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7564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0 20:28
第八百六十八章 佛光

    皇太后和他隔著至少有百丈的距離,但當魔宗氣海深處這朵灰黑色的花朵綻放開來的剎那,皇太后卻是感知到了什麼,霍然朝著他看來。

    魔宗面色平靜的和她對視,宛如什麼都沒有發生,緩緩點了點頭,道:「可以了。」

    皇太后的目光劇烈閃動了一下。

    她心中的疑慮只出現了短短的一瞬,對何修行這名弟子的殺意超越了一切。

    她抬起手來,朝著頭頂的虛空按了按。

    唰!

    一道皎潔的光束透過了雲層,落了下來。

    這道光束明亮而不刺眼,就像是月光。

    當!

    在這道光束從無盡的虛空墜落的剎那,遠山之中某物被牽引,發出了一聲震鳴。

    這震鳴極為清脆,是鐘聲。

    「是昔日三清殿的清欲鐘,鎮宗法器。三清殿在晨時響鐘,是為道門晨鐘,只響一記,便可為方圓數十里的所有道門修士收斂心神。」觀秋颱上的白衣老人一直坐看風淡雲輕,此時這鐘聲傳來,他的面色都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鐘聲也就響了一記,但是高空之中,卻有無形的韻律在波動,

    子云所在的這半座城的修行者都都受到了影響,感覺神魂震動,思緒有些紊亂。

    這鐘聲來自城南山中深處,這一聲鐘聲剛落,城北某處突然也「咚」的一聲,響起一聲鼓聲。

    這鼓聲一起,天空之中的雲氣都似乎驟然平靜下來,這些雲氣受到某種元氣波動的影響,在空中形成了一片片有序的梯雲。

    「這是什麼法器?」

    白衣老人都是徹底愕然。

    方才的清欲鐘明顯是有人借了皇太后的力量在操持,影響這個殺局之中所有人的神識感知,這在修行者的歷史上也是罕見的大手段,但這鼓聲平和,給他的感覺卻沒有任何殺伐之意,然而這鼓聲借音波影響的天地元氣的範圍,卻甚至凌駕於清欲鐘之上,給他這種旁觀者都一種十分危險的感覺。

    也就在這一剎那,城中的無數地方響起了宏大的聲音。

    這些聲音來自建康城中的數百佛寺!

    這些佛寺之中,有無數僧人隨著這鼓聲的響起而同時頌經!

    沒有人能夠聽清這些僧人頌經的內容,只是一種宏大的聲音在這城中共鳴,就像是漫天的神佛在吟唱。

    白衣老人的臉色都徹底的變了。

    這些宏大的聲音震動著天地,就像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巨大法陣,一波波的元氣波動在天地之間交織,天空之中的梯雲都如同變成了一道道大符,竟然是整個天空都隱隱透出金光。

    在這樣宏大的頌經聲裡,魔宗氣海深處的那朵灰黑色的花朵都受到了影響,一些細微的晶塵從花朵的表面不斷灑落,每一顆細小的晶塵都對他的氣海造成了很大的衝擊,都在他的氣海之中形成了一道轟鳴的巨浪。

    魔宗的氣海不斷的震盪,但他的面色卻反而越來越為鎮定。

    這場殺局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他也不需要堅持多久,就能看到這場豪賭的最終結果。

    「真是宛如神蹟啊。」

    建康城外的某處山間小道中,一名青衣修行者發出了由衷的感嘆。

    這名青衣修行者看上去不過三十有餘的年紀,他的膚色白皙,五官普通,普通得就算是行走在街頭,也恐怕根本不為人注意。他的身後卻是有兩名身穿明黃色袍服的皇宮供奉。

    這兩名皇宮供奉看上去都已經五十多歲的年紀,然而不知為何,反而對這名看似極為普通的青衫修行者十分恭敬。

    這條山間小道往南,通向湖州。

    在他發出感嘆的時候,數輛馬車已經出現在了他和這兩名皇宮供奉的視線之中。

    「林大將軍,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別來無恙乎?」

    當這幾輛馬車中人也驟然感知到他們的存在而停頓下來時,這名青衣修行者笑了起來,「林大將軍,你們皇帝未曾讓你離開建康,你豈能說走就走?」

    「耶律蘭?」

    林望北的聲音響了起來,「想不到為了殺我,皇帝竟然連北魏的修行者都勾結了。」

    「林大將軍你此言差矣。」

    青衣修行者笑了笑,道:「你兒子林意可是勾結我朝長公主在先,身為手握重權的大將軍,裡通外敵。更何況殺父之仇,我豈能不報?」

    說到「殺父之仇」四字時,這名青衣修行者臉上的笑意便已消失,臉上全部都是猙獰的殺意。

    一聲嘆息從馬車之中傳出,「身為南朝將領,無論是在前朝還是今朝,自當奮勇殺敵。你父親是北方大將,我和我同僚血戰之下,付出許多同僚的生命才將之擊殺,結果南朝皇帝為了私怨,反而讓你這樣的北魏修行者來殺我,這是為人皇之道?」

    「在我看來,為皇者就越是需要他這種雷霆萬鈞的決斷,南朝皇帝的氣魄,倒是讓我都有些佩服。不過我到南朝來,也不是和你說理的。」耶律蘭厲聲道:「我只為殺你,當年我父親兵敗,被困龍馬山死於你們圍攻之下,現在我為父報仇,給你一個公平對決的機會。」

    「聖上連我的安危不顧了麼?」

    也就在此時,其中一輛馬車之中傳出了蕭淑霏的聲音。

    「你雖犯錯,但是聖上豈會不顧,他讓我們過來,便是要護你周全,帶你回建康。」兩名皇宮供奉齊齊對著蕭淑霏所在的馬車行了一禮,其中一名皇宮供奉恭謹的說道。

    「你們應該知曉我和林意的關係,若是你們強行如此,那我也只有自盡於此。」蕭淑霏平靜的說道。

    「聖上知道你性情,所以特意也托我帶了一句話。林望北雖然是前朝之臣,但和邊軍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宣威、明威、定遠三軍之中有不少將領都是他的舊部。而且他對邊軍佈防以及各地鎮戊都是極為熟悉,若是讓他到了北魏或是黨項,便是真正的大患。此人舉足輕重,若是你執意不聽要護佑於他,你和你父親都是蕭家骨血,他自然不會怪罪,但這養而不教之責,卻自然要算在你母親頭上,你若因此事而死,他也會下詔將你母親賜死。」另外一名皇宮供奉出聲,對著蕭淑霏所在的馬車不卑不亢的接著說道。

    「蕭衍真的是好手段,所謂仁皇,原來是只對自己蕭家人仁,對別人卻是不義。」林望北的聲音響起,帶著說不出的感慨,「看來是一定要和我兒陷入不死不休的境地。」

    「林大將軍您是聰明人。」那名皇宮供奉看著建康城中滿天的佛光,誠懇的說道:「且不說您,便是今日林意大將軍的師兄死在建康,林意大將軍又豈能善罷甘休。而且恕我直言,林意大將軍雖是劍閣之主,坐擁黨項,但在南朝畢竟根基尚淺,坐實了叛國之罪,連民心都是盡失,又有何能力回到南朝爭雄。所以我勸林大將軍您看在蕭家之女對林意大將軍的情分上,束手就擒,或許聖上能夠額外開恩。」

    「你們今日來,恐怕最好便是生擒帶我回去,如此一來,便又可以此逼迫林意。」林望北笑聲響起,「當年蕭衍登基,諸多前朝舊朝都是流放在邊地,在邊地也不過分逼迫,好生養著,以此便威脅前朝這些舊臣的家人和部下。這種手段,蕭衍用得是最為順手。我今日固然無法逃走,但豈能讓他如意?」

    聽到林望北說道這句,耶律蘭和兩名皇城供奉都是目光微微閃動,但馬車之中蕭淑霏卻是色變,一聲驚呼,「不要。」

    「轟!」

    然而也就在此時,林望北所在的那輛馬車已經四分五裂,馬車被內裡的氣勁炸裂的剎那,耶律蘭和兩名皇宮供奉只看到林望北端坐其中,一副安然處之的模樣。

    只在下一剎那,林望北的氣海炸裂,整個人崩碎開來。

    看到這樣的畫面,耶律蘭冷哼一聲,也不再說話。

    一名皇宮供奉都是一聲嘆息,「倒也是剛烈。」

    另外一名皇宮供奉生怕蕭淑霏有失,馬上又行了一禮,道:「事已至此,請大小姐節哀,不要再牽累他人。」

    ……

    常熟渡口,一群腳伕登上一艘商船。

    等到商船開始航行,數名腳伕靜靜的躺在甲板上一角。

    「我這一生,佩服的人沒有幾個,但我兒看上的這蕭家大小姐,卻實在令我佩服得很。」一名中年腳伕微微抬頭,看向建康的方向,輕聲說道。

    明明此時,蕭淑霏馬車隊中的「林望北」已然粉身碎骨死去,但這名中年腳伕,卻赫然是另一個林望北。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1 17:49
平天策 第八百六十九章 大變

    她真是奇女子,怪不得當年齊雲學院那麼多佳人,林意卻偏偏對她心有所屬。」

    林望北身邊的幾名部將一陣默然,心中也是歎服。

    他們此時無法得知蕭淑菲那邊的具體情形,但按照之前得來的訊息,皇帝的確是早就已經知曉了他們的逃亡線路,若非蕭淑菲將計就計,他們根本不可能逃出建康。

    另外改設逃亡路線,並用一名死士假扮林望北,成功的吸引皇帝那邊勢力的注意,哪怕是蕭宏親自操刀,這也已經是很難做到的事情,更何況蕭淑菲一直受蕭宏管轄,她是既要瞞過蕭宏,又要瞞過皇帝,只能憑藉自己的力量在暗中行事。

    在這種情形之下能夠幫助他們順利逃脫,他們簡直是想都無法想。

    「她也是有心了。」林望北苦笑起來。

    以蕭淑菲所能動用的蕭家力量,不可能在短短數日甚至數十日之內完成,恐怕是許久之前,在他在邊軍獲赦獲准返回建康時,她就已經開始謀劃如何讓他安然逃離建康。

    人還未回,她便恐怕已經謀劃讓他走。

    之所以她會如此做,自然是因為她對蕭衍的瞭解遠勝於林意。

    當林望北獲准返回建康時,林意已經開撥去黨項,在林意的潛意識裡,恐怕林望北迴到建康,便意味著安穩,然而她卻十分清楚,林望北返回建康,除了自己困鎖在這座城之外,同樣也是對林意的枷鎖。

    她想去黨項常伴林意身邊,但她知道若是真和林望北同行,她和林望北便都不可能到達林意的身邊。

    她想替林意解除被脅迫之憂,所以她早早的開始為林意謀劃這一切。

    所以最重要之處,並不是她對蕭衍更多瞭解,而是始終心繫林意,她要林意安穩,她為林意解難,哪怕無法在林意的身邊。

    她能夠折服林望北和林望北座下這些修行者,林望北也明曉她對林意的深深愛意,只是越是明白

    ,此時他卻越是擔憂。

    按蕭淑菲的計畫,接下來皇帝會認為他已經死去,他和這些部眾便能安然的通過海域繞行至南朝和北魏的靠海邊境,然後他必要時便能在邊軍起兵,和林意遙相呼應。

    然而為了行蹤隱秘,接下來他們原本就儘可能先不和舊部聯絡,而且大船航行海上,聯絡更加不便,所以接下來很長一段時日,他們就如與世隔絕。

    蕭淑菲自然也不可能和林意聯繫,如此一來,她的計畫越是完美,那林意便恐怕越是會相信他已經被皇帝殺死,而且最令他擔憂的是,蕭衍在非常時刻往往會用非常的手段,所以他現在極為擔心林意對蕭淑菲誤解。

    「林意也不是莽撞之人,而且若是他看不清人,又豈會和蕭家大小姐心心相印,讓蕭家大小姐為他做這些事情。將軍您放寬心。」

    他身旁一名部將猜出了他此時為何事而憂,出言寬慰了這數句之後,這名部將望向建康的方向,忍不住輕聲道:「相比這些,我倒是反而擔憂林意這師兄的生死。林意這師兄何等氣魄,一人獨戰一座城,只是人力終有盡時。」

    「林意根基尚淺,拋開他自身修為和遠在黨項的軍力不計,他在南朝空有聲名,一時卻無法利用,隱於暗面的錯綜複雜的關係,卻恐怕還不如我。」

    林望北搖了搖頭,有些敬佩道:「但林意這師兄卻不同,他恐怕已是真正的深淵潛龍,已有以一人之力攪動天下風雲的能力。皇太后隱忍多年,終於發動殺局,但何曾又不是他等待多年的時機,在我看來,今日之南朝,就有大變。」

    「南朝之大變?」幾名部將心中都是一震,他們跟隨林望北許多年,對林望北熟悉到了極點,他們很清楚林望北一直是智謀遠優於修為的智將,而且他們也十分清楚,林望北很少會用這種言語來形容局勢。

    「之前我便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只是一直未想得清楚,但直到登船,我心中有關自身生死的

    念頭一鬆,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卻突然豁然而解。」

    林望北輕聲道:「若你是陳家…如此亂局,你當該如何?」

    這幾名部將呼吸驟然停頓,這簡直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他們的腦海之中也是如有閃電劃過,接著一個清晰的念頭瞬間浮現在心頭。

    在南朝,此時蕭家之下就為陳家,即便南朝和北魏徵戰開始之後,陳家將自己的力量盡數砸向邊軍,但到了這種時候,陳家卻依舊顯得太過沉寂,太過低調。

    尤其是在他們之前暗通邊軍時,他們幾乎沒有感覺到陳家勢力的插手。

    尤其到了現在這種時候,陳家的力量卻似乎也都沒有展現出來。

    所以今日若是有大變,這大變便應該來自於陳家。

    「陳家那位千金也是有情有義的人物,之前我在邊軍便有接觸,她舉薦林意進了南天院,而林意在眉山之中也救過她的命,以她所能,在這種時候,豈會不幫林意,不幫我?哪怕陳家真決議站在皇帝一邊,那便也應該對付我們才對。我們即便有蕭淑菲的幫助,恐怕也未必能夠如此順利的離開建康。」

    林望北此時也是已經徹底想明白,他臉上的神色也徹底古怪起來,「我原先只是想林意這名師兄選擇留在建康,只是準備好了自己逃脫的後路,只是想要讓所有人再記起當年的劍閣,記起當年的何修行是如何行事。但現在想明白了,這恐怕不是皇太后的殺局,而是改變整個南朝的大局。料想何修行是何等人物,連他和沈約離世時都未讓他這名弟子出手,可想而知,他這名弟子在他心中的份量。那他這名弟子何等人物,又豈會意氣用事,以他的氣度,隱忍無數年,這自然是驚天大局。」

    幾名部將都是說不出話,他們經歷過無數慘烈殺陣,也經歷過舊朝新朝的風波,但想到其中可能,他們還是忍不住心中震撼,臉色都不免有些蒼白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1 17:49
平天策 第八百七十章 熟悉

    無數僧人在建康城中頌經。

    整座城沐浴在漫天的佛光裡,無數修行者抬頭看著天空,無論參與了今日的殺局與否,他們的心中都是震撼到了極點。

    蕭衍登基之後,有說他的修為得自佛宗,所以自然大興佛寺,也有說他原先身為將領,又起兵奪位,所造殺孽太多,所以要廣建寺廟,也有說他想要以佛法仁治天下,然而無論是何種說法,都無法壓制此時這些修行者的聯想。

    難道從很多年前開始,從蕭衍建立這些佛寺開始,這些僧人存在的重要意義,就是為了這一座無比恢弘的大陣?

    沒有凌厲的殺機,然而這漫天的佛光,那無數音律帶起的震動,卻像是無數透明的甲冑一層層覆蓋在這片天地,然後將這片天地封印起來,和外界隔絕。

    所有外來的元氣不能進。

    任何人都是如此。

    這任何人雖然包括天下獨聖的皇太后,雖然她無法盡情的從更遠處汲取如山的元氣,然而她的修為境界畢竟凌駕於子云之上。而修為境界凌駕,便意味著她的體內有更多的真元可以調用。

    更何況還有清欲鐘。

    所有人的感知都出現了問題,然而清欲鐘卻似乎對皇太后沒有任何的影響。

    這是天下獨聖的時代。

    當漫天的佛光灑落,沐浴在佛光裡的皇太后最後那一絲疑慮都盡數消融。

    相對於這城中的所有人,她前所未有的強大。

    她緩緩的抬起了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她的身體開始發光,在所有人有些混亂的感知裡,她的身體不斷的變得龐大起來。

    子云的臉色有些發白。

    並非是因為恐懼或是情緒有激烈的變化,而是因為他的傷口一直在流血。

    他的遁法依舊是天下第一,但在清欲鐘的影響之下,他的感知卻慢了一些。

    這便意味著他無法在速度上領先於皇太后。

    唰!

    一枚降魔杵出現在皇太后的手中,她朝著子云虛空敲擊了一記,也不見有任何劇烈的元氣波動,但一股恐怖的衝擊波已經直

    接衝擊在子云的身上。

    數道青符顯現出來,啵的一輕響,這數道青符同時崩裂,他的身體不斷朝著後方急劇的倒退,雙腳踏在空氣裡,顯現出一個個星光腳印。

    魔宗出手,他伸出手指朝著前方的虛空划去,點點灰黑色的晶輝在他的身前也是形成了一張符。

    這張符形成的剎那,無數灰黑色的元氣隔著百丈的距離,直接在子云的身周顯現出來,變成一朵朵灰黑色的花朵。

    這些花朵如有生命,全部都朝著子云漂浮過去。

    子云雙眉微蹙。

    他身上流淌的血液再次飛起,變成無數道細小的血劍,劍氣縱橫,所有這些灰黑色的花朵全部都被攪碎。

    皇太后手中降魔杵毫無停留的虛空點去,子云身外那些破碎的灰黑色元氣之中驟然出現許多細碎的孔洞,噗噗噗噗…子云身上銀光流動,有無數奇異的銀紋在蕩漾。

    強大的元氣隨著這些銀紋的蕩漾釋放出去,子云身周的地面不停的炸開,形成一條條深深的溝壑。

    這殺局之中,即便是那些神念境的修行者都毛骨悚然。

    子云輕輕咳血,然而他的面色依舊沒有什麼改變。

    嗤的一聲裂響,漫天的佛光都似乎被刺出了一道縫隙,那刺天戮地的劍氣再現。

    魔宗一聲輕喝,他的身體劇烈震盪,每一次震盪之間,都有一團濃霧形成的黑影從他的身體裡透出。

    他的身體連震四震,便如有四個黑影從他的身體裡衝了出來,攔在他的身前。

    每一條黑影明明都是元氣凝成,然而每一條黑影卻都是雙手結不同法印,瘋狂的將周圍的空氣擰結在一起,形成透明的法盾。

    然而裂響似乎才剛剛從子云的身前響起,這四條黑影就直接被劍氣破開,魔宗身前氣息狂湧,他身上的衣衫上都湧出道道符紋,顯然不是凡物,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身上還是湧出了一道血光,他的胸口出現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劍痕,鮮血狂湧。

    皇太后的臉色也是驟然難看,這是何修行的本命劍,子云這一劍斬出,竟是兩道劍氣直接生成,一道斬擊魔宗,一道卻是直接

    斬到她的身前。

    十數片晶瑩羽毛般的本命元氣阻擋在劍氣之前,劍氣逐漸消散,並未能夠斬殺到她的身上,然而她的身體也是微微震動,本命元氣被消磨不少。

    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怒意從她的體內燃起。

    這柄本命劍應該是在何修行困於荒園之前便已交給子云,然而即便隔了多年,這柄劍重現時,依舊有隱然凌駕於她的本命元氣之勢。

    而當年,擁有此劍的何修行都被沈約壓制。

    「我看你還有多少血可流!」

    唰!她瞬間前行十餘丈,她左手牽引元氣,有無數潔白的枝蔓在她的左手之前急劇的生長,這些枝蔓不斷的抽引著週遭的元氣,不斷抽打在子云的身上。

    與此同時,她的右手持著降魔杵不斷的擊出。

    無數可怕的轟鳴聲在子云的身上和身前不斷響起。

    他的身體前方不斷出現明亮和黑暗交織的光影,就像是有一座座小山不斷鎮壓在他的身上,然後又迅速消失。

    子云的身體不斷的倒飛出去,他身外的元氣都如巨浪般不斷轟鳴,他的傷口之中鮮血不斷的噴灑。

    「直到此時,他還不走麼?」

    觀秋颱上,白衣老人都是眉頭大皺。

    不管子云還有什麼秘術沒有施展,但很顯然他的身體已經受傷頗重,即便何修行的本命劍令人恐懼,但在他看來,以子云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對皇太后造成致命的威脅,最多就是和魔宗兩敗俱傷。

    子云身上血霧震盪,他的發絲在空中飛舞,只是剎那間,他的黑色長發之中黑意褪去,滿頭長發竟是瞬間變得銀白。他的眼角也出現了數條細微的皺紋,就像是瞬間老了幾歲。

    「化壽!」

    原本已經冷笑連連的皇太后驟然感到危險。

    她的身影帶出一道道殘影,急劇的往後退去。

    「嗯?」

    也就在此時,魔宗突然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他眼睛亮了起來。

    一名黑衫女子出現在了他的感知裡。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1 17:49
第八百七十一章 驚天


    魔宗很感慨。

    他很少會真正的感慨,因為他所需要做的事情太多,需要思索的事情太多,他沒有時間也不喜歡去回顧自己已然走過的路。

    走過的路無法改變,能夠改變的唯有將來。

    只是這名黑衫女子的時候,他卻是真正發自由心的感慨。

    這名女子是他的師妹,有關他的師門,是他的故人。

    他的師門已經消失,這名的一名女子出現在他的面前,就相當於將一個塵封已久的世界重新打開在了他的面前。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和子云一樣,他也是今日的豪賭者。

    甚至他和子云不一樣。

    子云有天下無雙的遁術,若是他願意,早在危險來臨之前,他便可以遠走高飛。

    然而他回到南朝是自己的選擇,他的修為遠低於天下獨聖的南朝皇太后,他是南朝皇太后手中的刀,不可能從南朝皇太后的手中逃脫。

    他的賭若是失敗,他便注定隕落在南朝。

    只是他是天下資質最高的修行者之一,常年在命懸一線的境地行走,他的嗅覺甚至比林望北這樣的人還要靈敏,早在林望北感知到有異常之前,他便已經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何修行的這名弟子是皇太后最想殺死的人,若是能夠殺死子云,接下來天下獨聖的皇太后最仇恨,最想殺死的人,應該便是何修行的另外一名弟子林意。

    她的心中被最熾烈的慾望和殺意充斥,注意點便和他截然不同。

    他更為關心的是子云這些年在哪裡,何修行和他這名弟子,這些年在編織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秘密。

    所以當他隱約猜測出子云的身份時,他便明白自己很有可能賭贏了。

    而現在這名故人的出現,便應該是這一場驚天大變的真正開幕。

    魔宗很感慨,而許多將領和修行者,尤其是那些最為忠誠於皇帝的中州軍的將領和修行者則陷入了巨大的震驚裡。

    這是吳姑織。

    這名南天院的女教習之前在南朝並無多少聲名,然而隨著她和一些南天院修行者的逆反,隨著魔宗的回歸和光明聖宗這個宗門的被人重新提起,她此時便是南朝軍方眼中最可怕的敵人。

    像她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怎麼可能會進入這裡而沒有被提前察覺。

    皇太后沒有時間去感慨和震驚。

    她身外的氣息不停的膨脹,手中的降魔杵不斷的震鳴,就連天上無數若有若無的佛光都被牽引了下來,無數原本只是閃耀著淡淡金光的佛光形成了純金般的光束,讓她手中的降魔杵變得如同耀眼的金色烈陽。

    然而無論是她身上蕩漾而起的本命元氣,還是這根降魔杵上激發出來的威能,卻依舊無法完全阻擋那朝著她襲去的那道劍光。

    喀喀喀喀…..

    她身周的元氣不斷的爆裂,發出了近乎瓷器碎裂般的聲音,一團團破碎的元氣就像是火花一般不斷的在她身周綻放。

    之前被她連連震退的子云御空而行,每一步都是橫空數十丈,何修行的那道本命劍飛在他前方,和他隔著數丈的距離。

    何修行的這柄本命劍也很纖細,然而此時從它劍身上湧出的劍光,卻是難以想像的壯闊。

    這些劍光就像是永無止盡的神輝一般,不斷的朝著皇太后衝去。

    「夠了!」

    皇太后的身體在空中倒飛數十丈,她終於真正的出離憤怒,咆哮了起來。

    她的左手揮了出來,整條左臂在這一剎那變得晶瑩,近乎透明。

    一顆奇異的雲霧纏繞的白珠在她的左手手心閃現出來,然後瞬間變成一股恐怖的力量。

    唰!

    朝著她斬殺而至的劍光被瞬間抹滅。

    那道一直無比穩定的朝著前方飛行的本命劍停頓在空中。

    子云握住了這柄劍。

    他銀白色的長發在空中飛舞,身上肌膚之中湧出絲絲的聲音,在許多人的感知裡,此時他身體的每一個毛細孔之中,都似乎在往外噴發著劍氣。

    「你還有什麼手段?」

    皇太后憤怒的厲吼起來。

    她的左手手心有一條細長的傷口,傷口之中開始流出血來。

    「化壽」是前朝萬壽宮透支生命力和壽元的搏命手段,只是對方只是踏入了妙真境的修行者,根本沒有真正接觸到神惑的領域,在今日如此多的佈置之下,對方竟然還能將她刺傷,這讓她根本無法接受。

    「我師尊雖和你們並列南天三聖,但他這一生,卻始終是以一敵二。」

    子云落在地上,他此時渾身都在淌血,但他的神色卻依舊寧靜,甚至帶著一些不屑,「若不是沈約,恐怕你早就已經被他揮劍斬殺,殺你也如屠狗爾。」

    何修行這一生從未面對過沈約和南朝皇太后的聯手,他和沈約公平對敵,不敵沈約,但此時子云說他一直以一敵二,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心中卻隱然覺得這是事實。

    因為當年的南天三聖中,其餘二聖皆以他為敵。

    若是只有沈約,恐怕他也不會自困荒園,天下之大,他到處都可去得。正是因為除了沈約之外,還有一名劍閣無法對付的敵人存在,他才不得不低頭。

    而若是沒有沈約,南朝皇太后卻不是他敵手,真的會早就已經被他斬殺。

    皇太后的嘴唇微啟,然而她卻是氣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她身上的氣息和天地隱隱連成一體,她已經憤怒到了極點,她甚至不想再考慮今日之戰會不會影響到今後自己的修行。

    她此時心中閃過的念頭,是這一戰只要將對自己有威脅的人,全部在這裡抹殺。

    她的殺意如同實質,鋪天蓋地。

    「她連你也會殺。」

    吳姑織看著魔宗,說道。

    她面對故人,面色卻是平靜,眼神也是平靜如水,沒有任何的感慨。

    魔宗微笑起來,道:「那你呢,也來殺我?」

    「我來,是要讓你明白師尊當年所說的道理是對的。」吳姑織說道。

    魔宗如釋重負般點了點頭,笑道:「那便好。」

    「噹!」

    遠處的清欲鐘又再度敲響。

    音波震鳴,這殺局之中幾乎所有人都神魂震盪,遙遙欲墜。

    轟!

    皇太后體內似乎有一片海空了,而她手中的那枚降魔杵炸了開來,無數金屬的碎片朝著天地間射去,碎裂的降魔杵中心,卻有一點寒光顯現出來,就像是有一顆星辰瞬間生成。

    唰!

    吳姑織身外驟然出現無數道往上空衝去的氣息,數名朝著她襲去的修行者被這種可怕的氣機壓迫,瞬間如靜止在空中。

    她的力量落在了魔宗的身上。

    魔宗微笑不語。

    他氣海深處那朵灰黑色的花朵開始崩解,片片花瓣碎裂成粉,落在他的氣海之中。

    當吳姑織的元氣衝擊到他的氣海,這些灰黑色的晶塵驟然轉金,變成最為純正的金黃。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8-23 05:54
第八百七十二章 錯誤

    魔宗的氣海一片金黃,他身體的無數竅位里漸漸被莫名的金輝充斥,就連那漫天的佛光和清欲鐘都不再對他的真元和感知造成任何的影響。

    升華、進化…這樣的辭藻他之前在很多典籍之中看過,然而只有此刻,他才真正感覺到這些辭藻真正代表的意義。

    這是美妙,這是超脫。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在光明聖宗的山門里開始修行,沐浴在陽光里。

    極為溫暖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絲絲的熱力滲透進他的肌膚,就像是無數溫暖的小手緩緩的撫平他體內的天生隱傷。

    他感到新奇,感到希望,然後他看著他的師尊問道︰“光明聖宗…光明的背面是什麼。”

    他師尊笑了起來,他師尊收過很多名弟子,只是沒有一個人真正開始修行時,就會問這樣古怪的問題。

    “光明的背面,自然是陰暗。”

    他師尊回答道。

    在很多年之後,他真正的登堂入室,進入很奇妙的境界,對于許多人而言修行之中的諸多玄奧和難解之處,在他面前卻是沒有多少困難,他似乎成了那種一朝悟道,便一通百通的奇特修行者。

    他又問了他師尊一個問題,“物極必反,那既然光明的背面是陰暗,那陰暗的背面,自然是光明。就如漫漫的長夜過後,自然應該是華麗的日出?”

    這次他師尊並沒有笑。

    他在他師尊的眼中,當然已經不是很多年前的那個懵懂的小孩子。

    他師尊深深的看著他,看出了他內心的想法,然後搖了搖頭,極為鄭重的說道︰“陰暗的背面,未必是光明。就如人世間,驅走黑暗的是陽光,光明降臨人間,只是因為烈日之威凌駕于所有黑暗之上,然而若是黑暗的力量凌駕于烈日,便如這烈日始終被更黑暗的星辰遮掩,便除非便有更大的光明降臨。而且最為關鍵的是,陰暗便容易腐朽,在陰暗之中行走太久,便很難再重返光明,或者他已經習慣陰暗,不再會重歸光明。”

    他沒有反駁。

    只是再過了很多年,他都並不真正的接受這樣的道理。

    他認為光明和黑暗自然共生,兩者相融運轉,乃天地之至理。

    生死之間有大玄妙,修行者

    自然不能只探索生之理,也可以探知死亡,令生命和修行得到淨化。

    死亡雖然永恆,令人敬畏,但他認為一名修行者不能只存敬畏,而要征服。

    光明聖宗的那兩門功法,在他看來便是生死之間的交融,理應合二為一。

    “沒有人能真正的凌駕生死,除了這天地之外,沒有人能夠真正的永生。”

    就在這時,吳姑織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他又笑了起來。

    他又笑得很感慨。

    因為他太過了解吳姑織。

    在當年所有的同門之中,他早就知道吳姑織是最有希望得到光明聖宗真傳的弟子。

    因為她從來不喜歡和人講道理。

    有講道理的時間,她就已經動手了。

    所以這句話,應該是他的師尊托吳姑織說給他听。

    “唰!”

    降魔杵中間的那一點星辰似乎超越了時間和空間的界限,直接打在子雲的身上。

    那一點寒星是昔日開創佛宗的絕頂大能的眉心骨,是天下佛宗的誅邪聖器,其力量甚至遠在她自己的本命物之上。

    此時的皇太後沒有時間去想吳姑織的出現意味著什麼,她只是直覺到致命的危險,所以她此時不想再和何修行的這名弟子糾纏。

    在她看來,何修行的這名弟子,就將永遠的從世間消失。

    然而並沒有。

    在這點星辰沖擊到子雲身體的剎那,她感覺到了一股本命氣息的暴發。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更為蒼白了些。

    她突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那柄劍是何修行的本命劍,時隔多年之後,這柄本命劍依舊無比強大,然而這柄本命劍,其實並非是何修行這名弟子的本命物!

    他讓所有人都以為這柄劍就是他的本命劍,然而其實並非如此。

    一蓬青色的氣流在子雲的身上泛開。

    屬于他真正的本命元氣爆發。

    一件青色的,似乎是陶偶一般的器物出現在寒星之前。

    那似乎是一只用陶土燒制而成的三足青蟾。

    在這一剎那,所有人出現了一絲錯覺。

    這只三足青蟾似乎活了,它一口就將這點

    寒星吞了進去。

    嗡的一聲輕鳴。

    這只三足青蟾和這點寒星一起消失。

    極遠處的天地之中,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有一道充滿毀滅氣焰的光柱,朝著無盡的高空升騰而去。

    一片不可置信的驚呼聲和憤怒的厲吼聲同時響起。

    魔宗笑了起來。

    他所猜測的事情已然成真。

    子雲是何修行這名弟子的字,而不是他的姓。

    他應該姓陳,字子雲。

    所以從很多年前開始,當何修行不敵沈約,無法阻止蕭衍起兵登上皇位之時,何修行就已經做好了讓陳家取代蕭家的準備。

    陳家之所以能夠在改換新朝之後,成為僅次于蕭家的門閥,不只是因為陳家最早起兵支持蕭衍,建立了無數戰功,不只因為陳家有諸多的強大修行者,不只是因為陳家有吞天蟾這樣的驚人法器,而是因為他的背後,始終有何修行的影子,始終有當年反對蕭衍的一些隱世強者的影子。

    誰能想到,何修行的那名真傳弟子,其實就是陳家的子弟?

    何修行的算,唯一沒有算到的,是出現了林意,是出現了魔宗這樣的人物。

    誰又能算無遺策?

    只是他再次印證,他比皇太後強出許多。

    他在笑。

    吳姑織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一片光明里。

    所有忠于皇帝的修行者和軍士全部失色。

    觀秋台上的白衣老人也徹底變了臉色。

    誰能想到有這樣的驚天變故。

    陳家…反了。

    皇太後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她的心境已然失守。

    一道絕麗的劍光亮起。

    子雲身上已經不再淌血,他已經大量失血,不能再有所停留,所以他在離開之前,施展出了最後的一劍。

    劍光劃破虛空,直刺皇太後的眉心。

    魔宗閉上了眼楮。

    他一念花開。

    他的整個身體周圍,包括他的肌膚血肉之中,綻放出了無數金色的曇花。

    與此同時,無數的金色曇花也在皇太後的身周,身上綻放。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3 17:44
平天策 第八百七十三章 食聖

    建康數百寺之中的頌經聲更加響亮宏大。

    漫天的佛光近乎形成了實質,許多若有若無且溫和的力量,如萬涓匯海不斷朝著一個人匯去。

    這人是蕭衍。

    當無數溫和的元氣被動的朝著他堆疊而來,他的身軀也變得越來越膨脹。

    他距離子云和皇太后的戰團原本還隔著很遠的距離,但是當他的氣息不斷的膨脹,殺局之中的所有人也都感知到了他的氣息,許多城中的修行者,真到此時才知道,原來皇帝蕭衍,才是這座城中,和魔宗、子云一樣,最為接近皇太后的存在。

    身為南朝的統治者,皇帝原本不應該出手,也不需要出手。

    然而今日的變故卻遠超他的想像,即便此時無數元氣被動的匯聚到他的身上,他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的同時,他的心境卻是如狂風驟雨的海面波動不堪。

    他的心境太亂,所以他的出手便比平時要慢上一些。

    他此時可以選擇對子云出手,也可以選擇對魔宗出手,他甚至有可能留下那些人之中修為最低的吳姑織,但在這一剎那,他還是選擇了對魔宗出手。

    因為他感到了自己的母后陷入了真正的死亡威脅之中。

    而且他十分清楚,在陳家都叛了之後,會有更多的南朝人做出選擇,他殺死魔宗,可以儘可能得贏得一些人站在自己這邊。

    他當然更加需要天下獨聖的皇太后活著。

    當魔宗重遇吳姑織時,魔宗滿心感慨,他的真元在變,他在朝著前所未有之路前行,只是時光卻像是倒流一般,讓魔宗的思

    而此時的蕭衍亦然。

    他起兵推翻舊朝登基上位,到現在已近十年,十年對於尋常人而言已是很長久的時間,對於坐在皇位上的人而言,這十年便更是無數事紛擾,無數問題要解決,便是更漫長的時間。

    此時蕭衍的思緒也如同時光倒流,他如同回到了剛剛起兵時,他有雄心,但四處皆敵。他前所未有的依賴他的母后,這名位列南天三聖的隱秘而強大的存在。

    許多年之後,這種感覺越來越淡。

    尤其是在皇太后自囚湖心靜院之後,不依賴她的力量,南朝都在穩步有序的前行,都越加的興盛。

    然而此時,那種對她無比依賴的感覺再次充盈在他體內。

    「很好,那你就第一個死吧。」

    一聲宏大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發自皇太后,但卻像是來自天上。

    漫天的佛光收斂,隔絕這座城的力量消失,她徹底恢復了和天地之間的溝通。

    最為關鍵的是,她感到了蕭衍的選擇。

    所有人都可以背叛她,但是蕭衍不能。

    從很多年前開始,她知道蕭衍便不能認同她的行事,然而此時,她也似乎回到了許多年前,站在蕭衍的身後戰鬥時。

    只是和那時不同,現在的蕭衍,已經比以前更為強大。

    何修行和沈約已經死了,只要她們母子同心,那在她看來,這天下沒有人能夠戰勝她和蕭衍。

    她的真元無窮無盡般往外噴發出去,無窮無盡般的天地元氣滾滾而落,形成肉眼可見的氣流,朝著她的右手手掌匯去,然後轟向那道朝著她飛來的絕麗劍光。

    即便是何修行的本命劍又如何?

    何修行已死,這柄本命劍徒有他的劍意和力量,卻根本沒有靈魂。

    這如何能和她抗衡?

    咯的一聲輕響。

    這柄劍比她想像的要快一些。

    在她的手抓住這柄劍之前,這柄劍的劍尖已經刺在她的掌心。

    她的手掌就像是瓷片一樣出現了一些開裂,有一些如同寶石一般晶瑩的氣血從她的手掌之中滲透了出來。

    然而這柄劍終於無法前行。

    她的手握了下去,將這柄劍握在手中。

    轟!

    遠處一聲巨大的爆鳴。

    一道金色的巨影包裹著蕭衍朝著她和魔宗的所在飛來,這尊金色的巨影,就像是傳說中真正的佛陀。

    區區魔宗,在這座屬於她和蕭衍的城裡,又怎麼可能戰勝她和蕭衍的聯手?

    她握著已經變成死物的何修行的本命劍,冷漠的想著,即便是當年的何修行也不能。

    雖然陳子云終究逃脫,但是他已經身受重創,而且從隱匿在暗處多年,終於暴露在人間。

    和她和蕭衍重新親密無間的聯手戰鬥相比,這不再是變得無法接受。

    然而也就在此時,她突然感受到了無數的痛意。

    無數比刀割還要痛苦的痛感,從她的身體肌膚朝著血肉延伸,然後深入她的氣海。

    她的身外無數金色花開。

    無數金色的花朵猶如真正剎那光彩的曇花,不斷的生滅。

    然而這些花朵在她的感知裡絕不美麗,相反卻是醜陋的惡魔。

    這些花朵就像是無數個魔宗撲在她的身上,在啃噬著她的身體,啃噬著她的一切。

    她的氣血,她體內的真元,她的力量,被這些惡魔般的花朵吞噬,而且並不消散在天地間,這些花朵和魔宗身外不斷生滅的花朵緊緊的聯繫在一起,這些花朵,就是魔宗。

    她感到了噁心。

    因為當她感知清楚這一切,這和魔宗直接撲在她身上,啃噬她的身體沒有任何的區別。

    接著她感到最深的恐懼。

    這和修為無關。

    現在的魔宗,就像是攀爬在食物鏈頂端的真正惡魔。

    和魔宗相比,她就像是羊,最強壯的羊,而魔宗的力量雖然還不夠她強大,但他是幼獅,是幼虎,是天生凌駕於她之上的存在,而且此時,他正在飛快的吞噬著她的血肉成長。

    她原先覺得自己可以等到蕭衍的真正到來,等著蕭衍的力量真正鎮落。

    然而這種恐懼讓她根本無法等待。

    其實這時間很短。

    她的聲音還在這座城的上空迴蕩。

    陳子云已經消失在她的感知裡,她這句話,原本就是針對魔宗。

    她原本就是想第一個殺死魔宗。

    轟!

    虛空裡失去了她的蹤跡。

    有無數片白色羽毛般的元氣和元氣殘影在空中飄舞。

    在這一剎那,她將自己所有的本命元氣毫不吝嗇的噴薄出去。

    所有纏繞在她身周,所有生長在她體內的金色花朵全部被她震碎。

    那從四周天地間無窮無盡般湧來的天地元氣,不斷匯聚在她的手上,隨著她急劇的破空穿行,這些元氣匯聚在已成死物的何修行的本命劍上。

    這柄本命劍雖然已成死物,但依舊足夠強大,匯聚了她此時的力量,便變得更為強大,而且應該是此時這人世間最為強大之物。

    噗!

    這柄劍被她狠狠的刺入了魔宗的氣海之中。

    這柄劍就像是一個巨錘一般,被她狠狠的砸入了魔宗的氣海深處。

    魔宗的氣海被瞬間洞穿。

    他的身體也被這無匹的劍氣洞穿,無數細碎的鮮血和碎骨從他的背後噴發出去。

    然而令這個殺局之中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魔宗沒有死。

    他的氣海炸穿,連身體裡的很多臟器都應該變成了碎絮,連骨骼都不知碎裂了多少根。

    這世間應該沒有任何修行者能夠承受這樣的傷勢。

    其餘所有修行者都應該會瞬間死去。

    然而他沒有死。

    而且他沒有失去力量。

    無數金色的花朵在他的前後傷口泛開。

    他的體內就像是變成了一個金色花朵的海洋,金色的花朵從他的體內不斷的漫出來。

    他無比滿意的笑著,他的雙手落在了皇太后的身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4 19:02
平天策 第八百七十四章 本源

    他的左手握住了皇太后持劍的手,右手落在了皇太后的臉上。

    他的動作看上去很輕柔,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情人之間的觸碰和撫摸。

    皇太后尖叫起來。

    沒有憤怒,完只有恐懼。

    她是這世間修為最高的修行者,魔宗以身承受她的一擊,此時他的雙手能夠觸碰到她,對於她而言便已經是極為恐懼的事情,更何況魔宗的雙手在觸碰到她的剎那,他的雙手肌膚片片剝落,露出了肌膚下新鮮的血肉。

    新鮮的血肉散發著一種分外血腥和殘忍的味道,這些血肉和她的肌膚黏結在一起。

    她感到自己的體內有金色的花朵在盛開。

    魔宗的血肉就像是直接滲入了她的體內,和她的血肉黏結在一起。

    氣血和氣血相連,血脈和血脈相連。

    他的肉身,就像是和她的肉身融合,黏結在一起。

    她從未感知過,也從未聽說過有這樣可怕的事情。

    但更為可怕的是,她體內每一絲血肉之中,每一個竅位之中,她氣海深處,那些她自己都無法壓榨出來的元氣,她的生命精華和活力,都如同泉水噴湧一樣,滾滾的朝著魔宗的體內湧去。

    這並非只是她辛苦的吸納天地靈氣和那些寶貴的靈藥凝聚的真元的流失,而是她真正的本源在被吞噬,她的修為和境界在跌落。

    她已經完喪失了戰意,她比當年畏懼沈約和何修行還要畏懼眼前的這名後輩。

    即便此時的魔宗身體被她完洞穿,但她感覺自己根本不可能殺得死對方。

    因為此時的魔宗就像是攀附在她身上的藤蔓。

    哪怕將他的根基都斬斷,他的無數生長在她身上的根須還是可以不斷的從她的身體裡吸取養分。

    她的身體,就像是他的氣海,就像是他的心脈,可以源源不斷的供給給他氣血,給他真元。

    「你到底成了什麼樣的怪物?」

    她心中瘋狂的恐懼尖叫著,因為太過恐懼,她口中發出的尖叫聲卻只是某種單一的淒厲尖鳴聲。

    這種刺耳的尖叫聲甚至讓所有這殺局之中的修行者都感到了深深的恐懼,在飛速的落向這戰團的蕭衍臉上也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他的心臟也劇烈的收縮起來。

    他從未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

    他也從未想到過會有人能夠在自己的面前,在這座城裡擊敗自己的母后。

    但他此時所有的潛意識都在告訴他,如果不能將魔宗逼開,他的母后將會迎來難以想像的悲慘命運。

    「殺!」

    他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

    他體內的本命真元也被瘋狂的壓榨出來,包裹在他身外的佛光化成了實質,無數水流般的元氣順著建康的街巷瘋狂的匯聚過來,這些元氣之中,有些是他的本命元氣吞引過來的天地元氣,有些是來自無數僧人的釋放。

    這些元氣真正的萬流匯海,綻放出了無比可怕的威能。

    一尊金光閃爍的三面佛在空中形成,鎮壓下來。

    轟!

    方圓數十丈之內的房屋和草木部化為齏粉。

    磅礴的力量狠狠的鎮壓在魔宗的身上,將他像一根釘子一樣往地下敲去。

    喀喀喀…

    魔宗的身上出現了無數的裂紋,他身周的地面都往下凹陷了下去,然而他依舊站立,沒有倒下。

    他站立在一片廢墟之中,他身上的裂紋之中沒有飛灑出鮮血,只有飛灑出肌膚的碎片。

    他的身體也和皇太后的身體依舊沒有分開,無數的金色花朵,已經徹底將他和皇太后包裹在內,只剩他和皇太后的頭顱露在外面。

    皇太后已經恐懼得發不出聲音,她的渾身都在顫抖。

    「放開她!」

    蕭衍的頭皮都在發炸,他的身影距離魔宗已經不到三十丈,無數忠誠於他的修行者和將領也駭然的大叫起來,此時他們最為擔心的是蕭衍的生死。他們的心中已經覺得魔宗是真正的魔物,他們生怕蕭衍也被魔宗吞噬。

    「可惜。」

    魔宗看著蕭衍搖了搖頭。

    他輕聲的吐出了這兩個字,臉色說不出的詭異。

    「唰!」

    他根本不和魔宗對敵,他和皇太后的身體化為一道金光,直接朝著城外掠去。

    無數道淒厲的破空聲響起。

    所有的修行者都在恐懼,都在頭皮發麻,然而所有忠於皇帝的修行者都知道若是不能將魔宗攔下,那他就會成為真正的噩夢。

    然而這些力量對於此時的魔宗太過弱小。

    能夠真正追擊他的,便唯有蕭衍。

    天空驟然明滅。

    一道金光如同天神的巨|槍破空,追上了魔宗和皇太后所化的金光。

    轟的一聲巨震。

    無數金光破碎。

    琉璃般的金屑灑落在地上,每一片都綻放出可怕的威能,變成一團團的氣浪爆開。

    建康城中就如同被無數流星衝擊,許多屋面破碎,城中響起無數人的哭喊。

    蕭衍面色蒼白的看著金光破|處。

    聽著這樣的哭喊聲,他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有許多金色的殘輝在空中如同金色的花瓣飄舞,然而那些花瓣飄舞的中心,已經失去魔宗和皇太后的蹤跡。

    ……

    觀秋颱上只餘那名年輕的修行者,那名從很多年前開始就已經執意做這個世界的旁觀者的白衣老人不知何時起已經不見蹤影。

    在數十個呼吸之後,這名白衣老人靜靜站立在城外一座破舊的道觀前。

    他身前的道路上,有一名黑衣女子正要路過。

    這名黑衣女子是吳姑織。

    吳姑織看到了白衣老人,她對著他行了一禮,道:「見過靈運前輩。」

    白衣老人擺了擺手。

    他知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在年輕時便是殿試第一,又恰好主持編修前朝藏書,驕傲時,便覺得自己真是如同無所不知,只是年紀越長,便越覺得自己無知和自己當年的狂妄和無聊。但我至少知道,你和魔宗是敵非友。」他看著吳姑織,只是請教般問道:「我不明白今日你是做了什麼?」

    「光明聖宗之所以封印那被稱為黑暗的典籍,並非是它的本質來源於吞噬,可以令人的神魂腐朽,而在於它的本質是不死。」吳姑織看著他,說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4 19:03
平天策 第八百七十五章 不死

    「長生不死真的存在?」

    白衣老人無比震驚。

    他是前朝大才子趙靈運,年少時便以才學名聞天下,先是入朝為官,後來感慨吏治腐敗,又覺得天下大勢非他這樣的人力所能回天,所以便拜入白雲觀,離世修行,無為而修己身,成為了現在的靈運散人。

    他早無爭勝之心,也不刻意修行,但即便如此淡泊,卻也是在當年南天三聖之後極少踏入妙真境的修行者之一,由此可見他當年冠絕天下的驚人天賦。

    他曾經主持編修藏書,見識之淵博恐怕天下可數。

    然而他見過的典籍越多,便越是明白長生不死只是修行者的美好願景,只是存在於追求和想像之中的東西。

    他覺得吳姑織不會欺他,但他不敢相信。

    「並非長生不死,我們光明聖宗封印的那門典籍叫做不朽經,雖然號稱不朽不死,但並非我們修行者追求的逆天長生。這門功法,也可以叫做活死人經。」吳姑織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道。

    「活死人….難道說修行這門功法的修行者,會變成那種身體死亡但還能行走的活死人?」靈運散人瞠目結舌。

    「天降邪星,長尾如帚,落於永嘉,冰中有太歲,有膽大者食之,皆活兩世,但壽盡之後,皆變成活屍,刀斬斧劈皆不死,唯有火燒挫骨揚灰方能解其厄。」吳姑織看著他,沒有直接回應,只是頌出了一段文字。

    「這是幽聞錄中的記載,幽聞錄是最早搭乘一些出海捕魚的船舶出外遊歷的學士所留,記載的都是奇聞異事,但連著作者都不可考,其中很多故事在後世看來恐怕都是東拼西湊的道聽途說。」靈運散人苦笑起來,他知道這段記載的出處,但當年他看這種志怪筆記,也只是當故事書消遣來看。

    「最初的不朽經,便來自於這天外隕星。當時有比牛車還大的冰晶有上百團,崩裂在數十里的區域之中,其中有一團冰核之中有異物和民間所說的太歲差不多,似肉非肉,在水中能夠生長。當時永嘉一帶一共有七人膽大,將那團東西切了分而食之。結果他們之中壽元最低的活了一百二十餘歲,最多的活了一百六十歲有餘,而當地以往最長壽者也不過八十有餘,所以在當時便稱他們為活了兩世,但他們心跳和氣息斷絕,家中後代將他們收斂入葬時,他們卻變成了活屍,意識不清,但氣力卻比尋常人大出許多。活死人以新鮮血肉為食,自然引起當地人的恐慌,當地人圍起攻之,但這七人之中,有的腸穿肚爛,有的頭顱崩壞都能依舊行走,最後這七人之中有六人全部被挫骨揚灰,燒為灰燼。但其中有一人被天命宗帶回,天命宗歷經數年,發現木化的靈芝竟然能完美吸納和融合那人體內的古怪元氣,所以天命宗以一巨木靈芝為原材,雕刻木盒,吸納保存了那活死人體內的古怪元氣。他們以修行者試煉這古怪元氣,便發現借助這古怪元氣有食死之力。借助這古怪元氣,便可感知到那些從死亡的修行者身上散逸出去的靈氣,吸納歸為己用。天命宗將那木盒稱為天命血盒,並借此迅速壯大,甚至在兩江一帶建立了天命王朝,天命王朝數十年之後覆滅,天命血盒和秘密被終南山道人李固之得到,他發現借助這種古怪元氣修煉,修為越高,自身的血肉便越是被莫名的替代,不僅身體漸漸變成活死人,而且隨著身體肉身的被侵蝕變化,整個人的意識也會不再完整,簡而言之,便是腦部都會損傷。但他好奇能否逆轉這種損傷,所以他花了一生的時間去推究,留下了一門完整的功法,不朽經。」

    吳姑織的面色沒有絲毫改變,她只是平靜的述說來龍去脈,「這不朽經在終南山之中流傳了百年,有數人修行,其中一名王姓修行者修到了神惑境,他對功法做出了諸多的改變,但依舊無法擺脫這最後的厄運,他最後將自己自斬,令門下弟子將自己化為灰燼。但這名修行者做出的貢獻便是,他可以保證,在自己的身體徹底變成活死人時,都能維持自己的意識清醒,如同驅動外物一般,驅動自己已經是活死人的身體。後來這門功法被光明聖宗所得,光明聖宗的四名祖師,原本就曾是那個時代最強的修行者,他們創立光明聖宗,也只是避免修行者擁有超越常人的力量之後,便不再遵循人世間的倫理道德,盡情的殺戮和放縱自己的慾望。光明聖宗起初也並不想封印這門功法,只是花了數代的時間,最終得出的結果便是,這種功法便是使得修行者像另外一種生命的進化,但就像是人不能變成牛羊,不能變成鳥蟲一樣,這冥冥之中的天道,無法違反。」

    「那為何不直接毀滅?」

    靈運散人當然知道當年那些光明聖宗的頂尖修行者是何等樣的人物,他無法理解光明聖宗的決斷。

    「這種東西原本對於修行者而言,就是巨大的誘惑,它的存在,對於光明聖宗的真正傳人便是永恆的意志考驗。即便將它抹滅,世上總有更為誘惑的東西。我們光明聖宗不怕這種魔物,只怕自己墮落。」

    吳姑織搖了搖頭,她淡淡的接著說道:「我光明聖宗的歷代祖師,其中大多數人都並未將無敵於世間凌駕於眾生之上作為修行的終點,他們也不在於這所謂的王朝爭霸,他們認為修行的意義,在於對未知世界的探索。既然有天外之物,那天外又是什麼?這方天地,不是世人的終點。他們始終認為,我們所有修行者的最大威脅不在於我們自身的人世間,而在於天外這些未知的世界。所以這種東西,在他們看來,即便是給後人保存的樣本,也不應該毀滅,而應該封存。有些東西,我們現在的修行者無法理解,將來的人卻未必不能解讀其中的最深層本源。」

    靈運散人靜默了片刻。

    他喝了一口酒。

    不知為何,他不只是讚歎於光明聖宗那些人的氣魄,而且心有所悟。

    「只是你為什麼要幫魔宗?」

    他看著吳姑織,心情也平靜下來,道:「他吞噬了這樣的一名聖者,天下便沒有人再能比他更強。」

    「我師尊雖然早就選擇了我作為將來光明聖宗的宗主,但在修行之道上,他始終覺得他的成就要比我高出很多,他對他始終抱有很大的期望。」

    吳姑織道,「只是他始終無法明白師尊要他明白的道理,他若是最終都不明白也好,我的出現,便是要破壞他的不死,或者說讓他的進化走得更快一些,讓他朝著最終的變化轉變,若是到那時他還不明白,那他就去死。」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4 19:03
平天策 第八百七十六章 如果

    吳姑織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靈運散人的視線裡。

    看著她離開時的背影,靈運散人長久沉默無語。

    日月星辰,運行自有天道。

    每個人存在這世間,也都有各自的活法,也有各自追求的道。

    就如今日死去的那些皇庭供奉,還有那名好不容易用靈藥吊著性命卻心甘情願的將性命送在這裡的晉安郡崔家的老怪物,他們追求的道,似乎是家族的延續,子孫後代的福祉。

    那些死去的將領和軍士,那些佛寺之中的僧人,包括今日大開殺戒的陳子云,他們每個人都有著各自追求的道。

    光明聖宗和吳姑織,也有自己追求的道。

    在吳姑織的心中,這些王朝興衰,所謂民眾的疾苦,當然也無法和她追尋的道相比。

    她和光明聖宗那些宗師們的追求,不在於此。

    和殺死魔宗相比,這人世間付出的任何代價對於她而言不算什麼。

    但若是魔宗能夠幡然醒悟,能夠遵循光明聖宗的道理,她當然是最為歡迎。

    他很佩服吳姑織和光明聖宗的那些宗師。

    只是他知道世上絕大多數人都不可能如此超脫。

    絕大多數人都在人世間。

    ……

    建康城中,佛光漸漸消隱。

    所有的僧人都停止了誦經。

    所有的修行者都很無言。

    尤其是在殺局之中,在元氣肆虐的廢墟之中凝立的那些修行者和將領們,他們看著站立在廢墟中心的皇帝,都很無言,都很無助。

    他們之中很多人也都覺得此時的皇帝很孤單,很無助。

    而明明在一剎那之前,這人還捲動了漫天的佛光,如同真正的神祇降臨。

    看著此時的皇帝,即便是先前那些心中痛恨皇太后的人,他們的內心也都充滿了同情。

    他們所有人並不知道魔宗會變成什麼樣的怪物,但他們都很清楚皇太后的結局。

    如此囂張跋扈和唯我獨尊的一個人,南天三聖之中的最後一聖,好不容易隱忍多年之後出山,最為志得意滿時,卻落得如此下場,哪怕是純粹的看戲者,想起都不免有些唏噓。

    更何況身為人子。

    蕭衍垂著頭站立著。

    他的面色無比的蒼白。

    他的發絲間,甚至有之前因為太過急切而流淌下的汗水。

    他比其餘所有人都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

    曾經她在舊書樓前殺死南天一刀,大開殺戒之時,他也曾大發雷霆,有那麼一刻他甚至想到她最好被人殺死,然而這樣的念頭在當時也只是盛怒之下一閃而過,而現在,當她真的會死去,會永遠離開這世間時,他心中的悔恨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沒有人發佈去追擊魔宗的命令。

    因為所有將領都知道於事無補。

    也沒有人敢去打擾此時呆呆站立的蕭衍。

    等到許久之後,蕭衍才沉默的從那片廢墟之中消失。

    他回到自己的座輦之中。

    他看著這座突然顯得有些殘破的城,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充斥他的身體,這座城還是他的,但他卻感覺自己即將失去整個世界。

    「林望北截住了,死了。」

    「黨項那邊來的軍情。」

    一名中州軍的將領猶豫了很久到了他的身邊,低聲匯報了城外傳來的一則消息,然後將一封加急密報遞到他的身前。

    蕭衍的動作分外的遲緩。

    這座城裡的一切,似乎和他有些脫節。

    當密件的蠟印脫落時,才漸漸將他拉回了現實,拉回了這殘酷的人世間。

    「黨項」兩字本身便意味著某種心結。

    何修行和劍閣是她母后的心結,同樣是他的心結。

    皇太后無比仇恨何修行和劍閣,而他一直覺得勝負既分,他自然便不恨。

    然而到了今日看到凌厲無雙,獨戰整座城的陳子云,他才豁然醒覺,他一直不喜歡林意,和恨不恨劍閣無關,因為他實際上,一直對劍閣有些恐懼。

    正是因為對何修行和劍閣恐懼,他在以往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才分外依賴他的這名母后。

    劇烈的元氣波動漸漸平息。

    天空之中有許多塵埃紛紛揚揚的落下,落在他手中這份漸漸展開的密箋上。

    密箋是從白水郡以最快的速度傳遞而來。

    密箋記載著的內容,讓他的手指不斷的顫抖起來。

    密箋上說,林意在達爾般城發現了靈冰礦脈,靈冰之中蘊含大量天地元氣,林意已經製造了許多鉛車,可源源不斷往南朝內地運送……

    噗的一聲輕響。

    他手指上元氣的震盪,讓這封信箋震成了粉末。

    密箋上還有很多字跡,上面有述說一輛鉛車之中的靈冰蘊含到底多少天地靈氣,林意可以固定運送多少輛鉛車的靈冰…書寫這封信箋的將領的字跡之中都可以看出無限的震驚和狂喜,然而此時,他已經看不下去。

    這封信箋上的內容,對於此時的他而言,完就已經變成了嘲諷。

    這封密箋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傳遞過來,如果還能再快一些,再快幾天,那他是否就不會再做這樣的決定?

    他不知道。

    然而世上沒有如果。

    林意還在想著朝南朝運送靈冰,蘊含大量天地靈氣的靈冰,自然就會讓南朝在靈荒時代稱雄。

    然而他已經宣詔林意為叛賊,已經想要殺死林意的師兄,而且殺死了林望北。

    林意的父親…平時殺就殺了,然而他此時失去了最為依賴的母后,他感同身受,他知道這裡的消息傳遞到黨項之後,林意的心情。

    噗!

    他難受得無法言語,再次噴出了一口血來。

    ……

    「你…你想要做什麼?」

    黑暗的山洞裡,響起一聲驚恐無比的顫音。

    只是聽著這聲音,所有人都會覺得這是一名普通的婦人。

    然而此時發出這聲音的,卻是南天三聖的最後一聖。

    皇太后跌坐在地上。

    她的身下有很多碎骨,也有很多木柴的灰燼。

    這個山洞很深,不潮濕,但已經很多年沒有人來,散發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味道。

    魔宗站在她的身前,微笑著看著已經失去反抗能力的她,就如看著當年好不容易捕捉到的野兔,說道:「我想試試聖者的味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4 19:03
第八百七十七章 瘋子


    「嗤」的一聲裂響。

    皇太后的宮裝上多了一條裂口。

    她的宮裝因為之前的戰鬥原本就已經有了很多道裂口,露出了許多白皙如玉的肌膚,此時她聽到魔宗的這句話,驚恐的蹬踏著雙腿,往後掙扎退去,然而她的宮裝被地上的碎骨撕扯,反而扯落了大片。

    她的兩條腿都暴露在了空氣裡。

    她的腿很長,很直,沒有半分的贅肉,即便在黑暗的山洞裡,她的兩條腿都顯得分外的雪白,甚至帶著瓷樣的螢光。

    她的容貌當然算不上是什麼絕美,但是她是天下獨一的神惑境修行者,歲月在她身上沒有留下痕跡。

    無論是天下獨聖還是南朝皇太后的身份,這恐怕都會增加某種慾望。

    她記得很清楚,舊朝改換新朝時,很多有大功的將領,也問皇帝討要了前朝皇室的女子,甚至宮女,帶回家為妾為奴,並非是那些宮中的女子特殊,而是因為身份的特別。

    「我想你會錯意了。」

    然而就在這時,魔宗看著她,笑了笑,說道。

    皇太后的身體一僵,然後不由自主的發抖。

    「人的一切行動,來自心中的慾望。」

    魔宗的目光落在她光潔的雙腿上,淡淡的說道:「我已經很多年不近女色,原因恐怕你也能夠理解,和男女之間歡愛那些僅有的肉體之愉相比,哪怕是真元力量的一絲提高,哪怕是想通了某門功法的關隘,都比這種男女之事要真正的愉悅許多。當然,我也很喜歡你這種人物從雲端跌落的感覺,蹂躪羞辱你,的確也能帶給我很大的快感,方才這種念頭,也一度存在,只是有另外的更迫切的慾望,卻像荒原上的野火燃燒了我整個識海,對於力量和修為的渴望,快要將我自身都吞噬。」

    頓了頓之後,他看著皇太后,接著說道:「從來都只有獅子吃羊,沒有羊吃獅子,這樣的機會,我等待了無數年,你恐怕無法明白,許多次將生命都賭上之後終於賭贏得到的果實,對於我而言是多麼的香甜,多麼的具有誘惑。」

    「你……」

    皇太后恐懼得根本說不出話來,她甚至很想哭,但是她連哭都哭不出來。

    魔宗卻顫抖起來。

    他這一生之中說過無數的假話,他也懂得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緒,然而他此時沒有壓抑自己的情緒和慾望,他也沒有說任何的假話。

    他興奮得顫抖,顫慄。

    他俯下身去,在皇太后的尖叫、拍打和蹬踢之下,他的嘴唇就像是親吻情人一樣,落在皇太后的脖子上。

    然而在他的嘴唇離開皇太后白皙的脖子上時,皇太后的脖子上卻出現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魔宗的喉嚨裡發出了一種野獸般的聲音。

    他渾身都似乎因為興奮而發燙起來,他壓在皇太后的身上,大口大口的吸吮著皇太后的氣血。

    「為什麼!」

    皇太后真正的哭泣起來,她甚至都恐懼得如同被貓玩弄的老鼠一樣,都不敢再掙扎,她只是大腦有些空白的哭喊道:「你的功法,明明是食死的功法,為什麼我擊穿了你的氣海時,你卻能夠吞噬我的真元,為什麼現在我還活著,你卻能吞噬我的真元和力量。」

    魔宗陷入了真正徹底的歡愉之中。

    他渾身的每一絲血肉和自己的精神世界,都處於極度的歡呼雀躍之中。

    他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讓自己冷靜下來,才有重新思索的能力。

    他自己也不喜歡自己這種近乎野獸的完全失控的行為。

    所以他緩緩的直起身來,看著花容失色,已經涕淚橫流的皇太后,靜靜的說道:「每一個修行者,都是一個小天地。我們吸納天地靈氣於體內,化為真元,天地靈氣對於大天地之間的無數種元氣而言,又像是火種,又像是引子,能夠引動更多的威能。一名修行者的修為,並不止真元,而在於他的身體、神魂和真元所能夠和這大天地建立的聯繫,能夠引動的一切威能。我所修的不朽經,嚴格意義上而言,只能等待一名修行者死去之後,等待這個小天地的生機徹底斷絕,一些原本和他的身體以及真元緊密結合的天地靈氣再次散於天地之間時,再加以吸納和重新利用。只是不朽經是不朽經,天命血盒是天命血盒,能夠在那種時候吸納你的真元,便是天命血盒的本能。」

    此時若是已經聽了吳姑織解說的靈運散人,恐怕會領會魔宗這句話的意思,但皇太后對這門功法的來歷完全不知,甚至都不知道天命血盒是什麼,所以她根本聽不明白。

    只是一陣陣劇痛從她的身體各處傳入她的腦海,她卻是連開口再問都沒有勇氣。

    魔宗深吸了一口氣。

    他漸漸平靜下來,他接著說道:「簡而言之,按你所能理解的方式來說,天命血盒就像是某種蠱,天命血盒和不朽經兩者都有,才能夠修成真正的不朽經。光明聖宗真正封印的,只是天命血盒,而不朽經的修行方法,其實光明聖宗很多代都有修行者知曉。天命血盒才是我修行不朽經的真正本命物,它即是我,我即是它,平時我可以吸納那些死去的修行者的靈氣提升修為,但若是我真正到了死亡時,我的生機斷絕,不能再給它提供養分時,它就不需要我的協助,便自然能夠從周圍的天地間汲取它所需的養分。這時它的本能放大到無限,它可以完整的吞噬真正的小天地,它可以真正的吞噬真元、肉身之中的絕大多數力量,就相當於蠶食你的真正境界。所以我很期待你的力量歸我所用的時候,我能有什麼樣的改變。」

    「妖物…是妖物…怎麼會有這種妖物。」皇太后終於有些明白,她再次歇斯底里般哭喊起來。

    「不能理解其本源便為妖。」

    魔宗淡淡的說道,「你的修為雖然凌駕於很多光明聖宗的宗師之上,但在很多認知方面,你卻太過侷限。我之所以回到南朝,真正的目的就是你,當年的那兩名聖者在時,他們太強,我太過弱小,可以輕易的將我抹殺,但現在,借助一些外來的力量,比如陳子云,比如我師妹,我就能夠得到你。」

    「為什麼,你師妹…明明她也應該很想殺死你,為什麼她反而助你。」皇太后尖叫了起來。

    「她只不過有些光明聖宗那些人一直都有的執念。光明聖宗的人一直都很想探究天命血盒的本源,在他們看來,天命血盒這種東西是另外一種生命形式。我師妹當然我走到她所希望的道路上去,她也想我走得更遠一些,讓她看看師尊推斷的到底是否正確。她應該不想天命血盒就隨著我一起徹底消失在這世上。不過她當然算不上來助我。不管她來不來,你們都殺不了我,你最終都會落在我的手裡。」

    魔宗笑了起來,他的笑容裡有些唏噓,有些感慨,「她來,只不過擔心我變成那種純粹只知殺戮的活死人,她的功法,她的本命元氣,只是不讓我在天命血盒佔據主導時,徹底喪失我的神智。她知道我這麼多年一定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但她依舊害怕,或許在她眼睛裡,我始終是個毫無理智的賭徒,為了獲得更強大的力量,我完全可以容許自己變成連自我意識都不存在的活死人。天命血盒對於光明聖宗而言,是整個人類,整個人世間將來有可能要面對的敵人,因為它來自於未知的域外,他們想對它有所瞭解,這樣人世間便能有些提前應對的手段,對於現在的她而言,天命血盒當然也是現在修行者世界共同的敵人,若是讓我能夠保持清醒的意識和天命血盒共存,我當然也算是天命血盒的敵人,天命血盒就多一個強大的對手。而且在我師尊那一代,他們已經覺得自己推測出了對付天命血盒的方法。」

    「你們都是瘋子…你們所有人都是瘋子。」皇太后叫了起來,她失去氣血太多,身體在發冷,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她原本能夠聽得懂魔宗的這些話,但是現在,她卻似乎已經喪失了理解的能力。

    「你又何嘗不是個瘋子,蕭衍又何曾不是瘋子,何修行和沈約也是瘋子….」魔宗殘忍的笑了起來,他低下頭去,在皇太后絕望和恐懼的叫聲裡,他再次發出了吸吮的聲音。

    「只有生機斷絕,死去的時候,天命血盒才能從活人身上吸納元氣…那你到底還算是活人還是死人?」皇太后的腦海之中浮現出了這樣的念頭,她的嘴唇微張,卻是連叫出聲音的力量都沒有,只有絲絲的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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