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平天策 作者:無罪(連載中)

 
Babcorn 2018-4-4 17:32:1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737565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5 17:10
第九百二十七章 身份

    「這南広王在建康都有黴米王爺的稱號,這些錢財,難道是他躬耕得來,還是他靠軍功得來,那些邊軍的將領,每日餐風食露,隨時都有可能戰死,終其一生,誰能擁有這麼多錢財?」

    林意點了點那輛裝滿黃金的馬車,冷笑道:「這些人,還不是碩鼠,躺在民脂民膏上吃得腸肥流油,今日將他的錢財取出,散在這裡,就是還債!」

    蕭玨放眼望去,給他的感覺是滿城的人都圍了過來,堵住了這王府週遭,他被林意抓來,是十分清楚除了李天南等人去堵那其餘兩支車隊之外,余發魔和風調雨順真人也在方才那客棧之中,所以他此時雖然被林意放了,卻是一時不敢進王府,只覺得現在這王府就像是一個毒泥潭,進去之後反而陷在裡面,脫身不能。

    也就在此時,城廓之外號角聲連連響起,地面震動,那鎮戊軍之中的騎軍,是終於到了。

    「你們不要阻攔,讓軍隊過來,我先和他們講些道理。」

    林意冷冷一笑,擺了擺手。

    集市之中原本以物換物的山民和獵戶居多,這些人平時很難管束,但他此時發令,這些邊民卻就像是軍隊之中的士兵,瞬間分開兩邊,讓出了一條道出來。

    「什麼人敢在這裡鬧事?」

    城外的騎軍一路策馬狂奔而來,看著大道上根本沒有人阻路,還以為是這些刁民怕了軍隊的威勢,他們來前雖然已經接到傳報,知道南広王府外有厲害修行者鬧事,讓鎮戊軍全軍都來截殺這名厲害修行者,但這些鎮戊軍的將領潛意識裡便覺得再厲害的修行者,憑藉四萬大軍和王府的眾多高手,豈有對付不了之理,所以這騎軍一到集市之外,統領騎軍的將領還根本沒有看到內裡的景象,就已經一聲如雷般的暴喝。

    「區區地方軍將領,如此大的口氣?」

    林意聽到這騎軍將領的暴喝,他頓時也是一聲重重的冷笑,「你現在幾千騎軍,堵在這一條道上,也不知先疏散民眾,擺開陣型,卻已經開始耍威風?便是連邊軍小小的騎軍軍校都做得到的事情,你卻不知?誰讓你坐上的這樣位置。」

    這名騎軍統領身材魁梧,濃眉怒目,原本暴喝時真是一臉的狂態,此時聽到集市內裡傳來的冷笑,這名騎軍統領心頭一震,直覺這人口音雖然年輕,但氣勢非凡,而且似乎並非是尋常修行者。

    「什麼人!」

    他不敢出聲,心頭疑惑,也不答話,繼續向前,他只是進了集市的主道,剛剛看清林意和林意身前的景象,這名騎軍統領便頓時心中駭然。

    那一顆顆人頭懸掛如燈籠倒是不算什麼,他此時也還沒有來得及細看那些人頭的面目,但那跪倒在林意面前的數人,他卻認得,其中一人甚至是他的上司,安晴准安將軍!

    「怎麼,現在才覺得不對,方才不是挺威風?」林意冷冷笑道。

    「你到底是何人?」此時這名騎軍統領的背心一陣陣發冷,他身下的戰馬都似乎感到了威脅,在原地躁動不安,根本不敢往前。

    林意直接道:「林意。」

    「林意?」

    這名騎軍統領的腦海瞬間就像是被人硬塞了無數漿糊,他下意識的重複道:「哪個林意?」

    無數的哄笑聲和怒罵聲響起:「神威鎮西大將軍林意,還有哪個林意?」

    「你…」

    這名騎軍統領下意識的勒馬,他身下的戰馬連連往後退去。

    他方才其實是有些被嚇到,他當然知道林意是何等可怕的存在,只是也不敢相信面前的林意就是傳說中的那個林意,兀自不敢相信,聖上的討賊書才剛剛傳遞過來不久,這討賊書上的林意,竟然會出現在了這裡。

    「我且不管你是如何做成這騎軍統領,但你在軍中何等品階,見了我不下馬行禮?」林意負手而立,看著這名騎軍統領,眼睛微微的眯起。

    「我……」

    這名騎軍統領遲滯了數個呼吸,這才有些回過神來,壯著膽子顫聲道:「你先前是神威鎮西大將軍,但聖上已經下了詔書,削了你的將位。」

    「是麼?」

    林意看著這名騎軍統領和他身後堵在集市外通道上的密密麻麻的騎軍,神色反而愈見平靜,他緩慢而清晰的說道:「認我為鎮西大將軍的,自然非我之敵,但不認我是鎮西大將軍的,自然是要奉命討賊?那自然是我之敵人,所以現在若是還認我是鎮西大將軍的,便下馬候著,若是不認我是鎮西大將軍的,便在馬上呆著。」

    整個集市週遭頓時一片寂靜。

    所有的哄笑聲和叫罵聲全部消失。

    即便是那些不識字的獵戶和山民,都完全聽得明白他的意思。

    他根本不屑多言,他也不否認皇帝削了他的將位,但現在他讓所有這些軍士選擇,到底還當不當他是大將軍。

    這騎軍之中馬蹄聲和衣甲的撞擊聲四起,有那麼數個呼吸之間,沒有人有動作,但突然之間,有人下馬,這就像是個引子,數千的騎軍之中,突然有數百人下了馬,按照林意所說,朝著道路兩側退去。

    「你們竟然私自…」

    騎軍之中,一名將領下意識的厲聲呵斥,這數百人相對於數千騎軍而言,比例甚小,但他卻完全沒有想到,竟然只因為林意的這幾句話,便有這麼多人下馬。

    「咚!」

    但這名將領的一句話還未說完,一道黑影以驚人的速度破空而至,直接將他從馬上砸落了下來。

    噗!

    這名將領墜地的剎那,口中鮮血狂噴,周圍的騎軍渾身寒氣直冒。

    此時集市之中所有人還看不清楚,但這將領墜地周圍的騎軍,卻是看的清清楚楚,這名將領胸口印著一個秤砣。

    集市之中的林意,竟然只是隔空投過來一個秤砣,就直接將一名將領從馬上擊落。

    而且此時這名將領口鼻之中血沫不斷湧出,看上去是已經活不成了。

    「怎麼,他們聽從我的命令,認我為大將軍,所以下馬,你卻呵斥他們,你什麼身份?」林意隨手取了一個秤砣便一擊投殺一名騎軍將領,但他此時卻依舊負手而立,好像什麼都沒有做過一般,只是看著那名將領墜馬處,冷笑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5 17:10
第九百二十八章 登高

    「你!」

    那名騎軍統領駭然之間,手中用力失了分寸,他身下的戰馬被被他勒得前蹄揚起,往上直立起來。

    他下意識的想呵斥,呵斥林意竟敢直接擊殺軍中將領,然而這個念頭才剛剛在腦海之中閃過,反而有一種更為凜冽的寒意從他心底衝出,讓他頭皮都發麻。

    若是認林意為鎮西大將軍,以林意的品階,只要他認為這名將領有違軍令,當眾處決完全是合乎律例,若是不認林意為鎮西大將軍,林意此時為天下大逆,殺他部將又算得了什麼。

    他方才剛剛知曉這名氣勢駭人的年輕人竟然是林意,頭腦還有些渾渾噩噩,但此時心中生出的這股凜冽的寒意,卻是將他瞬間嚇醒了。

    他瞬間意識到,若是他剛剛那一聲呵斥出口,恐怕林意也直接將他殺雞駭猴。

    在下一剎那,他根本不敢出聲,身下戰馬的前蹄剛剛落地,他身子便伏低,一言不發的便迅速往後退去。

    他這一退,剛剛才湧入集市的騎軍也頓時全部往後退去,集市這條大道平時雖然還算寬闊,但騎軍密集,此時又有些戰馬上面的騎軍已經下馬,那些戰馬失去約束,集市外的道上也是有騎軍堵著,一時之間,這些騎軍便顯得分外的慌亂。

    只是看著這些猶如喪家之犬般的騎軍,集市內外的民眾這次卻是沒有發出多少哄笑聲。

    這集市裡的大多數山民、農戶、獵戶,都沒有見過南朝正式的邊軍,這些地方鎮戊軍雖然戰力無法和邊軍相比,但平時操練起來也並非那麼不堪,在這些民眾的眼睛裡,這些騎軍平時也足夠威武,數千騎軍密集而來,氣勢也是足夠,此時被林意駭退,他們的目光觸及林意,心中便都生出一個念頭,不是這些騎軍太過膽小怯弱,而是林意比這些人強出太多。

    他們看著負手站立在那裡的林意,只覺得有一種慘烈血腥的味道漸漸瀰漫場間。

    他們之中許多人便漸漸覺得,恐怕這就是真正從屍山血海之中走出來的大將,才能夠擁有的氣息。

    尤其是對於許多獵戶而言,這感覺就

    來得更加直觀。

    山林之中的那些老虎,哪怕根本不露出爪牙,山林之中的其餘猛獸,就已經嚇得筋骨酥麻。

    這些騎軍平時再如何威武,凶狠如狼,但這山狼一遇到老虎,還是瞬間如同喪家之犬。

    「你叫什麼名字?」

    林意突然轉頭,朝著裝著黃金的馬車那側問道。

    「我?」

    余七驟然覺得林意是在問自己,只是不能確定,他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鼻子,手指卻是抖得厲害。

    林意點了點頭。

    余七面如土色,不知林意現在問自己姓名是做什麼,但他此時根本不敢猶豫,連忙道:「小人余七。」

    「我看你辦事不錯。」林意平靜的說道,「等會這裡大軍過來,周圍商戶少說牆倒屋摧,損失不小,到時你全部記著,全部按價賠償。」

    余七愣了愣,他自認是王府的人,怎麼能替林意辦事,但林意一眼掃過,他卻下意識的道:「知道了。」

    「諸位再讓一讓。」

    林意吩咐完余七,又對著集市之中所有人道:「這支騎軍雖然退走,但這騎軍對於此地鎮戊軍而言只是先鋒軍,等會他們必然不會甘心,一定會設法圍殺我,好讓王府中人脫身。這熱鬧雖然好看,但流矢無情,等會他們箭矢和軍械亂放,你們若是距離我太近,我救之不及,若有死傷,反而要被這些人宣揚,算在我的頭上,說我不顧忌民眾性命。你們且都距離我百丈,擺開足夠空間讓他們來攻我,這些地方上的軍隊箭術哪怕再差,恐怕也不至於偏離百丈。」

    原本這集市週遭人山人海,都在凝神屏息的聽他說話,但聽他說話說得有趣,箭術再差也不至於偏離百丈這樣的話語一出口,頓時便有許多人忍不住笑了出聲,尤其許多箭術也還不錯的獵戶更是忍不住笑道:「這些人想要偏離百丈也難,以他們的弓箭,恐怕也射不到百丈之外。」

    林意原本就不將這地方鎮戊軍放在心上,他此時聽到這哄笑,也是微微一笑,接著道:「你們且幫我將王府圍住,在王府週遭看這熱鬧就行,等會我保證

    你們可以看得到他們如何攻我,不至於隔得太遠看不清。」

    「這…?」

    這集市之中所有人都是有些驚奇,此處集市雖然和王府只是一條街巷之隔,直線距離不過兩百餘步,但其中隔著不少房屋,但聽這林意的話語,是哪怕在王府圍牆外的道上都可以看得清楚大戰,他們又不是神仙,目光能夠透過這重重牆壁,如何能夠看清?

    「這裡等會大戰起來,便應該沒有幾件完物,我便先用了。先有自家店舖商販被損毀的,先找余七。」

    林意微微一笑,這集市中人還沒有回過神來,人也還未往四周退去,他身影一動,卻是已經到了一個豆腐鋪子面前,伸手一抓,直接將磨豆腐的石碾磨盤全部提了起來,拋飛了出去。

    轟的一聲,這石碾和磨盤砸落在一片石柱之中,那些石柱大小參差不一,原本是這集市之中栓馬栓牲口所用,此時石碾和磨盤等物逐一砸入,頓時石屑紛飛,變成了一堆亂石。

    林意手腳不停,週遭但凡有重物,都被他隨手拋飛,砸入那堆亂石之中,轉瞬之間,就連一些店舖的門檻石攔,鋪門板兒都被林意拋飛到了那處,那處地方煙塵衝天,卻是瞬間成了一個高堆。

    「這….」

    呆立在林意身邊不遠處的那小王爺蕭玨倒是第一時間也看明白了,他瞪大眼睛,忍不住道:「尋常人是登高望遠,林大將軍這反而是搭台登高而戰,好教所有人看得清楚,真是高明。」

    他身周有不少人,包括那余七都聽清楚了,一時間看著他的目光都說不出的複雜,這小王爺是真的被打成了豬頭,連腦袋都變成豬腦袋了,這到底是站哪一邊的?

    「退!退!退!」

    此時集市之中所有人也都看出了林意的意思,當下便有不少人主動吆喝,令人群後退。

    林意登上那亂石亂木堆,此時他所在的最高處已經超過了這集市週遭民宅和店舖的牆頭高度,退到王府週遭道上的民眾一陣歡呼,果然是看得清楚。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5 17:10
第九百二十九章 一人圍

    「此人真是…」

    林意在集市之中堆積高台,南広王府之中也已得知消息,隨著此時的這高台完成,在南広王府花園之中高處,甚至已經能夠看到登上高台的林意。任輕狂遠遠的看著那條身影,想要怒罵,但卻是一時想不到用什麼言語形容,只是嘆了口氣,沉默下來。

    他不比外面那些邊民只知道看熱鬧,卻不去想其中深意。

    此時林意登高應戰,一是讓外面的大軍看清楚身形所在,但同時也可以居高看著這南広王府,若是南広王府之中有人衝殺出去,他第一時間也能發現。

    這些邊民已經被林意煽動,他們若是想強行突圍,必定帶來大量的死傷。

    按之前林意所書的哭天書來看,林意不只是深諳武將謀略,他對南朝那些文官的口誅筆伐的手段也是擅長的很。

    不怕武將會打仗,只怕武將還會和那些文官一樣玩弄筆墨,蠱惑人心。

    哪怕太子能夠逃得出去,這裡的事情勢必也會被林意加油添醋的大肆宣揚,連賣人頭那樣的江湖場面都擺得出來,任輕狂甚至真的懷疑,若是真的他們借助大軍的掩護,殺死了不少民眾逃離出去,這林意說不定甚至能夠分大量的金錢給這些邊民,讓他們一路流竄,將這裡的事情大肆在民間宣揚。

    「現在如此情形,他在周圍也恐怕埋伏了人手。」

    蕭謹喻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難看,若是他現在能夠出王府,恐怕真的是自己就會將自己的不肖子蕭玨立斃當場,這些年他黴米王爺的外號甚是響亮,南朝絕大多數人都只覺得他是個純粹靠運氣的無用王爺,但卻忘記了他倒是真正的江湖人物起身。此時大難臨頭,他的戾氣倒是徹底的被激發了開來,「哪怕喬裝打扮,只要有人出去,必然被人注意。現在他如此託大,只要軍心不失,我們便有轉機。」

    徐墨淵看著集市之中高台上的那道身影,雙眉深蹙,點了點頭,道:「呂將軍雖然並非中州軍出身,但卻並非前朝舊臣,對聖上忠心,他也並不愚鈍,若是見機不妙,自然也會飛速請援。」

    太子蕭統冷道:「也只有如此了,我們來前見過呂將軍,他的確並非庸才,按我來看,那騎軍統領一回去稟報,他知道是林意來堵我,恐怕早就已經令人傳信出去。林意的強橫自然是毋庸置疑,但他自建高台而戰,如同作繭自縛,軍中所有軍械也都可以調用來對付他。巨浪拍岸,哪怕岸邊礁石再過堅韌,拍打千年,這礁石自然也會崩潰。」

    他說出這些話時,雖然語氣森冷,但實際心中卻是十分不安。

    他只覺得恐怕四萬鎮戊軍真的不怕死,前赴後繼的去消磨林意的力量,也未必能夠將他救出生天,但畢竟當年鐘離之戰那些北魏大軍是通過浮橋才能入城,林意也有許多修行者和軍隊從中協助,最後劍閣和鐵策軍也是死傷極為慘重,也是慘勝。

    但現在軍隊團團將南広郡包圍,卻是可以好整以暇的謀劃,可以將軍中所有的軍械都用來砸在他一人的身上。

    想著哪怕是數千箭軍,從四面八方就朝著這一人射箭,光是箭矢都恐怕可以堆積成這樣的高台,更不用說軍中有各種威力更大的軍械。

    想著畢竟和鐘離時情形不同,林意似乎又驕傲自大,而這裡距離黨項也不近,林意的軍隊是不可能到來,而他們的援軍,卻恐怕會到。

    一想到這些,他的心中就稍安。

    太子蕭統沉默的想著,念頭卻又不自覺的被牽到了王府外的蕭玨頭上。

    一想到自己的這名玩伴和伴讀,他就又不自覺的恨得牙根發癢。

    他心中默念,若是今日逃過此劫,一定要抓住這蕭玨,把他的皮都扒了。

    要知道對於一名太子而言,可以無功,但不可以失德,得民心最為重要,若是民聲不好,將來登基之路便十分坎坷,但這蕭玨竟然當眾揭穿這些事情是他暗中謀劃,這卻是比當面扇了他一個耳光還大逆不道,無法饒恕。

    南広郡鎮戊軍的大將呂頌,是建安郡出生,在前朝時,他只是訓練水軍的一名教習,南朝的水軍大多在洞庭湖一帶受訓,他在沿海一帶訓練的水軍,更是防範一些海上的流寇而已。到了蕭衍登基之後,他被舉賢才,卻是平步青雲,一直從東部調到了這西邊。

    能夠在毫無中州軍背景的情形下,得到諸多軍方將領的賞識,從水軍教習一路陞遷至統領數萬大軍的地方鎮守大將,也足夠說明此人聰明而且圓通。

    蕭統到達此地時,也見了此人一面,覺得此人談吐和學識的確不俗,此時他料想的也不錯,那名騎軍將領剛剛飛騎報訊,已經開始進城的呂頌聽到林意兩字,頓時渾身汗毛孔都是發炸,毛骨悚然。

    「速去平蠻郡請援,十萬火急!軍情一併朝東江陽郡傳遞,哪裡的驛站老章有信鴿。」

    他連發兩道命令,臉上已沒有一絲血色。

    聖上發了討賊書,他原本就擔心西南一帶戰事將起,但沒有想到前些時日黨項邊境全無生息,但一有消息,竟然是直接出現在了這裡,而且還是有關太子!

    太子在這裡,原本就是秘密,林意如何能知曉?光是走漏了太子行程的消息一事,恐怕他們就已經要受牽連。

    「將軍中軍械全部運來,器庫之中的也全部送來,城外工坊的工匠和守軍,也全部調集過來。」

    聽著更多的回報,他強行鎮定心神,手指卻是在微微顫抖,「他帶了多少兵馬過來?」

    「此時出面,唯有他一人,似乎周圍客棧之中他有一兩名幫手,但一直隱而不見,至於軍士,卻是一個都沒有帶來。」

    集市之中跪在林意那裡的安將軍原本就是呂頌的副將,當時出事,集市之中也有別的小將,此時也都到了呂頌身前,將林意從賣人頭開始到鼓動集市之中的民眾圍住王府,盡快的說了。

    「只有他一人?」

    呂頌面色瞬間古怪起來,他呼吸有些不順,在下一剎那,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這簡直是荒謬,但此時卻真的是噩夢。

    他的腦海之中甚至自己補出了一個畫面,林意站在剛剛壘起的高台上,對著整個王府在獰笑,「南広王府,你們被我一個人圍住了。」

    一個人圍住一個王府,而且令數萬大軍需要火速請援,這在史書上都是前所未有。

    「此人在之前鐘離連戰數天數夜,而且迎戰北魏高手和眾多真元鎧甲都不脫力,哪怕用人命堆疊,都恐怕耗不光他的氣力。」正在他面色尷尬古怪之時,一個聲音響起,「按現在情形,唯有請將軍重賞犒軍,穩定軍心,並先儘可能用軍械遠攻。纏住他的同時,儘可能驅散王府外人群為妙,城中九溪弄堂那邊的救熄會有不少水車,我看先要設法弄來。」

    呂頌這才驚覺,渾身有些出汗,他看著出聲的那人,那是一名四十餘歲的黑衫文士,是他從建安郡帶來的軍師沈從卿。

    「軍師所言不差,我是一時心亂失了方寸,你所想倒是和我所想差不多。」他苦笑點頭,馬上下令讓人去準備。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5 17:10
第九百三十章 箭落

    一人圍住了王府,只圍不攻,這卻不是林意的風格。

    呂頌才剛剛定下神來,準備對付林意的手段,林意的身影已經從那高台上消失。

    唰!

    王府大門之後,幾名王府的侍衛正在門側的箭洞裡看著外面的動靜,陡然感覺到一股可怕的氣息降臨。

    轟!

    兩扇緊閉的大門就像是被一頭巨牛撞中,瞬間從中折斷,往後崩飛。

    轟然氣浪中,林意一步跨入王府大門,這幾名最靠近大門的王府侍衛才剛剛駭然後退數步,只覺得眼前一花,眼前便黑了下去。

    林意隨手提起兩名被他一擊擊暈的王府侍衛,只是兩個起落,就又彈丸般彈回所在高台,將這兩名昏死過去的王府侍衛丟在那幾名跪著的人旁。

    「看來你倒是還算聰明,若是真不回王府,便幫我看著這些人。」 林意看了一眼還在一邊不遠處有些手足無措的蕭玨,說道。

    蕭玨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只是他此刻也不知道林意這是什麼意思。

    林意朗聲道:「從此時開始,每隔盞茶時間,我便從王府之中抓兩人出來,你便幫我捆住,放在這裡示眾,除非這黴米王爺和太子主動出來跪下請罪。」

    「什麼!」

    他此時聲音極為響亮,遠近數里都聽得見,王府花園之中,太子蕭統聽到這樣的話語,瞬間勃然大怒。

    他絕對不是像蕭玨那樣的草包,此前即便覺得身處險境,但行事卻依舊鎮定,不失方寸,但此時卻也被林意弄得心態失衡,像他這樣的人,最重的便是聲名,林意竟然敢叫他出去跪下請罪,這就是觸了他的逆鱗。

    「若是此間事了,能夠脫過此劫,一定要誅他九族!」

    他怒不可遏,呼吸也是極為沉重,胸中如有風箱在抽動,此時他的腦海之中甚至想到了蕭淑霏。

    蕭淑霏雖然和他算是血親,但他此時對林意恨極,也是同時牽恨蕭淑霏,他此時甚至想到,若是能夠回到建康,一定要想個辦法治蕭淑霏的罪,最好能夠直接將她下嫁給某個粗鄙庸人,這才解他心頭之恨。

    呂頌是承天境中階的修行者,此時他所在的位置距離這集市還有五六里,只是隱約聽見林意的話語,聽不真切,但前方馬上有騎軍來回報,聽到林意所說所為,他就知道自己是決計不可能再拖時間了。

    此時太子和太子身邊的那些供奉根本無法出來和林意對峙,林意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此時他已經煽動民心,若是再多說些大逆不道侮辱太子名聲的話語,那萬一內裡太子按捺不住,便會馬上被林意擒住。

    「這林意真是……」

    他此時雖然已經徹底回過神來,但越是接近王府,越是覺得自己好像就是一塊被放在火上炙烤的肉,他現在心中已經越來越清晰,以林意的力量,要衝進去大破王府是不在話下,但他越是如此花樣,便越是說明,他是要立威,他是要再次提醒整個南朝所有人,便是千軍萬馬,也根本對他無奈。

    在鐘離之戰,他已經讓北魏人和南朝的很多邊軍深刻意識到這點,但此地遠離北方,遠離之前南朝邊軍和北魏邊軍交戰之地,時間過得略久,似乎地方州郡以及那些從未真正親臨戰場的南朝權貴卻淡忘這點。

    此時的呂頌隱約覺得,林意即便是在這裡破了南広王府,也絕對不會就此罷休。

    若他真是猜對了林意的意圖,那說不定林意便會在南朝各處開花,讓南朝各方的權貴都清醒的認識到這點。

    「他和他師兄,以及當年的何修行,似乎都完全是一樣的人物。」

    此時呂頌瞬間也聯想到在建康城面對皇太后和魔宗聯手都一時不退的陳子云,陳子云在建康大殺四方,也是為了提醒天下所有修行者,劍閣是什麼樣的存在。

    「等不得了。」

    他的軍師沈從卿深深的看著集市之中的高台,面色卻是一片冷靜,他曾經是個讀書人,空有大志,卻因形勢所逼,許多年輕時的志向早就磨滅在了現實之下,今日遭遇這樣的大變,他卻不只是面上冷靜,而是整個人真正的處於一種莫名的冷靜狀態之中,因為對於他而言,這應該是他一生裡會經歷的唯一一件波瀾壯闊的大事,他從前沒有這樣的機會,以後也不會再有,但僅憑這次,他恐怕就能長留在史書之中,長留在今後的故事書裡。

    所以這場大變,無論他和這南広王府會是勝者還是敗者,他都無所謂,他此時甚至開始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注意自己的儀態。

    「若是太子按捺不住,或者林意衝進去,直接抓了太子出來受辱,那一切皆休。此時他在這集市之中猶如做戲,但做戲的時間越長,太子哪怕忍耐功夫再好,也越是顯得太子和南広王等人無用且怯弱,更容易引人恥笑。」

    他看著那處高台,平靜的不斷述說,「林意行事手段完全不按常理,無法揣度,他既然要我們攻,我們若是不攻,接下來他還不知道要生出什麼事情。」

    「箭軍先攻!所有軍械先送至射程之內,不要停留!重型軍械運至之後,就地搭建使用。」

    「重鎧軍列陣,準備堵截他和王府之間道路。」

    「輕鎧軍肅清王府兩側,推倒房屋,恐懼人群,製造塵囂。騎軍突襲王府後方,驅散人群。」

    呂頌咬了咬牙,他原本也不笨,和沈從卿所想原本就一致,此時沈從卿的催促,便是讓他下了決心。

    「我乃神威鎮西大將軍林意,到此捉拿南広王和太子蕭統,是因太子蕭統和南広王暗中捉拿我鐵策軍軍士二十一名,全部暗中私刑逼供,折磨致死。」

    林意一感知到地面微微震動,再看到不遠處煙塵四起,他便知道這地方鎮戊軍已經按捺不住,他便一聲冷笑,放聲大喝,「無論是公仇私怨,今日這仇,我是尋定了。你們地方鎮戊軍,身為軍士將領,你們自己定奪,若是不想和我為敵,衝進我百丈之內,你們自行放下手中刀兵,我便不以你們為敵,若是你們聽從這些人號令,依舊要自行衝上來送死,我便絕不留手,也不將你們當成南朝手足!」

    「痛快!真是痛快!」

    林意這鼓動全力大喝,他聲音如雷,幾乎全城都聽得見,許多人聽著都覺得無比痛快,覺得人生在世,大丈夫生當如此。

    「你們這些所謂的將領,會為手下一些軍士的性命將天都翻過來?還不是只會躲在這些軍士的後面,讓他們來填命,你們也不羞愧?」

    「你們這些軍士,真的要聽從這些人的號令,上來送死?」

    「若我是軍士,不跟林意大將軍,跟著這些窩囊廢。」

    與此同時,街巷之中無數人大喊起來。

    「放箭!放箭!」

    此時原本堵塞於集市正門大道上的騎軍已經徹底散開,將這集市團團圍住,將街道之中一些妨礙大軍行進和騎軍奔行的障礙之物也全部清除。後方中軍的命令也已經傳遞過來,這支騎軍是要突往王府後側的街巷之中,驅散那裡的人群,但與此同時,軍令之中也有讓所有箭軍不用吝嗇身上箭矢,盡情施射,射盡手中所有箭矢,此時聽到叫囂聲四起,騎軍之中不少將領都心驚膽顫,知道這樣的聲音再多喊幾遍,恐怕軍心動搖,不管是騎軍還是身後的主軍,哪怕再重賞都是無用。所以這瞬息之間,騎軍之中數名將領幾乎同時大叫,同時厲喝出聲,讓騎軍之中所有箭手傾瀉箭矢。

    軍中的羽箭並非等同於獵戶自制的箭矢,每一枝都有嚴格規制,都是價格高昂,哪怕是軍中箭師平時練箭,也不可能使用無度,這數千騎軍之中,有一半以上配有箭囊,此時毫無約束,只求儘可能快的對林意施射,造成威脅,別說是對於這城中的民眾,對於這支鎮戊軍而言,這種瘋狂齊射,都是前所未有。

    無數枝羽箭在這一刻脫離了弓弦,發出淒厲的破空聲,在空中帶出無數道湍流,落向高台上獨立的林意。

    但凡配有箭矢的騎軍射術便不可能太差,尤其此時並非衝陣,而是已經聚集在集市之外施射,所以密密麻麻的箭矢從四面八方墜落時,不只是給人遮天蔽日之感,而且幾乎都沒有太多的偏差,全部匯聚於這高台的頂部。

    兩千餘枝羽箭哪怕平時用繩索捆縛,也是巨大的一堆,更不用說此時帶著無數嘯鳴和氣流匯聚於林意上方的侷限天地,更何況後方的箭矢依舊在不停墜落,如同無數黑色的巨蝗飛在空中。

    無數倒抽冷氣的聲音在街巷之中響起。

    之前無數人嘲笑過這支軍隊,但此時這樣的箭雨墜落,如此的聲勢,卻是讓這些尋常民眾看得根本透不過氣來。

    箭矢太過密集,在距離林意頭頂還有數丈時,無數的箭矢已經互相碰撞,發出了無數炸響聲。

    無數碎絮和閃耀著森寒光芒的箭簇不斷的在黑雲之中炸開,然後所有這些民眾還沒有真正反應過來時,這道如黑柱般的黑雲已經狠狠墜落在高台之上。

    無數的金屬震鳴聲和無數的火花閃耀。

    整個高台都往下微微一挫,震出無數煙塵。

    然而無數令人心悸的響聲過後,所有人都呼吸停頓的看到,林意依舊好好的站著,無數箭枝就像是無數紛亂的雜草,密集的釘在他搭建的這個高台上,然而這些幾乎同時暴烈的墜落的箭矢,卻沒有一支能夠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5 17:10
第九百三十一章 開端

    此時天空的箭雨還在不斷的墜落,從一開始初見箭雨的震駭之中回過神來的人們已經能夠控制住自己的心神,看到更多有關的細節。

    林意靜靜的站立著,他的身上有一種連這些尋常人都感到非比尋常的森然劍意直刺頭頂的天空,似乎要將整個雲層都要破開,那些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落向他身體的箭矢在接觸到這股力量時,不是直接折斷,便是紛紛彈開,墜落在他身下四周的高台上,那些木板和亂石的縫隙之中,或是直接釘入其中。

    此時無比引人注目的,是林意的雙手。

    許多箭簇吸附在他的雙手手腕上,即便林意此時沒有任何的動作,許多墜落在他身周的箭簇卻都被一種奇異的力量吸引,不斷朝著他的雙手手腕落去。

    他的雙手手腕上不知已經吸附了多少箭簇,遠遠看去,他的雙手上就像是團著許多黑色的刺蝟,只是那些黑色的箭簇上散發著的森冷光芒,卻在提醒著所有人,此時他雙手上這些箭簇的重量。

    也就在此時,林意卻是動了。

    他的雙手都動了。

    他的左手從右手的手腕上抓了一把箭簇,與此同時,右手從左手的手腕上抓了一把箭簇,然後在下一剎那,他的雙手揚了起來,將這些箭簇朝著集市的左右兩側道上灑了出去。

    來而不往非禮也。

    而且只是從這些騎軍的動向,他就已經猜出了這支騎軍的真正目的。

    他此時拋灑這些箭簇的動作看似並不用力,甚至顯得有些太過於隨意,然而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些箭簇在脫離他雙手的剎那,就開始了可怖的加速,甚至在空中留下了無數肉眼可見的渦流。

    和這些在空中驟然加速,然後留下渦流消失的箭簇相比,此時從四周射來的箭矢顯得驟然緩慢下來。

    集市兩側的屋瓦、牆上,都發出了可怕的爆裂聲。

    那些騎軍甚至還沒有完全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就看到身側的屋面、牆面炸了開來,一團團煙塵和恐怖的力量朝著他們湧了過去。

    噗噗噗….

    無數團血霧從這支騎軍的兩側前沿湧了出來。

    一名騎軍的牙齒在咯咯的作響。

    他原本在驅馬朝著前方行去,但就在這一剎那,他發現身周的所有同僚全部從馬上翻飛了出去,周圍只有破碎的血肉在飛舞,伴隨著煙塵如同浪潮一般糊在了他的身上,他的發絲才剛剛揚起,就被血霧浸潤,然後被來自牆體一側的風流吹得全部偏向另外一邊。

    失去了主人的戰馬還在往前衝去,它們在連奔出五六丈之後,才開始不知所措的在原地打轉,一片混亂。

    無數人看著這樣的畫面,心臟都像是被狠狠的捏了一把一般近乎抽搐起來,尤其這支騎軍的士氣在一剎那便跌落到了極致,他們此時腦海之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他們若是正巧在那兩片區域之中,那他們現在也已經死了。

    誰都猜得到林意會反擊,但誰也沒有想到林意的反擊竟然會這副模樣。

    他根本就不刻意瞄準,他根本就無視地形的阻礙,他只是儘可能的將手中的箭簇朝著兩側拋灑,儘可能的覆蓋這支騎軍前端更多人。

    然而所有出現在他箭簇之前的一切凡物,全部化為齏粉,沒有人想到,這些箭簇能夠穿過一張紙一般,穿過那些牆面,然後穿透這些騎軍的血肉之軀。

    他們平時所練的躲閃箭矢和軍械的方法,全部無用。

    「軍士的驕傲來自於榮耀,他們是將領,我也是將領,我給你們選擇的餘地,但若是你們甘願聽從他們的命令而選擇毫無榮耀,毫無意義可言的死去,那你們也隨意。我只能說你們真的愚蠢,或者是沒有真正見過殘酷的戰鬥和殺戮。」

    林意並沒有馬上出手,他緩慢而清晰的說完了這些話,然後雙手再抓取了許多箭簇。

    他相信此時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這些騎軍只要下馬,只要進入集市或者退往外圍,不再朝著王府的方向行進,那就不會變成他的目標,但若是他給了這些人機會,這些人卻還是選擇和他為敵,那他出手也絕對不會留情。

    「你是南朝人,卻殺南朝人!」一名騎軍將領看著前方街巷裡數十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憤怒的叫喊出聲。

    「他們因你的軍令而死,你來問我?」

    林意看著這名騎軍將領冷笑道:「南朝人殺南朝人,難道還殺得少了?」

    「現在對於我而言,只有自己人,和敵人。」

    有人下馬。

    對於林意而言,他已經給了這些人足夠時間。

    「違抗軍令者,死!」

    這名騎軍將領大怒,他暴喝了一聲,驅馬直接跳過一段矮牆,朝著林意衝來。

    這名騎軍將領在騎軍之中的官階並不算高,但性情卻是暴烈,悍不畏死。

    「那你就去死。」

    林意並沒有不忍,他十分清楚,越是這樣的將領,便越是鐵血無情的執行上峰的命令,若是這名將領接到殺死鐵策軍軍士的命令,也絕對不會留情。

    只有真正殺至天下人膽寒,才不會有許多這樣的人敢和他為敵,敢上來送死。

    他手指彈了彈。

    一片箭簇被他手指彈出,嗤的一聲,直接落在這人的額頭。

    這名騎軍將領修為不高,根本反應不過來,頭顱直接被洞穿,一團血霧從他的腦海湧出,身體從戰馬上滾落。

    林意雙手揮動,手腕上吸附的箭簇頃刻間全部被他拋灑出去,這些箭簇覆蓋了這支騎軍兩側前沿,許多戰馬身上都是血霧湧出,躺倒在地哀鳴不止,堵住了後繼騎軍的前行道路。

    此時這支騎軍很多人背上箭囊之中都至少還有半囊羽箭,然而看著這樣的畫面,他們手指顫抖,竟是連弓弦都拉不開。

    無數令人心悸的爆裂聲再起。

    林意在高台上隨意動步,如柴草一般的羽箭紛紛折斷,他將高台頂端踩踏得近乎平整。

    當!

    與此同時,遠處的街巷之中一聲沉悶的金屬震響,似乎是有什麼巨型金屬物體狠狠砸地,幾乎與此同時,天空之中響起一聲沉悶的破空聲。

    一道巨大的黑影出現在空中,朝著林意墜落。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5 17:11
第九百三十二章 大鵬展翅

    「投石車?」

    聽著天空傳來的轟鳴,街巷之中無數人抬頭看著那道巨大的黑影,眼神之中都充滿了說不出的疑惑。

    南広郡不屬於邊城,城牆周圍雖然也有佈置一些如投石車這樣的固定大型軍械,但每個一兩年才有一兩次試用,按理而言,那些軍械也不可能這麼快搬運到這裡,而且更令這些人疑惑的是,投石車似乎不可能做到這般精準,拋出的重物似乎也不如天空之中飛來的這道黑影沉重,光是聽著那呼嘯聲,哪怕是尋常人都覺得有很大不同。

    「乾坤球?」

    林意的感知比此時南広郡之中所有人都要強出太多,這那架軍械剛剛發動的剎那,他就已經有所感知,此時天空之中的重物像隕石一般朝著他砸落,但在他的感知裡,這重物的運行卻猶如慢動作。

    「是了,南広郡和平蠻郡很近,平蠻郡李氏工坊在南広郡也有分號。」

    感知著這顆重物的圓度和上面散發的元氣波動,他心中一動,便馬上反應了過來。

    南朝和北魏的邊軍之中,都有許多需要修行者配合才能使用的軍械,平蠻軍的李氏工坊在天監三年就試製出了這種叫做「乾坤球」的大型軍械,獲得了皇帝的嘉獎,這種大型軍械基本原理和投石車類似,也是利用重物瞬間下墜,將另外一端的重丸拋飛出去,最為重要的改進,是李氏工坊在下墜重物上篆刻有特殊符文法陣,這樣利用人力和絞索抬升下墜重物時,這整體軍械不至於超出極限,但若是逢使用時,就由修行者在重物符文上貫注真元,如此一來,下墜重物下墜帶來的力量更足。

    這種構想其實前朝也有,但平蠻郡李氏工坊在天監三年獲得嘉獎,是因為在精準度和那根巨型擺臂的強度和長度上面也有了突破性的進步。

    但在天監三年,這種軍械試製出來,開始配備給軍方時,拋出的重丸是不帶符文法陣的,而眼下看來,這李氏工坊這些年也沒有閒著,也是在不斷改近,此時這種軍械砸出的這種重丸上也明顯篆刻了獨特的符文法陣。

    與此一來,恐怕激發的剎那,是重的一頭更重,輕的一頭更輕,但拋飛出來之後,這種重丸就恢復了原本的重量,所以此時的這「乾坤球」,拋出的重物應該是比一般的投石車不知道沉重了多少,但眼看拋飛的距離,卻似乎更遠。

    林意畢竟看

    的書多,而且和邊軍多有接觸,對邊軍的一些大型軍械更是知道得多,他此時猜測得幾乎完全正確,此時突然有這樣的大型軍械出現,便是因為南広郡之中李氏工坊的坤字號工坊就在不遠處。

    而且極為湊巧的是,這架軍械也是剛剛改進完成,原本正要拆裝帶到城外卻試用,此時幾乎就是在工坊之中瞄準了那高台,便直接拋出了這「乾坤球」。

    因為考慮到邊軍的使用成本,考慮到戰時這種砸入敵軍的乾坤球幾乎不可能順利回收,所以這種乾坤球其實都是內裡是實心,外面用鐵水澆裹了一層,然後在鐵皮上面用青銅細條鑲嵌,敲打之後篆刻出法陣。但在試制時,李氏工坊也會追求威力,製造出一些異種的乾坤球,此時拋飛過來的,便不是尋常的乾坤球。

    此時砸落的這顆乾坤球是銅皮鐵心,外面的一層脆銅皮篆刻法陣,內裡的鐵心之中,卻是灌注了大量的毒汞。

    只要落地,哪怕不直接砸死人,這乾坤球崩炸,內裡的毒汞濺射出來,沾染到肌膚上,便瞬間滲入。

    銀汞加上內裡摻加的劇毒,只要滲入血肉,便頓時讓人毒發身亡。

    這種乾坤球,這座工坊也不過一共試制了兩顆,其中一顆已經直接用普通投石車在郊外試驗威力時用掉,而剩餘這顆,此時便直接用來對付林意。

    此時林意自然不知這顆乾坤球的玄虛,但這種重球在空中拋飛而下,對於他這種等階的修行者而言,要避開實在是太過簡單,只是他看這乾坤球落點極為精準,若是他只是閃避,自己搭起的這高台恐怕要直接被這乾坤球砸塌。心念電閃之間,他的右手抬起,身體在剎那間連震數震。

    唰!唰!唰!……

    空氣之中氣勁勃發,順著他的手指所指,十餘道劍元接連不斷,首尾相連,幾乎在所有人呼吸一頓之間,便狠狠刺擊在這顆乾坤球上。

    原本林意想的是極其大膽,他想要的便是震懾人心,他的劍元當然不可能直接將這乾坤球擊飛,但他就是想要用劍元的力量消磨這重物下墜之勢,然後直接將這顆重丸托住!

    這顆重丸雖然沉重,但以他此時的氣力,若是這樣的一顆重丸不是從高空墜落,而是直接放在他的面前,他應該輕而易舉就抓了起來。

    尋常的銅皮鐵皮,也根本經受不住他的劍元刺擊,足以刺出五指可以抓的孔道出

    來。

    然而此時讓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只是第一道劍元擊中這重丸的剎那,嗡的一聲,卻像是擊中了一口薄皮鐘。

    也就在接下來的一瞬間,這顆乾坤球就像是熟透了的瓜果一般直接炸裂開來。

    隨著後繼的劍元衝入,這顆乾坤球四分五裂,內裡卻是濺射出無數銀色的液滴,極為沉重,但液滴的周圍受空氣吹拂,卻是隱隱散發出一股妖異的桃紅色氣霧。

    「這是水銀重汞,內裡還融了劇毒!」

    林意的丹汞劍原本就是用水銀重汞為材煉製的丹汞所化,此時對這種看似液滴,但比尋常金屬還要沉重的東西並不陌生,幾乎一眼他就反應了過來。

    這無數劇毒銀汞在半空之中炸開,雖然銀汞不比尋常水滴,不會在空中亂飄,但籠罩的範圍很廣,他此時生怕這些銀汞飄灑到後方靠近王府的人群密集處,他幾乎是下意識一般,微微躬身,接著朝上方猛烈的躍了起來。

    轟!

    他腳下轟鳴,等他騰空而起時,無數驚呼聲響起,所有人這才赫然發現,他手中抓著兩面殘破的門板。

    這原本是兩面厚實的朱漆大門,是從附近的一家大商舖的門上拆卸下來。方才被他堆在亂石亂木之中,已經有些殘破,但此時在他手中,卻就像是兩面巨大的蒲扇。

    林意騰空而起,其勢將近時,他雙手將這兩扇大門用力朝著那些銀汞液滴扇出。

    就像是巨鵬陡然振翅,他的身體因為這一扇而整個往後橫飛出去,但與此同時,兩股肉眼可見的可怕風流也在空中形成,將那些液滴吹得如同離弦之箭,直向集市正門之外的騎軍大部和騎軍後方的步軍落去。

    喀嚓…!

    他手中的這兩扇大門也承受不住巨力而折斷,與此同時,那些銀色的液滴就如同無數銀色的飛針灑落。

    「啊!」

    只是一剎那間,無數的慘叫聲響起。

    那騎軍之後的步軍還好,只有數十人沾染到這些銀汞,但那些騎坐在高頭大馬上的騎軍,卻變成了後方步軍的盾牌,至少有半數以上的騎軍沾染到這劇毒銀汞。

    這些人肌膚上才剛剛出現紅色的血泡,整個人就已經支撐不住,從戰馬上紛紛墜落,在地上抽搐扭動。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8 15:42
平天策 第九百三十三章 無恥與亢奮


    聽著巷陌之中傳來的無數慘叫聲,李氏工坊之中的諸多匠師面色無比蒼白,明知那種毒汞彈只有一顆,接下來的也只是普通的銅皮石心彈,但一時之間,他們手足顫抖,卻是不能進行第二次擊發。

    此時林意所在的百丈範圍之內,除了跪在地上的那幾名修行者之外,獨有的就是蕭玨。

    蕭玨雖然早已被嚇破了膽子,但他卻隱隱有種感覺,既然林意說饒他不死,那他在林意身側,即便有危險,林意應該也不會置之不理,所以他反而覺得此時在林意身周反而比在別處更加安全。

    他在朝天宮之中已經徹底見識了林意的手段,尤其是林意和已經入了聖的上代風調雨順真人的大戰,更是顛覆了他之前有關修行的認知。

    他以前也不覺得南天三聖那種修行者是何等的了不起,總覺得依靠人多總能堆死,就像是螞蟻多了還能啃噬大蟲,但真正身臨其境的見識過了之後,他卻是發現自己錯的太過厲害。王府之中和太子身邊的那些高手,和入了聖的老真人都根本不是一回事情,和這林意相比,簡直就更無法用言語形容。

    所以此時王府裡的太子蕭統,包括他的老子蕭謹喻都恨不得手刃了他,但他此時卻是滿心為著這些人好,他只是覺得這些人和朝天宮時的自己一樣,想不明白。

    當那漫天的銀汞毒雨要落下時,他也害怕得渾身僵硬,但此時林意將這銀汞毒雨掃飛出去,他和不遠處跪著的那些修行者都安然無恙,反倒是那些騎軍折損大半,聽著那些人的垂死哀鳴,他心中悲切同情,忍不住就衝著王府之中大喊:「父王,太子殿下,你們還是出來降了吧,掙扎真是無用的,不然反倒是讓這些軍士白白送死。」

    他這些呼聲倒真是情真意切,有感而發,出自內心,但這樣的聲音落在甕中之鱉般的太子和南広王等人的耳中,卻是截然不同的滋味。

    「無恥叛逆!」

    太子蕭統平時也算是注意自己的言行儀容,在絕大多數人面前,都是儘量顯得儒雅,但此時聽著外面蕭玨情真意切的聲音,已經被挑撥得心頭全是燥意的他頓時臉色變得一片血紅,眼中裡都幾乎要噴出火來,他此時也完全不再顧忌蕭謹喻就在身側,厲聲怒喝道:「他日必定要扒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讓他試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太子身邊的這幾名供奉心中也是惱怒,但聽到他如此說法,都忍不住看向一邊的蕭謹喻。

    他們此時倒也是突然擔心,萬一這蕭謹喻也是和外面的蕭玨一樣,突然之間也叛了,那該如何?

    但讓他們直接瞠目結舌,完全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的目光才剛剛落在蕭謹喻的身上,蕭謹喻也是猛一咬牙,怒聲道:「這蕭玨毫無忠義操守,的確該千刀萬剮,此子全然不像我,不是生產時被准婆掉包,抱了人家的孩子來掉換,換取富貴,就是我那賊婆娘背著我偷人,根本就不是我所出!」

    「.…..」

    幾個供奉頓時無語。

    他們也算是走南闖北見得多了,但這樣的…無恥,似乎還真沒有見過。就算是讓他們好好醞釀一個月,也不可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

    尋常人要是表忠心,也最多就是一開始那一句此子的確該千刀萬剮,但這後面的兩句,竟是直接說蕭玨肯定是外面的野種,甚至為了將自己摘出去,都甚至連自己的夫人偷人這種事情都直接說了。

    這些話在平時聽來想必十分好笑,但此時此刻,看著滿臉怒火的太子和南広王,聽著外面的慘叫聲,這些供奉卻是一個都笑不出來。

    其實他們是根本無法真正體會蕭謹喻此時的內心所想。

    蕭謹喻在修行天賦和勤勉程度上,自然連師出同門的沈鯤都不能相比,若不是改朝換代,他成了坐鎮一方的王爺,有著尋常修行者無法相比的財富和修行資源,他此時的修為境界應該都遠遠被沈鯤甩在後面,但審時度勢,趨炎附勢,他卻是一等一的好手。

    他此時心中是想的十分透徹了。

    因為和林意之前的舊怨,再加上此次他和太子是林意心中的罪魁禍首,所以若是落在林意手裡,恐怕根本沒有好下場,哪怕留得一條命,那肯定也是修為盡廢,說不定要被發配去黨項做苦役,受盡羞辱。

    所以降是萬萬不能降的。

    但若是死心塌地的和太子坐一條船,在這種極度危機的情況下,都顯得全心全意,忠心耿耿的對待太子,那能夠在這種生死關頭還伴隨著太子的人,將來若是太子接替皇位,自己的功勞和在太子心目之中的地位,恐怕比自己現在在蕭衍心中的地位還高,簡直就相當於那些和皇帝同生共死過的中州軍將領。

    所以他現在不只是要表忠心,要顯示出自己絕對和太子風雨同舟,還要讓太子連蕭玨是自己的逆子的想法都不要有,直接也讓太子覺得蕭玨簡直就是他被矇騙養大的野種,完全不是他的骨血。

    他這對人心的揣測,的確是高明。

    蕭統並非愚蠢,當然不可能是他說什麼就信什麼,尤其這種空穴來風的揣度,但此時他這幾句話一說,盛怒之下的蕭統卻是面色頓時緩和,心中對他頓時又多了幾分滿意,只覺得現在哪怕蕭玨被抓進來,綁在面前,自己直接拿刀割肉,面對蕭謹喻也沒有了什麼心理負擔。

    「這豈是人力所能匹敵?」

    數千騎兵折損過半,聽著那些騎軍的臨時哀嚎,這南広郡鎮戊軍的統領呂頌心境也幾近崩潰,其實但凡有正常認知的人,都十分清楚,他這驅散王府後方民眾的關鍵一步幾乎已經失敗,如此情形之下,恐怕他的計畫已經滿盤皆輸,但他情緒越是波動劇烈,卻越是沒有察覺到自己身側的軍師沈從卿有種莫名的亢奮。

    沈從卿此時的雙瞳深處,都有一種莫名興奮的幽光在透出來。

    他此時甚至是極少數的認為蕭玨的喊話是真正的情深意切的人之一,他比太子身邊的那些供奉恐怕還要頭腦清晰,覺得這根本就是死局。

    但一種狂熱的意識,卻是已經將他的理智變成不是想要戰勝,而是想要將這一戰打得越加精彩越加熱鬧,好在後世的史書上留下更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心中的想法,其實和呂頌等人完全不同。

    在此時呂頌其實已經心中動搖的時候,他卻幽幽的出聲說道:「那些弩車和刃車快要就位,讓箭軍和所有這些軍械齊射一次看看。」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8 15:42
平天策 第九百三十四章 驅狼


    若並非太子陷落在南広王府之中,並非是要營救太子,此時呂頌恐怕難以聽從沈從卿的建議,只是「太子」兩字如山壓在他的心頭,讓有些六神無主的他幾乎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怎麼還不死心?」

    當聽到集市之外數角發出的巨大響動時,一心想要勸降王府中太子和自己父親的蕭玨真的是兩抹眼淚順著眼角流淌了下來。

    「你們真的是死鑽牛角尖,你們到底在想什麼啊,這還要打,怎麼這麼蠢啊。」

    他現在是真的悲傷和無奈,哭泣出聲時,也是脫口而出,完全沒有考慮詞語用度。

    「說我死鑽牛角尖!說我蠢?」

    南広王府花園之中,太子蕭統的火氣才剛剛被按下,頓時又是火冒三丈,「大逆不道,該誅九族!」

    南広王蕭謹喻幽幽的說道:「這人定不是我骨血。」

    蕭統咬牙點頭,「必定非王爺所出!」

    幾名青衣供奉覺得好笑,卻又根本笑不出來。

    此時林意也已經看清了這地方鎮戊軍的水準,他心中隱約可以肯定,這些地方軍的悍勇程度完全沒有辦法和那些久經血腥殺場的邊軍相比,恐怕是一次正兒八經的正對他的衝鋒都沒有,只敢是用箭矢和軍械對他遠攻。

    在如此情形之下,他幾乎是穩操勝券,只要不讓這鎮戊軍驅散裹著王府的重重人群,王府之中的這些人,就根本逃不了。

    在趕來的路中,他就已經逼問清楚了蕭玨,這南広王府想來也從未想過有被人圍堵王府之中的一天,根本沒有通往遠處的地下密道。

    現在這情形,已經是真正的甕中捉鱉,他完全不急。

    「放!」

    一聲軍令聲響起。

    「嗤…..」

    無數破空聲連在一起,一瞬間,到不令人覺得像刺耳的尖嘯,反而就像是有一匹布在被人連續不斷的拉扯開。

    這集市的天空之中,驟然多了一片密佈的烏雲。

    這是步軍之中的所有箭軍開始了齊射,密密麻麻的箭矢往下墜落,甚至使得整片天空都給人往下傾倒的感覺。

    然而林意面對著這樣駭然的箭雨,卻是反而搖了搖頭。

    前面那些騎軍慘烈的死亡已經讓緊隨其後的這些步軍陷入了恐懼之中,此時這些箭軍之中明顯有很多人都未進入真正的射程,這漫天的箭雨比起之前騎軍所射出的箭雨要濃密得多,但恐怕只有少數能夠真正的落在他所在的高台上。

    對他真正略有威脅的,是跟著這箭雨一起到來的各種軍械激發的弩箭和旋刃。

    烏雲之後,天空又明亮起來,然後變得一片赤紅。

    數道赤紅的火焰,如同真正的隕石一般呼嘯著出現在天空,帶著濃烈的長長焰尾,朝著他所在的區域墜落。

    這幾道火焰的周圍,幾乎同時顯現出來許多森冷而巨大的影跡,最多的是嬰兒手臂般粗細的巨型弩箭,其次是九尺長度的旋刃,零零散散的,便是一些奇形怪狀的拋索,在空中裂成無數金屬碎礫的術器。

    天空好像沸騰了起來,有金鐵的風暴在咆哮,然而在這樣的畫面裡,所有人感覺到的卻反而是林意的平靜。

    那種平靜之中,甚至給人一種自然覺得的冷諷意味。

    蕭玨猜得很正確。

    林意既然說賣的是活人,便自然不想他在這裡死去。

    當箭雨墜落時,林意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他和那些跪在地上的修行者之間。

    數道陰影飛旋著往上飛起,如同傘蓋,遮住了他們頭頂的天空。

    一塊磨盤飛了起來。

    一架牛車飛了起來。

    幾塊門板飛了起來。

    ……

    「那不是我豆腐鋪子的磨盤嗎?」豆腐鋪子的老闆和老闆娘認出了自己家的磨盤。

    雖然牽著那架牛車的牛已經被牽走,但是這城中的無數人還是看得目瞪口呆,他們之前沒有想過有人會在王爺府前賣人頭,也從來沒有想過牛拖著的牛車竟然能夠旋轉著飛上天空。

    「咄咄咄咄….」

    無數秘密的暴擊聲在這些旋轉著的巨|物上響起,無數碎石和木屑從空中灑落,只是這些巨|物依舊頑強的飛了出去,將落向蕭玨等人的箭雨完全擋住。

    數道火柱狠狠墜地,無數赤紅色的磷火飛濺開來,火油在地上流淌,朝著蕭玨等人流淌過去。

    此時磷火和硫磺的氣息十分刺鼻,蕭玨根本無法呼吸,他原本應是極為膽怯之人,然而看著身側不遠處林意的身影,他卻是反而沒有了什麼恐懼的念頭。

    轟!

    林意身上一股深紅色的氣焰炸開。

    這股氣焰就如同一朵深紅色的蓮花在他身下綻放,瞬間擴張。

    濃厚的鉛汞氣味更是令人無法呼吸,然而所有被這些丹汞籠罩的火焰瞬間熄滅。

    林意伸出了手。

    一片旋轉的飛刃正在此時落下,落向他的身體。

    這片巨大的飛刃似乎足以將他的身體切開成兩片,就連刃口的寒光都流淌著真正的寒意,令人呼吸都不由得停頓,然而林意的手朝著這片巨大的飛刃落去,他就像是從樹上摘取了一片樹葉般,將這片飛刃抓在了手中。

    嗡!

    從急劇下墜到靜止,這片飛刃發出了一聲令人胸口發悶的震鳴,在接下來的一剎那,這片飛刃已經倒飛了出去。

    林意雙手不斷朝著空中摘去,所有從天空墜落,有可能落到他和身周這些人所在區域內的重物,全部被他接住,然後再甩飛出去。

    數根巨型弩箭和數片飛刃原本幾乎同時墜落,但是在這剎那的時間裡,林意卻將它們全部接住,全部拋出。

    當!當!當!當!….咚!咚!咚!咚!…..

    這個集市裡無數重物撞擊聲不斷響起,就像是開了無數打鐵鋪子一般,平整的地面不斷被弩箭和飛刃釘入、切入,大片大片的拱起,翻開。

    無數的碎石和泥塊在地上翻湧,將那些已經釘在地上的羽箭如雜草一般覆蓋。

    遠處的深巷中也響起了一片重物的墜落聲和慘叫聲。

    「將軍,若是狼群潛伏於荒草之中,無法用箭矢趕出,你覺得該用何法將這狼群驅逐出來?」

    呂頌看著那些足以殺死上千軍士的軍械卻對林意絲毫無用,他的手腳都冰冷了起來,此時,他卻聽到身旁的沈從卿問了這樣一句。

    「什麼?」他大腦有些空白,不知道沈從卿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最佳就是火攻。」

    沈從卿眼瞳中幽光閃爍,給人的感覺倒像是狼瞳,「這些民眾聚集在王府週遭,無法驅散,他們又為虎作倀,若是任其為亂,必害太子。所以他們對於太子之害,就如荒草之中的狼群,若是這王府外的民居全部失火,煙燻火燎,我就不信他們還能絲毫不亂的盤踞在那裡。大火一起,到時候我們再製造濃煙,再令軍士紛亂突襲,大亂之下,太子就能逃脫。」

    「要火攻和製造混亂,騎軍的那些戰馬倒是可用。」

    呂頌只覺得自己腦門木木的,還未應聲,沈從卿卻已經說了出去,道:「將那些空著的戰馬綁了火把火絨,它們受驚,自然亂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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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天策 第九百三十五章 明事理

    「戰馬狂奔,再加火起,又刻意製造濃煙,婦孺驚慌不辨出路,恐怕多有死傷。」呂頌看著沈從卿,心中萬分糾結。

    「為救太子,壯士斷腕。」

    沈從卿斬釘截鐵道,「沒有婦孺,唯有亂民!」

    呂頌平日裡和沈從卿配合無間,他只覺得沈從卿此時是迫於形勢,卻不知道沈從卿只想著這件事不能草草收場,只想著此生終於迎來長留史冊的機會。

    事情太小,史書上根本不會記錄他這種地方軍的將領。

    其實若是此時太子能夠悄然逃脫,事情也是太小,在沈從卿的心中,其實若是能夠指揮四萬鎮戊軍救下太子,自然是光輝一筆,但若是實在不能,太子若是死在這裡,他若是也體現出想盡辦法而為太子盡忠,日後也必定會在史書中被大書特書。

    有些人要的是錢財,是這生的享受。

    但很多讀書人自幼讀史,畢生的追求卻是和他一樣,不求富貴,只求在史書上留名,千百年後還有人能夠讀到他的事蹟。

    呂頌此時是就事論事,然而他並未想到,沈從卿已經是被狂熱控制的他所不識的怪物,為了換取生後更多的聲名,他甚至可以馬上去死。

    「就近的李氏工坊裡有大量精炭,原本無煙,但只要蓋上些濕草,就能馬上散發濃煙,現在若是派人去操辦,恐怕最多兩盞茶的時間,便能令四周濃煙瀰漫,到時直接讓戰馬帶火狂奔,箭軍施以火箭。」

    沈從卿的目光牢牢的鎖定南広王府的方向,他十分瞭解呂頌,知道此時呂頌心中猶豫,當下不給呂頌絲毫思索的時間,連聲道:「厲害軍械盡出而根本無法傷害林意,我等固然氣餒,但林意越是如同魔神,南広王府之中的太子和南広王也自然越發心浮氣躁,現在我們根本沒有時間猶豫,太子之命,現在就操於我等之手。」

    呂頌雖然能力出眾,才思敏捷,但他以前畢竟只是操練水軍的教官,作為地方鎮戊軍的將領,他是完全沒有應對這種情形的經驗,他此時心亂,完全沒有想到之前箭軍齊射和所有軍械動用,也全部都是這名軍師的教唆,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其實在太子生死的這件事上,沈從卿比任何人都要冷靜,都要置身事外,他其實就像是被沈從卿用一根無形的繩索牽著,一步步朝著沈從卿想要的方向走去。

    「將軍,不能猶豫,若是心慈手軟,將有更多人因此而死!」沈從卿聲音從容冷厲,他知道如何說動呂頌。

    聽到「更多人因此而死」的字眼,呂頌身體一震,他下意識的便顫聲道:「就因你計策行事!」

    他思緒被沈從卿左右,他只是想若是太子死在這裡,皇帝震怒之下,說不定大舉進攻黨項,真有無數人因此而死,但他此時卻沒有想到,這聚集在王府周圍的民眾可比他的鎮戊軍還要多,而且他的鎮戊軍就有四萬餘,若是到時態勢失去控制,也是至少數萬人命搭進去。此間的人命,豈能算少?

    哪怕是數萬的人命和數十萬的人命相比,也不能論輕而取。

    只是他此時已經被一步步引導至此,卻是已經無法回頭了。

    沈從卿在勸說他時,心中連何處派何人去都已經想好,此時看他同意,當下便是口中的軍令如水庫決堤般連瀉而出,他挑選的將領,要麼便是那些冷血而只知執行軍令的,要麼也是和他一樣容易陷入狂熱的。

    如此安排下去,效率極高,只是片刻時間,那些失去背上主人的戰馬都已經全部牽了回來,開始綁縛火繩。

    集市之中,無數巨型軍械射出的森冷殺器如林矗立,森冷的光芒映射得蕭玨身上都有種玄鐵色的金屬光澤,此時的蕭玨看著林意的目光,完全就像是看著個天神,他甚至都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滿口牙都是被林意打掉,除了恐懼之外,此時他竟然有種說不出的盲目崇拜。

    他對沈從卿不熟,也不知道此時沈從卿的私心和佈置,但從周圍街巷之中陸續傳來的馬蹄聲,以及不斷壓抑著的低沉軍令聲,他就知道外面的這支鎮戊軍還未放棄,竟然馬上就要投入下一次戰鬥。

    與此同時,王府之中也是死氣沉沉,根本沒有人回應他。

    「你們都真的瘋了嗎?」

    蕭玨真心是覺得這些人不可理喻,他越來越覺得這樣下去自己的父親就真的是沒命了,一時之間,他又忍不住悲從心來,放聲大呼,「為何還不出來投降,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再越多做這些無謂的事情,就是越讓人送死?太子,不要再讓這些人送死了,這樣對您也沒有什麼好處。」

    「你!」

    蕭統也才剛剛緩過氣來,此時聽到蕭玨在外面這樣的大呼小叫,他氣得眼前發黑,幾乎要吐血。什麼叫做太子,不要再讓這些人送死?這種叫喊,豈不是讓外面所有人都覺得這些人送死就完全是他的主使?

    這人以前竟然是自己的玩伴,自己的伴讀?簡直比豬還要豬!

    「豬!誅殺!誅殺九族!」他也是氣得喪失了理智,渾身哆嗦,一陣厲吼。

    蕭謹喻臉色陰沉如水,他渾身也是微微哆嗦,幽幽的道:「這人定非我親生!」

    恰逢此時,蕭玨在外面呼喊一陣,還不見王府之中有任何回應,不由得更加悲切,聲音更加響亮,「父親,你怎麼不聽我的,我是親兒子啊,我不可能害您,出來受降,才是您唯一的生路啊。」

    「我……」

    南広王蕭謹喻此時呼吸也是困難,眼前發黑,也充滿吐血的衝動,饒是他這樣的老奸巨猾,此時也忍不住厲吼出聲,「蕭玨!住口,你肯定並非我親生,必定是賤婦野種!今日我跟你再無關係。」

    「什麼?」

    蕭玨滿心等待王府之中的回應,哪知道自己一番好意,結果聽到自己父親的回應,竟然是這樣的一番話語。

    他愣了愣,旋即淚流滿面,心中也是說不出的生氣,「父親,你不認我沒有關係,你不聽我的也沒有關係,但你竟然污衊我的母親!你!你簡直無恥!」

    南広王蕭謹喻此時終於真元行岔,噗的一聲,氣得噴出了一口鮮血。

    「你現在不認我親生也沒有關係。」

    蕭玨此時倒是倔脾氣又上來了,他原本就也蠻橫,此時林意就像是他的靠山,他不依不饒的朝著王府之中大喊,「那你要尋死我也不管,你不要幫著太子讓這些尋常軍士也送死,還有,你先將我母親送出來!」

    「我…你這個天殺的!」蕭謹喻氣得渾身發抖,他滿心想著的是自己怎麼將這個小畜生喂養得如此大,當年生出來的時候,怎麼不直接掐死。

    一旁的太子也是連連抓狂,什麼叫做不要幫著太子讓這些尋常軍士送死?

    明明是父子斷絕關係的互罵,怎麼突然又帶到了自己身上。

    「親生兒子的話都不聽,都不信,恐怕真是誰也救不了你了,我的父親!」這個時候又是一陣大哭聲傳來,卻是蕭玨覺得自己改變不了什麼,坐在地上大哭。

    「這個小王爺倒是個明事理的,怪不得之前林意林大將軍要賣他活人,卻不是賣他死人頭。」這情真意切的大哭,倒是弄得圍住王府的民眾都是一陣感慨,他們之中的很多人也忍不住叫嚷出聲。

    「太子,求你也懂些事情,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乖乖出來受綁吧!」

    「太子,你要明事理,不要再讓那些軍士送死了,他們也是有親爹親娘生的。」

    …….

    「啊!」這樣的聲音絡繹不絕的傳入王府,太子雙目都是赤紅,他就不明白自己哪裡不明事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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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天策 第九百三十六章 命數

    「點火!」

    聽著王府外響起的無數叫嚷聲,沈從卿眼中燃著幽幽的火焰,發出了一聲軍令。

    他此時的腦海就像是一台極為精密的軍械,嚴絲合縫的飛速運轉,點火的軍令才剛剛下達,他已然對著身側的呂頌道:「將軍,接下來我想要調撥一千腿腳輕快的年輕軍士,換上尋常衣裝。」

    「一千腿腳輕快的年輕軍士,換上尋常衣裝?」呂頌此時完全跟不上沈從卿的思緒,他忍不住問道,「做什麼?」

    「現在王府之中人太少,哪怕足夠混亂,以林意的修為,只要盯著最為年輕的王府中人捕殺,恐怕太子插翅難逃。但若是王府之中驟然多了千人,太子也換裝了尋常衣衫,混在無數年輕人之中逃出來,這逃脫的幾率便大增。」沈從卿看著他說道。

    呂頌精神陡然一震,之前不管如何佈置,他都心中悲觀,只覺得這是盡人事,聽天命,太子應該是走不了的,但沈從卿此計一出,他卻是從黑暗之中驟然看到一條光明大道,「軍師你的意思是,反而先派人衝進去。」

    「按此時情形,林意只是鼓動亂民圍困住王府,不令王府內裡的人出來,但他並未限制外面的人進去,等會乘著煙霧剛起,略微混亂但不大亂時,我們的人手乘機混到牆邊,然後一聲令下翻將進去,林意就算手段通天,他怎麼可能料到此點,就算是三頭六臂,也來不及將同時翻牆或者從門口衝入的那些人全部揪出來。」

    沈從卿看著他說道:「到時候我也混入其中,到太子的身邊,我在內裡調度,將軍你只要依計行事,我們裡應外合,我能助太子逃出生天。」

    「你也要進去?」呂頌一呆,他倒是根本想不到沈從卿想要長留史冊,自然是要近太子身側,他想到的反而是,若是在外面,則有退路,但只要進入王府,被民眾和林意裹挾其中,就是置身於絕地。

    「我怕王府中人不知外面安排,失了分寸,這種安排雖然可行,但只要兩方配合稍有差池,便不可能成功。」沈從卿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的眼底除了幽光之中,甚至隱隱透出一種狠厲的光芒出來,「將軍,成敗在此一舉,諸多付出,若是婦人之仁,死去的這些將士就是白白冤死,所以您千萬不能心軟,一定要按計行事!」

    呂頌點了點頭,他此時並未應聲,但心中卻已經覺得,只要救出太子,一切付出都是值得。

    ……

    林意重新走上高台,一些沉重的飛刃直接就被他隨手提起,丟在高台之上,此時他這高台反而更高。

    「想要做什麼,難道還有什麼厲害火器?」

    他和夏巴族聯繫越是緊密,就越是對火器忌憚,他總是覺得夏巴族的火器只要數量足夠多,只要能夠大量運用於戰場,必定會徹底改變今後戰爭的格局,他此時感知敏銳,四周深巷之中有火氣燃起,他便頓時心頭一跳,有些警惕。

    再等了片刻,他感覺到臨近自己的街巷之中卻並無新的動靜,只是有不少煙氣卻如炊煙般裊裊升起。

    「是想要火攻,乘著濃煙瀰漫,便可製造混亂讓太子逃脫。」

    他腦海之中念頭電閃,頓時也想出了這種可能,只是還未想到沈從卿想要讓更多的人混入王府。

    「只可惜這裡地勢平坦,又非山林,而且天數使然,即便不顧這些民眾傷亡,肆意縱火,也是無用。」

    想到火攻,他嘴角卻是反而浮現出一絲冷笑。

    他轉過頭來看還兀自坐在地上抽泣的蕭玨,淡淡問道:「外面這些人轉眼間應該會用火攻,你覺得他們這乘煙火混亂讓王府中人逃脫這招,能成?」

    「什麼?」

    蕭玨下意識的就又想破口大罵,但此時在他的潛意識裡,是要回答林意的問題最為重要。

    他愣了愣,一時想當然的道:「他們這些手段,如何能夠和林大將軍您相比,更何況您料事如神,既然已經猜到了他們的手段,他們如何能成?」

    林意聽到這樣的話語,卻是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你忘了我們是從哪裡趕過來,還有誰跟著來了?」

    「朝天宮….」

    蕭玨又是一愣,但此次是徹底的反應了過來,「風調雨順真人,有風調雨順真人在此,他們的煙火又有何用!」

    林意微笑不語。

    蕭玨自己倒是也氣得有些吐血,他當即從地上又蹦了起來,朝著集市外和王府內裡轉來轉去,破口大罵:「你們這次蠢貨,白痴,你們還要自誤!你們竟然還想要用火攻,你們放火有什麼用,父親、太子,你們是被庸才所誤啊,你們怎麼還不聽我的呢,天意都不站在你們一邊啊。」

    「他竟然猜出了我們要用火攻!」

    呂頌聽到蕭玨這樣的大叫,固然是一驚。

    「這蕭玨又在狂呼亂叫什麼,什麼叫做天意也不在我們這邊,我父皇是天子,天命所歸,天意豈能不在我這邊!」太子此時也是徹底氣糊塗了,他直覺蕭玨更加大逆不道,影射蕭衍的皇位都來的不正。

    「林意太過聰慧,又富有戰陣經驗,竟然被他提前猜到。既然如此,必須馬上發動,否則他稍有準備,便是無用!」

    沈從卿聽到蕭玨的喝聲,他臉色一變,卻是嗤啦一聲裂響,直將自己身上穿著的衣服都扯成碎片丟在地上,然後飛快換上了尋常農戶的衣衫,對著身後一些還在換裝的年輕軍士厲聲喝道:「成敗在此一舉,只要能夠隨我救出太子,功績無量,子孫都受蔭蔽!」

    呂頌還沒來得及說話,沈從卿就已經再次厲聲低喝,「將軍,我和太子等人的性命,現在全部交在你手中了,我等馬上設法進入王府,從此刻開始,請將軍下令全軍盡情縱火放煙!」

    呂頌渾身毛骨悚然,下意識的應聲,沈從卿已經快步朝著前方的街巷走去,他身後的那千名已經換了尋常衣裝的軍士,全部跟在他的身後,分散進入各處街巷。

    沿途只聽到低沉的軍令呼喝不斷,一時間無數明火升騰,濃煙燃起,不只是街巷之中,就連許多民宅也被用火點燃。

    除此之外,呂頌聽到無數腳步聲響起,那些原本在當地待命的軍士,此時全部就像是被火驚了的野豬群一般,在四周的街巷之中亂突。

    「怎會如此?」

    呂頌知道這些軍士不會就因為火起而受驚,即便受驚也不會如此在周圍街巷之中亂突,也只是一個呼吸之間,他便已經反應過來,這也是沈從卿的安排。

    「來了!」

    蕭玨還在氣憤難平,突然聽到週遭天空之中的破空聲,抬頭看時,有一道道明亮的火焰已經從天空墜落了下來。

    南朝和北魏並不擅長火器,對於南朝和北魏的軍隊而言,磷火箭或是一些普通纏了油布的火箭雖然必須,但配備不多,此時這支鎮戊軍能夠射出的火箭也最多數百支,天空之中顯得稀稀拉拉。

    但與此同時,四周的街巷之中,那些軍士還在不斷拋出點燃的火把和油布,尤其數個角落,有大量的濃煙瀰漫出來。

    看這架勢,王府周圍的街巷之中的遠落,恐怕全部都要火起。

    「竟然放火燒屋!」

    「這群天殺的!」

    王府周圍的無數民眾看到這樣的態勢,頓時叫罵慌亂起來,若不是之前林意說了會按價賠償,此時說不定很多人都也要哀嚎起來。

    「不用慌張。」

    此時反倒是蕭玨大叫出聲,穩定人心。

    他知道風調雨順真人也就在附近,朝天宮這兩代宗主之所以都有風調雨順真人的稱號,便是因為所修功法都和調集水氣有關,南広郡一帶並不缺水,就連尋常人家院落裡面都挖有池塘,蓄養鯉魚。更是有許多明渠,這明渠之中也都是活水,城中許多住戶甚至洗漱都直接對著這明渠解決。

    風調雨順真人在朝天宮時並沒有消耗太多真元,所以蕭玨心知肚明,風調雨順真人要激發水汽下一場雨恐怕根本不難。

    「不要亂跑,這附近自有真人能夠布雨!」

    「你們若是亂跑,恐怕驚慌之下,互相踩踏,會有死傷。」

    「有林大將軍安排,他既然早已料到,定保你們無恙!」

    他連連大喊,在他的大喊之下,倒是真將有些慌亂的人群安定下來。

    「此子斷然不是親生!必定是野種!」南広王蕭謹喻寒聲厲喝。

    這次他在太子蕭統喊出誅九族之前,便已經直接喝出這樣一句。

    「此人真的是天生反骨!」

    那幾名青衫供奉此時也心態失衡了,面色都是鐵青,「他到底是哪一邊的。」

    濃煙被人力或是工坊之中的風機鼓動,頃刻間大量湧來,吞沒了集市週遭,這濃煙刺鼻,許多人難以呼吸,咳嗽起來,雙目也是刺痛,流淚不止,根本看不清周圍事物。

    但也就在此時,一股股清泉般的水氣,卻是突然在半空之中湧起,這城中明渠之中的水流聲突然嘩然悅耳,流速似乎比平時快了許多。

    也就是十數個呼吸之間,天空之中有水汽凝結,接著竟是綿綿細雨不斷灑落。

    此時許多房屋之中剛剛火起,被這綿綿的雨珠一灑,火頭瞬間被按下,唯有青煙裊裊。

    「你們看!」

    「怎麼樣,我沒有說錯吧!」

    「我說了這是天數,天命都在林大將軍這一邊,火攻根本無用,火攻就會下雨,根本不用慌亂!」

    「太子,父親,你們還不醒悟嗎!」

    蕭玨伸出雙手,接著天空落下的雨滴,看著被澆滅的火焰,他只知道自己所料果然正確,帶著說不出的驕傲和自滿,連聲大呼。

    「野種!」蕭謹喻嘴角溢血!

    「真是氣煞我也!」蕭統直錘自己胸口,眼睛都有些翻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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