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策行三國《原名:三國小霸王》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noriko1026 2018-4-3 15:20: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8 4927985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7-4 00:24
三國小霸王 第1130章 大船

    沽口。

    簡雍站在碼頭,手搭在眉上,瞇著眼睛,看著遠處海天之間的一個黑點,鬆了一口氣。

    等了兩天,終於來了。

    兩天前,簡雍就在海邊等著,等著孫策的使者到來。劉和與孫策成了對手,公孫瓚就成了孫策要拉攏的對象,挑起公孫瓚與劉虞的衝突,讓公孫瓚佔據幽州,切斷對袁紹的支持,無疑對孫策有利。劉備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一直密切關注著中原的戰事,派人在碼頭等著,搶在公孫瓚之前與孫策的使者見面。

    簡雍曾經得到孫策的招攬,與孫策的部下大多熟悉,由他負責這件事最合適不過。

    南風輕拂,簡雍吸了一口氣,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他從風中聞到了糧食的味道,聞到了財富的味道,聞到了軍械的味道,這些都是劉備目前最需要的。他雖然得到了漁陽為根基,可是在劉虞、公孫瓚的夾鋒中生存不易,糧賦不足,養不起太多的人,就沒有足夠的實力,就得不到應有的尊重。

    而這些,都是孫策可以提供的。

    黑點越來越大,簡雍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只有兩艘樓,而不是他想像的一個船隊。兩艘船能裝多少貨物?就算船大,也無法滿足劉備的要求。

    “這船好大。”旁邊有人發出驚呼。

    簡雍愣了一下,回頭看看那人,又看看遠處的船。船離岸還有很遠,沒有參照對比,他看不出船的大小。不過,說話的那人是碼頭的力伕,常年在碼頭討生活,他的經驗很豐富。

    可就算是兩船大船,恐怕也無濟於事。

    黑點越來越大,漸漸能分辨出船帆、船體,船帆被風鼓緊,大船劈波斬浪,速度極快,很快在視野中越來越大。簡雍的眼睛睜得越來越大,嘴巴也張得越來越大,直到最後整個視野都被船影塞滿。他又驚又喜,連身後一陣緊似一陣的驚呼都沒有留意。

    船很大,不僅比普通的商船大幾倍,即使是水師用的樓船也沒見過這麼大的,更讓簡雍想不到的是這兩艘船都是舫船,也就是兩艘樓連在一起,整個船型接近方形,上面建橋,可以裝載更多的貨物。這兩艘舫吃水都很深,以至於不能直接靠岸,停在離岸百餘步的地方,等小船接駁。

    簡雍興奮莫名,第一時間叫來一艘船,趕往舫船查看情況。

    在遠處看,已經覺得這兩艘很大,到了近處,壓迫感更是撲天蓋地,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簡雍仰著頭,幾乎連脖子都要折斷了,還是無法將整艘船盡收眼底。他圍著舫船轉了一圈,意外的發現並沒有上下的舷梯,直到轉到兩船之間的舫橋,才發現這裡有可供上下的樓梯。

    “在下漁陽太守府從事簡雍,敢問船上可有豫州來的客人?”

    簡雍喊了兩遍,船樓上有人探出頭來,是一個中年人,戴著儒冠。

    “是涿郡簡憲和嗎?”

    “正是在下。”簡憲瞇緊了眼睛,想看清對方是誰,卻未能如願。正午燦爛的陽光從天空灑下來,在那人的身形上鑲了一道金邊,卻看不清他的臉。“不知足下是哪位故友?”

    樓船上人笑了兩聲,接著船舷打開,放下梯子來。梯子很大,但是下降得非常平穩,竟聽不到什麼聲音。簡雍抓著梯子邊緣晃了晃,發現梯子非常穩固,就像與船合為一體。他踩著梯子上了船,終於看清了那人的臉,卻發現並不是自己認識的人。他倒是認識旁邊的一個人:單經,公孫瓚署任的兗州刺史。不過單經的臉色不太好,顯然對他的到來並不歡迎。

    簡雍心裡咯噔一下,千算萬算,還是落了公孫瓚一步,單經居然是跟著這船回來的。

    “在下朐縣麋竺,字子仲,久聞憲和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簡雍一聽麋竺的名字,立刻想起來了。他其實應該與麋竺見過一面,但印像不深,而且眼前的麋竺神采飛揚,與他當時看到的麋竺判若兩人,所以他一時沒認出來。

    簡雍眼珠一轉,立刻笑了起來。“麋別駕,你是貴人多忘事啊,我們見過面的。不過,別駕與當日相比有脫胎換骨之別,若非你自報家門,我也不敢認呢。”

    麋竺大笑。隨即向簡雍介紹身邊的單經。他知道簡雍和單經認識,但既然他們裝不認識,那他也裝不知道,大家心照不宣,免得尷尬。簡雍和單經見禮,誰也不提過去的事,心裡卻各自打鼓。單經識趣的告辭,下船上岸去了。離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麋竺一眼,麋竺雖然什麼也沒說,卻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簡雍看在眼裡,卻裝作不知。等單經下了船,他以一副驚訝地語氣說道:“好大的舫船,我在青州也待了幾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別駕能否引我參觀一番,開開眼界?”

    “榮幸之至。”麋竺笑著引簡雍而行,一邊走一邊介紹。這種舫船是會稽船官新打造的海船,以體量大、載貨多為最大特徵,兩船聯裝,總載重量達萬石,是目前為止最大的海船。這兩船舫船採用了不同的設計方案,這次是試航,哪艘船好,將來就以哪艘船為樣板大量製造,有問題也能及時糾正。

    簡雍驚駭不已。載重一萬石?這一艘舫船簡直抵得上一支小型船隊啊。即使除去船員和相關給養,載貨至少能五千石。雖然明知不合適,簡雍還是忍不住問道:“會稽船官什麼時候能造這樣的大船了?我在青州的時候,最大的船也不過千石左右。”

    麋竺笑道:“憲和兄,有些事,不親眼見到的確難以相信。我第一次見到這船時,和憲和一般驚訝。”

    簡雍見麋竺避重就輕,顧左右而言他,也哈哈一笑,低聲說道:“別駕,賢昆仲分為徐州、豫州,你這次來坐的又是揚州大船,我可有點糊塗。你究竟是為徐州乎,為豫州乎,為揚州乎?”

    “我為幽州。”

    “願聞其詳。”

    麋竺看看簡雍,卻沒有接著簡雍的話題往下說。他話鋒一轉。“劉府君是奉朝廷之命來幽州,這漁陽太守又是誰委任的?劉使君乎,公孫將軍乎?”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7-4 00:29
三國小霸王 第1131章 公孫瓚

    劉備捏著手指,神情凝重。

    簡雍見到了孫策的使者麋竺,但談得併不順利。單經與麋竺同行,似乎已經達成了什麼協議,麋竺要劉備做出選擇,不能在劉虞、公孫瓚之間左左逢源。這個道理並不難,可是對劉備來說卻不太好選擇。他想在幽州立足,就要藉助劉虞的支持。幽州漢胡雜居,公孫瓚和胡人關係很差,劉虞卻和胡人關係很好,劉備部曲少,力量薄弱,沒有胡人的支持,他無法立足。

    更何況他和公孫瓚的關係一直就不怎麼好,現在更是貌合神離。就算他想和公孫瓚拉近關係,還要看公孫瓚給不給他這個臉。

    “沒想到盼來盼去,盼了這麼一個結果。”劉備一聲長嘆。“幽州財賦不足,受制於人,難成大業啊。”

    “玄德,為何有此感慨?”關羽大步走了進來,朗聲道。

    劉備衝著簡雍使了個眼色。簡雍耐著性子,把他與麋竺相見的經過說了一遍。關羽聽完,臥蠶眉一挑。“你何不說我等將自取幽州,不為任何人?”

    簡雍反頭扭向一旁,不想和關羽說話。站著說話不腰疼,連漁陽都是托劉虞之名,還想整個幽州,就這麼三千步騎,你是能打贏劉虞啊,還是能打贏公孫瓚?這河東兒真是陰魂不散,明明都留在南陽了,怎麼又不遠千里的趕到幽州來了。如此一來,劉備更是對他信任有加,沒人能和他爭鋒。張飛、趙雲還好說,簡雍原本就和關羽不睦,現在更談不到一起去,能不接觸盡量不接觸。

    見此情景,劉備咳嗽一聲:“憲和,你去看看國讓在幹什麼,請他和鮮于兄弟聯絡一下,這件事與劉和有關,應該讓劉公有所準備。”

    簡雍點頭答應,轉身去了。關羽皺皺眉,不屑地哼了一聲。劉備擺擺手,和聲勸道:“雲長,你這脾氣也改一改。憲和忙前忙後,很辛苦的。你是我麾下大將,令尊又在荊州,你不宜輕易表態,既有輕率之嫌,又讓人覺得有私心。”

    關羽撇撇嘴,不以為然。“玄德,君子直道而行,何必在乎太多。家父雖然在荊州,我卻是出於公心,並未為孫將軍謀利,無事不可對人言。”

    “我明白,可是別人未必清楚啊。”劉備知道關羽無法用言語說服,連忙扭轉話題。“最近練兵進展如何,如果真要自取幽州,有可能嗎?”

    關羽一聽,眼睛立刻亮了。“玄德,你也有此意?”

    劉備笑而不語。

    關羽興奮地搓搓手。“要我說,早該如此。那劉虞只會售恩邀譽,討好胡人,表面上布衣草履,實則上不知道收了多少好處。明明是宗室,卻和袁紹暗中勾結,這等偽君子留著作甚,早些除掉……”

    見關羽一說就收不住嘴,劉備連忙打斷他。“雲長,說正事。”

    “哦哦。”關羽尷尬地笑了兩聲,正色道:“新兵訓練得很順利,就是兵力少了一些。不過有我和益德、子龍為將,以一當十,足以擊破劉虞。屆時收幽州之兵,可得步騎兩萬,公孫瓚若是識時務,肯為我們所用,我們就留他一條性命,否則便將他一起殺了,再逐鹿中原。”

    “以我們現在的兵力,能夠擊破公孫瓚嗎?”

    關羽思索了片刻,搖搖頭。“兵力過於懸殊,縱使能勝也是慘勝,只會讓劉虞佔了便宜。”

    劉備沒有再問。以關羽的狂傲,他說的慘勝幾乎就是孤注一擲,取勝的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他好容易才積攢了這三千步騎,以孫策的練兵方法操練,還指望著他們奪取幽州呢,可不能孟浪。

    這事還是得和趙雲、田豫商量比較靠譜。

    ——

    公孫瓚勒緊韁繩,渾身雪白的戰馬緩緩停住了,正好停在單經面前。公孫瓚手一抬,將手中的雙頭鐵矛扔給一個白馬義從,單腿橫架在馬鞍上,身體前傾,俯視著單經,嘴角歪了歪。

    “嘖嘖,這不是我的兗州刺史嘛。聽說袁譚戰敗被俘,你是不是回來獻俘的?”

    跟上來的白馬義從們哄笑起來。單經卻臊得面紅耳赤,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他很後悔,早知如此就不該回來,留在青州,或者索性投降孫策、陶謙都比回來受辱強。

    見單經這副慫樣,公孫瓚更加不悅。他跳下馬,有白馬義從取來胡床,端來酒,公孫瓚接過酒杯,在胡床上坐下,品了一口酒,這才示意人給單經取一隻胡床來,讓單經坐在他對面。

    “說說吧,都帶回來什麼消息。”

    單經訕訕地應了,在公孫瓚對面坐下,雙手抱著胸,畏畏縮縮。“主公,我……我是隨孫將軍的商船的,孫將軍奪取任城之後,袁紹正厲兵秣馬,準備秋後南下兗州,孫將軍希望……”

    “你說的孫將軍是孫策?”公孫瓚打斷了單經,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拍拍膝蓋,重新站了起來。單經也只好站了起來,打量著公孫瓚那張英氣勃勃卻明顯不悅的臉,茫然地點點頭。他不知道又有哪兒說錯了。公孫瓚橫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孫策說什麼?希望我攻擊袁紹,為他做馬前卒嗎?”

    單經張了張嘴,沒有再說。孫策的確是希望公孫瓚能出兵夾擊袁紹,可是看公孫瓚這臉色,顯然對此非常排斥。單經沒法理解公孫瓚為什麼會不同意,在他看來,這簡直是公孫瓚攻擊袁紹的最好機會,不僅能報界橋、龍湊之仇,還能和孫策結盟,以後將獲得源源不斷的支持,很多人求之不得。劉備派簡雍在碼頭等著不就是這個目的嗎。

    不過,在來的路上,麋竺已經對他說過,如果公孫瓚不願意與孫策結盟,也不用勉強。不結盟,還可以做生意嘛。幽州有戰馬,豫州有錢糧,雙方互市,依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果然,一聽說互市,公孫瓚的臉色好了很多,原本打算重新上馬騎射的他又重了下來。

    “說說,孫策都能提供哪些東西,又怎麼送過來。”公孫瓚咧咧嘴,眉毛輕揚。“他想買多少馬,準備出多少錢一匹?便宜了我可不賣。”

    單經皺起了眉,強忍著不適。“將軍,這些事,你還是直接和麋竺談吧。麋竺的弟弟為孫策掌騎,妹妹嫁給孫策為妾,他能代表孫策決定。”

    “好,那就讓麋竺來吧,我和他面談。”公孫瓚再次站起,向戰馬走去。

    單經也站了起來,看著公孫瓚翻身上馬,在白馬義從的簇擁下遠去,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7-4 15:47
三國小霸王 第1132章 禍水北引

  單經本以為麋竺會被公孫瓚的傲慢激怒,不願意主動來見公孫瓚,沒想到麋竺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他帶著豐厚的禮物,趕到易縣,拜見公孫瓚,禮節周到,態度誠懇。

  公孫瓚很滿意,撫著裝飾精美華麗、花紋繁複神秘的戰刀,愛不釋手。

  “孫將軍的部下都用這樣的好刀嗎?”

  麋竺笑著搖搖頭。“這是孫將軍專門為將軍定制的寶刀,天下獨此一件。”麋竺上前一步,指著吞口的銘文說道:“此乃白馬,此乃無敵,合起來就是白馬無敵。”

  公孫瓚大笑,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他讀過書,但學問很一般,只勉強猜出白馬二字,卻沒能猜出無敵二字。他號稱白馬將軍,孫策送他這樣一口刀,可謂是撓到了他的癢癢肉,心裡的那點羨慕嫉妒恨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是什麼文字?南陽新發現的古文?”

  “是吳郡的舊文字。一年前,吳縣發現一件吳王戈,上面就是這種文字。孫將軍說,他是吳會豪傑,生於東南,將軍你是幽燕英雄,戰於東北,當惺惺相惜。令弟與征東將軍並肩作戰,不幸戰歿,孫氏與公孫氏有袍澤之義,理當相互救護。此刀贈與將軍,願將軍持此乃外驅胡虜,內除逆臣,快意恩仇。”

  公孫瓚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他裝作欣賞戰刀,半晌才說道:“如今主事的是討逆將軍?”

  “正是。”

  公孫瓚心情複雜的乾笑了兩聲。“孫征東倒是放得下,看來的確有個好兒子。”他拍拍大腿,將新刀放在案上。“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談談吧。說實話,雖然青州半失,我卻不缺糧食,積穀三百萬石,足夠我支持幾年的,你們要拿點別的東西才行。大戰之際,戰馬供應不及,這價格可能也會比平時高。”

  麋竺點頭表示同意。公孫瓚隨即安排部下樂何當與麋竺談判,自己又帶著幾個白馬義從練習騎射去了。樂何當五十左右,形容猥瑣,雖然穿得很華麗,舉止卻透著無法掩飾的小家子氣。與麋竺通報姓名完畢,他先吃了一驚。他是賈人出身,對東海麋家並不陌生,得知眼前這位儒冠長衣的中年人就是麋家家主,他頓時覺得矮了三分,連說話都變得有些局促。

  與樂何當說了幾句話,知曉樂何當的身份,麋竺很是不快。公孫瓚不僅對孫策缺少尊重,對他更是失禮,根本沒把他當使者看待,居然只派一個小商賈來和他談判,顯然也是把他當成了商人。

  都是寒門出身,公孫瓚與孫策對待商人的態度竟有如此天壤之別,真是令人難以想像。

  不過,孫策請麋竺為使者來見公孫瓚,一方面是因為麋竺是徐州別駕,可以對外宣稱是陶謙的命令,另一方面也的確是因為他是商人,善於談判。對付樂何當這樣小商賈,麋竺幾乎都不需要用什麼手段,直接從氣勢上碾壓。他給樂何當開出了豐厚的條件,完成一匹戰馬的交易,不論成交價高低,他將支付樂何當一千錢的佣錢。

  樂何當以前是做小生意的,一年贈個萬餘錢就心滿意足了,在公孫瓚麾下當官也只是貴,身份提高了,但收入卻沒有太明顯的增漲,反倒是開支暴增,讓他有入不敷出之感,現在麋竺送上這麼一個好機會,讓他動動嘴皮子就能掙幾十萬、幾百萬,他豈能拒之門外。

  有錢能使鬼推磨,接下來沒用麋竺費甚麼口舌,樂何在就在公孫瓚面前鼓脣搖舌,極力勸公孫瓚與孫策交易。他還編出了幾個理由:一,孫策實力強了,才可以纏住袁紹。二,公孫瓚不賣馬,有的人願意賣,劉虞、劉備甚至公孫度都排著隊等呢,如果他們用戰馬換到了孫策的糧食和軍械,對公孫瓚顯然不是一個好消息。相比於到涿郡,孫策的船隊到遼東更方便。

  因此,不僅要賣馬,而且不能提高馬價,要獨斷這個生意,讓別人無法染指。

  公孫瓚被樂何當說動了,決定與孫策交易,但他不願意動用自己的戰馬儲備,削弱自己的實力,所以他接受了樂何當的建議,派人去胡市強徵,胡人在胡市賣馬,貴的不過五六千一匹,搶來賣給孫策,可以賣到一萬,就算是按價償付,差價也有四五千。如果不給胡人馬錢,那就等於白撿。

  到胡市強徵戰馬還有一個好處,讓劉虞、劉備無馬可賣,就算想和孫策做交易,急切之間,他們也找不到戰馬。釜底抽薪,一舉兩得。

  公孫瓚說幹就幹,派人奔赴附近郡縣徵馬。一時間,周邊幾個郡雞飛狗跳,怨聲載道,大大小小的衝突此起彼伏。劉虞聞讀,勃然大怒,一邊命人制止公孫瓚,一邊向袁紹告急,同時命令劉備備戰,準備強行驅逐公孫瓚。公孫瓚收到消息,也不敢怠慢,嚴陣以待。

  麋竺退回海船,靜候佳音。

  ——

  收到幽州細作的匯報,又接到劉虞的求援,袁紹立刻召集審配、郭圖等人議事。

  幽州是袁紹騎兵、戰馬的主要來源,公孫瓚派人到胡市劫馬顯然是策應孫策,而不僅僅是為了交易。海上運馬不易,一艘大船就算能載馬二百匹,兩千匹戰馬就是運力的極限,公孫瓚根本不需要將附近幾個胡市全部搶了。

  沒有戰馬,就沒有佔據優勢的騎兵。沒有佔據優勢的騎兵,袁紹無法應對孫策神出鬼沒的騎兵戰術,步卒的優勢也無法發揮出來,戰鬥勢必會曠日持久,消耗的糧草將成倍增加。當風險增加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秋後攻勢就可能無法實現。

  因此,審配、郭圖等人難得的統一了意見,建議袁紹先擊潰公孫瓚,穩住幽州。就算不能殺掉公孫瓚,也要打掉他的囂張氣焰,讓劉虞成為袁紹堅定的盟友,讓幽州成為袁紹穩定的後方。

  袁紹在河間、渤海駐有重兵,不需要調動太多人馬就完成為戰事部署。因為離秋收越來越近,袁紹為速戰速決,決定率領主力親自奔赴戰場,統一指揮。與此同時,他把正在征討黑山的大將麴義調到軍中。

  趁著這個時候,沮授向袁紹請示,讓他的兒子沮鵠從軍,到麴義軍中聽令。

  袁紹對沮授主動讓兒子從軍的態度非常滿意,一口答應。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7-4 15:52
三國小霸王 第1133章 又見李儒

  閻行的大婚熱鬧而節儉,來的客人很多,酒席也很豐盛,卻不鋪張。飲菜量不少,卻沒什麼珍稀食材,大多是常見的菜蔬,論奢華,可能還不如很多世家的家宴。

  不過客人大多是軍中將士,也沒幾個人吃過大餐,管飽才是最重要的。至於那些世家,他們本來就不是衝著飯菜來的,能和孫策見面就達到了目的,飲宴不過是走個過場,並沒有太多的人在意。相反,他們不介意為孫策獻上節儉的美譽。

  在他們眼裡,這是為數不多和孫策靠得上的讚譽。

  荀諶對此深表贊同:孫策的確挺摳門的。他接到呂岱的消息後,化名進入汝南,在平輿周邊轉了幾天,發現孫策辦酒宴有的食材幾乎都是從附近農戶採購的,成本非常便宜。但農戶也不吃虧。夏天正是各種蔬菜上市的旺季,連河裡的魚蝦都非常多,汝南河流縱橫,塘陂遍布,百姓不僅在家前屋後種上菜,養點雞鴨鵝,還可以到河裡捕魚蝦,也沒什麼成本。尤其是對一些半大孩子來說,正是放暑假的時候,在玩耍的同時還掙到錢,他們樂此不疲。

  就連酒宴上的虎肉都是這麼來的。孫策部下將士趁著演習叢林戰的機會,入林圍獵,就解決了虎肉的供應。在這些武裝到牙齒的精銳面前,百獸之王也只能乖乖的獻出皮肉,經此一役,困擾了汝南多年的虎患徹底解決。

  不過,孫策這是憑武力解決虎患,不是憑德行,所以他是無法在史書上留下一筆的。

  儘管如此,荀諶還是對孫策的精打細算感到擔心。論實力,孫策已經天下數得的諸侯,獨占三州,他還這麼用心籌劃,即使是家大業大的袁紹也未必能勝他。如果袁紹不能在短期內擊敗孫策,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優勢會越來越小,直到被孫策逆轉。

  看完了汝南的情況,評價了孫策的理政,荀諶想親眼見見孫策本人,做一個最後的判斷。他讓呂岱再次去見孫策,打算以劉和的使者身份和孫策見一面。之所以這麼矜持,是因為孫策堅持要劉和求和,而劉和只同意講和,分歧非常明顯,直接影響到雙方的交往地位。

  呂岱領命,來見孫策。婚宴結束後,孫策就回到了葛陂的樓船上,親衛營、義從營沿岸把守,普通人難得一見。呂岱報上姓名,算是比較順利的來到湖邊,但他還是沒能立刻上船,在岸邊等了很久,才看到郭嘉趕了過來。

  “荀友若何在?”

  呂岱上前行禮。“荀長史在驛舍,等孫將軍接見。”

  “孫將軍沒空見他,讓他來,有事跟我說就行。”郭嘉擺擺手。“我也很忙,只能抽空半天。他要是願意來就趕緊來,不來就算了。”

  呂岱轉身正準備走,郭嘉又笑道:“如果你是使者,將軍也許願意見見,只可惜你又做不了主。”

  呂岱很尷尬,自我解嘲的笑了兩聲,拱拱手,匆匆而去。他也知道郭嘉是忙人,他說只有半天時間未必是虛張聲勢。之所以願見荀諶說不定還是看在同郡的份上。這個機會錯過了,荀諶真可能白跑一趟。

  送走呂岱,郭嘉回頭看了一眼湖中央的樓船,嘴角微挑。

  ——

  樓船上,孫策與一位老儒生相對而坐,飲著清甜的果漿,沉默不語,氣氛有些壓抑。

  老儒生鬚髮花白,臉上皺紋不多,但眼袋明顯,眉毛也稀稀拉拉的沒剩下幾根。臉色有些蒼白,看起來像是大病初癒。他兩眉之間有深深的川字紋,看起來心事重重,不時地嘆息。他自己未必是有意的,只是習慣成自然。

  此人正是從人們視野中消失了很久的李儒。董卓被殺後,他一路潛行到河東,與賈詡等人見了一面,又潛往南陽,在南陽隱居了兩三年,最近突然出現在孫策面前。如果不是他自報家門,孫策也沒想到這個形容枯槁的老頭會是董卓曾經最信任的謀士李儒。

  董卓為了收買人心曾經大舉徵辟關東名士,但最後真正感激他知遇之恩並真心為他出謀劃策的人只有李儒。只可惜董卓也不免好名的習氣,被名氣更大的并州名士王允的投效吸引,不再信任李儒,最後死在王允與呂布的謀劃之下,李儒只能倉惶出逃。

  這幾年,他一直隱居在南陽,本意是想為賈詡打探情況,但時過境遷,仇恨漸漸淡去,心情慢慢放鬆,他竟有在南陽養老的打算。南陽生活安定,學術風氣自由而濃郁,又有本草堂的名醫看病,如果嫌熱鬧,附近還有不少風景優美的地方可以隱居,是個非常適合養老的地方。他本打算在南陽住一輩子,直到不久前,聽說蔡邕有意重寫漢史,這才勾起了他的記憶,匆匆趕到平輿來。

  他自己心裡有數,不管孫策和董卓有什麼樣的聯繫,不管他和賈詡等人是不是盟友,董卓肯定會在歷史上留下惡名,而他也不例外,鴆殺弘農王的惡行即使是他自己也無法原諒,常常夢見弘農王來索命。這個惡行成了他的污點,讓他無法立足,任何一個人,不管是不是支持朝廷,都不會輕易接納他。

  找孫策,並不是想投效孫策,而是希望孫策出面乾涉蔡邕,讓他筆下留情。

  聽完李儒的來意,孫策也有點為難。他想了半晌,沒有直接回覆李儒,而是取出一份文稿,請李儒鑑賞。這是他剛剛收到的《西楚書》,是蔡邕寫的西楚史初稿。漢朝初建後,曾經掀起一段反思秦政的風潮,像陸賈之類的儒生著書立說,討論秦政得失,其中不少涉及西楚,算是留下了一些資料,這些資料後世大多散失,孫策也沒見過。蔡邕在東觀著史,看過不少,他又有著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居然寫下了二十萬言的《西楚書》。

  西楚書只有一篇本紀,也就是項羽本紀,內容有一大半和《史記》《漢書》的項羽傳記相同,只是多了一些細節,蔡邕做了一些刪節和改寫,其中就有關於項羽殺子嬰的內容。孫策讓李儒看的正是這一篇,在蔡邕儒雅的隸書旁,孫策用楷書批了七個字:如實寫,毋須避諱。

  硃砂寫成的字尤其顯目,李儒一展開就看到了,頓時心裡一沉。他放下了文稿,面色灰敗。“多謝將軍,我咎由自取,罪有應得。”說完,準備起身告辭。

  孫策抬起手,示意李儒稍安勿躁。“文優先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亂世之中,誰敢說自己手上沒有無辜人的鮮血?我們無法改變過去,但我們可以將功折罪。將來九泉之下再見弘農王也能心安一些。”

  李儒灰敗的眼睛中慢慢露出希望的光芒,他拱拱手,誠懇地說道:“請將軍指點迷津。”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7-4 19:58
三國小霸王 第1134章 大文章

    孫策對李儒說,弘農王是死於你的一杯鴆酒,這沒什麼好說的,不管你的良心是不是受到譴責,這都是事實,不容改變。但是弘農王的死是不是就應該由你一個人負責?這事大有商榷的餘地。

    你為什麼要殺弘農王,是因為你和弘農王有私仇嗎?當然不是,你是奉董卓之命。

    董卓是誰,你為什麼要聽他的命令?他當時是相國,你是郎中令,他的命令,你不能不聽。

    相國是外朝首輔,久廢不立,董卓怎麼會變亂制度,成為相國?其他大臣為什麼沒站出來反對?

    好,董卓兵強,他們攔不住。那麼董卓作為邊軍將領,他怎麼會出現在洛陽?他開始只有三千人,為什麼卻能掌握了朝政,自詡為天下健者的袁紹當時都乾了些什麼?

    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孫策幾句話一說,李儒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沒錯,弘農王是死在他的手上,但弘農王死的責任卻不能由他一個人擔著,董卓有責任,袁紹等人也有責任,而且細論起來,袁紹的責任甚至更大。袁紹燒宮殺人的時候,天子為什麼會出現在黃河邊?袁紹派人找過他嗎,關心過他的安全嗎?如果不是董卓,天子和當時尚為陳留王的當今天子也許當時就死了。難道袁紹不應該為此負責?

    具體到弘農王之死這件事,李儒是最直接的罪人。但擴大眼界,弘農王之死只是大漢崩潰的一個小細節,李儒甚至連龍套都算不上。他不殺弘農王,弘農王一樣活不了。相比之下,袁紹才是這個亂世的始作俑者,董卓是他招來的,皇宮是他燒的,弘農王被廢時也是他叔叔袁隗扶著下御座的。亂世是他的志大才疏和外勇內怯一舉造成的。如果他明智一點,董卓不會入京。如果他勇敢一點,董卓入京也掀不起風浪,該出逃的人是董卓而不是他袁紹。

    “先生,你是當事人,又在董卓身邊那麼久,知道的內情無人可及。你把這些事寫出來,是非曲直自有公論,也算是功德一件。冤有頭,債有主,我相信弘農王知道該找誰算賬。”

    李儒連連點頭,連臉上的皺紋都平復了不少。“將軍高見,佩服,佩服。”

    “先生可別這麼說,我也是旁觀者清。你呢,說白了也是良心未泯,這才一直無法原諒自己。若真是天良喪盡之人,也不會對此事耿耿於懷。”

    李儒窘迫不堪,卻不得不承認孫策說得有理。真正不能原諒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雖然依附董卓,但他畢竟是一個讀聖賢書的人,想到曾經的天子死在自己手中,背負著弒君的惡名,他無法釋懷。

    可是和袁紹一比,我那點罪過又算得了什麼。憑什麼我要受良心的譴責,袁紹卻能得到天下人的擁戴?不行,我非揭露他的真面目不可。我遺臭萬年,也不能讓他置身事外,要臭一起臭。

    李儒暗自決心,如此這輩子只剩下一件事可做,那就是這篇文章。不完成這篇文章,死不瞑目。

    孫策最後提醒他一句:做翻案文章,不僅要邏輯清晰,更要證據充足,你寫的每一件事都必須是真的,你可以留白,讓人猜測,但你不能虛構,有意誤導,必須有理有據,不能被人抓住哪怕一點破綻。你已經是個罪人,也沒必要隱諱,有什麼寫什麼。只有如此,才能讓人信服。只有如此,你才能真正放下過去。

    李儒心領神會,滿意而去。

    送走了李儒,孫策心情大好。對這段歷史記載得比較多的史書不少,但有一個通病:著史者大多是黨人後裔,或者是黨人擁躉,大量的史料從一開始就離真相有一大段距離,董卓等人會玩刀,不會拿筆,只能由著他們潑髒水。這就像幾個地產大亨指揮幾個流氓搞強拆,最後房子拆了,百姓遭了災,流氓被抓進去了,地產大亨卻安然無恙,笑瞇瞇地數錢。

    真正葬送大漢的不是董卓這樣的打手流氓,而是袁家這樣的世家。只是袁紹沒能笑到最後,曹操截了胡,轉了個手,最後被司馬懿摘了桃子。

    現在,孫策要把這段歷史的真相揭露出來,把袁紹的真面目揭露出來,不僅僅是讓歷史更有借鑒意義,也是要從道義上將袁紹和他代表的世家打落塵埃,再踏上一隻腳,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為此,他不惜暴露自己的污點。既想打倒對手,就別指望自己一塵不染。而且他也相信,他那點事和袁紹做的事比起來不值一提。翻案文章不好做,可是有了李儒這樣的親歷者,有人證,有物證,有真相,有內幕,袁紹的頭該疼了。

    鴆殺一個廢帝是罪,明火執仗的殺人放火、搶劫皇宮就不是罪?

    ——

    荀諶本想擺擺譜,與郭嘉拼拼氣勢,可是呂岱、王朗都勸他不能耽誤,以免浪費這次機會。

    郭嘉深受孫策信任,的確很忙,最近尤其忙。即使是盛夏,孫策的部下也沒有放鬆訓練,而且各部正在調防,孫策說一個月內完成部署,向下邳發起攻擊的話不像是說著玩。

    面對這種情況,雖說沒人相信孫策真能在短時間內擊敗劉和,全取下邳、廣陵,卻也沒人敢懷疑孫策向劉和開戰的決心。真要打起來,就算劉和能夠守住城池,下邳、廣陵也會損失慘重。如果袁紹不能及時出擊,孫策甚至有可能真的攻破城池。

    荀諶無奈,只得忍氣吞聲,來見郭嘉。

    看到荀諶下車,郭嘉輕笑一聲:“友若兄,別來無恙?”

    荀諶笑著拱拱手。“不如奉孝你,鄴城一別,你是青雲直上,我等舊相識只能站在地上仰首而望了。”

    郭嘉哈哈大笑。“是啊,我還是我,在鄴城,我一無是處,在平輿,我卻能青雲直上,為人謀者,豈可不慎哉?友若,我知道你在平輿看了幾天,見了不少東西,不過你看到的都是皮毛,我今天向孫將軍請令,趕來陪你半天,在葛陂附近走走。你想看什麼,我帶你去看。”

    荀諶又驚又喜。“當真?”

    郭嘉笑笑,意味深長的說道:“我們是朋友,不開玩笑。”

    荀諶聽得分明,卻感覺不到一點朋友的友善,只感到莫名的寒意。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7-5 00:20
三國小霸王 第1135章 當仁不讓

    荀諶上了郭嘉的車。郭嘉的馬車由兩頭黃牛牽引,速度不如馬車快,卻比馬車更平穩。車廂比普通的車廂長一半,後半部分有一個書架,上面放滿了大大小小的紙捲。荀諶瞟了一眼,心裡癢癢的。這是郭嘉的移動公廨,裡面肯定有不少機密資料,說不定其中就有針對下邳的作戰方略。

    “好車。”荀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讚了一聲,故意對滿架的文書視而不見。

    “哦,哪兒好?”郭嘉一邊從下面的抽屜裡取出乾果、漿飲放在案上,一邊說道。

    荀諶一愣,隨即又笑道:“到處都好,到處都好。”

    郭嘉倒了兩杯漿,遞了一杯給荀諶。“將軍嚴令,不准我飲酒,只能以漿代酒。友若多擔待。”

    “孫將軍連這都管?”荀諶接過杯子,在手裡把玩著,眼神微閃。他見過很多這樣的竹杯,汝南很盛行,一段竹子,連節取下,截成合適長短,再將邊緣修整光滑就是一隻杯子。有人還會在上面刻畫一些圖案或者詩賦,看起來更雅緻,但終究原因還是便宜。荀諶本以為也就是普通百姓用用,沒想到郭嘉也會用。

    “我身體不好,的確不宜多飲,只是一喝就控制不住,索性戒了。”

    “自勝者強,難怪奉孝越來越強。”

    “別說奉承話,回答我的問題。”郭嘉喝了一口漿,催促道。

    見郭嘉神情嚴肅,不像說話,荀諶不敢再大意。他沒有急著說話,先喝了一口漿,發現漿微涼,不像是用涼水浸這麼簡單。他稍微留神,隨即又注意到郭嘉的車內比外面還有涼快一些,似乎還有風。眼角一轉,便看到車壁上有兩個輪子,不停的轉著,有風不斷的吹來。

    “這是什麼?”

    “自動扇。”郭嘉瞥了一眼。“無須開窗即可保持車內空氣流通。木學堂的新發明。”他停頓了片刻,又笑道:“奇技淫巧。”

    荀諶笑了起來,沒理會郭嘉的調侃,晃晃手中的竹杯。“這又是為什麼?冰?”

    “是。我身體弱,受不得熱。”郭嘉說著,俯身拉開車屜,裡面有半盒冰。

    荀諶看著郭嘉那張白裡透紅的臉,看著他的雙下巴,忍不住啐了一口。郭嘉的身體原來的確是不太好,可是現在的他和病人哪有半點聯繫,這分明是炫耀。“奉孝,你這話置南陽本草堂的名醫於何地啊。”

    郭嘉忍不住放聲大笑,終於恢復了荀諶印像中的放蕩不羈。荀諶暗自鬆了一口氣,問道:“伯求先生可好?張仲景花了那麼多心思才把他治好,在你們這兒關上幾月,又快廢了吧?”

    “還好,待會兒領你去見他。他可是一個餌,我們用他釣了幾百個遊俠兒,補充了義從營的損失,怎麼能輕易讓他死。”

    荀諶含笑點頭,佯裝看不出郭嘉的戲謔。被郭嘉抓住的那幾百個遊俠兒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江淮遊俠兒。這一帶本來就是易於隱匿之地,何顒被擒後,曹昂、劉和都派安排人劫過獄,還有一些遊俠兒自己組織起來,但他們都沒能得手,反倒有不少人進入汝南後,被汝南的新氣象吸引,轉而投軍了。

    不用說,郭嘉就是幕後主使,有許禇、典韋協助,沒幾個遊俠兒能逃脫他設下的羅網。荀諶忽然一驚,那些逃回去的遊俠兒會不會是被郭嘉抓住策反,又故意放回去的細作?這些人有不少在軍中任職,有的還被委任以情報收集,如果是郭嘉安排的暗椿,那可是隱患啊。

    荀諶不安起來,一時出神。是立刻趕回去親自處理,還是寫信回去讓劉和處理?這些都是他的職責範圍,他並不想讓劉和插手。更何況出現了紕漏,他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如果能悄悄的處理好,那當然是最好的結果。可是還沒見到孫策,他不能輕易離開。孫策遲遲不見,會不會是故意為之?

    荀諶越想越多,越想越不安,心裡七上八下,連郭嘉問他的問題都忘了。

    郭嘉也不催他,默默的飲著漿。

    牛車緩緩向前,葛陂附近有工坊,行人、車輛都非常多,這裡的路維持得也非常好,荀諶幾乎感覺不到一點顛箥,不知不覺,他們進了一個軍營,郭嘉下了車,領著荀諶向前走去。轉過兩個彎,荀諶一眼看到兩架高大的投石機,長長的梢桿足有十丈,一頭粗,一頭細,粗的一頭比一抱還要大。梢桿是拼接起來的,梢桿上有十道繩索捆紮,像竹節一般。

    “這是……”

    “巨型拋石機。”郭嘉漫不經心地說道:“攻守兼備的利器。”

    荀諶眼珠一轉,明白了郭嘉領他來看的意思,不禁笑道:“原來如此,那奉孝能不能領我去看看石彈的作坊。這麼大的拋石機,一定也要用更大的石彈吧?這石彈多少錢一枚?幾千,還是幾萬?”

    郭嘉笑而不答,領著荀諶向前走。他們走了很遠,直到那巨型拋石機在視野中都變成了一個黑點,荀諶才看到一堵牆,一些工匠正赤著上身,汗水淋漓的忙碌,旁邊散落了不少土坯和碎石。荀諶意識到這裡就是拋石機的假想目標所在地,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回頭再看了一眼。

    “這有多遠?”

    “三百步。”郭嘉指指那堵正在修復的牆。“攻擊城門用的。不用石彈,用鐵彈,有三種規格:一百石,一百五十石,二百石。命中的話,一發破門。”

    荀諶的臉抽搐了兩下,強笑道:“那多少發才能一中?”

    郭嘉皺著眉,咂了咂嘴。“這就是現在攻關的問題,不同的彈丸命中率相差比較大,二百石的能五中一,一百石卻只有十中一。但二百石的射程只有三百步,再遠就不行了。一百石的可以遠達五百步,只是命中率更低,只有三十中一。”

    荀諶看看那堵牆,又看看郭嘉。“奉孝,你說的是中這堵牆,還是中城門?”

    郭嘉回頭看了他一眼。“當然是城門,我剛才沒說嗎?城牆能打中,但沒法擊破,實際意義不大。”

    荀諶的臉頰抽了抽,想笑卻沒笑出來。“奉孝,厲害,厲害。三百步外,一百石的鐵彈十中一,二百石的鐵彈五中一,這準頭簡直是百步射柳,天下第一啊。”

    郭嘉靜靜地看著荀諶,直到荀諶不笑了,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百步射柳談不上,天下第一嘛,當仁不讓。”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7-5 00:26
三國小霸王 第1136章 改變

    應荀諶之請,郭嘉安排了一次二百石試射。模擬城門還沒修好,所以只能看看命中率。

    命中率與郭嘉說的有些距離,第八次試射才命中目標。不過郭嘉和輜重營的射手們都沒什麼表示,他們很平靜,射手們聚在一起有說有笑,不時冒出一些荀諶聽不懂的術語,郭嘉則帶著荀諶上了車,趕往下一個目的地。

    “想去哪兒?”郭嘉說道。

    “聽說平輿的軍械很堅利,我想去看看。”荀諶臉色有些白,神情不是很自然。

    “看可以看,但是你應該看不出什麼門道來。如果要我推薦的話,我推薦你去水師大營,看看我們的新船,絕對和巨型拋石機一樣震撼。”

    “反正也不著急,先去看鐵作,再看水師。”

    “好。”郭嘉也不堅持,敲敲車壁,通知車夫去鐵作。

    荀諶慢慢恢復了鎮定,他笑笑。“奉孝,那巨型拋石機的威力是不小,可是命中率沒你說的那麼高啊。”

    郭嘉垂下眼皮,看著手裡的竹杯,沉默了片刻。“友若,這個問題可能有點複雜,我未必能給你解釋清楚。如果你想深入了解,最好是去找徐公河。不過他未必肯見你,還是我給你簡單解釋兩句吧。巨型拋石機所說的五中一、十中一並不是指每五次發射就一定能中一次,而是指一種可能性。如果我們試射幾十次、幾百次,結果會和五中一、十中一非常接近,但是試射幾次時,偏差會比較大。”

    荀諶皺著眉,沉吟不語。郭嘉說的,他能懂一些,但又不是完全懂。他懂一點算學,但沒研究到這麼具體的問題。

    見荀諶這副表情,郭嘉估計他沒聽懂,接著說道:“我們打個比方吧。如果試射一次,那可能有兩種結果。中,或是不中,對不對?”

    “對。”

    “那我們能不能說,巨型拋石機的可能性是二中一?”

    荀諶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不過他明白了郭嘉的意思。幾次試射不能代表命中率,郭嘉並沒有說謊,只是這次試制次數不夠,偏差有些大。如果次數足夠多,這個數字會越來越逼近郭嘉所說五中一、十中一。不過,在戰場上也未必有機會驗證這個說法,就算偏差再大一些,比如說三十中一吧,哪怕前面二十九次都沒有命中,只要一次命中,城門必破無疑,也不用接著試射第三十一次了。

    對這一點,不用郭嘉強調,他也能堅信不疑。

    按照剛才試射時的速度,試射三十次大概也就是一天時間。換句話說,孫策如果用這種巨型拋石機攻城,一天之內就可以破門。這是一個堪稱驚人的能力,一旦出現在戰場上,這可能會改變整個攻城戰法,而盱眙城很可能這次改變的見證者。

    荀諶越想越多。其中一點就是剛才用的鐵彈。那些鐵彈表面坑坑凹凹,顯然用過不止一次。如此猛烈的撞擊,通常鐵彈根本承受不住幾次,就算不裂為幾塊,也會崩掉一部分。可是那些鐵彈除了表面的小坑幾乎看不出有大塊崩裂的痕跡。這麼大的鐵彈是不可能用百煉鋼的技術進行折疊鍛打,只能澆鑄。如果鑄造的鐵彈都有這樣的韌性,那平輿生產的軍械就更不用說了。

    這都是技術差距啊。荀諶越想越緊張。他看著對面泰然自若的郭嘉,有點相信郭嘉的誠意了。郭嘉的確沒有說謊,他們的確有速勝的能力,孫策不答應劉和的講和,只肯接受劉和的求和是有底氣的,絕非狂妄自大。當然,有實力未必就一定有施展的機會,時間是關鍵,如果袁紹攻擊豫州的行動足夠迅速,孫策未必有時間騰出手來攻擊劉和。這可能就是孫策要逼劉和投降的原因所在,否則他完全可以兵臨城下,臨陣迫降,而不是用這樣的方法給他施加壓力。

    劉和還有機會。

    荀諶暗暗寬慰自己,有意無意地與郭嘉說起了閒話,藉以平復自己剛才被巨型拋石機激起的波瀾。

    ——

    孫策走進軍謀們的船艙,看了一眼,沒找到郭嘉,便問了一句。“仲嗣,郭祭酒還沒回來?”

    當值的張承站了起來,躬身道:“還沒有,將軍需要我去請他嗎?”

    “不用,有沒有新消息來?”

    “暫時還沒有。不過祭酒吩咐過,這幾日有重要消息到,一到就給將軍送去,不准有耽擱。”

    孫策點點頭。既然郭嘉已經安排好了,他就不用擔心了。他麾下軍謀雖然有三十多個,但有經驗的軍謀大多因功陸續分配到各部去了,剩下的人以新人居多,真正能把關能力的還是郭嘉和龐統。閻行成親,龐統看得眼熱,也盤算著趁這次休整把親結了,這兩天趕去南陽了。郭嘉去和荀諶交涉,他手下就沒有人掌握機密,只能由張嗣暫時頂上。

    孫策也是難得有空,和張承聊了幾句。“在平輿還適應吧?”

    張承不卑不亢,從容回答。他們舉家遷到平輿有兩年多了,生活得非常安定。張昭做汝南太守,沒什麼突出的功績,但也沒出什麼大亂子。去年劉和入境,算是一場大劫,張昭原本打算引咎辭職,卻被孫策否決了。他們兄弟也過得很安定,他的弟弟張休還在讀書,他早兩年,已經出仕了,在太守府做了幾個月,現在又被孫策招到軍謀營。他剛接觸軍事,有很多東西要學,不過他年輕,腦子靈活,又能吃苦,學起來很快,這才兩個月時間就被郭嘉提拔為當值軍謀。

    “令尊還滿意吧?”

    “家父很少誇獎我們兄弟,不過不批評就是誇獎,我想他應該是滿意的。”張承難得地笑了一聲:“不過他真正滿意的還是我從兄。”

    孫策很驚訝。張承的從兄張奮不喜歡讀書,卻喜歡機械技巧,去了一趟南陽後,不顧張昭的強烈反對,放棄了經學,一心投入木學研究。他進步很快,兩年前就做了黃月英的助手,負責新船的監製。黃月英去吳郡後,他去吳郡數月,幫助黃月英帶出一支工匠隊伍後就返回平輿,現在是平輿木學堂的負責人。

    張奮的成績很好,但張昭卻對他當初的決定一直不快,聽說有近一年時間都沒和張奮見面。現在聽張承說張昭對張奮最滿意,孫策很好奇,也想多聽聽原因,他很想知道張昭改變態度的根本原因。照理說,張昭這個年齡和地位的人是很難改變觀念的。

    “說來聽聽。”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7-5 14:53
三國小霸王 第1137章 本與末

    孫策經常和軍謀們聊天。他們年齡差不多,有的比他還大幾歲,知道君臣有別,但嚴格遵守的不多,於他而言,這是發乎自然,於其他人而言,既可以說他是輕佻無威儀,也可以說他平易近人,關鍵就看你怎麼看。反正嘴是兩張皮,怎麼說都有理。

    好在孫策屠門的凶名在外,真敢和他隨便的人還真不多。張承算是其中之一。張昭教授孫策的弟妹讀書,有時候孫策也去聽講請教,執子弟之禮,張承和他有同門之誼,也知道孫策是個什麼樣的人,並不懼怕他。他能在孫策幕府中迅速崛起,也有這個原因在內。

    人脈也是資源,而且是非常重要的資源。在這方面,張承有著別人難以企及的先天優勢。現在孫策主動找他聊天,談的又是他父親和從兄的事,他當然要好好表現一下,無需誇張炫耀,娓娓道來即可。

    張昭對張奮的選擇一直耿耿於懷,直到今年年初。劉和等人入境後,各地都蒙受了重大損失,不少地方出現了糧食短缺的情況。為了盡快恢複生產,不影響春耕,太守府下令賑濟百姓。張昭四處奔走,想盡各種辦法籌集糧食,從世家、豪強手中借,從依附劉和的世家、豪強手中搶,將沒有被劫的縣調撥,最困難的時候甚至派人去潁川求援。

    籌集糧食的辦法有很多種,但歸根到底,還要運到受害百姓的手中。運輸無非兩種:一種陸路,一種水路。陸路用車,水路用船。車載重小,用人多,但是能適應不同地形。船輕重大,用人少,但受限於地形。就在張昭猶豫不決的時候,張奮出現了,他拿出一張規劃好的路線圖,請張昭下令各地按圖轉運。

    張昭開始沒當回事,死馬當作活馬醫,就按張奮說的去做了。結果發現,這個看起來雜亂無章的網絡運行得非常好,不僅相互之間干擾,也將沿途鄉裏的負擔做到了基本均衡,沒有出現某地負擔極重,而其他地域地沒負擔的情況。更重要的是,張奮設置了幾個集結點,要求各縣將糧食運到那裏就行,不需要直接運到目的地,剩下的任務由他安排的船隊負責。

    他安排的船都是新船,載重多,操作簡便,還有一定的防護能力,即使遇到小股盜賊都可以自保。

    總而言之,張奮用他的聰明才智向張昭證了一點:做技術一樣可以造福百姓,而且立竿見影,效果極快,不需要期年就能見效。在隨後的春耕中,張奮主持的木學堂又拿出了幾件新農具,尤其是改進後的犁,只用一頭牛,一個人操控,解決了轉向不便的缺點,效率也高,一人一牛,一天能耕五六十畝。不僅能耕地形規整的大田,還能耕陂畔坡前的不規整小田。因為這些發明,汝南今年雖然逃失了不少人口,但耕地空餘的卻不多。

    有糧心不慌。春耕的及時順利進行不僅保證了秋收的可能,也對穩定人心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減輕了張昭的負擔,也讓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木學堂的作用,不僅僅是做幾件新奇產品這麼簡單。

    孫策很滿意,但是也有疑問。若非張承提起,他絲毫不清楚張奮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張昭一句都沒提過,袁權也沒提過。按理說,木學堂雖然歸太守府統屬,但大部分技術成果要經過作坊批量生產,袁權、麋蘭應該很清楚。

    張承笑了。“家父說,從兄的事值得嘉獎,卻不得鼓勵。他能有今天,是有學問做底子,不會偏離聖人之道太遠。如果大加推廣,世人會以為有捷徑可走,捨學業而就技巧,看起來可得利於一時,可是長遠而論,對他們個人的發展不利。不論是為工為學,當知本末,先讀幾年聖人經典還是有必要的。”

    孫策也笑了。他並不反對張昭的觀點,他們沒有本質上的分歧,只是在比重上有所不同而已。況且以張昭的身份,能有這樣的認識已經不容易了。在張承等人的面前,不宜對張昭有太多批評。有什麼意見,他可以直接找張昭談,也可以私下裏和張承說,讓他轉告。

    說了幾句閑話,孫策踩著輕鬆的步伐,回到自己的主艙。想了一會,他來到臥艙,袁權、尹姁都不在,麋蘭一個人在看書,看得很入迷,居然沒聽到孫策的腳步聲。孫策走到她身後,探頭看了一眼,有圖有文,圖上是一男一女,正在做羞羞的事,從旁邊畫的樹來看,好像還是在野外。孫策伸手摟住麋蘭的腰,將下巴擱在她肩上,手自然而然的插入她的衣襟,攀上了高峰。

    “喲,什麼好文章,看得這麼入迷?”

    麋蘭嚇了一跳,連忙將手裏的書卷收起來,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道:“夫君,我……我侍候你沐浴。”

    “不著急。”孫策嘿嘿笑了兩聲。“說說,研究的什麼學問,怎麼這麼興奮?”一邊說著,一邊用指頭輕撥麋蘭胸前挺立的兩點。麋蘭是新婦,正是嚐髓知味的時候,被孫策挑逗了兩下就身酥體軟,站立不住,只能靠在孫策懷中,面色潮紅,雙目含春。

    “夫君想知道嗎?”

    “想啊。”

    “那就讓妾身侍候夫君沐浴,然後演示給你看,可好?”

    “求之不得。”孫策一邊說,一邊解開麋蘭的外衣,將她攔腰抱起,向準備好的浴桶走去。“先洗個鴛鴦浴,然後到床上慢慢研究。實踐出真知,盡信書不如無書。”孫策突然想起自己的來意,有些猶豫,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時候提張昭那老學究未免破壞氣氛,明天再說不遲。

    麋蘭摟著孫策的脖子,羞不自勝,卻又向往不已。她嫁給孫策為妾也有幾個月了,但與孫策獨處的時候並不多,今天一個人面對孫策,既緊張又興奮,一雙妙目偷偷盯著孫策,見孫策眼中閃過一刹那的猶豫,微微一愣,有點擔心,怯怯地問道:“夫君,你有事?”

    “沒事。”孫策笑道:“我就是想知道這文章是誰寫的,既然是刻印出來的,想必不是一件兩件,也不是俗手所為。看那圖樣,形神俱肖,應該是名家吧。”

    麋蘭嘻嘻一笑。“你猜。”

    孫策猜不出來,一手抱著麋蘭,一手翻開文卷卷首,只見卷首寫著七個漂亮的篆書:天下至道談圖釋,後面有幾個小字:陳留蔡氏署,不禁一愣。

    “蔡大家?”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7-5 18:21
三國小霸王 第1138章 天下至道

    《天下至道談》是醫書,屬於養生書的一種,以至道為號,是因為漢人對性不僅不避諱,反而很推崇,房中術不僅與生育有關,也是夫妻和諧、家庭和睦的重要組成部分,更是關係能否健康甚至長生的神仙道。閨中女子閱讀、收藏此類書籍很正常,比這更直接的也不稀奇,可是以蔡琰的身份,親自為這樣的房中書作圖作注,那就不一般了。

    這堪比唐伯虎畫的春圖。當然,雙方境界有高下,唐伯虎只是技法高超,本質上還是將女人物化的一種男子心理,蔡琰應該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她更多的是學術研究。

    可孫策還是對蔡琰進行這種學術研究感到好奇。他抱著麋蘭坐回書案前,一邊翻閱理論,一邊在麋蘭身上實踐。麋蘭面紅耳赤,根本沒法好好回答問題,有些氣惱,伏在孫策肩上,輕咬他的耳垂,氣喘吁籲。

    “夫君,你到底要哪樣?”

    孫策指指其中一幅圖。“我要你這樣。”麋蘭偷空看了眼,頓時扭捏起來。“這……這太羞人了。”

    “不羞,不羞。”孫策說著,雙手將麋蘭舉起,轉了個身,讓她背對自己,坐在自己懷中。麋蘭穿的衣服本來就不多,又是閨中之衣,若隱若現也就罷了,裡面還是真空的,孫策只要將她的衣服撩到腰隙,再解開自己的外衣,兩人就能肌膚相接,親密無間了。麋蘭分開雙腿,跨坐在孫策腿上,感受著孫策的堅挺火熱,還沒有真正開戰,已經濕了一片。

    “你不乖喲。”孫策摟著她,手指在她的小腹上游移,調笑道。

    “夫……夫君,別讓我……出醜。”麋蘭意亂情迷,舉起雙手,反抱著孫策的頭,扭頭親吻孫策,鼻息粗重,香氣裊裊。她人如其名,體有淡香,尤其是動情的時候更是濃郁。

    “你一點也不醜。”孫策回吻著她。“尤其是現在的你,最美了。”

    “真的嗎?我……我也覺得很美。”麋蘭抱著孫策,纖腰輕擺,開始還有些生澀,慢慢就熟練起來。她櫻唇微張,吐息如蘭。孫策心動不已,本想長驅直入,但他來到這個世界幾年,在袁權的引導下,對房中術也有了一些認識,知道這時候耐心很重要,幸福就像酒,釀得越久越香淳,如果難像九醞釀一樣九交而不洩,能不能與神明溝通不清楚,但那種內外通透的舒暢絕對不是吃快餐能夠比擬的。

    心理學上也有類似的道理,越是能控制自己慾望的人越有機會享受成功。控制不住自己慾望,反而被慾望控制住的人大多走不遠。以往袁權在的時候,大多是由袁權控制節奏,他只要享受就好。今天袁權不在,麋蘭又是新手,他當然要控制住節奏,不能壞了一世英名。

    孫策一邊配合著麋蘭,一邊翻看著那部《天下至道談圖釋》,這篇文章原本並不長,只有幾百字,最多不過千,蔡琰引註的文字比正文還要多,又配了圖,合起來也是長長的一卷。在卷尾,蔡琰還寫了一個尾跋,縱論目前存世的房中書,比較優劣,儼然是一副房中書的集大成之作。

    孫策一邊看,一邊和自己記憶中的相關知識對比,他驚訝地發現,雖然這文章中不乏臆測空想的成份,但大部分結論卻與實踐不謀而合。這也是經驗學術的通病,不唯中醫。理論有方鑿圓枘、牽強附會之嫌,結論卻符合實際,經得起推敲。而且與孫策以前偶爾翻過的房中書相比,蔡琰這部書已經有了很多創見,糾正了不少謬誤。

    如果強行做比較的話,大概和王充的《論衡》類似,雖然邏輯還不夠嚴密,雖然論據脫離不了這個時代的局限,但已經看到了理性的萌芽,已經看到了對既往觀念的批判。

    不愧是讀過《論衡》的人啊,不愧是這個時代最適合做學術研究的人。如果沒有讀過《論衡》,蔡琰未必有這樣的思路,如果沒有博覽群書,蔡琰未必有這麼廣的知識面。如果沒有足夠的聰明,蔡琰未必能綜合百家學術,成一家之言。

    當然,如果不是他的到來,改變這個時代的風氣,蔡琰也不會留心這樣的學問,寫出這樣的作品。這部書的問世,他的作用更加隱秘,卻不可或缺。

    孫策看得津津有味,還有一些小得意,卻苦了麋蘭。孫策還沒看完,麋蘭已經連戰連敗,潰不成軍,靠在孫策肩上直喘,渾身綿軟無力,連說話都斷斷續續。

    “夫……夫君,你……你今天怎麼……堅持這麼久?”

    “很久了嗎?”孫策這才發現自己唐突了美人,連忙將書放下,雙手抱起麋蘭,讓她轉過來,面對自己。看著面前那對挺立的山峰,孫策忍不住低頭吻上了去。麋蘭宛轉嬌吟,雙手抱緊孫策的脖子,兩條長腿纏住孫策的腰上。麋蘭身形不如袁權高挑,孫策像抱嬰兒一般,一手托著她絲滑的翹臀,一手托著她的背和脖子,輕抽慢送。

    “夫君,夫君,我不行了,我不行了。”麋蘭連聲求饒。

    “那我怎麼辦?”孫策很無語。

    “九交不洩,正是通神明的好機會,難得一次,豈能浪費了。”袁權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幾分戲謔。孫策回頭一看,這才發現袁權不知什麼時候坐在榻邊,正紅著臉,笑盈盈地看著他們。麋蘭驚呼一聲,將頭埋在孫策懷中,不敢見人。孫策也有些不好意思,老臉通紅。

    “姊……姊,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你將她轉過去,用聖人懷玉式的時候,我就進來了,見你們用功,沒敢打擾你們。”

    “是嗎?”孫策揚揚眉,抱著麋蘭坐在袁權身邊,一手摟著袁權的腰,手順貼著她的小腹滑了下去,觸手一片泥濘。“姊姊,百聞不如一見,百見不如一行,不如我們一起用功吧?”

    袁權紅著臉,將孫策推開,指頭一點孫策的額頭。“九交不洩,這麼好的機會,你捨得浪費,我還捨不得呢。快躺下,調整吐納,我幫你按引一番,哪怕是一窺妙境,也對你的修行大有好處。大戰在即,你的境界提升一分,我們的將來就多一份希望。”

    見袁權說得不容置疑,孫策只得依依不捨的收回手,放開麋蘭,躺在榻上。袁權安頓好麋蘭,強忍著情動,一板一眼地幫孫策按摩起來。她的手法精熟,孫策原本還有些不情願,沒過一會兒,他就放鬆下來,進入一個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狀態。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7-6 00:17
三國小霸王 第1139章 金聲玉振

    月色迷濛,葛陂波光粼粼。清風徐來,水波不舉,星星點點的燈火照映在水面上,像金色的星星閃爍。

    荀諶坐在飛廬上,看著安靜的水師大營,呷著酒,想著郭嘉說的話,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你們真有萬石大船?”

    郭嘉打了個哈欠,沒理他。同樣的問題,荀諶已經問了三遍。他不是不相信他的話,他是不敢相信。就算讓他親眼看到,他也未必能相信。在他看到這兩千石的船時,他就是這副表情。

    兩千石的樓船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漢武帝在昆明池造樓船時,就有比這更大的樓船,高達十層。區別只在於漢武帝那艘樓船只能看,不能用,最多在昆明池裡轉轉,風大的時候還是收回去,要不然就會翻。而葛陂的兩千石船卻能自由航行,不懼風浪。

    這正是荀諶驚駭的原因。汝潁水路交通發達,通常用的船都在千石以下。即使如此,船的運載能力還是遠非陸路可比。一輛鹿車最多只能載二十石,還需要有人牽引,現在改用四輪車,載重量大幅提升,一輛標準的四輪牛車可以載五十石,也只是中型船的十分之一。現在孫策造出了兩千石的大船,載運量翻倍,需要的人力卻幾乎沒怎麼辦,他是怎麼做到的?

    還有萬石大海船,荀諶想想就覺得腦仁疼。人馬未動,糧草先行,雙方在運輸能力上的巨大差距就代表著雙方持久作戰的能力,一旦解決了這個問題,持久戰對進攻方的壓力就會大幅降低。更何況孫策似乎不需要圍城,他有巨型拋石機。

    這兩千石的船是用來裝拋石機的吧?荀諶沒好意思問,自己估了一下,一艘兩千石的船應該能裝兩架巨型拋石機。也就是說,孫策完全可以在平輿把巨型拋石機造好,裝船,直接運到戰場,兩天內就能使用,三五天時間就能攻城得手。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戰場的規則就已經被打破,他們這些按照舊規則制定作戰計劃的人都將被無情的淘汰。憑藉計謀,也許能取得一兩次勝利,但改變不了大勢。

    “你們的萬石海船在哪兒?我還是想親眼見識一下。”荀諶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咬咬牙。“否則我自己都不信,怎麼能讓劉公衡相信?”

    “這我就沒辦法了,你肯定可以見著,但現在不行。”郭嘉調侃道:“不過,你可以猜一猜。”

    “猜什麼?”

    “猜我們的萬石大海船在哪兒。”

    荀諶盯著郭嘉看了又看。郭嘉沒有瞞他的意思,他很享受這種感覺。荀諶相信,如果可能,郭嘉一定不介意讓他親眼看看萬石大海船。這半天時間,郭嘉言出必踐,他想看的郭嘉都帶他看了,只是很可惜,他對技巧沒什麼研究,除了驚駭,真正的收穫非常有限。也許這正是郭嘉願意讓他看的原因——如果他精通技巧,郭嘉就不敢讓他看了。

    荀諶有一種淡淡的羞辱感,只是此時無暇顧及。

    “渤海?”

    “雖不中,亦不遠矣。”郭嘉笑笑。

    “幽州?”荀諶心中一緊。“涿郡、漁陽還是遼東?”

    郭嘉大笑。“這個我也說不准,做生意嘛,哪裡有生意可做就去哪裡,沒有一定之規。”他收起笑容,神情凝重起來。“友若兄,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既然離開了鄴城,想必對袁紹也失望了。沒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但也只是不僵而己,死卻是已經死了。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大廈將傾,連鳥雀都知道另擇巢穴,何況友若兄這樣的智者?劉和非明主,下邳非立國之地,友若難道想和他共生死,浪費這一身才華,曳尾於泥途?”

    荀諶輕輕嘆了一口氣,目光閃爍不定。

    背後傳來輕快的腳步聲。郭嘉回頭一看,見周泰站在舷梯口,面色平靜,手卻在胸前打著手勢,這是有緊急軍情的意思。郭嘉心中一動,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友若兄,我該說的都說了,你自己慢慢思量,反正離月底還有幾天,不用著急。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荀諶也起身,與郭嘉一起上了岸,拱手告別,各自上車。郭嘉一上車就拉上車門,牛車隨即起動。荀諶看在眼裡,心中一陣陣不安。如此緊急,想必是重大消息,只是不知是喜是憂。他在劉和身邊也有如此地位,可是和郭嘉相比,他對天下形勢的左右能力相去不吝千里。這不是他和郭嘉的差距,而是劉和和孫策的差距。幾個月不見,他們之間的形勢已經逆轉,再過幾個月,他恐怕想見郭嘉一面也不可得。

    荀諶心中惆悵,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郭嘉上了車,從車窗裡看了一眼荀諶,嘴角輕挑。“什麼事?”

    “剛剛收到麋先生的消息,將軍正在召集軍謀議事,請祭酒立刻回去。”

    “看到簡報了吧?”

    “當今是張承當值,我不清楚,也是聽到將軍召集軍謀議事的命令才知道的。”

    郭嘉沒有再問,閉上眼睛養神。牛車不快,但是很穩,郭嘉趁此機會整理了一下思路,又分析了一下麋竺送來消息的幾種可能,以備待會兒討論。牛車停住的時候,周泰率先推開門,跳下車,擺好踏板。郭嘉下了車,跟著周泰向等候在案邊的小船走去。

    一個軍謀迎了上來。“祭酒,剛剛收到麋先生消息,他與公孫瓚達成易馬協議,公孫瓚搶劫胡市,引起胡人反抗,劉虞召集各郡人馬,準備攻擊公孫瓚,漁陽太守劉備也在受召之列。冀州暫時還沒有消息。”

    郭嘉愣了一下。“公孫瓚想幹什麼?這時候還想做無本生意?他有沒有腦子?”

    軍謀苦笑一聲。“將軍也是這麼說。”

    郭嘉沒有再說什麼,鑽進船艙,喝令開船。輯士奮力撥輯,小船箭一般向湖中央的樓船駛去。不一會兒,來到樓船前,周泰早就舉起軍謀處的燈籠,樓船上放下舷梯,郭嘉快步上去,有人在舷梯處等著,將郭嘉拉了上去。

    “主艙正在收拾,將軍在臥艙。”

    郭嘉二話不說,直奔臥艙,剛到門口,艙門就拉開了地,袁權看了郭嘉一眼,側身讓開。

    “將軍,郭祭酒來了。”

    “奉孝,快進來。”孫策的聲音響起。郭嘉愣了一下,走到正在對著鏡子整理衣服的孫策面前,打量了他兩眼。“將軍,你最近修的什麼道?”

    孫策不解。“你說什麼?”

    “你的聲音有金聲玉振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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