣都加入了方外門嗎?」

  石不全也嘻嘻笑道:「葉谷主啊,這些秘密都讓妳給知道了,但您是友非敵,我們總不能殺人滅口吧?那怎麼辦呢?最好就是把您拉過來變成自己人... 妳就放心好了,我雖然不知道五心谷有什麼族規,但加入方外門肯定不會讓妳違反五心谷的族規。」

  葉宗清:「我還有得選擇嗎?」

  丁齊:「有啊!妳可以選擇不答應,我們也不會為難妳,只要妳保守秘密就行。現在很多人懸賞尋找朱大福,假如消息洩露出去會很麻煩...」

  葉宗清:「我怎會拒絕?只是剛才突然有點發懵... 此事求之不得!」

  冼皓笑了笑:「我猜妳就不會拒絕。」

  朱山閑又問道:「葉谷主,當初田仲絡出面組織各方外世界成立聯盟,為什麼首先找到的是妳們五心谷和響水峰?」

  葉宗清苦笑道:「我當初也不是很清楚,曾以為我們兩家應該是最好聯繫的,回過頭才有些想明白... 響水峰人丁稀少,其實也就是崔峰主兩口子;李志遙的火候還差了點,小曦自不必說,就算加入方外聯盟其實也沒什麼勢力。」

  石不全:「可是五心谷有三萬多人啊... 誰也沒妳們人多吧?」

  葉宗清解釋道:「人多未必勢眾。五心谷地處偏遠,那三萬多人都是方外世界的原住民,根本就出不來,如今只有六十位掌花使可以出入門戶。在現代社會,盡量維持那樣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族群,能正常生活已經很不容易了,也沒精力管太多的閒事。

  所以田仲絡首先找到了人最多五心谷和人最少響水峰,再拉上和他一伙的白雲洞,加上勢力更單薄的小境湖與金山院,率先把方外聯盟弄起來,基本上一切事務都可以受他掌控;然後以方外聯盟為基礎,再吸引其他方外世界加入... 這應該就是他的打算。

  田仲絡這個人,向來老謀深算,可他或許是做低調生意太久了,算計得太多反而上不了檯面。他想得倒挺好,可事實不是這樣發展的,反而讓丁老師抓住機會控制了局面... 也難怪,誰能想得到丁老師就是朱大福嘛!」

  丁齊搖頭道:「我並沒有控制方外聯盟的局面,只是盡量聯合了一批盟友。如今方外聯盟的形式,說實話我也沒看懂,但感覺是越來越複雜。」

  葉宗清:「這也正常,未知的秘密與利益越多,人們的企圖可能就越多。」

  冼皓:「那個神秘高手,葉谷主能猜到他的身份嗎?」

  葉宗清:「毫無頭緒。我雖然沒有看清楚他的相貌,但可以肯定原先根本不認識他。這是最令我納悶的地方... 他為何要挾持呂肖?五心谷又有什麼好圖謀的?無非是一塊世外飛地罷了...」

  朱山閑嘆道:「妳從祖先手裡接任谷主之位,自古遺留三萬族人在祕境中生活,妳不想讓他們與外面的世界完全脫節,勉力維持已是辛苦;可是在另一些人眼中,天地祕境本身就是無價之寶。

  方外聯盟的出現,不僅使各方外世界可以交流往來,恐怕也喚起了某些人的野心啊... 一個個與世隔絕的廣袤世界,連其中的人口都是資源... 」

  朱山閑的話還沒說完,冼皓突然又冷冷地插了一句:「盧餘洞!」

  葉宗清:「什麼盧餘洞?」

  冼皓:「早不出事晚不出事,葉谷主聯繫上盧餘洞,告訴了對方方外聯盟的事情... 那邊剛答應了加入方外聯盟,呂肖就在這個時候出了事!」

  丁齊:「葉谷主,我們發現的方外世界皆屬偶然,並非世代傳承,而是因為練成了方外秘法,因此對很多事情並不了解... 請問妳是怎麼聯繫上盧餘洞的?」

  葉宗清解釋道:「祖上有過聯繫,盧餘洞的人還曾到訪過五心谷,後來就一直留下了聯繫方式。盧餘洞在江西婺源,確切地點我並不知曉,但我知道一個通信地址,是一個村莊。我寫了一封信,然後對方就打了我留在信封上的手機門號... 」

  朱山閑:「收信人是誰?」

  葉宗清:「我也不知道,當時只寫了『盧餘洞主』這四個字。」

  原來葉宗清是寫了一封信,她也沒指望一定能聯繫得上,而這封信能看懂的人自然能明白意思,不明內情者打開看了也會是一頭霧水。不料還真有人回電話了,對方自稱是盧餘洞主,說的話跟葉宗清所掌握的情況也完全對得上。

  盧餘洞的蘆洞主經過考慮,決定加入方外聯盟,但他有事暫時抽不開身,便委託五心谷幫忙,還把盧餘洞的公開級資料發給了葉宗清;呂肖就是來辦這事的,不料在半路上就失蹤了... 所以冼皓聽說情況後,首先就懷疑到了盧餘洞頭上。

  葉宗清:「這沒有道理啊... 外人並不清楚副器的存在,假如真是盧餘洞的人,他們為什麼要劫走呂肖?」

  冼皓:「不是妳自己說的嗎?五心谷百年前就有外族的掌花使。」

  葉宗清:「出生外族的掌花使並非外人,比如丁老師,他得到了副器、也了解秘密,但不能向外界洩露,最後還是要把副器留在五心谷中傳承。」

  朱山閑解釋道:「知道了有掌花使的存在就行了。至於五心谷的傳承與掌花使的秘密,自可抓住一人拷問,對方現在就是這麼幹的。至於是不是盧餘洞的人,如今並無任何證據,只是猜測而已。從現在開始,葉谷主就要小心了。」

  葉宗清:「我已經提醒了五心谷那邊,祕境內外皆嚴守門戶,絕可不能讓外人混進去。」

  朱山閑:「要提防的不僅是外人。假如沒有內部人配合,外人其實也進不去;哪怕練成了方外秘法,一靠近門戶就會被妳們發現,就算穿過門戶也躲不過裡面的守衛。其實真正要提防的是五心谷中那些掌花使,妳們的自己人,千萬不能讓誰趁亂偷走了控界之寶!」

  葉宗清語氣驚疑道:「朱師兄,你這是什麼意思?」

  朱山閑:「我並不是說那些掌花使都不可靠,但是比劫持更好的手段就是收買!假如是我打五心谷的主意,既然已經劫持了呂肖,得到了五心谷秘法,也知道了副器的秘密,那麼下一步的計劃,就是拉攏收買一位或幾位掌花使,把控界之寶也拿到手。」

  石不全也點頭附和道:「方外祕境這種地方,只要內部沒問題,把守好門戶,外人幾乎不可能混進去,但自己人誰也沒防備。葉谷主,妳們那些掌花使,有很多都是自幼生活在天地祕境裡的吧? 」

  葉宗清 「六十位掌花使,包括我在內,有五十五位是在天地祕境中長大的;他們將五心谷秘法修煉有成後,才成為掌花使,能夠自由出入祕境。」

  朱山閑:「外面是個花花世界啊... 很容易迷了眼睛。我並不以惡意度人,但若有人真想打五心谷的主意,最好的辦法就是打這些掌花使的主意、收買他們。所以我建議葉谷主趕回五心谷,親自看護控界之寶,同時暗中觀察是否有這種跡象。」

  葉宗清一聽這話就有點坐不住了,於是站起身道:「我要立刻趕回五心谷。」

  石不全趕緊搖手:「葉谷主先別著急,就算有人如此計劃,動作也不可能這麼快。呂肖昨天才剛失蹤,有很麼秘密對方也是剛知道,來不及安排的。」

  冼皓又問道:「你們確定那位神秘高手受了傷?」

  丁齊點頭道:「確實是受了傷。後來動靜鬧得太大,他不敢再糾纏才走的。」

  朱山閑嘆了口氣道:「你們雙方其實都輕敵了...」

  丁齊搖頭道:「我倒是沒輕敵。事發突然,事先根本就不知道有這個人。」

  葉宗清低頭道:「是我輕敵了... 現在回想起來,假如我一個人追出去,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幸虧還有丁老師在。」

  冼皓還有些不放心:「丁齊,你能確定那人已經不在境湖市了嗎?」

  丁齊:「進來之前我還催動副器感應過,確實已經感應不到了。要麼他已經走遠了,要麼就是有什麼辦法能屏蔽副器之間的感應。」

  朱山閑:「跟蹤被發覺,動手露了行藏,正常情況下肯定會暫時遠遁的。因為這裡是境湖市,我們的地盤,也是方外聯盟總部所在,對方必定不敢再暴露行蹤;就算方外聯盟中有人有問題,也不可能全都有問題,他必然也怕被我們的人堵住。」

  葉宗清和丁齊跳出窗戶的時候,那位神秘高手也大吃一驚,沒想到自己會突然暴露。就算他從呂肖那裡已拷問出所有想知道的情況,世上也根本沒有一個既有大成修為又得到五心谷傳承的人。理論上沒人可以催動副器感應到他的位置,所以他事先根本沒想到,甚至會懷疑這是一個陷阱。

  那位神秘高手為什麼會潛伏在那裡?很顯然他已經暗中盯住了葉宗清。假如能夠劫持五心谷谷主,不僅能打聽到更多的隱秘,而且還會引發五心谷內部的混亂,他就有機會實施後續計劃了。當時的情況實在出乎意料,那兩人居然就直接跳窗戶來抓他了。

  從這個角度看,那位神秘高手也是輕敵了。見不得人的傢伙,哪怕本事再大也都有一種見不得人的心態。其實他未必鬥不過丁齊加葉宗清兩人,可是一旦動靜鬧出來,自己也受了傷,便只想立刻遁走。

  總之這是一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遭遇戰,雙方都心驚不止,感覺摸不透對方的底細,倒是朱山閑這種局外人看得比較全面。

  石不全驚嘆道:「那人到底多高的修為?丁老師已經是七境了,居然還打不過他?」

  冼皓撇了撇嘴道:「境界高也不一定打架厲害,別看丁齊的方外秘法已修煉到七境,我要想刺殺他,他未必能躲得過!」

  丁齊苦笑道:「假如是妳的話,我一定躲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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