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5880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5 23:42
第九百零七章 請師

    「嘩啦」一聲爆響。

    林意甩動鎖鏈,將一圈水劍全部砸碎,但他同時身體踉踉蹌蹌穿出破碎的水霧,往身後不遠處的李三魚退去,同時叫罵道:「們這些老賊,嘴上說得好聽,暗地裡偷雞摸狗,竟然聯手對付我。」

    「想走,恐怕沒這麼容易吧。」

    果成子雖然一擊不中,但看林意此時模樣,心中更是覺得林意體內真元已經徹底紊亂。

    「倒是正好讓瞧瞧我朝天宮的底蘊。」

    他此時料定林意是想直接帶著李三魚遁走,冷笑聲中,空氣之中一片炸響,他的身體連連破空,朝著林意追去,與此同時,他身前那道兩尺有餘的劍光連炸,這朝天宮的青石板縫隙之中嗤嗤連響,卻是有一顆顆琉璃般的細小晶石不斷往上飛起懸空。

    這些晶石從青石板下深處激射出來,帶著一些森森的冷氣,和空氣急劇的摩擦,這些晶石上瞬間結出許多細小的晶瑩水滴。

    這些細小晶石只是懸空一剎那,便又落座般往青石縫隙之中落去,這些晶瑩水滴卻是留在空中,急劇拉長,就像是要變成無數細針。

    此時這朝天宮之中停留著四五支車隊的人馬,再加上朝天宮本身的門人弟子,修行者沒有百餘名也至少有七八十名,這些觀戰的修行者看到這樣的景象,都是覺得果成子的手段玄奇,都覺得果成子穩操勝券,唯有那高台上那名商賈模樣的中年男子卻是驟然變了臉色,一聲疾喝:「小心!」

    「什麼!」

    果成子的身體還在向前,他的瞳孔卻也瞬間收縮起來。

    他看到林意的臉上突然湧出一絲詭異的冷笑,原本林意的身體在疾退,但此時卻突然停頓下來。

    咚!

    也就在這一剎那,林意雙腳狠狠踏地,一聲巨大的震鳴聲中,這朝天宮之中所有人都覺得地動山搖,那些古殿的牆粉都甚至噗噗連掉。

    朝天宮這地面上鋪設的青石板極為厚重,下方深處有暗溝水渠,水渠下方甚至還刻了符紋,剛剛那些飛起的晶石叫做沉水晶,原本就是如同一顆顆星辰般嵌在水渠深處的符紋之中。

    這些晶石能夠冷凝凍水,組成的法陣叫做「雨谷」。

    果成子所修的法劍本身就是這個法陣的陣樞,因他性格火爆,所以當年他的師尊傳他功法和法劍,也是無形之中要綁住他的手腳,讓他長留在觀中,不要外出惹事。

    果成子修行悟性倒是不錯,他踏入了神念境之後,倒是也算不負當年恩師期望,也算得上和這法陣相得益彰,物盡其用了。以他神念境的修為加上這法陣,倒也算是朝天宮的一道屏障。

    只是不管是他當年恩師還是他自己,恐怕都絕對想不到,果成子過了百歲之後,竟然還正好惹上了林意這樣的煞星。

    林意此時依舊刻意保留著氣力,他雙腳發力,腳下的青石板紛紛炸裂,但力量卻並不足以摧毀這法陣,反倒是法陣的元氣法彈起來,讓他好像雙腳踏在了一張彈網上。

    「妙極!」

    林意倒是沒有想到此點,頓時忍不住哈哈大笑。

    大笑聲中,他的人還未到果成子的面前,手中的鐵鏈已經如一條烏蟒般絞了過去

    。

    「啊!」

    果成子駭然大叫,他直到此時才醒覺林意似乎已經徹底擺脫了那音震的控制,此時青石板下方深處的法陣元氣激盪,他也根本無法再借用這法陣的元氣,倉促之下,他身前那柄小劍直接朝著橫捲而來的鐵鏈斬了過去。

    「錚」的一聲,他這柄小劍切得乾脆,直接將這條鐵鏈斬為兩段,但小劍和鐵鏈相交的剎那,他渾身的氣血和真元也是震得翻騰不已。

    若是正值壯年的身體強橫的修行者,這樣的氣血和真元翻騰恐怕是瞬間壓制得住,但他已經過了百歲,身體原本就已經衰老不堪,此時氣血和真元翻騰之下,他只覺得自己的氣海和許多經絡撕裂般疼痛,但最為緊要的,卻是他的胸口一陣陣發悶,完全透不過氣來。

    「哈哈哈….」

    林意的狂笑聲充斥他的耳廓,果成子已經看到林意的一腳已經踢了過來,踢向他的氣海,但是他看得清楚,感知得也是清楚,他只覺得自己此時的狀態,是根本避不開這一腳。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馬車之中那名五官擠在一堆的供奉也是臉色大變,根本不可置信的瞪著眼睛,他的雙唇依舊未動,這古怪的聲音,卻是腹語,直接從他的氣海之中發出來的聲音。

    他此時已經是竭盡全力,想要用自己的獨門手段救下果成子。

    他這句話的聲音飄出,就像是有許多怨鬼從青石板的碎裂縫隙之中鑽出來,直往林意的身上撲去,然而林意的動作沒有絲毫的遲緩,「咚」的一聲,馬車之中這名供奉身體也是跳了一跳,他都似乎被同時踢中了一腳。

    果成子的腹部原本就已經是皮包骨頭,此時被林意一腳踢中,他的整個人就像是一隻蝦跳了起來,所有觀戰的修行者只是感覺他的前肚皮和後背都被踢得貼在了一起。

    「噗!」

    果成子的身體弓成蝦形,在空中噴出一口鮮血,便直接昏死了過去。

    他還未落地,臉色已如同金紙一般,口鼻之中氣若游絲,恐怕是活不成了。

    「區區音震之法也想傷我?」

    林意目光已掃向那名供奉所在的馬車方位,那名供奉方才太過急切的想救果成子,身上氣息波動太過劇烈,他的感知又遠超這些神念境修行者,所以此時他便已經確定了那名供奉的位置。

    「們這些人,恐怕都沒有聽說過度厄寺的紅蓮法身?」

    林意冷笑連連,他暗中急劇的運動氣血,他的整個身體體溫都急劇升高,肌膚都透紅起來。

    他這是故意用言語誘導,度厄寺是北魏漠北的苦行僧聚集地之一,紅蓮法身是苦行僧的一種用密藥煉髓和真元功法結合的法門,修行紅蓮法身的苦行僧除了尋常毒物根本無法侵襲,肉體強橫之外,甚至可以主動斷絕自己的六識,甚至可以控制自己某一區域的細小血肉和經脈。

    這種音震之法,對於紅蓮法身是根本無效。

    他在建康城中時就在一些冷僻典籍上看過這種法門的介紹,這種紅蓮法身在行功時,身上肌膚會隱隱顯出紅光。

    他方才直接擊破果成子和那名隱匿在馬車之中的神念修行者的聯手,生怕此時朝天觀的人就此膽

    寒,要是一哄而散,還是十分麻煩。

    他此時雖然口中說觀戰的這些修行者恐怕都沒有聽說過紅蓮法身,但心中卻是明白,此時在朝天觀之中的絕大多數修行者都大有來頭,不是盤踞在這種小地方的修行者,恐怕其中就有不少人也見過紅蓮法身的記載。

    「北魏漠北苦行僧的密藥功法!」

    「難道是魔宗的人?」

    「他和魔宗……」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的話音剛落,就有數道驚呼聲幾乎同時響起。

    「魔宗?」

    林意此時是故意將這趟渾水徹底攪混,聽著這些驚呼聲,他微微仰頭,不屑的冷笑道:「實話也不妨告訴們,我乃北魏隱劍山宗的修行者,當年魔宗騙了我宗修行秘術,害我宗分崩離析,我和魔宗乃是死敵。我修有這紅蓮法身,只是從某些苦行僧的口中逼問出來的功法。」

    高台上,頭戴白玉冠的這代風調雨順真人面色煞白,他臉上冷汗如瀑。

    果成子根本不敵林意,他自知也不可能敵得過林意,但他是此地主人,卻不得不出聲。

    「先生既然是隱劍山宗的修行者,為何到我朝天觀來尋事,我朝天觀和隱劍山宗毫無瓜葛。」他強行鎮定心神,出聲說道。

    他和身邊那名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此時也信以為真,不自覺的覺得林意就是隱劍山宗的修行者。

    這種誤判,反倒是要怪這名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見多識廣。

    他在林意最先出手時,就已經覺得林意的劍元是隱劍山宗那種獨特的本命劍元,此時林意親口承認,他反而絲毫不疑。

    「早些年被魔宗部眾追殺,好不容易逃到吐谷渾,其中卻是受了北魏一些貴人的恩惠。現在正巧在這南朝境內,鐵策軍有事,我自然要盡薄力以報恩情。」林意微諷說道。

    他和那高台隔著兩進樓閣,不過他目力驚人,風調雨順真人一開口,他也就看清了其頭頂那前朝御賜的白玉冠,知道這就是此間的宮主了。

    「受過北魏一些貴人的恩惠,和鐵策軍….」這風調雨順真人原本想說受的是北魏一些貴人的恩惠,和鐵策軍又有什麼關係?但他話出口了半截,卻是驟然想到之前皇帝討賊書上羅列的林意罪名,便頓時想明白了,若是那北魏的貴人就是北魏長公主元燕,那以元燕和林意的關係,他來為鐵策軍出頭,也是順理成章。

    他此時絞盡腦汁,思緒飛快,卻全然不知道,此時站在面前和他侃侃而談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威鎮西大將軍林意。

    但此時他哪怕相信這是北魏某個名宗的高人,他也覺得以朝天宮之力完全無法匹敵。

    他也瞬間胸悶起來,也不顧臉上流淌的冷汗,轉頭求救般看著那名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道:「詹大人,此人肯定不會善罷干休,我恐怕只有去請我師尊出關,但我下得江去,此間恐怕要先請詹大人援手。」

    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微微沉吟,點了點頭,道:「他既是因鐵策軍而來,自然不只是朝天宮的事,不去請師尊,我自然也要對付此人,只是此人的確難纏,先去請師尊出關,以防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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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八章 寒魑

    聽到此言,這風調雨順真人頓時如釋重負,「如此就全靠詹大人了。」

    說完這句,他也不停留,身影如箭般朝著後方一側的江面掠了過去,轉瞬之間到了山崖邊,他就像是那些想不通要投江自盡的人一樣,直接朝著下方波濤洶湧的江面躍了下去。

    「這是什麼意思?」

    林意遠遠的看見這風調雨順真人如此舉動,一時有些發懵,只是下意識的覺得,此人應該不是害怕得跳江而逃。

    也就在此時,那名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已經沉靜發聲,「此人是北魏修行者,既然如此,諸君也不用顧忌什麼江湖道義,請隨意出手。」

    「哦?」

    林意聽得這富商模樣的男子說話文縐縐的,全是建康一帶的那種官話的口氣,而且此人雖然只是說「請」字,但他的話音還未落,這朝天觀在他的感知裡,就像是無數口活泉瞬間噴發一般,朝天觀之中所有的修行者身上的氣息轟轟震盪,林意就已經明白,這名中年男子的身份不凡,這些修行者恐怕都受他管轄。

    「你又是何人?」

    林意仰頭看著這名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喝道,他此時心中已經決定擒賊先擒王,務必先生擒此人。

    「就憑你也配問我家先生名號?」

    林意的聲音才剛剛響起,一聲冷諷的笑聲已然響起。

    林意轉頭過去,只看到發出冷笑聲的是一名面相儒雅的中年文士。

    「你是在對我說話?」林意面色一冷。

    這名中年文士心中一寒,他還未來得及說話,只看到林意已經從原地消失,接著一陣狂風迎面而來,耳中全部都是身影劈空的炸響。

    「啊!」

    這名中年文士模樣的修行者也是吳中一帶的名劍師,但他根本想不到林意的來勢竟然如此驚人,而且他心念動間,剛想往後飛掠,他的感知裡,一道從林意身前激射出來的劍元已經落向他的後方,已經斷了他的退路。

    「你!」

    他驚駭欲絕,一道赤紅色的無柄小劍淒惶的從他衣袖之中飛起,但是他的真元才剛剛湧動,這道飛劍才剛剛開始加速,林意就已經到了他的面前。

    林意管都不管這柄飛劍,就和一腳踢飛果成子一樣,直接一腳踢向這名中年文士的腹部氣海。

    這名中年文士反應不慢,他知道雙手也來不及阻擋這一腳,他的右膝提起,如牛角頂石般頂向林意這一腳。

    「喀嚓!」

    他的膝部匯聚大量真元,原本就算是一塊大石落來,都反而要被他這一膝頂碎,然而他的膝蓋和林意的腳底剛剛接觸,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已經直鑽他的腦海,清晰的碎裂聲響起,他的膝蓋已經被林意踢得粉碎。

    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林意一腳踢碎他的膝蓋,只是身體微轉,他的這一腳便繼續橫掃,踢在這名中年文士的腹部氣海。

    「咚!」

    如同敲擊巨大的悶鼓,這名中年文士慘叫聲都發不出來,口中鮮血狂噴,整個人倒飛出去,砸碎後方一座道殿的窗櫺,直跌入道殿深處。

    「不過是承天境的修行者,也敢對我這麼說話,也不知你哪裡來的底氣。」

    林意緩緩收腿,冷笑著環視那些從各處院落和馬車中行出的人,故意挑釁道:「你們南朝的修行者,真的是只會耍嘴皮子工夫嗎?」

    「狂妄!」

    隨著一聲厲喝,五道淒厲的劍鳴聲同時響起,有五道飛劍急劇破空,化為空氣裡的流光,同時朝著他襲來。

    與此同時,有兩股不同的強大真元力量直接侵入他的身體,這是分屬於兩名神念境修行者的真元手段,其中一人的真元力量如絲如縷般不斷游向他的身後脊椎,就像是要結繭一般堵住他的脊椎一帶的經絡。而另外一人的真元卻是直接影響他的雙耳,似乎要徹底斷絕他的聽覺。

    脊椎在修行者的典籍之中也叫「大龍」,若是脊椎一帶的經絡失衡,修行者輕則癱瘓,全身麻痺不能運動,重則渾身機能都會失衡,而聽覺一失,修行者的感知便受影響,尤其是此刻面對多柄飛劍,稍有差錯,便直接被飛劍絞殺。

    但林意所修的功法特殊,這些直接作用於身體經絡的真元手段都是靠真元牽引,此時這兩名神念境修行者的真元一沁入他的體內,就像是冰雪進入熱油鍋一般,是瞬間消融,根本起不到作用。

    以林意此刻的修為,若是在平時他徹底放手,這襲來的五道飛劍他恐怕憑藉雙手就能直接抓住,但他此時還想裝模做樣,當即一聲厲喝,手中那條斷鏈揮舞,啪的一聲,精準無誤的擊中了前方襲來的一道飛劍,直將那飛劍氣勁四散飛旋出去,與此同時,他的身影如同在地上連炸,頃刻便衝出其餘四道飛劍的絞殺圈子。

    「我們兩人的真元手段也對他無用,這紅蓮法身如此霸道?」

    此時兩名出手的神念境修行者都是心中發寒,兩人忍不住互相對望了一眼,卻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這兩名神念境修行者一個是一名身材矮小的黑袍老者,他的頭髮倒是烏黑油亮,而且極長,幾乎拖到後腳跟,另外一名則是一名白衫的劍師,身材頎長,劍眉星目,腰間還掛著一柄綠鯊皮長劍,劍柄也是某種青色玉石雕琢而成,密佈纏枝符紋。

    這兩名神念境修行者心中都是對此時這名「北魏修行者」十分忌憚,但也真以為對方能夠抵擋他們的真元手段,便是因為北魏苦行僧的這紅蓮法身的神妙,他們心中此時都是起了貪念,心中想著的都是儘可能生擒林意,好從他身上得到這紅蓮法身的修行之法。

    天下修行者所修的真元功法其實大同小異,尤其到了神念境,修行者之間的強弱之分,卻往往看宗門的法器、獨特的真元手段。

    真元手段的鬥法極為凶險,往往就算是同境界的修行者,一個不小心中了對方的真元手段,也是瞬間就被殺死。如果有紅蓮法身這種可以自然抵禦對方真元手段的法門,那神念境之中鬥法,簡直便是多了一道護身符,同境的修行者之間鬥法,簡直可以先立於不敗之地。

    這兩人此時心中還都覬覦林意的「紅蓮法身」,但林意一沖出那五道飛劍的絞殺圈子,身影如在地上連炸,卻是瞬間已經衝進了一側的人群。

    「啪」的一聲爆響。

    他手中那條鐵鏈雖然已經被切得只剩兩丈有餘,但他此時揮動起來,空中也如同憑空一個炸雷。

    兩名車伕模樣的修行者直接被他抽中,都是發出淒厲慘叫,身上血肉橫飛的倒飛出去,身上的骨頭都不知瞬間斷了多少根。

    四道飛劍在空氣裡帶出一道道湍急的氣流,直追林意的後背。

    林意一聲冷笑,他豁然轉身,正對這四道飛劍,眼見這四道飛劍都要齊齊刺入他的胸口,但就在此時,他伸手一抓,卻是將一名從側面揮劍斬殺而來的修行者手臂直接抓住,一把就扯到了自己的身前。

    這名修行者眼前一花,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四道飛劍已經齊齊刺入他的身體。

    「噗!」

    四道血霧同時從這名修行者身上湧出,這四道飛劍的主人臉色瞬間難看至極,飛劍殺人最為迅捷,但凡能夠將飛劍運用得如同自己身體一部分般靈活的劍師,殺人自然不少。

    這四道飛劍的主人見誤殺了自己的同僚,索性狠下心來,想要直接將飛劍洞穿這名修行者的身體,繼續朝著林意刺殺。

    然而林意的動作卻遠比他們想像的快,這四道飛劍剛剛刺入這名修行者的身體,林意已然發力,直接將這名修行者的身體朝著一側的江面投了出去。

    他這瞬間發力投擲,力量從肉身之中炸開,比起運用真元更快。

    這名修行者身上四團血霧剛剛湧出,身體已經就像是被投石車拋出一般,瞬間已經越過了數間樓閣。

    此時朝天宮之中的修行者大多也算是見多識廣,但他們哪裡見過這樣的場景,驚呼聲中,這四道飛劍的主人更是心中震駭欲絕,他們體內的真元瘋狂湧出,急切之間,嗤嗤連響,那四道飛劍齊齊射出那名修行者的身體,雖然並未隨著那名修行者的身體墜江,但他們的飛劍在空中四處亂飛,幾乎失控。

    「你也配對我動劍?」

    這四道飛劍的主人之中,其中有一人距離此時的林意最近,不足十丈,林意將那名修行者拋出的瞬間,便已毫無停留的動步,只是一步跨出,他就已經到了那名劍師的身前。

    那名劍師最多不過三十餘歲的年紀,身穿著普通青衫,原本一張尖細臉的膚色十分白皙,此時慌亂之中,他滿臉脹得通紅,他的身側有兩名修行者,一名手持著一顆流星錘,另外一名修行者卻是手持雙刀,而且雙刀的刀身都比一般的刀要寬闊許多。

    看到林意衝來,那名手持著流星錘的修行者毫無戰意,駭然的直往後退,另外一名手持雙刀的修行者卻就是這名劍師的近侍,他看到林意衝來,頓時一聲厲喝,雙刀捲起一片如浪花般的刀花,朝著林意捲來。

    林意原本腳尖已經抬起,這名近侍最多不過如意境的修為,此時刀光雖然煞是好看,但對於他而言卻是太慢,慢得就像是慢動作一樣。他原本想直接一腳踢出,將這名近侍和他身後那名劍師踢成一堆,直接就一腳踢廢這兩人,但他此時眼睛的餘光裡掃到一側的李三魚,他卻是瞬間改變了主意,一掌拍了出去。

    「啪!」的一聲爆響。

    這名近侍的刀光根本沒有碰到林意,林意卻是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

    這名近侍腦袋裡嗡的一聲,他感覺就像是有一頭牛直接撞在了他的臉上,接下來他的眼前發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對於旁人而言,他們只見到這名近侍被林意一巴掌拍得直接橫飛出去,那半邊臉就像是開了醬油鋪子一般,什麼顏色都有。

    這名近侍身後的劍師才剛剛控制好自己的飛劍,下意識的想要召回飛劍時,便已知道來不及,他頓時心中發涼,身體都徹底僵住,什麼對策都做不出來。

    林意雙手齊出,就像是市井漢子打架一般,一手抓住了這名劍師的衣領,另外一手卻是直接一圈轟在這名劍師的腹部氣海上。

    這名劍師氣海之中炸響,渾身真元暴走,他一口鮮血還未來得及從口中衝出,林意抓住他衣領的手卻是已經發力,將他朝著李三魚拋了過去。

    明明就像是市井漢子打架般的動作,但此時他的身體協調驚人,竟給人一種行雲流水的美感,但此時他動作的流暢美感,卻是又瞬間化為那些修行者心中的凜冽寒意。

    最早那五道飛劍之中,被他鎖鏈直接一擊擊飛的那一道飛劍此時已經盤旋而回,這道劍光比另外那幾道剛剛控制住的飛劍要快,距離林意的後背也不足五尺,但此時看到這樣的畫面,那名劍師手足發冷,呼吸也是停頓,那道距離林意已經很近的飛劍,竟然是在空中畏縮不前,不敢真正朝著林意刺去。

    「叮!」

    那名劍師剛剛在李三魚的身前落地,他控制的那柄飛劍也已經黯淡無光,跌落在青石板地上。

    「且慢動手!」

    林意一個退步,身影晃動,卻是距離李三魚近了些。

    此時周圍的修行者原本就已經被他震懾住,他此時一聲疾呼,竟然是真的沒有人敢再對他出手。

    「我本就為鐵策軍出頭而來。」

    此時李三魚也不知道他的用意,但林意卻是目光掃過周圍的修行者,接著再微微仰頭看向那處高台,「我知道你們暗中擄掠了不少鐵策軍軍士,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到底是受何人指使,但對於我而言,能解救這些鐵策軍軍士最為重要,現在這兩人落在我手裡,你們手中要是有活著的鐵策軍軍士,盡可先來交換。」

    「……」

    林意的這些話一出口,這朝天宮之中一時沒有人應聲,只有響起一片粗重的呼吸聲。

    許多人目瞪口呆,他們自然知道林意說的那兩人就是指多寶天師和剛剛被丟到李三魚身邊的劍師,只是被包圍在這朝天宮之中,對方竟然還將這兩人視為俘虜,要先和他們交換,他們心中卻是都浮現出荒謬的感覺。

    「怎麼,還嫌不夠?」

    林意一聲冷笑,周圍的修行者還沒有反應過來,林意的身影已經暴起。

    一名身穿黑色刺金繡袍子的公子哥模樣的修行者一聲駭然驚呼,他也是方才出手的五名劍師之一,此時他的那道飛劍才剛剛被他召回,才飛到身前,但也就在此時,林意的身影已經衝了過來。

    他驚駭之下,右手雙指一劃,剛剛飛到身前的飛劍頓時發出淒厲的劍鳴,筆直的刺向林意的胸口。

    「噹!」

    他的飛劍直接被林意的劍元嗑開,林意的手掌如刀,在他的頸部一切,接著直接抓住他的脖頸,就如提著一隻小雞一般,直接再縱躍回去。

    一片抑制不住的驚呼聲再次響起,朝天宮之中大多數修行者都是渾身直冒寒氣,他們無法想像,竟然有人能夠在轉瞬之間輕易的將一名承天境的劍師一掌擊昏,直接生擒。

    林意瞬間掠回李三魚身前,他將這名劍師丟在地上的同時,直接一腳點去,這名劍師的氣海也被他硬生生踏破,雖然還在昏迷之中,但這名劍師也是發出一聲悶哼,悶哼聲之中顯得無比痛苦。

    「現在夠不夠?」

    林意冷笑了一聲,接著轉頭便對李三魚說道:「你看著這些人,若是他們有異動,你便直接殺死這三人。」

    他現在如此做法,倒不只是擔心李三魚安危,而是突然覺得自己先前太過急切,想的也不夠周全,他想要通過此種方式,來看這些人手中是否還有鐵策軍軍士。

    ……

    見到此時林意擺出一副似乎有得談的樣子,高台上那名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倒是頓時有些躊躇。

    他的身份雖然高絕,但是這些修行者的生死卻是大事,多寶天師只是安穩在此的修行者,死不死倒是他不怎麼在意,但其餘這兩名劍師,他卻是極為看重,而且他此時心中已經隱然確定,即便今日能夠殺死這人,恐怕要付出神念境的代價。

    對於他而言,若是能夠談條件,暫時化解這場風波,便能將損失減小到最少。

    但他此時心中依舊有些不甘,不想這麼多人反而被一名北魏來的修行者脅迫,他此時沒有第一時間應聲,反而是下意識的看向後方崖下江面。

    此時的風調雨順真人已經落江。

    旁人不知道這朝天宮的底蘊,他卻是十分清楚,上代風調雨順真人,也就是前朝皇帝冊封的那名真人,也就是這代風調雨順真人的師父,他在二十年前就將這宮主之位傳給了這代風調雨順真人,但他卻並未老死,而是這片崖底的江中密窟之中閉關!

    那名老真人所閉關的洞窟叫做黃龍洞,原本只是一個古採石窟,但是千百年來,地勢變化,江水緩緩上漲,卻是將這個古採石窟的洞口給淹沒了。

    但江水淹沒這採石窟的洞口之後,洞窟之中氣壓的變化,卻是引出了一番天地造化,地底陰河之中有水流也被逼到那洞窟之中,而那條陰河之中不僅有些天地靈氣,而且獨有一種元氣,正適合那名老真人得到的一門寒魑真經。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43
平天策 第九百零九章 出關


    「怎麼,還是不夠?」

    林意見一時沒有人回應,頓時再次冷笑起來。

    「兄台稍安。」

    高台上那名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也不再猶豫,他微微垂首,眼中厲芒閃爍,他此時心中也已經決斷,現在哪怕能夠保住多寶天師和那兩名劍師不死,但多寶天師和那兩名劍師氣海被破,在這靈荒年代也是廢人,而且今日如此損兵折將,之前從鐵策軍軍士的口中卻又並未問出什麼有用的訊息,按照目前情形來看,似乎只有生擒住此人,或許能夠派上用處。

    他心中已經下定決心要生擒這「北魏修行者」,但口中卻接著說道:「此時我們手中的確有兩名活口,但關在道殿靜室之中,要押解過來需要些時間。」

    「那還等什麼?」

    李三魚聽到有兩名鐵策軍軍士在這朝天宮之中,身體頓時一顫,但林意卻是面色如常,只是冷冷道:「難道真的要逼我大開殺戒?」

    ……

    朝天宮建在絕壁之上,山崖高處距離江面有數十丈,下方江水湍急,平時連往來漁船都沒有,便是因為稍有差錯,便無法控船,撞上崖壁而船毀人亡。

    風調雨順真人從崖上直接跳入江中,他雖是神念境的修行者,而且已經如此出入黃龍洞數次,他也依舊不敢怠慢,從空中直直墜入江水的剎那,他已經渾身真元密佈,包裹著氣勁,看上去他身周形成了一個晶瑩的氣團。

    這晶瑩的氣團看上去輕盈,但實則十分沉重,在入水的剎那,他就像是一個沉重的秤砣,直直的墜向江底深處。

    他的身體連續往下沉了數丈,他才雙手一劃,整個人的身體在水中如同箭魚一般朝著一側崖壁下的一條陰影射了過去。

    也不過數個呼吸,他的身體往上衝出,啵的一聲,卻是衝出了水面。

    水聲還在轟鳴,但是他置身的所在,卻是一個足有十餘丈長寬,頭頂都高達數丈的石窟。

    這石窟的石壁上都是鑿切採石的痕跡,十分平整。

    這裡的山石都是異常堅硬,隱隱泛出青光,朝天宮地面鋪設的青石也是從這裡采出。之所以這石窟在沿水的江邊,是因為江水之中可以放置浮木,便於拖曳石碑,一些小型的石材,也可以直接用船裝載。所以這裡石窟的入口並非是尋常石窟的甬道或是圓洞,而是貼著江水的長長一條橫洞。

    只是江水上漲之後,這石窟入口的一條橫洞便成了江水深處的一條陰影。

    原本按理而言,這種石窟沉於江底,哪怕有空氣被封在石窟之中,也應該十分氣悶,但此時這石窟之中,卻是「嗤嗤嗤」的聲音不絕,就像是有無數水壺燒開了在不斷冒氣一般,但這石窟之中卻並不炎熱,而是十分陰涼,就像是始終有一蓬蓬涼水沖在人身上。

    「師尊!」

    風調雨順真人一進入這空曠的石窟之中,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石窟中心行了一個大禮。

    那石窟的中央部位有一塊橫石,估計是當時的匠人特意留下當做石床所用,而此時這橫石上放置著一個蒲團,上面跌坐著一名老道。

    這名老道的五官和肌膚倒是不顯蒼老,但是鬚髮也都是已經全白如雪。

    在風調雨順真人出水之時,這名老道的雙目就已經半閉半張,此時風調雨順真人行禮,這名老道的雙目才真正的緩緩張開。

    他看著風調雨順真人此時的身體,眉頭微微皺起。

    他的眉頭皺起的剎那,他的眉心之中竟有實質性的晶光流淌出來,在他眉心之前一寸處自然形成一枚晶瑩的小劍。

    與此同時,這洞窟之中的空氣都隨之自然扭曲,竟是形成一朵朵靈芝般的祥雲。

    風調雨順真人一呆,瞬間又是大喜,「恭喜師尊入聖!」

    「行就將木,人已老朽時才堪堪入聖,又有什麼值得可恭喜的。」

    老道緩緩起身,看了大喜過望的風調雨順真人,道:「整個南朝雖然都沒有幾個能夠跨越神唸到達入聖境的,但細細回思起來,卻是只有壯年入聖才有意義。到我這種年紀勉強入聖,便是想要穩固境界都不知道要多久,更不用說身體老朽,根本不能和壯年入聖的那些人一樣,肆意的調用天地元氣。」

    「師尊!」

    風調雨順真人面容瞬間僵住,方才他滿心歡喜,想著的只是數年未見,自己的師尊真的厚積薄發,真正的踏入了入聖境,在他看來,既然師尊已經入了入聖境,那現在出關對付外面那名煞星自然是舉手之勞,但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名老道竟然有些意興蕭索。

    「看你這徬徨神態,急著來請我出關,必定是朝天宮有了什麼禍事?」老道卻是站直了身體,看了他一眼,說道。

    風調雨順真人渾身一顫,「弟子不肖,為朝天宮惹來了禍事。此時有人殺入了朝天宮,連果成子師叔都是不敵,他身受重傷,眼看是….」

    「這也是天意,近來我心緒不寧,看來注定是有如此劫數。」

    老道默然,直直朝著前方動步,「修行之道,修到最後儘是苦。」

    風調雨順真人完全不能理解老道這最後一句的意思,他還在發愣,水聲響起,老道的身影已經沒入水中,消失在他視線之中。

    ……

    朝天宮之中,那名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正用言語穩住林意,「現在用那兩名鐵策軍軍士交換這幾人自然是可以,只是我想知道,你交換了之後,是就此作罷,離開這朝天宮,還是另有打算。」

    林意冷冷的一笑,但他還未來得及答話,所有人陡然聽到,山崖下的江水之中一聲巨響,猶如龍吟。

    一股驚天動地的氣息,從江中深處直衝天空。

    也就這一剎那間,天空之中的雲氣都受牽引,一朵朵的白色雲氣隱隱泛出晶瑩的色彩,空氣裡驟然多出許多如意狀的水汽。

    那名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還未轉身,陡然感知到這樣莫名的氣機,他自身的修為不俗,但面對這樣的氣機,他依舊有種被大山的陰影瞬間籠罩,有種被碾壓的感覺。

    他便也是瞬間狂喜,臉上謹慎恭順的神態徹底消失,「也無須和你廢話了,實話不妨告訴你,那林意雖然年輕,但治軍手段卻是驚人,我等俘獲的鐵策軍軍士,卻是幾乎沒有人肯老實說話,到了此處,卻是連一個活口都無,哪裡還有人和你交換。」

    他此時說的全是實話。

    他也不怕林意發怒暴起殺人。

    此時那名老真人出關,而且境界是徹底碾壓了神念境,想來傳言不虛,這名老真人二十年前開始就閉關不出,就是為了踏入入聖境。

    他心中此時算盤打得極好,林意最好暴起殺人,此時這老真人已經出關,若是林意在這朝天宮之中當著他的面殺人,那老真人出手就更不留情,更不會讓此人走脫。

    「原來那風調雨順真人跳江,是下去請援。」

    林意也瞬間想明白了,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那名狂笑的富商模樣男子,心中殺意盎然,「原來是用言語誑我,等著這人出來對付我?」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43
平天策 第九百十章 誅敵

    富商模樣的男子冷笑一聲。

    他有些懶得再和林意說話,此時他看著林意的目光,就像是看著個死人。

    也難怪他這般心念,天下入聖境的能有幾人,能敵得過入聖境的,又有幾人?

    現在天下耳熟能詳的,除了魔宗之外,要麼還有何修行那名真傳弟子。

    南朝有限的入聖境修行者,就如崔家那名老不死,也已經折損在了建康。

    至於鐵策軍,哪怕是林意,此時其實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他對林意的實力判斷,其實和絕大多數南朝的權貴一樣,還停留在鐘離之戰的層面。

    在他想來,林意雖然強大,但在鐘離之戰也不過是力敵神念境修行者的境界,若非有劍溫侯在場坐鎮,若非後來南天院的副院長都因此隕落在魔宗的手中,那林意在鐘離之戰也早已死在北魏名將的手中。

    在他和絕大多數南朝權貴的潛意識裡,對敵神念境,林意應該能夠勝出,但對敵入聖境,自然是不能的。

    魔宗不在此處,何修行那名真傳弟子不在此處,天下的年輕修行者,還有什麼人有可能是這老真人的對手?

    絕對無人!

    這朝天宮之中其餘所有修行者也是和他一般的想法,他們看著林意,就像是看著一個死人。

    富商旁邊那名錦衣少年原先也是臉色泛白,但此時卻是眉開眼笑,膚色紅潤,道:「詹大人倒是要交待老真人,最好要生擒此人。」

    這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平時也是舉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貴,但聽到少年這句,卻是不免有些犯難。

    這代的風調雨順真人對他是言聽計從,但這上代的老真人,卻已經不是他所能指使的人物。

    「李三魚,且先告訴我,跟著的那支殺死了陳松和唐高中的是哪些人。」林意也不再看這名富商模樣中年男子所在的高台,只是轉頭輕聲的問李三魚。

    李三魚此時也能感知到江水之中湧出的驚天動地的氣勢,但聽到林意的這一句話,他的心潮澎湃,卻似絲毫沒有感到壓力和害怕,他心中已經明白,林意清楚了這裡面並無受制的鐵策軍軍士活著,而且清楚了那名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是此地首腦之一,他已經是要真正的大開殺戒幫那些鐵策軍軍士報仇了。

    「那些身穿青衣的,還有那幾人。」

    李三魚一路跟隨那列商隊,已經牢牢記住那些人的面目,他深吸了一口氣,伸指連點,同時說道。

    「等會以這三人為盾,在其中不要任何動作,我會護周。」

    林意的目光掃過那些人,他先行輕聲對李三魚說了一句,然後冷冷的出聲,道:「此地這些人都是手上沾染著血腥,但因這列車隊才追蹤至此,所以這些人也算是有功,我可以讓他們得個屍,死得痛快一些,至於其餘人,便是沒有這麼痛快。」

    他這句話沒有壓低聲音,不只是朝天宮的人都聽得見,就連朝天宮外的路上,江面上都似乎有聲音在迴蕩。

    有功,賞個屍,死得痛快一些,其餘人,便沒有這麼痛快?

    此時聽著這樣的聲音,朝天宮內外的修行者,心中再次升騰起荒謬之感。

    「唰!」

    一道氣機真正降臨朝天宮,這道氣機似乎帶起了這整個朝天宮週遭的天地元氣的共鳴,尤其是朝天宮的青石下方那些暗溝之中的元氣。

    地上噗噗噗連響,一朵朵青玉靈芝般的元氣不斷實質般生成。

    「真道法相!」

    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又是驚喜又是敬畏,他知道道門之中,也唯有一些強大的秘法,在真元

    修為修到一定境界之後,才會有一些奇異的法相如影隨行。

    現在這朝天宮之中地上青玉靈芝遍地綻放,只能說明這上代風調雨順真人所修的真元功法也非同尋常。

    「啪!」

    然而也就在此時,林意已經從原地消失。

    地上數株青玉靈芝被快到根本看不見的腳步踏碎,這朝天宮之中絕大多數人還未看清他身影落處,一名青衫男子頸部咔嚓一聲,他的頸椎完被折斷,頭顱歪向一邊,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便已經斷絕了氣息。

    也直到此時,絕大多數人才真正反應過來,這名修行者直接被林意一掌劈碎頸骨,勁力直衝腦內,直接就被震死。

    這名被林意一擊擊殺的青衫男子,便是之前李三魚點出的人之一。

    「他的身形怎麼比之前還要快!」

    這樣的心念才剛剛在許多人的腦海之中閃現,轟的一聲悶響,林意已經直接從原地跳了起來,他的整個人已經如同隕石一般直接砸中一名車伕裝扮的修行者,這人距離他剛剛擊殺的青衫男子還有五六丈距離,但這人眼睛還沒有來得及眨動一下,林意的一掌已經拍在他的頭頂。

    他的脖頸咔嚓嚓連響,整個頭顱往下陷去,脖子都瞬間消失了一般。

    直到林意連殺兩人,絕大多數人才反應過來,一時間驚呼聲和怒喝聲、破空聲四起,距離林意較近的修行者都駭然的往後狂退。

    「且慢!」

    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想不到林意竟然反而大開殺戒,他眉頭才剛剛皺起,身後便有一種陰涼如水的氣息傳來,接著耳中便聽到一聲蒼老的聲音。

    那名老道人已經到了他的身後。

    這名老道人才剛剛發聲,地上一朵朵冒起的如青玉靈芝般的元氣便直往林意的所在湧去,瞬間無數道青影如活物飛旋,又如虛空生長的枝蔓,纏向林意的身體。

    這便是許多典籍之中記載的言出法隨,這名老道距離林意此時至少還隔著一百幾十丈的距離,但他的聲音才剛剛響起,身外真元氣息也不見得如何波動,一股股獨特的威能,卻是已經直落林意的身上。

    嘩啦一聲,林意的身影繼續向前,這一道道青影部扯斷,就像是一道道流水般從他的身上流淌下來,他的身影竟然是沒有多少遲鈍。

    「怎麼可能!」

    近處的一名神念境修行者駭然變色,這名修行者四十餘歲年紀的模樣,面孔方正,膚色有些黝黑,看上去倒像是尋常的車伕,他之前也是隱匿得極好,還未對林意出過手。

    此時在他的感知裡,他也只覺得那一道道青影就如千鈞鎖鏈,若是自己被糾纏住,一時根本不可能脫身。

    在這些青影落在林意的身上時,隱忍已久的他自覺是已經等到了最佳的時機,一片紅色楓葉般的法器已經從他的手中飛了出去,他體內的真元也隨之狂湧而出。

    「這是姑蘇同裡書院的一葉知秋!」

    林意眼睛微微眯起,瞬間認出此物。

    這看似人工雕琢才能形成的楓葉狀法器,實則是一片天然的火融晶,這是數朝之前姑蘇一帶的一個讀書人在安陽文筆峰一帶遊歷時偶爾得到,那名書生並非是修行者,雖然對這片在火山岩石之中得到的火融晶極為珍愛,甚至當成傳家寶流傳了兩代,但是這書生家中卻從未將這件東西和修行者的法器聯繫在一起,直到這名書生的重孫輩染上賭癮,將這件東西抵擋到了當鋪,當鋪的掌櫃也從未見過這種奇特的晶石,請人來看,有修行者才發覺這片在火山噴發時自然形成的火融晶對於修行者的離散真元有著獨特的牽引力,具有天然的「借勢」功用。

    「借勢」原本

    是法陣的說法,簡單而言,這件法器甚至能讓此刻的林意聯想到魔宗的那門魔功。

    因為這件法器平時毫無威能,但若是遭遇有修行者鬥法的環境,真元破碎,威能亂衝,這件法器卻能自然引聚那些破碎的真元,就像是一個獨特的漩渦,將四溢的力量能夠卷吸進去,再釋放出來。

    後來這片東西落到了同裡書院的修行者顧三尺的手中,幾經陣師研究,又經過一些巧匠的佈置,終於變成了一件十分厲害的真正法器。

    這件後來被命名為「一葉知秋」的法器成了同裡書院的傳承法器,它不只是能夠吸納戰場上破碎的真元威能,而且擁有它的修行者用真元引聚的力量,也能匯聚在它的符紋之中,和那些它自然吸取的真元威能一起迸發出來。

    如此一來,任何等階的修行者御使此物,都能夠發揮出比自身修為更高的威能。

    此時這名修行者本身是神念境修為,這法器又吸聚了周圍的破碎真元威能,真正所衝向林意的威能,幾近神念境巔峰。

    「同裡書院並不屬於軍方管控,按理即便是皇帝的中州軍都不能調用,但這人能夠手持同裡書院的傳承法器,難道就是同裡書院的顧輕問?」

    林意腦海之中念頭電閃,同裡書院的顧輕問是姑蘇一帶唯一的神念境修行者,他在建康時都聽過這人的名頭,但此時他殺心已起,這人乘著那上代風調雨順真人出手而乘機對付他,對於他而言,這人不管是不是同裡書院的顧輕問,都已經是他的敵人。

    敵人便可殺。

    他早已經不是在建康讀書時的書生,經歷了諸多殘酷殺陣的他十分清楚,越是有威脅的敵人,便越是不能留手。

    「噗!」

    一道深紅色的焰劍直接順著他的手指所指,就如同從他手指上自然生長出來一般,直接朝著那片楓葉般的法器衝去。

    這片「一葉知秋」才剛剛綻放威能,它只不過巴掌大小一片,但是周圍數丈的空間裡,卻是晶光閃爍,隱約出現許多像葉脈一半的光紋。

    這些光紋的元氣波動十分可怖,令空氣都刷刷作響,但林意這道深紅色焰劍一沖上去,這些剛剛亮起的光紋瞬間熄滅。

    這道焰劍的前半截雖然也不斷崩塌,但是崩塌之後,卻依舊是一團深紅色的濃霧衝擊上去。

    又是「噗」的一聲響,就如同一蓬流沙沖在那片火紅色楓葉般的法器上,這件法器上所有的光焰瞬間消失,那名神念境修行者瞬間和這件法器失去了聯繫。

    這名修行者正是姑蘇一帶唯一的神念境修行者顧輕問,他平日裡在書院也做教習,也教人身體力行,甚至讓那些書生親自耕田,此時一看到那道深紅色的焰劍,他腦海之中就頓時浮現出一個可能,他的心中頓時生出極大的悔意。

    然而也就是這一剎那,一道劍元已經掠過了他的脖頸。

    這道劍元是從林意左手發出,同樣是之前被他們認為是北魏隱劍山宗的本命劍元,但這道劍元在此時林意的手中,卻是有真正的劍招劍意,一劍斬殺過來,角度刁鑽,他根本無法避開。

    他只覺得脖頸微熱,在下一個呼吸之時,他的眼前已經失去了林意的蹤跡,與此同時,他感到自己的身體發輕,他眼睛的餘光隱約看到自己的頭顱往上飛了起來,接著便無意識。

    「啊!」

    一片極為駭然的驚呼聲響起。

    許多名後掠的修行者甚至止不住自己的身影,紛紛撞跌在牆上。

    他們駭然欲絕的看到,顧輕問竟然被這人一劍斬殺,頭顱被自己脖頸之中湧出的鮮血衝起。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44
平天策 第九百十一章 大逆不道


    「怎麼可能!」

    「顧輕問竟然被他斬殺!」

    「一名神念境的修行者,竟然這樣被他殺死。」

    「同裡書院的傳承法器,在他面前竟然毫無用處!」

    之前林意在這朝天宮也是縱橫自如,如入無人之境,但給這些修行者的衝擊,卻都無法和此時顧輕問的頭顱飛起相比。

    多寶天師等人的實力雖然強橫,但要麼未真正踏入巔峰,要麼就是果成子那般已經老朽,不能徹底發揮巔峰時期的力量,但顧輕問不同,顧輕問是正值壯年,正是巔峰之年,更何況手持強大法器。

    這樣的神念境若是和林意打得有來有往然後被斬殺,這些人恐怕心中還能接受,但這樣一個照面就被斬殺,這卻完全顛覆了他們從修行開始的認知。

    什麼時候這樣的神念境修行者竟然能夠被人直接一劍斬殺?

    這人真不是魔宗和何修行那名大開殺戒的真傳弟子陳子云?

    此時這朝天宮之中,除了這被斬殺當場的顧輕問,以及此時才剛剛跟在老真人之後返回朝天宮的風調雨順真人之外,尚且還有四名神念境修行者。

    這四名神念境修行者之中,已有三人對林意出過手。

    其中一人是曾和果成子聯手,以詭異腹音擾亂林意體內氣機的馬車之中的那名五官擠在一起的供奉。

    這名供奉姓宋,是天河郡宋氏門閥的修行者,在改換新朝之後,便成了皇庭的供奉,一些重要權貴出行時,便隨行以做保全。

    還有兩名也曾以各自秘法對付過林意的,便是一名身材矮小的黑袍老者以及一名白衫劍師。

    那名黑袍老者的頭髮烏黑油亮,一直拖到後腳跟,他的名字也十分奇特,叫做余發魔,他原先是陰山一帶的邊民,卻是也在某處修行者坐化的洞窟之中有了奇遇,一直是無宗無派的散修,卻也進階了神念。

    那名腰間掛著綠鯊皮長劍的劍師,則是某位王爺的貼身供奉,只是因為小主在這裡辦事,才追隨到此。

    這四名神念境修行者之中,還有一位未曾對林意動手,這名神念境修行者是一名頭髮簡單的用一根草繩紮起,身穿舊粗布衣的粗豪漢子,看上去連車伕都不像,倒像是個莊稼人。

    但反而這名修行者卻是來自建康,他是李天南,是紫金山宗的修行者。

    顧輕問是在被殺死的一剎那,對林意的身份有所猜測,而他此刻看著那道深紅色的焰劍消失處的一些紅色粉塵如重鉛墜地,他頓時便臉色大變,直接就驚呼出聲,「丹汞劍…難道你是林意!」

    「嗯?」

    林意一劍斬殺顧輕問,他的身影已經毫無停歇的彈射出去,此時驟然聽到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字,他身影微頓,朝著這李天南所在的方位看去。

    這朝天宮所在的地基是江岸邊的一塊巨石,原先的龍王廟只有三進,第一進就是龍王廟大殿,第二進是法事處、法器流通處和飯堂。

    這法器流通處指的並非是修行者所用的法器,而是一些護身符之類。第三進則是廟祝等人的住所和客舍。

    前朝變成道觀和修行地之後,這三進的總體規模並未有多少變化,只是在原有基礎和空地上改建和增建了不少殿宇,所以此時整個朝天宮之中,除了這大門之後第一進有大片空地,顯得空曠之外,第二進和第三進的樓閣亭台幾乎都是重重疊疊的堆疊在一起,各個殿宇的影子交錯相逢,平時下雨走在其中都不會沾染多少雨水。

    此時林意身在這第一進空曠的院場之中,李天南和諸多修行者此時卻都在第二進和第三進的亭台樓閣之間,此時林意一眼掃過,有許多身影在這些建築的陰影之中如鬼影晃動,但被這些建築物和重重的陰影遮掩,卻是根本看不真切。

    林意此時心中也清楚,這朝天宮之中的各路人馬真是和李三魚所說,都是在這西南一帶的諸多州郡梭巡,如捕獵獵物一般捕獵那些鐵策軍軍士,而且此時朝天宮之中,應該也並無活著的鐵策軍軍士,所以他心中殺意盎然的同時,聽到這人喊出自己的名字,他心裡毫無波瀾,反而是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腦海之中浮現的念頭,卻反而是你們這些蠢貨,直到這時還不敢確定自己的身份,還看不出自己到底是何人?

    到了此時,他也不想再隱藏自己的諸多手段,看著那些院牆和殿宇遮掩視線,他臉上的冷笑變得更加濃烈了一些。此時就在距離他身側不遠處有一個香爐。

    這個香爐是那種高達一丈有餘的高爐,下方爐體之中還有煙氣繚繞,爐體上方的鏤空蓋頂是兩層道殿樓閣的模樣,還有許多垂掛的鑄件裝飾。

    這個香爐也不知重多少斤,但林意冷笑之中,他一步踏去,他腳下青石又是一陣裂響,這個香爐竟是直接被他單手舉了起來。

    這樣的景象,就連高台上那名老真人都是愕然。

    轟的一聲巨響。

    林意直接將這個香爐朝著前方甩飛出去,如小山般的香爐在一片驚呼聲中,直接砸倒了前方的院牆,甚至像彈球一般彈動,直穿過兩棟小殿,這才停歇下來。

    這朝天宮之中絕大多數人才剛剛喘勻氣息,又是轟的一聲巨響,一座小殿毀壞太過劇烈,直接就崩塌下來。

    大片的院牆倒塌,加上這座小殿崩塌,林意身前頓時空了一片,陽光從上灑落,即便此時濃煙滾滾,都顯得明亮起來。

    高台上那名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此時雙手也是微微顫抖,真元手段對其無效,又如此驚人的氣力,又是如此年輕,這人似乎的確就是林意,但按照確切的軍情,林意明明應該在千里之外,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林意此時左顧右盼,明顯是覺得毀壞得不夠,前方還不夠通亮。

    此時朝天宮之中其餘修行者還只是驚恐,但那些原本就是朝天宮的門人弟子,此時除了驚恐之外,還心痛不已。

    看林意此時的架勢,似乎將整個朝天宮拆了都不夠。

    看著他這樣的威勢,就連剛剛出關的老真人都是心中凝重,一時不敢再貿然出手,只是忍不住輕聲喝問,「這人到底是誰?」

    「他先前自稱是北魏隱劍山宗的修行者,但眼下看來,卻又極像是林意,林意先前是神威鎮西大將軍,受皇命鎮守西方邊境,但他入了黨項之後,擁立異族女子為王,意圖謀反,皇帝已經下了詔書,令天下共討。」

    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深吸了一口氣,語速極快的解釋,「我等受命暗中抓捕為他效命的軍士,但不知哪裡出了紕漏,被這人追上門來。」

    他知道這老真人已經至少閉關二十多年,而且大多數時候都是辟榖,連油米都不進,只是依靠一些地底清水和元氣滋養,除了果成子和這代風調雨順真人每隔數年拜見之外,他根本就不通外界,新朝舊朝的更替他或許知道,但林意這種數年間成長起來的逆天修行者,這名老真人卻是根本不可能知曉。

    他現在心中十分清楚,若是這人真是林意,那這朝天宮之中的尋常修行者數量再多數倍,都是同樣下場,因為林意完全可以不眠不休的戰鬥。如此一來,這名老真人就是他的救命稻草,所以他此時雖然異常簡單和快速的就交待清楚了前因後果,但實際上他卻隱瞞了最重要的一則訊息,那就是林意是南天三聖何修行的弟子。

    他生怕這名老真人聽到對方是南天三聖的弟子,也直接退卻,那他們恐怕就無法逃脫。

    此時他心中甚至打好了主意,等會若是這老真人出手也佔不到便宜,那他就直接設法逃遁,哪怕真的是跳江,也要先逃出此人的視線和感知。

    他現在最為擔心的,其實便是身邊那名錦衣少年的安危,這名小主身份高絕,若是這名小主有失,他就算能夠逃走,將來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他腦海之中念頭連轉,想著若是帶著這小主一起跳江,不知這小主是否承受得住,而且若是這小主驚慌之下,在江水之中也不知會不會出什麼亂事。

    他還在如此想著,卻沒有料到他身旁的這名錦衣少年太過不知天高地厚,此時竟然反而是重重的一聲冷笑:「你可真是林意?」

    這名富商模樣的男子心中駭然,霍然轉頭,還來不及喝止,林意已經看向這名錦衣少年,而林意還未說話,這名錦衣少年便又已經說道:「若你真是林意,那便是真正的大逆不道,你是我南朝臣子,竟敢自稱是北魏修行者,你簡直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小王爺!禁口!」這名富商模樣的男子聽到錦衣少年連連發聲,幾乎有魂飛魄散之感。

    「是林意又如何,不是林意又如何?說了是北魏修行者又如何?說了你們便信,說了你們便聽?」

    聽著這名錦衣少年的喝問,林意淡淡一笑,他的笑意在此時卻顯得有些微微慘淡,「蕭衍若是說他是北魏修行者,你們也信,也敢質問?」

    「你!」

    錦衣少年雖然被身旁這名富商模樣的男子厲聲呵斥,但他出身和這些人都不同,對於這些尊卑倫理卻是看得比任何人都重,他此時聽著林意的這幾句話,氣得臉色都是鐵青,心中只覺得林意大逆不道到了極點,簡直該凌遲處死,他哪裡還顧得上聽身旁這名富商模樣男子的話,渾身氣得發顫,伸出一根手指凌空點著林意,「你…你這個逆賊,真是忤逆到了極點,真的應該千刀萬剮!」

    說完這句,他似乎還不解恨,手指還不縮回,接著恨恨道:「應該將你浸豬籠,在糞水之中活活淹死!」

    「我大逆不道?」

    林意面上沒有憤怒的表情,但是他淡淡的神色,反而讓這朝天宮之中所有人心寒,他說話的語速也比之前要慢了一些,雖然語氣平和,卻帶了一些令人莫名心悸的氣息,「殺了我父親,還想和我說大逆不道,你這樣的口氣,如此作態,想必你倒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應該是皇親國戚,像你這樣錦衣玉食長大的人,口說要將我在糞水之中淹死,卻恐怕是連菜地裡的糞水到底是何等模樣都沒有親眼見過。」

    「不要再說!」

    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臉上已經毫無血色,這名錦衣少年還想反唇相譏,但被他一聲低喝蓋住。

    但這名錦衣少年卻是心中不快,對著他都怒目而視。

    「說到底,還不是誰的拳頭大誰有道理。」也就在此時,林意仰頭,自語般說了這一句。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44
平天策 第九百十二章 劍碗


    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在林意說出這句話之前,便已知道恐怕林意任憑別人走脫,都絕對不會放過自己和這名錦衣少年。

    光是聽林意之前的話語,他便知道林意聰敏,已經猜出這名錦衣少年的身份高絕,是皇家血脈。

    他遍體生寒,在林意說出這句話的剎那,他已經對著身側的老真人躬身行了一個大禮,寒聲道:「老真人,我家小主是南広王家獨子蕭玨,流淌著皇血,而且自幼和太子一起讀書,經常伴於聖上身邊,聖上也甚至當親出視之,我乃是太子少傅詹同古,也是太子修行的入門師長,但若是這小主在這裡有了意外,不僅我性命難保,恐怕朝天宮今後也不復存在。」

    這老真人聽著他的話語,卻是沒有看他,反而轉頭看了身後的風調雨順真人一眼,一聲嘆息,他心中此時是十分明白詹同古這句話的深意,朝天宮不復存在,不只是意味著死傷慘重,而是哪怕有人活著,今後朝天宮也不可能重建,這處修行地將會永遠斷了傳承,從世間永遠消失。

    他知道自己身後的這名弟子,現在的風調雨順真人也是被皇命裹挾,但既然承受皇恩,也不得不為皇帝效力。

    他緩緩點頭,直覺這是天命,但一側那名小王爺卻還不知輕重,在此時反而忍不住怒斥道:「詹大人你說什麼,如此之多的修行者,再加上老真人已經入聖,難道還對付不了此人,還要對此人低頭不成?」

    詹同古心中氣苦,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從未真正經歷過戰爭的小王爺,但也就在此時,轟的一聲爆響,林意身前的殘破院牆和後方連續幾座小殿都紛紛倒塌。

    也不知林意用的是何等的手段,煙塵四起,已經將他的身影徹底籠住,而且煙塵之中甚至夾著濃厚的深紅色鉛汞霧氣,連真元都難以侵入,從高處往下看,卻只見一團團恐怖的力量不斷在他身前左右炸開,就像是有數頭看不見的荒古凶獸在瘋狂亂突。

    而林意明顯是筆直向前,只是一個呼吸之間,就已經穿過了第二進院落,到了第三進院落這靠山崖側的高台下方。

    老真人嘆息了一聲。

    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朝天宮被人徹底拆了還能重建,但若是被王命從這世間剔除,那便和當年的許多道宗一般,只消數年便徹底的消失於世間。

    他幽幽的一聲嘆息,靠近這邊山崖的洶湧江水之中卻是回應般一聲轟鳴。

    這朝天宮原本建立在高處山石之上,既靠水得到陰涼,又是通風乾燥,一點都不潮濕,唯有到了天寒霜降之時,朝天宮之中才會有些濕氣,但此時隨著他身上氣息的湧動,他的頭頂上方一陣靈氣翻湧,瞬間結成三支青色的靈芝,與此同時,這乾燥的朝天宮上方突然水氣充盈,連高空的雲層都被一縷縷撕碎,扯了下來,匯入其中。

    也不過是彈指之間,這朝天宮上方的天空之中,明晃晃的出現了許多道水劍。

    這一柄柄水劍都有七尺長短,十分規整,竟和真正的長劍看上去相差不多。

    「去!」

    這名老真人隨之手指一劃,這片天幕都似乎被他手指牽引,這成百上千劍形成劍流,剎那之間全部朝著林意的所在衝去。

    此時道殿紛紛破碎,揚起的塵囂如黃龍滾滾,但這無數水劍衝擊下去,灰塵頓時全消。

    上千劍落下,第一時間會匯流到林意身上的至少會有上百劍。

    這劍流太過密集,不管他以何種方式往何處閃避,都會第一時間遭遇上百劍。

    他此時背上的包裹之中,有那根被他稱為無上妙樹的樹心,方才他藉著煙塵和丹汞的阻隔,也是暗中動用了這無上妙樹的一些威能,但此時這些劍還未真正臨身,煙塵已被水汽盡洗,天地澄清,他卻是還不想在這些人的面前動用這件東西。

    從他修行開始,他能夠連連戰勝強敵,除了他修為進境驚人之外,最大的原因便是別人根本無法知曉大俱羅功法的奧妙,真元手段對他屢屢吃虧。身上藏著的底蘊越多,面對將來的強敵便越是輕鬆。

    他是一路瘋狂趕路過來,只是湊巧得知了他父親沒有能夠離開建康的消息,其實到此時為止,他都沒有閒暇去探聽,他都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師兄陳子云已經在建康大殺四方,也不知道那天下獨聖的皇太后其實已經死在魔宗的手中。

    他潛意識之中的敵人,始終是天下獨聖的皇太后和魔宗這樣的存在。

    他要隱藏些手段,但最為關鍵的不在於此。

    在他的感知裡,這每一道水劍都比之前那些人的飛劍要強大。

    但對方施展出來的這一擊,最強大之處,卻在百劍之後的那些劍。

    當這樣的上百劍衝擊下來,即便是那些擁有最完美防禦之法的修行者,恐怕都會有些破綻,體內的氣機都會震盪不堪,在那時,後繼的這些劍,將會毫無停歇的繼續衝擊下來。

    這是真正的入聖境的手段,是將一方天地的風雨都凝聚成劍,甚至將這條江水的去勢都借用了不少,一齊朝著他砸了下來。

    雖然之前在黨項時,他和原道人也已經試煉多次,但那種切磋,和此時的這種真正的生死廝殺相差很多。

    哪怕動用的力量相差無幾,但其中只是一些時間上差池,一些略微的保留,對於他們這種層面的修行者而言,便是相差極多。

    所以上代的這名風調雨順真人,應該是他第一個真正遭遇的入聖境的敵手。

    而且他十分清楚,這種層面的敵手,今後罕有。

    因為天下入聖境的修行者,原本就已經沒有幾個了。

    所以他雖然殺意盎然,但是他很珍惜這次和對方的交手機會。

    他不想太過借用外部的力量,他也想將這名老真人物盡其用。

    他決定完全憑藉自己的手段,來接下這名老真人的每一招。

    他仰頭微眯著眼睛看著這些劍。

    陽光灑落在這些劍上,這些劍沒有熱意,反而比江中的水流還要清冷,但此時這些劍的劍身上元氣繚繞,卻彷彿要燃燒起來。

    「刷刷刷…」

    無數聲密集的切割聲瞬間充斥了他的耳廓,無數劍帶起的劍痕,讓天空之中就像是有一朵巨大的鮮花在綻放。

    林意的左手和右手分別往上揮去。

    左刀右劍。

    丹汞成刀,劍元成劍。

    一刀一劍,又冷又狂,朝著這看似清冷卻無比狂暴的劍流斬去。

    他身體的溫暖急劇的升高,他身體周圍的空氣依舊透明,但卻像是被那種火紅的炭炙烤一般,扭曲了起來。

    他的整個身體,也像是變成了一柄巨大的刀,或是劍。

    上百劍斬落,接著是更多的劍。

    他手中的丹汞和劍元不斷崩碎,變成團團的粉霧和氣霧。

    只是隨著他的呼吸,這些破碎的丹汞和氣霧,卻是依舊如水流一般被他吞吸進去。

    無數破碎的水劍也衝擊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臉色有些發白,似乎很痛,身體也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但是他始終站得很穩,沒有倒下。

    那些破碎的水劍衝擊在了他身周的地上,地面瞬間如同被某種東西腐蝕一般,出現了一個個深坑和劍痕。

    一團團的粉霧剛剛湧出,卻又被充盈的水汽吸收,隨之在地上冒出一個個灰色或是青色的泡泡,就像是有些爛泥地的沼氣衝出時的那種粘稠的泥泡。

    劍流還在衝擊。

    林意依舊好好的站著。

    他腳下所站的一片石地卻在漸漸消失。

    方圓數丈的堅硬石地往下凹陷了下去,被無數劍氣刺出無數的孔洞,然後連孔洞都消失,衝擊成粉,變成泥漿。

    林意的身體並沒有陷進這樣的泥漿之中,哪怕他現在就像是站在一個巨大的碗裡。

    無數可怕的氣勁沿著他的身體流串,隨著他身體的微微震顫,一圈圈的氣浪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往外炸開。

    這些泥漿形成一條條環狀的泥浪,被盡數逼開,湧出這個碗。

    看著這樣的畫面,看著在無數劍的衝擊下巍然凝立的林意,這朝天宮之中所有的修行者都被震撼的無法言語。

    包括那名老真人,包括那名根本無法理解詹同古為何屢屢阻止他出聲的小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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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天策 第九百十三章 倒戈

    此時這名老真人尚且不知道林意的真正出身,他也只是覺得這一生之中,從來沒有遇到這種古怪的修行者。

    他修行的時間比這裡任何人都長,而且他在前朝時便有無數的機會出入皇宮,看到過許多藏書,他的見知要凌駕於幾乎所有此間的修行者。

    但此時的情景,卻完全不屬於他認知的範圍。

    他修行的時間越長,有些經驗和認知便越是根深蒂固,不可動搖。

    神念境的修行者之間對敵,要應對對方的真元手段,也只可能用真元手段來應對。

    凡胎肉身,怎麼可能和海量元氣凝聚的威能抗衡。

    然而此時在他的感知裡,對方手中的刀劍力量按理無法和他引動的元氣力量抗衡,但對方的身體卻像是一頭真正的蠻獸,他竟然用身體承受了小半鎮落和衝擊在他身體裡的力量。

    他自己若是神念境的修行者,此時心中的震撼不會如此劇烈。

    然而他已經入聖。

    ……

    他是消息不通,但聚集在這朝天宮之中的那些修行者卻是十分清楚的知道最近的天下發生了什麼大事。

    他們之所以依舊選擇忠於皇帝蕭衍,是因為他們始終覺得魔宗是天下共敵,這樣的魔物乃是整個修行者世界的敵人,不管他現在如何強大,這樣的魔物終究無法名正言順的安座皇位。

    南朝皇太后雖然已死,但皇帝蕭衍也依舊是天下可數的強者,恐怕可以和何修行的那名弟子陳子云抗衡。

    無論是魔宗還是陳子云,終究沒有無數忠於他們的軍隊。

    在他們原先想來,哪怕林意在黨項起兵,林意自身的戰力不可能躋身於這些有限的強者之列,所以將來的天下,極有可能還是皇帝蕭衍的。

    然而看著這樣的畫面,他們震撼無言的同時,許多人甚至心中生出無窮的悔意,尤其是那些原先不在軍中,卻被各部徵召而來的修行者。

    「殺了他!」

    那名身穿白衫的劍師面色陰沉如水的寒聲說道,「要不然大家都完蛋。」

    這名白衫劍師就是南広王的供奉肖印岫,因為南広王生怕蕭玨有失,這才讓他沿途保護蕭玨。他是王府供奉,但此時說出的這句話卻是十分粗鄙,完全不同於平時的風格。這是因為他既然追隨南広王,此番對付鐵策軍,是早已經堵上了身家性命,林意如此強大,若是殺不了林意,自己所圖的一切,恐怕都是如夢幻泡影,轉瞬即逝。

    他現在的這句話是對身旁的余發魔所說。

    林意在鐘離一戰的細節也早已流傳天下,既然是林意,就根本不存在什麼北魏的紅蓮法身的說法,他的肉身似乎根本無視修行者的真元。

    但真元手段對林意無用,足以切金斷玉的鋒利兵器卻應該有用。

    他身上的這柄綠鯊皮劍鞘的長劍,便是南朝有名的名劍「天母」,這柄劍所用的劍胎,是從天母山之中鐵礦采得,整座山的礦石之中,最精華的部分才練了這柄劍的劍胎,這柄劍鋒利無比,連尋常寒鐵都可以切削如泥。

    他知道林意的身上或許穿有當年南天院的至寶天辟寶衣,但這天辟寶衣並不覆蓋全身,自有可以攻擊的薄弱之處。

    之前他和余發魔同路,也交流過修行的心得,知道余發魔的身上有一根「獨天刺」,這根獨天刺按照南朝對於兵器的分類,應該屬於九節蛇鞭,它分九節,揮動起來如長蛇游動,但余發魔的這根獨天刺,最前的一節卻是一根圓刺,就如蠍尾針一般。

    余發魔的這根獨天刺是用不知名的獸類骨骼製成,也是某種異獸,堅韌無比,而且不知是後天淬練,還是這種異獸的骨骸之中天然凝聚有劇毒,余發魔的這根獨天刺上的符文之中只要真元流轉,便自然散發出一些毒液。這些毒液也唯有陰山一帶的一種叫做獨腳草的草根才能煉製出解藥。

    此時這名南広王的供奉腦海之中只想著殺死林意,在他看來,現在林意全力和前代風調雨順真人抗衡,他和余發魔聯手,便有足夠的機會近身刺殺林意。

    這種念頭澎湃在腦海,他已近完全忘卻了恐懼,在喝出那一句「要不然大家都完蛋」的同時,他的腰側一聲輕吟,那柄天母劍已經出鞘。

    這柄劍的色澤很奇怪,明明看上去有些烏沉,但卻偏偏給人很明亮的感覺,這種詭異的對沖,讓人聯想起來的,便是日落前的晚霞。

    這名劍已經跟隨他多年,在出鞘的剎那,他的真元還未貫入其中,這柄劍自身就似乎已經顫慄起來。

    一抹泓光在劍身上如同流水一般滾動。

    這名白衫劍師莫名的興奮起來,他的面色蒼白,但是雙頰卻有著異樣的紅暈,眼睫毛也不斷的顫動。

    天空的水劍還在墜落,恐怕還有數個呼吸的時間,但他知道自己近身林意只需一個呼吸的時間,也就在此時,他感知到身邊的余發魔已經動了。

    他手中的劍飛了出去。

    他的整個人也隨著這柄劍飛了出去。

    他緊緊的握著這柄劍,就像是變成了天母山上的一道霞光!

    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林意的身上。

    他手持這一柄劍,將此時體內的所有力量,包括自己的身體都壓了上去。

    然而也就在此時,他感知到了不可置信的事情。

    嗤的一聲。

    他的背上發出了一聲輕響。

    他的背上出現了一個血洞。

    這個血洞有一根手指粗細,深入他的內腑。

    這個血洞的血濺射出來的時候,便已經是濃黑如墨。

    「你…為什麼!」

    他的身體重重墜地,他手中的那柄劍還保持著劍招前刺的姿態,但是他的整個身體卻已經如同隕石般沖砸在地上,身體裡的骨骼都瞬間不知斷了多少根。

    只是這樣的傷勢和在他體內蔓延的毒素相比卻根本不算什麼。

    他的整個人以一種極為古怪的姿勢扭曲著,他的頭顱好像折斷了一般,強行扭過來看著後方。

    余發魔垂首而立。

    一條如黑蛇般的九節鞭也如同活物一般在他身邊隨著他身後的黑髮扭曲飛舞。

    「抱歉。」

    余發魔真誠的道歉,輕聲道:「我改變了主意。」

    「你…」這名白衫劍師身上的白衫都已經開始變黑,他的肌膚都開始往外滲出黑色的液滴,他的喉嚨裡咕嘟作響,說不出完整的話語,然而此時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說什麼。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可以回頭。」

    余發魔看著這名馬上就要死去的白衫劍師,說道:「我手上沒有鐵策軍的鮮血,我跟著你們,只是因為一些報酬和將來的前途,但是現在我改變了主意,和你們效力的皇帝相比,我想我應該更看好劍閣,更看好鐵策軍。」

    林意回過頭來看了這名神念境修行者一眼。

    他此時依舊在和老真人的元氣相抗,所以他的動作有些緩慢。

    臨陣倒戈這種事情,他不是很喜歡。

    只是就和接納當時蕭家的那些供奉一樣,他並不迂腐,所以他點了點頭,道:「即便你所說的屬實,你的手上沒有鐵策軍的鮮血,但你既然和他們曾經同流,便也難撇清關係,也不是任何人想,就可以和我做交易,可以為我效力。若你真想為我效力來換取今後的利益,從此時開始,你要保護他周全,還有,這朝天觀之中,若是有人從你和他所在的方位逃出,哪怕只要逃出一人,我便唯你是問。」

    余發魔聽著林意的前面半句,臉色有些微難看,但聽到後面半句,他卻是鬆了一口氣。

    他順著林意的目光,看到李三魚,就明白一直跟著林意而來的李三魚應該一名尋常的鐵策軍軍士。

    「對尋常軍士能夠如此,我倒是也可以一試。」

    余發魔緩緩點頭。

    他點頭之間,身體卻往後在飄飛退去,一直退到李三魚身前不遠處。

    他陣前倒戈,一是懾服於林意的修為和力量,但在此之前不久,當真正得知林意身份的同時,他心中也已經動搖。

    之前林意的神色雖然沒有劇烈的變化,但他和此間所有的修行者都感覺得出林意的情緒。

    若非視這些尋常的鐵策軍軍士為真正手足,他又如何會有這樣要掀翻整個朝天宮的情緒。

    「竟然……」

    看著余發魔一擊殺死南広王的供奉,這朝天宮之中那些修行者心中一陣陣發麻,他們此時恐懼多於怒意,而且此時第一時間浮現在他們心頭的念頭,卻是接下來還有誰會像余發魔這麼做。

    有人一聲嘆息。

    發出嘆息聲的,是一名身穿粗布衣,看上去很像莊家漢子的修行者。

    這名修行者是第一個識破林意身份的人。

    他來自建康,是紫金山宗的李天南。

    這一聲嘆息發出時,無人知曉他這一聲嘆息的真正意思。

    但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卻只見他的身影化為清影,如流雲般落向這朝天宮的另外一側,和余發魔正對的另外一側。

    那一側是山崖邊,下方便是波濤洶湧的江面。

    此時朝天宮之中元氣狂湧,道殿不斷崩碎,這山崖邊的牆體也是不斷崩落,不斷有滾石和斷木落向下方的水面。

    他卻是在這岌岌可危的牆頭停住身影。

    他轉身看向這朝天宮內裡,然後對著林意躬身為禮,致歉。

    有些人便明白了他方才那一聲嘆息的真正意思。

    他也臨陣倒戈了。

    他請求林意原諒。

    然後他盡力守住這側,盡力不讓人跳江逃脫。

    他知道林意此時的需求,至於他自己的名號,林意能否接納,那便是之後的事情。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44
平天策 第九百十四章 大旗

    「啊!啊!啊!」

    詹同古的心態已經徹底失衡,他氣急敗壞,連連咆哮了起來。

    在李天南那一聲嘆息響起之前,他心中的確已經閃現要跳江而逃的念頭,然而此時他若是真的想要帶著蕭玨跳江而逃,在李天南鎮守江邊的情形之下,他也很難做到。

    他的修為也只是和李天南在伯仲之間,更何況他此時若是直接逃,也不知道這老真人會如何選擇,若是老真人也停手,這林意追上來……以林意的體力,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老真人此時的腦海之中卻是一片渾渾噩噩。

    先前他這一生之中也沒有見過林意這樣古怪的修行者,而現在,他的一生裡也沒有見過這種如此多的修行者圍攻一人,但卻反而有兩名神念境的修行者臨陣叛了的事情,更何況他和林意勝負未分。

    「劍閣…」

    他畢竟從前朝滅亡前十幾年就開始閉關,一直到現在已經在江底閉關二十幾年,不問世事,對於世間事本身就已經有些模糊,他聽見余發魔的那些話,隱約覺得這兩個字十分熟悉,但一時腦袋裡卻像是充斥了許多棉花般,實在疑惑,想不起來。

    實則像他這般年紀,修為境界雖高,但身體機能大多已經開始衰敗,其實記憶力也早不如前,思緒也早已不如以往清晰。

    「劍閣…」

    他在心中反覆咀嚼,口中重複著這個字眼,他此時體內的真元還在散發出去,但他卻已轉過頭,忍不住看著他的徒弟,這代的風調雨順真人問道:「劍閣,是他的出身?是何處修行地?」

    他身後的風調雨順真人原本也在因為余發魔和李天南的臨陣倒戈而目瞪口呆,連手腳都不知道往何處安放,此時聽到他師尊的這句問話,他一時胸口發悶,面色無比尷尬,有種都不知道如何說的感覺,但他也不敢欺瞞自己的師尊,只得如實道:「劍閣……是何修行的修行地。」

    「何修行,哪個何修行?」

    這名老真人頭腦渾渾噩噩,一瞬時還有些想不出來,但就在下一剎那,風調雨順真人還沒有回答,他已經霍然反應過來,渾身也是一震,「何修行,他是何修行的弟子!」

    在前朝滅亡前十幾年,在他開始閉關修行之前,沈約和何修行雖然名氣還不如十幾年後蕭衍登基時的那般驚人,但那時已經有南天三聖的說法,世間所有人都已經知道南方有三名修為逆天的存在。

    「唰!」

    他此時一下想明白眼前這名年輕修行者竟是何修行的弟子,腦海之中便瞬間有如閃電劃過,一下子渾噩盡去。

    與此同時,他和外界天地連接的氣機也瞬間斷絕,天空之中已經剩餘不多的水劍也驟然消失不見,一場濛濛的細雨,就此灑落整個朝天宮。

    林意傲然抬起頭。

    那些灑落下來的細雨還未真正落在他的身上,已經被他身上的溫度蒸乾,他的身體周圍白氣繚繞,他看著這名老道,說道:「不錯,我現在便是劍閣之主。」

    「那……」

    這名老真人一時又不知如何說起,他所知的太少,又不明白既然是劍閣之主,又為何和眼前這些人結下如此深的仇怨。

    「我父親乃是前朝大將林望北,我原本是這朝皇帝賜封的神威鎮西大將軍,鎮守黨項和吐谷渾。我初入黨項時,所帶軍士不過數千,而且都是我沿途募集,我到了黨項之後,黨項再不犯邊。結果皇帝說我是逆賊,連我父親都截殺了。這些人若是對我而來,也就算了,但是偷雞某狗,竟在這西南邊境州郡暗劫我鐵策軍軍士。」

    林意看著老真人,冷冷笑道:「老真人,依你看,這些人我可不可殺?」

    老真人深吸了一口氣,他雖然記憶力遠不如以往,思緒也不夠清晰,但有些事理卻是不用多想,他忍不住搖了搖頭,輕嘆道:「想不到你竟然是林望北的兒子…於情於理,於你而言,這些人可殺,只是……」

    「只是什麼?」林意面色驟寒。

    「只是有時候隨波逐流,各為其主,受人恩惠,卻也無法脫身事外。」

    老真人看著林意,感慨道:「就如我這朝天宮,得有這朝天宮,便全靠前朝皇帝,能夠保有朝天宮,則靠這朝皇帝,於我朝天宮上下,前朝皇帝和現在的皇帝,便是衣食父母,子不能叛父母,同等的道理。」

    詹同古原本已經幾近癲狂,此時聽到這老真人如此說,他頓時如黑暗之中看到了一點亮光,叫道:「老真人果然是明事理之人。」

    老真人卻不看他,只是看著已經要出手的林意,道:「凡事不能太盡,要留有餘地,今日我為報衣食父母之恩,和你一戰,但也想有所請求。」

    「什麼請求?」林意眉頭微微一皺,他聽出了這名老真人有話外意思,也是暫且忍住。

    「青蛟!」

    老真人突然一聲厲喝。

    他身後的風調雨順真人渾身一顫,下意識的應聲。這代風調雨順真人是前朝有戶貧苦人家的棄兒,那戶人家見養之不活,便將他放在籃中放在了朝天宮的門口。籃子裡留下字條說他姓商,因為他身上有一條天生的青記,就像是蛟龍一般,所以這老真人將他收養在道觀之中時,便賜名商青蛟,只是正式收入門牆之後,這個名字便也早已棄之不用,此時突然喝起,讓這風調雨順真人完全不知為何。

    「今日之戰,不管我和林意大將軍勝負如何,你也先和那兩人守著這朝天宮,不容一人走脫。」老真人看著他厲聲說了這一句,又看向林意,道:「林大將軍,我的不情之請是,若是我和你一戰,我若是勝了,我也定全力保全你離開,今後你若是再尋仇,和我朝天宮無關,我定約束朝天宮所有弟子,尋覓一處隱居之所,不再過問這種事情。若是我敗於你手,也請你饒過我這些門人弟子,今後我弟子商青蛟,便贖罪追隨你左右。至於其餘人,便聽憑你處置,我也無力再管。」

    「什麼!」

    這老真人這幾句話說完,詹同古等人幾乎全部跳了起來,老真人身後的風調雨順真人商青蛟也是完全說不出話來,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這是師命!」老真人看向他,語氣森然。

    商青蛟呆了呆,終於回過神來,行了一個大禮,道:「遵命。」

    林意沉默了片刻,也直到此時,他才緩緩點了點頭,道:「好。」

    老真人看林意應允,他感慨的笑了起來,「我閉關二十餘年,恍惚間已經王朝更替,老朽時破入了入聖境,原本已經覺得修行無用,就如剛剛推開大門,卻來不及真正看門後的風景,就快要老死了,但因緣際會,在這老朽之時,卻還能有幸遭遇你這樣的後輩,可以和傳說中三聖的弟子交手,實在是大幸。」

    他這幾句話說得由衷。

    像他這樣活了一百幾十年的老道人,其實唯一的羈絆就只是這些門人弟子,現在他和林意商談,將獨一的這羈絆都拋開之後,他便是真正的不在世俗之中,只是純粹想印證修行,想要感受這力量和元氣之間的奧妙。

    「那我便來看看老真人的手段。」林意對著這名老真人躬身行了一禮,他這是執後輩之禮。之前他殺心大起,顧慮的也就是兩件事,一件是李三魚不要被這些人殺死,一件便是不要讓這些人之中的罪魁禍首走脫。現在有那三名神念境修行者鎮守,他所顧慮的這兩件事就完全不存在了。

    他對老真人以後輩身份行了一禮,語氣也是由衷,「現在天下入聖境的修行者也已經沒有幾個,今後難得有這樣交手的機會,也請老真人不要留手。」

    老真人道:「這應該也是我最後一戰,雖有請求,但你也殺了我朝天宮的人,我也必盡全力,不會留手。」

    林意道:「如此甚好。」

    「師尊,他所修功法特殊,相傳他身體如同無底洞一般,能夠直接消弭真元,尋常真元手段對他全部無用。」商青蛟雖然領命,但依舊掛念自己師尊安危,此時忍不住說了這樣一句。

    「好!」

    老真人點了點頭,雖然這禍事是因為這代風調雨順真人而起,但他活了這麼久,早就看得穿,有時候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根本無法避免,至少商青蛟還算是尊師重道,不負這朝天宮對他的養育之恩。

    「小友你自己小心了。」

    他也不再多話,一步朝著前方跨出,他一步便踏在了虛空之中,也不見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卻有一種看不見的氣息托住了他的身體,緩慢無比的朝著高台下方飄落。

    與此同時,一股帶著肅殺意味的本命氣息瀰漫整個朝天宮的上方。

    嘩啦一聲,整個朝天宮震動,空氣裡就像是有很多干枯的樹葉連響。

    一道幽藍色的光華在他的身後展開,瞬間結成實質,竟是一面一丈長寬的大旗。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45
平天策 第九百十五章 大龍

    「詹大人,我們怎麼辦?」

    蕭玨之前盛氣凌人,說要將林意浸豬籠丟在糞水之中淹死,但現在聽著那老真人的話語,只覺得這老真人似乎也沒有必勝的信心,頓時惶惶不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還能怎麼辦,我方才叫你不要說話,你又不聽,真是被你害死!」若是在平時,詹同古也完全不敢得罪這名小王爺,他之前雖然口稱蕭玨是皇室血脈,但實則十分清楚,南広王這一支雖然冊封王爺,但實則只是運氣使然,和蕭衍蕭宏並無直接的血緣關係,但蕭玨是太子的伴讀,長久在建康之中,相當於蕭衍半個兒子卻是不假。

    其實此次出來辦事,蕭玨也是替太子辦事,相當於太子欽差。越是清楚這層關係,他越是不敢得罪這囂張跋扈的小王爺,但這個時候他自身難保,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蕭玨被他當頭呵斥,先是一愣,隨即大怒,但抬眼看到他殺人的目光,這名錦衣少年頓時身體一縮,只覺得心寒。

    「這老道的本命法器,竟然是一面大旗?」

    此時老真人的本命元氣噴湧,身後大旗展開,別說是這朝天宮之中其餘修行者,就連林意有有些驚訝,完全沒有想到。

    這一面大旗懸浮在老真人身後,幽藍色的旗面上暗波湧動,一些符紋若隱若現,猶如潮汐,每一次波動,空氣裡就有一種說不明的濕潤氣息劇烈波動。

    也只不過是彈指之間,這原本看上去空無一物的旗面上,有些藍色更為深沉,就像是浮雕一般凸顯起來,竟是一條蛟龍的形狀。

    這條蛟龍的臉面十分兇猛,如同鬼物一般,而且頭顱極長,身體卻短,看上去十分凶惡怪異。

    「這…這是活的?」

    蕭玨畢竟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殘酷殺陣,他已經恐懼欲哭,此時他一眼看到這條藍色蛟龍,頓時嚇得幾乎跌坐在地。

    在他的視線之中,這條蛟龍竟然從這面大旗上掙脫出來!

    「唰!」

    一股可怕的氣機籠罩了整個朝天宮。

    藍色魑龍游出大旗,朝著林意噬去,在此時所有人的感知裡,包括在林意的感知裡,已經完全沒有了這名老真人的存在。

    這名老真人的身體氣機完全和那面大旗融成了一體,所有人明明看到他在天空之中,但所有人卻都只感到有滾滾的真元在空中奔走,在那面大旗之中遊走。

    魑龍如巨劍,在空中擺直身體,直直朝著林意衝來。

    它是元氣所凝,當然並非像蕭玨所說的是活物,但它此時所有一切的細節都似乎和真正的活物無異,一切都異常真實,如同鐵簇一般的鱗片,如同珊瑚一般的龍角,甚至它碩大的龍首上,那雙眼之中,閃動著光亮,甚至帶著一種漠然的,藐視低端生靈般的氣息。

    林意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這便是所謂的勢。

    只有到了這個層面的修行者,他們真元所凝聚的天地之威,他們的本命元氣,才自然會帶著他們的氣勢,才是他們意志的顯化。

    在不久之前,當魔宗逃離北魏的消息傳遞到黨項,魔宗和北魏皇帝交手的具體細節也為人所知,當時原道人和雲棠便對他解釋過,其實哪怕同等的修為,北魏皇帝那種存在,在擁有那種如同身外法身般的法門時,就遠比其餘擁有這同等法門的同境修行者更為可怕。

    並不只是因為擁有獨特的血脈力量,而是因為北魏皇帝這樣的人久坐皇位,他的氣勢,他的意志,在這樣的氣勢顯化層面,就遠比一般修行者來得恢弘。

    入聖境的修行者幾乎已經是這世間的至尊,他們即便看著那些強大的神念境修行者,恐怕也是如同天上的真龍看著凡間的獅虎,這上代的風調雨順真人的氣勢和意志當然不可能和北魏皇帝相比,但此時這條魑龍,卻已經讓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壓力。

    對於這朝天宮之中神念境之下的所有修行者而言,在他們的感知裡,那種神聖而威嚴的龍息已經降臨。

    他們的體內不斷輕響,他們苦修而得,只屬於自己才能調用的真元,在此時竟然被這種威嚴的力量壓得不斷往下墜去,沉於他們的氣海之中。

    他們的心也隨之往下沉去。

    他們真正的體會到了那種完全境界碾壓的絕望,他們之前也相信那些典籍上所說的,入聖境之上的修行者,看低階的修行者一眼,恐怕只要有殺意,那名低階的修行者就已經死了。

    但許多承天境的修行者卻並不覺得自己是很低階的修行者,但現在,這些人裡面那些承天境的修行者也是心情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們真正體會到了,若是這名老真人要殺他們,真的只要看一眼就足夠了。

    那麼在何修行的另外那名真傳弟子陳子云以及魔宗那樣的人物面前,他們是和真正的螻蟻一樣,沒有區別。

    林意的身體裡也發出了不斷的聲響。

    就像是有弓弦在彈動,在崩響。

    這名上代風調雨順真人所修的功法也極為獨特,包括這件本命法器,在他所見過的任何典籍與筆記之中也沒有相關記載。

    這件法器本身似乎有著一種獨特的威能,可以逼迫修行者的真元回到自己的氣海,丟失自身的修為一樣。

    即便他體內沒有真元,這股力量也在壓迫著他體內的劍元歸向一些竅位。

    此時他體內的劍元並不屈從於這樣的氣流和意志,強行抗爭之下,竟隱隱有了崩裂的徵兆。

    藍色魑龍從空中垂落,距離他越來越近,湧向他身體的威壓也變得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恐怖,就連他身體下方已經遭受無數水劍衝擊的地面,也開始繼續往下凹陷。

    然而他依舊凝立不動。

    他的身上綻放出無數紅意。

    就像是有無數滴鮮血從他的肌膚上沁了出來。

    只是這種紅意無比緊實,無比沉重,就像是無數顆的沙礫在他的身體表面生成。

    這是無比凝聚的丹汞顆粒,每一顆顆粒就像是真正的沙礫般細小,但卻是有著無數天然的棱面,每一個棱面的鋒利銳角,就像是一柄朝著天地劍刺出的小劍。

    他所得的丹汞道法來自於劍閣,在何修行創立劍閣之前,這門丹汞道法已經在世間也流傳了很多年,但歷朝歷代修行了這種丹汞道法的修行者,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將丹汞道法修行到他這種地步。

    因為不管那些人真元境界如何,都沒有任何一個人的肉身和生機有他強大,沒有任何一個人的體內,可以容納如此多的丹汞。

    這些丹汞顆粒在他的身體表面沒有任何的真元波動,只像是無數深紅色的寶石在閃爍著寶光,然而當那些真正的元氣力量不斷衝擊在它們的表面,然後紛紛破碎,當無數紊亂的氣流如同絲線一般從林意的身上散射出來,所有的人才開始感知到這些丹汞顆粒上刺天戮地的氣息。

    老真人的面色也無比凝重,只是他的眼神之中多的是理所當然。

    這種刺天戮地的氣息也是理所當然。

    因為對方是劍閣之主,是何修行的弟子。

    他一聲輕咳。

    這是一聲真正帶著痛苦的輕咳。

    他體內的大團本命元氣頃刻離體而出。

    對於他這種老朽的修行者而言,這樣數量的本命元氣瞬間離體,真的和割肉沒有區別。

    轟!

    天地之間一聲巨鳴。

    天空之中的藍色魑龍狠狠砸落,巨大的龍頭無比漠然的衝下,沖在了林意的身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9 06:45
第九百十六章 抽河

    所有的觀戰者震撼無言。

    在這些觀戰者的潛在意識裡,這樣的一條就像是真正活物而帶著如此神聖威壓的巨龍衝擊下來,接下來就只會有兩種畫面。

    一種畫面是林意的身體被這條巨龍碾碎,而另外一種畫面,則是林意好好的站著,這條巨龍從頭開始崩碎。

    這兩種可能性似乎都有。

    然而出現在他們視線裡的,卻是第三種畫面。

    巨龍的頭顱往上揚起。

    它的頭顱正對著衝擊的下方,林意依舊好好的站立著,他的身體並沒有被碾碎。

    已經衝擊到地面,一口噬下的巨龍再次抬起頭,往上空飛起。

    它的身體依舊完整,沒有任何的破碎。

    它的雙眼之中依舊充滿威嚴,一片冷漠,然而所有人卻都偏偏可以看出它的眼中多了些痛苦之意。

    這種法器和本命元氣再糾結天地之間的元氣形成的巨龍不管再如何逼真,再如何顯得真實,終究不是活物,終究不會有自己的感知和意識。

    只是此刻它的氣機,就是這上代風調雨順真人的氣機,它的身體,就像是這名老真人的法身,他的真元和本命元氣,始終和它連接在一起。

    所以此時它的情緒和意志,便是這名老真人的意志和情緒的顯化。

    林意身下的地面出現了無數的裂紋。

    這些裂紋像蜘蛛網一般朝著整個朝天宮延伸,接著所有人才聽到石板炸裂的聲音。

    一條條裂縫不斷擴大,無數的碎石落在下方的陰溝裡,然而下方陰溝裡早已沒有任何的水流,甚至那些細碎的晶石都已經消失不見。

    因為這些地面上的裂縫生成之前,這些陰溝下方的山體之中,也已經出現了無數根須般的裂縫。

    天空之中失去了老真人的身影。

    他的身影實則在緩緩的下落,然而原本懸浮於他身後的那面大旗已經到了他的身前,遮掩住了他的身影。

    他的臉色也一片冷漠,只是他的眼瞳之中的神色,卻和那條巨龍一模一樣。

    他的唇齒之間出現了一些紅意,接著隨著他的呼吸,他的鼻息之中也出現了一些紅色的血霧。

    這一擊他沒有任何的留手。

    他的身體甚至已經有些無法承受這樣的真元流淌和元氣衝擊。

    只是這樣的畫面卻沒有讓他感到絲毫的意外。

    從明白對方是何修行的傳人,而且已經接掌了劍閣之後,他便確定對方不可能被自己一擊殺死。

    因為對方在明明知道自己已經入聖的情形之下,還無比的鎮定,甚至給他一種穩操勝券的感覺。

    所以他才要安排自己的身後事。

    他對林意的成長一無所知。

    但何修行的弟子,豈有笨人?

    哪怕林意再年輕,都不可能狂妄無知。

    事實果然如此。

    那無數刺天戮地般的小劍擋住他這一擊的同時,他體內經絡之中的無數刺痛,甚至讓他有種被無數小劍直接刺入了經脈的感覺。

    而且他的真元真的消失了許多。

    這名年輕修行者的身體,真像是一頭可以直接吞噬和瓦解真元的巨獸。

    但儘管如此,他可以確定,這名年輕人的力量,似乎依舊要略微遜色於自己。

    那麼,對方所受的創傷,應該比自己嚴重。

    無數丹汞凝成的顆粒從林意身外消失。

    這些丹汞似乎就像是他身體上長出的刺一般,又悄然縮了回去,然後融化在他的氣血之中。

    只是他的肌膚上,真的出現了無數猩紅的細點。

    這些是真正的鮮血。

    這名老真人的判斷沒有錯誤。

    他的丹汞劍對於所有曾經修行過這門功法的修行者而言,已經是真正的大成,他用這大成的丹汞劍直接接住了對方的一擊,但對方的力量,卻也似乎將無數顆釘子敲回了他的體內。

    他渾身的血肉之中,應該是出現了無數的細孔。

    很多血肉的絲縷都是寸斷。

    和這名上代風調雨順真人的痛苦相比,他的痛苦應該更濃烈。

    只是和鐘離之戰時的極限壓榨,和那種不眠不休的疲憊相比,這種痛苦的感覺似乎不算什麼,甚至有一種很遙遠,不在他身上的感覺。

    他坦然承受。

    他的面色和眼瞳之中,甚至都沒有多少痛苦的意味。

    這些創口對於別的修行者而言很嚴重,比起被刺一劍更為嚴重,但對於他而言卻是相反,這些創口太過細小,還不如有人一劍刺穿他的身體。

    就在一個呼吸之間,這些創口已經收縮,斷裂的血肉已經重連。

    這些傷口,以及沿著這些傷口撕裂的許多條線,已經飛速的癒合。

    他甚至都沒有呼吸。

    然而他已經做好了迎接對方下一招的準備。

    藍色的大旗和藍色的巨龍將天空映射得更藍。

    整個朝天宮突然明亮了起來。

    所有人的身上都是白花花的,一片雪白。

    因為一種令人覺得異常恐怖的氣息,已經驅散了上空所有的雲層,甚至連空氣之中那些細小的塵埃都完全逼開。

    所有人都覺得陽光刺眼,都覺得那些光線落在自己的身上時,有些微微的發燙,甚至刺痛。

    余發魔擋在李三魚的身前,他眼睛眯著,抬頭看著那面藍色的大旗和巨龍。

    有關林意的傳說他已經聽了很多,但從目前交手的所有情形來看,除了那詭異的劍元之外,林意沒有任何的真元手段似乎是不爭的事實。

    哪怕林意已經接住了上代風調雨順真人的這一擊,但若是無法憑藉真元手段反擊,林意的肉身再強大,也似乎只是一個呆笨的秤砣,只能接受對方的砸擊和拍打。

    這名老真人在力盡和身體無法承受之前,似乎一直可以處於不敗之地。

    然而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林意此時已經開始了反擊。

    林意的手中金光閃爍,左手之中,竟然是出現了一口金色的小鐘。

    這口小鐘只有巴掌大小,有一根金色的粗索連著,林意便提著這根繩索。

    這口金色的小鐘在林意的左手之中顯現的同時,林意的右手一點,一道劍元已經如撞鐘般狠狠的刺在了這口小鐘上。

    「噹!」

    一聲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巨響響起,這口金色小鐘以難以想像的頻率在震盪,音波原本無形,但這種巨響帶起的元氣波動,卻是在空中形成了無數真正的漣漪。

    漣漪席捲,朝天宮之中,所有的琉璃屋瓦和道殿之中的所有瓶瓶罐罐全部碎裂,就連空地之上擺著救火用的數個鐵缸之中的雨水都是震飛出來,接著這幾口鐵缸也是瞬間崩裂。

    「這是什麼東西?」

    詹同古心脈絞痛,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似乎要被這巨響從喉嚨之中震出來。

    他的真元原本隱隱也被這老真人的氣機壓制,渾身的真元都被壓向氣海,但此時這音波震盪,他的氣海之中就如同平靜的海水之中驟然有火山噴湧,憑空濺起無數氣浪。

    無數股細流般的真元,幾乎不受控制般在他的氣海衝出,瘋狂亂走。

    不只是他,這朝天宮之中所有人,都是被震得氣血浮動,甚至有些人的真元控制不住,直接從體內的竅位之中激發出來。

    老真人也是頭疼欲裂。

    他二十餘年在江底閉關靜修,因為那石窟獨特的靈壓,江水的轟鳴聲都幾乎被隔絕,那石窟之中十分寂靜,而像他這種修為越是高絕的修行者,身體的感知,包括聽覺就更加敏銳,此時這音波震盪,他渾身的氣血都被震得有些沸騰。

    哪怕是像他這樣的修行者,本命真元都在劇烈的波動,天空那面藍色的大旗不斷炸響,上面的元氣如巨浪般嘩嘩亂響。

    林意的面色卻是絲毫不改。

    這口金色小鐘的材質便是他在天母蠟所得的響金,當時在他天母蠟和異蛟戰鬥時,有用過的一對飛鈸便是用這種響金製成。當時他便震驚於這種材質,後來天母蠟的所有這種響金全部運到了黨項,按照他和白月露的構想,是要做一口戰鼓。

    這種戰鼓敲擊時巨響駭人,震動天地,或許放置合適之處,在黨項征戰時,便能引起雪崩,掩埋敵軍。

    後來他和夏巴螢結盟,將南朝西南邊境那些工坊的匠師都借調去了黨項境內,和夏巴族以及西域的一些匠師聯手,這種設想果然成型。

    此時鐵策軍和夏巴族的聯軍之中,便已經有一口金色大鼓。

    這口大鼓敲擊時如同神雷瀉地,任何騎軍訓練有素的戰馬都無法控制,哪怕不用於特殊地形引起雪崩,哪怕在平原之上,都似乎是一切騎軍的剋星。

    煉製了那一口大鼓之後,這種響金還有多餘,這些匠師便聯手煉了這口小鐘。

    南朝製器歷史悠久,尤其各種鐘形的法器,原本就是道宗多有運用,就如不久之前在建康城中剛剛出現的清欲鐘,便是昔日道宗的無上法器。

    南朝那些匠師對制鼓倒是沒有多少研究,這種鐘型的法器,他們倒是有不少鐘胎可以借鑑。

    但在這口小鐘的煉製過程之中,起到最大作用的,反倒是黨項的佛宗。

    包括拓跋氏密宗在內的數個黨項佛宗,卻是交出了不少佛宗音缽的煉製之法。

    佛宗的音缽不追求巨響,但是卻別有連綿不絕的回音之法。

    綜合這兩者,這些匠師煉製的這口小鐘,不只是巨響駭人,而且是回音綿密至極,這小鐘那一聲鐘鳴,聽上去是噹的一聲,但實則是無數震鳴連接在一起,匯聚成了這一聲。

    這件東西在此之前林意還未真正動用過,是他的秘密法器,只是平時他和原道人切磋時,也已經習慣這種鐘鳴,以他的身體強韌和氣血之強大,這種程度的震盪,反而就像是有外力幫他洗滌氣血。

    原本和那根被他稱為無上妙樹的樹心一樣,他是根本不想動用,暫時不想被外界所知,但這件東西的威力和今後的用處,當然無法和無上妙樹相比,而且此時和這老真人生死相鬥,這老真人的本命法器獨特,此時他清晰的感知到,山崖外的江下,有一股可怕的氣息正在勃發,這種氣息讓他都感到了十分的危險,他此時便不得不用。

    「轟!」

    在這朝天宮之中各種琉璃瓦面各種容器紛紛碎裂的剎那,他已經感知到的這一股氣機也終於爆發,靠著山崖下方的江水之中,一道水流迎著分外明亮的光線,衝天而起,瞬間越過了朝天宮的院牆!

    「這是暗河水勢…他這是相當於將地底的那條陰河都徹底改變了流向,將這條河的力量都似乎徹底的借用了過來。」

    林意悚然,他瞬間就反應了過來,這名老真人就像是直接從地底抽出了一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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