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校園] 重生之剎那芳華 作者:晚風低語 (全文完)

 
stella1802 2018-5-10 15:35:28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0 72839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0 21:15
正文六十、山路彎彎

六十、山路彎彎

夕陽的餘暉照進九教的小教室。 芳華正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桌前專心地看書。

她看書時有個小動作,就是右手無意識地轉動著圓珠筆,從拇指挨個轉到小指,又反向轉回來。 轉幾下又停下來,在書上做勾勾畫畫記號,然後一會又接著轉兩下。

雖然她的轉筆技巧已經很熟練,即使無心轉動之下也不會掉筆,但自知這樣花哨的動作還是容易乾擾人,所以在教室上自習時,她總是坐在後排的角落。

現在不過六點多鐘,天都沒黑,來教室上晚自習的人還不多。

梁嘉輝背著書包,習慣性地走教室後門進來,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一個看書的時候還不安靜的女孩。

他不由微笑,芳華就是這樣矛盾的一個人。 聰明但沒有心機,外表文靜而內心火熱。 從她在足球場上的表現,自己就看出來了。

嘉輝走到芳華前排坐下,放下書包拿出英語閱讀材料。

芳華一抬頭見是他,就用筆捅捅他後背,小聲地問:“餵。你們下午去科大踢球,贏了嗎?”

嘉輝後背直起來,但並沒有回頭:“贏了。”

“嗨,說說,幾比幾啊?”

嘉輝嘴角微微上翹,但聲音還是很平淡:“四比零,楊放又是帽子戲法。”

“暈,放羊師兄也太不給人家面子了吧!”

楊放就是那個捲毛的88級老生,芳華私下里稱呼他放羊師兄,誰讓他名字怪呢。

他馬上就該進附院實習了,今年就是他最後一年帶校隊打比賽。 大概因為這樣,他今年狀態奇佳,幾乎場場都有進球。 到目前為止,醫大還保持著不敗的記錄,顯然是冠軍在望了。

梁嘉輝頭微微側過來說:“你叫他放羊師兄,小心被他的粉絲團聽見了,找你算賬。”

芳華吐了下舌頭。

上次醫大在主場迎戰交大時,自己也去現場觀戰。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沒想到這時候也有如後來追星族組成的粉絲團,當然是支持楊放的。 雖然她們還比較含蓄,沒喊出什麼“楊放,我愛你”之類的。 但是幾十個女生站在一起,整齊地喊著“楊放加油”,在這個時代已經很壯觀了。

芳華又說:“那你們是五一踢最後的決賽咯?”

“嗯,應該是和川大踢。你真的不去看球嗎?”

芳華不好意思地說:“我和王菊約好了去西嶺雪山玩,反正你們那比賽也沒什麼懸念,一邊倒的。”

嘉輝皺了下眉:“還是只有你們兩個女生去嗎?太不安全了。還是別去了,下回有時間我們一起去好了!”

芳華笑笑:“沒事,我們又不是去什麼荒郊野外,怎麼說也是旅遊景點嘛。都說風景不錯呢!你就等著看我們拍回來的照片吧!哈哈,誰讓你們一個個都有事,去不成呢。”

這次五一難得地和周日相連,雖然只放一天假,但是周六隻有上午兩節課,這樣也差不多有兩天半假期。 雖然和後來的七天黃金周不能比,但也足夠出去玩的了。

**************

西嶺雪山這景點才開發沒多久,兩年前才被定為省級風景名勝區。 但是它在十幾年後可是名氣很大,不但是國家級風景名勝區,還成為了國內最大的高山滑雪和滑草場。

現在景區的設施肯定還很簡陋,但芳華覺得越是還沒怎麼開發好的風景區,才越是保留了原始的景觀特色,更有看頭。 等以後開發好了,景區內就差不多是看人了。

何況就衝著老杜的“窗含西嶺千秋雪”,也值得去看一看的。

週六上午一下課,芳華和王菊就背上早準備好的背包,飯都來不及吃就趕到了城西的汽車站,坐上了開往大邑縣的客車。

到了大邑縣城又轉坐開往景區山門附近的地方車。 這時景區還沒有自己專門的旅遊班車。 買票的時候,售票員看出來她們是來旅遊的學生,就勸她們還是去同一片景區範圍的“大飛水”景點。

按這個當地人的說法,大飛水那邊是大瀑布,更有看頭。 而西嶺雪山就是原始森林,全是爬山,沒什麼意思。

芳華和王菊商量了一下,還是初衷不改。 老杜的西嶺雪情結是主要原因,至於瀑布嘛,有時間就在回程的時候拐過去看看好了。

客車在山區的盤山公路上慢慢爬升。 還好這裡的路況還行,坡也不是特別陡,比起芳華每次回家的路,要輕鬆多了。

車上的乘客大多是當地的山民,像芳華和王菊這樣遊客或學生打扮的人幾乎沒有。 王菊不由忐忑地說:“那景區別真的是在荒山野外吧!”

芳華也不確定:“應該不會吧!這班車不是半小時一趟嗎,可能很多人早進山了。我們沒遇上罷了。”

下車的地點距離真正的山門還要走一段路,不過也沒一會兒就走到了。

看到賣票的小亭子旁邊,就是簡單地在山路上架起根欄杆,芳華不禁好笑:這山門還真是簡陋啊。

不過旁邊的山坳中是一片建築工地,說是在建設賓館、商店等配套設施。 有幾棟已經建好的賓館,一問價錢,可不是芳華她們這樣的窮學生負擔得起的。

守大門的人也是當地人,收了芳華她們的票後,跟她們說,進山後走出十多里地有個住宿點,叫青蛙潭。 那裡住宿和吃飯都很便宜,一晚才5塊錢。 四十多分鐘前剛有幾個大學生也進去了。

芳華對這十幾里地要走多長時間沒什麼概念,王菊說她以前天天上學都走十幾里地,沒多久。 芳華想想也是,一里等於500米。 十幾里地也就5000多米,比自己早上跑步也多不了多少。

於是她倆一致決定趁著才5點多鐘,趕緊進山,應該可以在天黑前趕到住宿地。 只是兩人都忽略了老鄉說話的不准確性,而且這山路和平路走起來也是不一樣的。

進山後的路都是在山溝底部,沿著山澗蜿蜒行進,走起來倒還不累。

一路上青山翠谷,空氣清新。 光線雖然有些暗,不適宜照相了,但兩個女生倒也興致勃勃地邊賞景邊說笑。

走著走著,兩人發現前後都沒有人來往走動。 有時候,就在山路上都有一蹦一跳的松鼠,看見人了也不著急。 直到人走近了,才“嗖”地一聲往前跑開了,倒像是在給她們帶路呢。

而山谷之間也不時傳來鳥叫聲,自在婉轉。 果然是剛開發的風景區,才能有這麼清幽的感覺。

可是老是這麼安靜,兩個女生都有點不安了。 到底路走對了沒有? 不會迷路了吧? 再仔細看看買票時附贈的景區介紹,簡單的地圖上只標明了一條山路,並沒有岔路。

兩個人定定神,還是繼續朝前走。 周圍實在太靜了,兩人都不由放大了聲音說話,像是給自己壯膽。

山中的天色暗起來比她們預計的快。 這還沒到六點,看東西都開始朦朦朧朧了。 兩人心情都有點緊張,已經沒什麼閒心賞景了。 只想快點走,在天完全黑之前趕到住宿地。

但是,緊張的時候人反而更容易疲勞。 不一會,兩人走這段不算陡峭的山路都開始有點氣喘了。 芳華一看,這樣可不行,得放鬆一下。

於是,她說:“我們來唱歌吧!”說完就開始唱起這兩年的流行歌曲來,當然主要是港台的。

唱了幾首後,感覺沒那麼緊張了。 芳華還和王菊說。 應該快到了,都走了一個多小時了。

這段山路很窄,就容一人行走,左邊就是山澗溪谷,右邊就是坡度有七八十度的山岩石壁,上面長滿了樹叢灌木。

芳華在前,王菊在後,現在幾乎是扶著右手的岩壁往前走了,因為天色更加昏暗了。

忽然,芳華感覺前方突然傳過來奇怪的聲音。 她停下腳步,衝著王菊“噓”了一聲,側耳傾聽。

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怎麼像是什麼東西紛紛滾落的聲音呢? 又等了一會,那聲音越發近了,芳華聽出來像是什麼牲畜踐踏地面的蹄聲,又好像間雜著不知是驢是馬的叫聲。

芳華大驚轉頭,只見前方山路的拐角處,突出轉出來一群羊,呼啦啦地俯衝下來。 這山路如此狹窄,已經避不開了。

芳華喊了聲“小心”,就跟只松鼠似地一下子竄到右手邊陡峭的斜坡上,身子幾乎緊緊地貼上去了,雙手也抓住了一從灌木的枝條。

她剛貼好身子,紛亂的羊群就已經來到了眼前,將將貼著她小腿邊,爭先恐後地衝下去了。 芳華還有空扭頭看了下後面,只見王菊也是同樣的姿勢,趴在岩壁上。

十幾頭羊過去後,後面跟著一個騎著小馬(或許是驢?芳華也沒看清)的山民模樣的人。 那人看見她們二人,似乎也有點驚訝,問了句:“你們兩個女娃怎麼在這裡?”

芳華說道:“我們是進山來玩的。老鄉,麻煩你,前面到青蛙潭還有好遠?”

那人騎著小馬,揚長而去:“不遠,前面就是了。”

芳華和王菊聽了之後,頓時來了精神。

兩人跳下岩壁,整理了一下衣服。 繼續向山上走去。 轉過剛才羊群出現的拐角處,果然豁然開朗起來。

前面是一片較為寬敞的山谷,近處的山路旁是個大水潭,應該就是青蛙潭了。 遠處遙遙可見數點燈光,在趕夜路人的眼中是那麼讓人安心和溫暖。

芳華和王菊的心情才真正放鬆下來。 兩人順路來到潭邊,想洗洗剛才手上沾的山泥。

正洗著呢,從她倆背後,也是她們來路的方向,又傳來了腳步聲。

兩人不由回頭一看。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0 21:16
六十一、背包客

來人是個年輕男子。 瘦高個,深色襯衣和牛仔褲,頭戴著頂棒球帽,看不清臉。 但看樣子應該也是名遊客。

他站在山路邊,四處張望了一下,就朝水潭邊走過來,似乎也是來洗手的。

芳華她們往旁邊讓了一讓,很快洗完了手,就要繼續走。

那年輕人邊洗手邊看著她們,突然開口問道:“剛才唱歌的是你們兩個吧?”

芳華和王菊面面相覷,明明一路上前後都沒注意到有人啊。 不過山路彎彎的,隔得遠點是可能看不見,而山谷中也可能歌聲會被放大。

那人呵呵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別緊張,我聽你們唱得挺不錯嘛!”

芳華和王菊被陌生人這麼一說,想起剛才唱歌壯膽的情形就都有點不好意思。

芳華看到他身後背著個大大的背包,這在當時出來旅遊的人中還是比較少見的。

王菊也好奇地問那人:“師兄,你一個人嗎?”師兄這個詞在四川話中,是用來稱呼陌生男子的,不代表大家就真的是出自同門的關係,就和東北人見人叫“大哥”一樣。

背包客點頭說:“是啊!我沒看錯的話。你們也就是兩個女生來爬山吧?膽子挺大的嘛!”

芳華說:“也沒什麼,我們怎麼都是兩個人嘛,還沒大膽到一個人出來闖呢。”

年輕人笑笑,正要低頭甩乾手上的水珠,卻突然停頓住,輕聲說:“咦!還真有青蛙呢!”

芳華順著他視線看過去,只看到不遠處的水邊有幾塊較大的鵝卵石。 天色昏暗,一時沒看到有青蛙。 王菊也說:“哪裡啊?”

年輕人“噓”了一聲,放下身上的背包,從來面拿出個照相機和手電筒。 他把手電筒打開,照了過去。

這時,芳華她們才看見那棕褐色的石頭上果然趴著幾隻棕黑色的“青蛙”狀物體。

應該還不能算是成熟的青蛙,因為它們的頭型還有點橢圓,不似青蛙的三角狀。 更重要的是,它們雖然長出了四隻腳,但是還拖著一條不短的尾巴呢。

“應該是快要變成青蛙的蝌蚪,尾巴還沒退化呢!”年輕人邊說,邊擺弄起相機,大概是想給青蛙照相。

芳華不是攝影發燒友,但也看到那相機的牌子是尼康,再看那粗長的鏡頭,不難猜出是高級的專業級別相機,可不是自己拿的傻瓜相機可以比的。

她不由對這人的職業有點好奇,學生不太可能用得起這麼昂貴的東西! 這時可沒那麼多富二代。

她壓低聲音問:“師兄,你是攝影師嗎?”

背包客呵呵一笑:“不是,就是業餘愛好罷了。”

“那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啊?”

背包客又笑道:“哎,我有那麼老嗎?我也是學生呢!”

“那你家肯定很有錢咯!”芳華肯定地說。

王菊也說:“你的相機看上去好高級喲!”

背包客口氣淡淡的:“一般吧!“

芳華她們也不說話了。 見那人還在專心致志地拍照,就先行離開了。

朝著水潭對面的燈火走過去,很快就看清楚了所謂宿營地就只是幾間平房。 大概本來就是山民的居住點,改造了一下就用來接待旅客了。

條件真的很一般,一問還居然沒房間了。 旅店老闆倒是把帶她們到一間屋子裡,裡面擺了四張上下舖,只住了兩男兩女。

老闆請他們通融一下,大家擠一擠。 那四人也是財大的大學生,也就爽快地答應了。

芳華和王菊當然更沒什麼可說的了,有地方睡覺就不錯了。 兩人問了一下老闆還有沒有飯菜,老闆說廚房已經熄火了,炒菜師傅也回家去了。

不過芳華她們也不是真的想吃旅館的飯菜,因為一般來說,在山區的旅遊景點吃一頓熱菜熱飯都是比較昂貴的。 兩人自帶了乾糧,背包裡有麵包、餅乾、方便麵、榨菜、奶糖什麼的。 芳華還貢獻了老媽捎來的牛肉乾、巧克力等高能量零食。

林爸對一雙兒女從小就施行艱苦樸素教育,一年四季的冷水洗臉,衣服都是穿不下了才買新的,上中學的時候也從沒給過零花錢。

只是他們出來上大學後,當**以他們還在長身體,學校的伙食沒營養為理由,才能讓林爸給他們帶吃的東西。 芳華倒是常常把這些零食和宿舍的女孩們“共產”了。

這次出來玩。 兩人的花銷是算在一起的。 每人拿出100元,由王菊管賬,自然像食宿之類的事情就主要由王菊做決定。

因為芳華知道,王菊雖不是上不起學的那種貧困家庭,但家中幾個哥哥陸續結婚,還是有點緊巴巴的。 自己這次說服她陪自己出來玩,她都有點勉強。 如果自己管賬的話,難保有點不注意節約。 而讓她來做決定,就會精打細算的多了。

果然,王菊的決定就是膠卷買最便宜的樂凱膠卷。 這個芳華也沒意見,因為這國貨其實比起柯達富士也並不差什麼。 另外,王菊決定在學校採購大量乾糧食品,芳華也同意。 吃外面的東西又貴又不衛生:自己帶,雖然累點,但是又省錢又安心。

就這樣,王菊才跟著自己出來玩的。

兩人從老闆那要來開水,泡了方便麵吃,然後又簡單洗漱了就上床了。 因為雖然快進入五月了,山里的夜晚還是很涼的。

原先住的四個財大的學生,本來是分佔四張下舖的,這時候有個男生髮揚風格,住到自己同伴的上鋪去了。

芳華和王菊都不胖,兩人就乾脆擠在一張下舖睡,還可以蓋兩床被子,倒是挺暖和的。 當然,她們都沒脫外衣,直接鑽進被窩裡了事。

兩邊的人當然要禮貌地打招呼。 那邊的兩個女生都很活潑,也頗有幾分俏麗。 大家聊了一會兒後,芳華和王菊感覺到。 那兩對人應該是學生情侶的關係。

兩個女生聽說她們是醫大的學生後,都不停地問她們解剖屍體怕不怕什麼的,很是好奇和佩服。 最後還說,果然是學醫的人膽子大,就這樣兩個女生就敢出來玩。

芳華和王菊只好相視一笑。 其實她們也是被迫的,剛巧熟識的男生都沒什麼空啊。 有男生同行的話,她倆剛才在山路上也不至於戰戰兢兢的了。

正說著,有人敲了敲門,然後推門進來。 原來是旅店老闆又帶了個人進來。

此人正是剛才那個背包客。

在屋內明亮的光線下,此時他又已經摘下了帽子,芳華才看清了此人的面容。

這個年輕男人長得很漂亮啊! 別誤會,他這種漂亮不是娘娘腔那種,而是屬於男人的漂亮。 劍眉星目,英氣勃勃,皮膚也清爽乾淨,而不像一般登山者總是一副粗獷的造型。

而且他說話常常帶著幾分笑意,露出整潔的牙齒,很容易給人好感。

背包客在老闆安排完了出去後,衝著屋裡所有人又是燦爛一笑:“你們好!打擾大家了!”然後他衝著芳華和王菊說:“嗨,又見面了哈!”

他走到床前,指著上鋪說:“不介意我睡上面吧?”

芳華和王菊都笑著搖搖頭,芳華還做了個請的手勢。

背包客一邊從包裡拿洗漱的東西出來,一邊和她們隨口說著:“你們吃過了嗎?沒吃的話。一起吃點!”

芳華說:“我們剛吃的方便麵。謝你了,你自己吃吧!”

背包客做個鬼臉:“方便麵?防腐劑放多了,要致癌的,不好喲。”

財大的女生笑了起來:“人家是學醫的,不怕。”

背包客“噢”了一聲:“看不出來,你們還是學醫的嗦。哪個學校的啊?”

王菊回答了。

背包客點點頭:“不錯,名牌呢!”

他一邊倒開水,一邊又問那邊的幾人:“那你們是什麼大學的啊?”

那邊的男生說了後,也問他是哪裡的。

背包客只是呵呵一笑:“財經很熱門啊。我啊,我那就是三流的技術學院,哪能跟你們比喲。”

財大的人不吭聲了。 但芳華聽了。 怎麼覺得這人的口氣中先是有點輕忽,後來又有點不詳不實的感覺。 不過,出門在外的,見人只說三分話,也是可以理解的。

王菊看見他就著開水啃著一塊方方的“糕點”,不禁問:“師兄,你吃的啥子東西哦?”

“啥子東西?”背包客停了一下口中的咀嚼動作,笑著對王菊說:“好東西呢!你要不要嚐嚐?”

王菊搖搖頭:“不用了,黑不溜秋的,看著也不咋樣。”

芳華瞟了一眼說:“不就是壓縮餅乾嗎?也不咋好吃!”她知道很多戶外愛好者都有拿壓縮餅乾當備用乾糧的習慣。

背包客故作驚訝狀:“小姑娘不錯嘛,這東西都吃過啊?”

芳華無力地翻了一下白眼,這驚訝做得也太假了吧。 她不滿地嘟囔了一句:“又不是山珍海味,吃過很稀奇嗎?還有別喊我小姑娘哈,大家都差不多的年紀。”

背包客只是笑,沒再說話了。

倒是那邊的兩個男生對傳說中的食品有點興趣,紛紛跟背包客要了點嚐嚐。 吃了後,還都說挺好吃的。 也難怪他們,這時候商品還不豐富,一般人哪見過壓縮餅乾。 雖然它也不貴,但畢竟是只供給部隊的。

說話間,背包客也吃完了。 大家也逐漸安靜下來,紛紛躺下準備休息了。

那背包客洗漱回來後,把背包甩在地下,就靠在芳華她們睡的床頭,然後脫了鞋,也沒踩床頭的梯子,直接手一撐飛身就上了床。

芳華暗想:這人也真是,就這麼把背包放床下,也不怕別人從他包裡順手牽羊嗎? 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把包拿上去,放自己身邊,或者旁邊空的那張上鋪上吧。

不過,話說回來。 這屋裡的人,倒也都不像壞人就是了。

胡思亂想間,芳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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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芳華和王菊等那背包客和財大的人都走了,才出發的。

主要是,她們不想和陌生人同行。 因為女孩子嘛。 照相時總愛擺個姿勢。 雖然不會有FR**那麼誇張,但有陌生人在一邊,還是不太好意思的。

山中有點霧濛濛的。

這種天氣最合適爬山了,沒有大太陽,霧氣涼涼的,也很清爽。

大概她們走的晚,一路行來,依然是看不見什麼遊人。 但大白天的,兩個女孩子已經不害怕了。

說是西嶺雪山,但進了山中,反而看不到雪山。 不過,景區內的山澗溪流也真多啊,應該大多是山上的雪水吧。 有一次,她們還看見了一處汩汩往外流淌的小泉眼,水質看上去清澈乾淨。

兩人興致勃勃地接起泉水來喝。 果然清涼甘甜,和想像中的一樣。 不知道,如果朱苒錦來喝了這裡的水,會不會再次感嘆家鄉的鹹菜水呢?

坐在山澗邊的石頭上,環視周圍,芳華不禁想起了《芥子園畫譜》中“蜀山行旅圖”,現在不正是人在畫中游嗎?

兩人越走心情越舒暢,一路也相互拍了大量照片。 話說只有兩人出來玩,最不好的一點就是不能拍合影了。

中午時分霧氣早就散開了,陽光開始熱烈起來,氣溫很快上升了。 兩個人不知不覺間,出了很多汗。 正好來到了金猴峰的一處茶寮,她們買了幾個茶葉蛋,又要了壺開水,就一路邊走邊吃地解決了午飯。

再往前來到了一處景點,叫做鷹嘴峰。 顧名思義,這就是一個直上直下的、光禿禿的大山崖。 不過這樣雄奇險峻的山峰,在進山後一直是以秀美為主的風光中還是獨樹一幟的。

背包客正在這裡支起了三角架拍照呢,架勢擺的倒是挺專業的。 兩人就請他幫忙照了張合影,然後又告別他繼續前行了。

接下來的路就是一直上坡了,而且旁邊都是石頭嶺,沒什麼風光可看。 太陽明晃晃地在頭頂照著,兩人越爬越累。

又過了一個小時後,她們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水壺裡的水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快喝完了。

早上一路上隨處都有水,兩人隨喝隨裝,根本沒有要擔心斷水的想法。 但是一路上和剛才中午喝的水,都已經轉化成了汗水從體內流失了。 更要命的就是,從金猴峰到現在,一路上竟然都沒有可以接水的地方。

沒辦法,水壺裡就剩的幾口水,誰都不能喝了。 兩人忍著口渴,加快腳步向上爬著。 希望能趕緊到達下一個茶寮或者能找到山泉什麼的。

可是,人在口渴的情況下更容易疲勞,而疲勞又加重了口渴的感覺。

芳華真是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都沒這麼口渴過。 因為嚴重脫水,汗都流不出來了,臉也漲得通紅,口乾舌燥的要命。 而且體力也開始不支了,腳步跟灌了鉛似地,心跳得也很快、很累。

王菊雖然是農村孩子,體質不錯,但也沒受過這罪,她也是又渴又累,支持不住了。

路邊有好幾塊巨大的岩石,王菊強撐著走到一塊石頭後面陰涼的地方坐下。

她邊喘氣邊說:“我,我不行了。實在走不動了。要不,你先走,到前面有水的地方等我。我在這歇會。也許,後面,有人上來,我可以,跟他們要點水喝。”

芳華也累的不行,但要她就這麼把同伴拋下是不可能的。 她也走過去坐下來,歇了一會兒才說:“那不行,把你一個人留這兒,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再說,你就放心我一個走嗎?來,你把這水喝了吧。”

王菊接過水壺,猶豫了一下:“算了,就這麼點水,還不知道要走多遠。還是留在最困難的時候吧!”

芳華把水壺舉到王菊嘴邊:“你先抿一點嘛,解解渴就又有力氣走了。”

王菊喝了一口,又把水壺推給芳華:“你也喝呀!”

芳華抿了抿乾燥的有點疼痛的嘴唇說:“沒事,我還能堅持得住!”

兩人正要起身時,背後傳來男子的聲音:“你們這是怎麼了,沒水了?”

芳華簡直如聽到福音一般,心懷感激地轉過頭來,來人正是那個背包客。

芳華還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小心翼翼地問:“我們渴壞了,你有沒有多餘的水?”

背包客笑著從背囊中取出了個大號水壺。

芳華接過這沉甸甸的水壺時,激動得連聲道謝。

她二人解了渴後,背包客還慷慨地把剩下的水也分了一半給她們。

而後,背包客依然在後面慢慢拍照,芳華二人又開步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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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雖然羅嗦,但卻也不願讓書友花冤枉錢的。 再加一百多字並非難事。 】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0 21:16
正文六十二、青春放歌

六十二、青春放歌

爬過石頭嶺,終於又看見茂密的原始森林了。

路邊山坡上分散著許多高山杜鵑。 這種杜鵑花型獨特。 跟平時公園裡看到的盆栽杜鵑完全是兩種花。

幾片長長的樹葉如臣子般拱衛著高高在上的簇生花朵。 美麗中帶著高潔,如姑射仙人。

可惜現在還沒到盛開期,枝條頂端大多是含苞的花骨朵了。 樹叢間,只是見到這裡幾朵、那裡一枝地綻放了少許。

遐想再過幾天后,這裡鮮花盛開滿山滿野的情景,真想就此住下來不走了。

可惜! 就來早了那麼兩三天啊!

芳華和王菊只能帶著點遺憾,離開了杜鵑嶺繼續上行了。 好的旅途,也許總是要留點遺憾,才更讓人回味無窮的。

大概四點多鐘就到山頂的住宿點紅石堡了。

聽這名字,有點武俠小說的感覺。 其實這裡也就是幾間原木搭建的平房,比青蛙潭那兒大點,但也有限。 不是上下舖,換成大通舖了,仍然是男女混住。

紅石堡位於兩個山峰之間的山埡處,海拔才2900米。 裡面賣的膠卷、方便麵等物品都是山民用背篼從山腳背上山的,當然價格就上漲了三、五倍。 這裡吃頓簡單的熱飯炒菜,更是至少四五十塊錢。

據說再往上走出了客棧往右,還有一處住宿點叫日月坪。 那裡條件要好的多,還有雙人房、單人房、家庭房等不同檔次。

只是,從那裡到看日出的主峰紅石尖的路程要遠些。 所以,芳華和王菊決定還是就在這裡住下來。 明天看了日出再繞到那邊看看風景就行了。

天色尚早,兩人在客棧外面四處溜達。 客棧裡用的水是用長長的竹管接來的山泉水。 兩人對這充滿原始風情的引水裝置很感興趣,又在這裡照了兩張相。

芳華檢視相機,發現剩下的膠卷只能照十幾張。 她們出發時就只買了兩卷,想著應該差不多了。 沒想到今天就照了一卷半還多,不過想想明天早上再照幾張就下山了,應該夠用了。

兩人正趴在客房門口的原木,一邊觀山景一邊聊天。

忽然山中一片灰雲飄過來,劈裡啪啦地下起了冰雹。 外面的人都驚叫著跑回客棧的屋簷下躲避,房間內的人則興致勃勃地鑽出來看熱鬧。

客棧服務人員笑嘻嘻地說,山里天氣就這樣,變化無常,一會兒下雨,一會兒大太陽,最近幾天下午這會兒,都會下一陣冰雹。

芳華這才對這裡的海拔有了點感覺,真是高原氣候了。

這時候,客棧門口也湧進來好幾名遊客,其中就有那個背包客。

見到芳華她們,他也笑著揮了揮手,然後見圍著登記的人多,他就先走過來和她們打招呼。

等登記的人散開時,他再去時卻被告知沒舖位了。 還好,冰雹來得快,去的也快,沒十幾分鐘就停了。

於是,背包客在芳華和王菊的“師兄再見”聲中。 揮手告別,前往另一處住宿點日月坪了。

********************************

凌晨四點多種,芳華就被左右舖位早起看日出的人吵醒了。 雖然昨晚睡得挺早,但是一天的運動量太大,真是有些累,很想再睡一會兒呢。

倒是王菊拽著芳華的胳膊,把她拖了起來。 還是農村孩子走慣了山路,恢復得快啊!

芳華起來後,感覺鼻子有點不通氣,頭有點痛,大概是昨天下冰雹時吹了冷風著涼了。 她吃了兩片感冒藥,就和王菊匆匆開拔去看日出。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大家都打著手電趕路。 但是道路狹窄,昨天的冰雹後還有點潮濕,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小心翼翼的。

芳華和王菊一邊走,一邊吃著牛肉乾、巧克力什麼的補充體力,因為剛剛沒來得及吃早餐。

走了一段林中路後,就變成了較平緩好走的之字形盤山路。 坡度大約不過三十度,但是路程看上去挺長。 明明仰頭就可以看見主峰的影子了,但就是這麼來回的走著,像是總也到不了似地。

芳華深深體會到了“望山跑死馬”的含義。

明明這路沒有昨天陡。 芳華卻爬了一會兒就有點體力不支,走走停停的。 王菊雖然也覺得累,但不至於像芳華那樣走一步歇三步的。

芳華只覺得從嗓子眼到肺裡都是火燒火燎地痛,喘氣也喘的厲害,頭部也是一跳一跳地脹痛。 她想了想,覺得自己大概是有點高山反應了。

雖然從小在山溝長大,但畢竟只是山溝,海拔很低。 現在這裡的海拔已經過了3000米了,再加上感冒和空著肚子就來爬山,這缺氧反應自然加重了。

和真正的高原反應相比,芳華這情況只能算是有點不適。 但是,芳華覺得自己還是不能硬撐。

她就和王菊解釋了一下,讓她帶著相機和背包先上,免得誤了看日出。 而自己等緩過勁後,再去追她。

王菊看她這樣子本不想離開的,但是芳華勸她說,自己沒事的。 天色已經微明了,路也好走,只是可能在日出前趕不到山頂罷了。 而且即使是在這山坡上,一樣能看日出。

不過,兩個人好不容易來一次,總該有一個人能在最高峰迎接日出,才不虛此行啊。 所以,這光榮的任務就只能交給王菊了。

王菊無法,只好背上兩個背包,把水和幾塊乾糧留給芳華,自己跟著大部隊繼續前進了。

芳華坐在山路邊的枯草上休息。

這里大概太高太冷,沒有了高大的喬木,只有草類蕨類等低矮的植物。 這一片草地也許歷經寒冬後還沒進入春天吧。 仍然是枯黃的。

芳華邊喝水,邊慢慢吃點東西,還有空閒四處打量周圍。 有幾個落後的遊人跟她打招呼,讓她跟上。 她笑著謝謝了。

歇了十幾分鐘後,芳華感覺情況好多了,又起來繼續爬山。 這次沒有了背包,果然是要輕鬆得多。 芳華走走緩緩,但一直沒再停下腳步。

她不時回望著東邊的天際,晨曦越來越亮,但是太陽仍然沒有出來。 加油啊! 還有希望在日出前登頂。 芳華暗暗給自己鼓勁。

山頂觀日出的小亭子越來越近了。

終於,王菊衝過來,一把抱住芳華:“太好了,你終於到了!”芳華癱在她懷裡,喘了幾口氣才緩過來。

山頂很冷,出了一身汗的芳華趕緊拿出外套穿上。

剛穿好衣服,就听到周圍的人喊了起來:“出來了!出來了!”

回頭望去,一個奪目的亮點從東方天際那早已燃燒醞釀了半天的絢爛紅霞中露了出來。 很快地,亮點越變越大,成為了一輪小小的紅日。

金紅色的霞光映照在所有人身上,臉上。 人們歡呼著:“太美了!太壯觀了!”

又有人指著大家後面說:“你們看那裡,那才壯觀啊!”

大家都回頭望向西方,只見連綿的石頭群峰上,終年不化的積雪在霞光的映照下。 金碧輝煌,神聖而莊嚴。 那就是西嶺雪山真正的主峰,海拔5000多米的“大雪塘”,還沒被人登頂過呢。

“哇!日照金山!”剛剛經歷一番體能極限考驗、但是成功戰勝了自我的芳華,也不禁歡呼起來。

周圍的人也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山頂上“日照金山”的歡呼聲響成一片。

所有人都紛紛抓緊時間拍照,讓這轉瞬即逝的絢麗壯觀景色能常留記憶中。

芳華也用傻瓜相機拍了幾張。 不過,她很清楚這傻瓜的效果是不能和專業相機比的。 所以,她不由對那位佔據了紅石尖制高點的最佳位置,正在不斷拍照的背包客充滿了羨慕。

天色開始大亮,霞光也褪去了。 紅日也漸變成金色的驕陽。

人們紛紛四散下山。 芳華和王菊也開始下山,朝日月坪方向走去。

從紅石尖下來是陰陽界。 因為這裡是分水嶺,常常出現東邊日出西邊雨,山嶺兩側截然不同的兩種景觀,故因此得名。 但是,今天是個艷陽天,天空萬里無雲,純淨的藍天是只有高原地區才能看得到的。

走在陰陽界,如同走在魚背脊樑上。 路旁參天的樹木很多,抬頭想看樹頂,頭上的帽子就掉了。

老樹枝椏如虯龍盤繞,但因為是針葉林,樹林內並不陰暗,陽光的光柱在這裡隨處可見。 可惜沒有了山下常見的松鼠,也沒聽到鳥叫了。

轉出一片樹林,看到東面的山坡中部,突出了一塊巨岩,如一隻青蛙望天。 山谷中有一片潔白的雲朵慢慢地向那青蛙石飄來。

云無心以出岫。

芳華指著那雲說:“看,我們現在可是在雲層之上啊!”

王菊也說:“是啊,成了仙人了!”

這時,她們也發現那青蛙巨岩的背上,還有四五個年輕人在那裡賞景呢。 其他人都坐著,有一個人面朝外站著,對著那白雲高舉著雙手。

再走近些,才聽到他是在唱歌呢:“我曾經豪情萬丈,歸來卻空空的行囊,那故鄉的風和故鄉的雲,為我撫平創傷……”

嗬,真有興致啊! 多半也是來自成都某大學的學生吧。

話說,剛才看日出的人就大多是年輕人,三四十個人除了一家四口人和幾個中年人,其他都像是學生。 不過一天就這麼點遊客,這景區還真是“原始”啊。

芳華和王菊停在正對著青蛙石的山頂上,聽那青年唱歌。

唱得真是不錯,一曲唱完,芳華和王菊也跟著他的同伴一起給他叫好。

山下的人看到山頂上有兩個女孩,就喊:“嗨——。你們下來嘛——”

他們幾人齊聲喊,山谷中也有了迴聲:“來嘛——來嘛——”

芳華和王菊都笑了,旅行在外的人一放鬆就容易放浪形骸了。

王菊也雙手作喇叭狀比在嘴邊,喊道:“我們不下來了——我們要走了——”

下面的學生也喊:“妹妹別走啊——唱支歌再走嘛——”

王菊又喊:“我們唱得不好——不唱了——”

山下的年輕人又起哄:“妹妹唱得好——唱一個再走嘛——”

離得遠,誰也看不清誰的臉,所以大家才這麼放得開吧!

芳華對王菊說:“你就唱一個嘛,反正誰也看不見誰!”

王菊也是個脾氣直率的人,就說:“那唱什麼呢?”

芳華順口說:“我愛祖國的藍天,多應景啊!”

王菊“啊”了一聲:“我記不住歌詞!”是啊,估計大家都一樣,流行歌曲倒是因為天天唱,更容易記得住。

芳華只好說:“那你想起來什麼,就唱什麼好了!”

王菊一張口唱了:“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的歌聲多麼響亮……”

芳華差點笑噴了,怎麼唱起這個來了,現在是五一又不是國慶。

底下的年輕人一開始也哄笑了一下,但是很快被王菊清亮的嗓音感染了。 這歌聲裡透出的豪邁氣概,真的是只有在高山上才能唱出感覺。

大家也情不自禁地跟著王菊唱起來:“越過高山,越過平原,跨過奔騰的黃河長江……”

唱了一遍,大家都停下來大聲叫好:“再來一個——”

王菊笑著喊:“不來咯——”

結果,下面又喊:“旁邊的妹妹來一個噻——”

王菊就回頭說:“老么,給他們露一手!”

芳華把兩手的袖子往上擼了擼:“行,我今天就豁出去了!”

她也和王菊一樣,雙手張在嘴邊,一提丹田之氣,放聲唱了起來:

“大山的子孫喲——愛太陽嘍,太陽那個愛著喲——山里的人喲。這裡的山路十八彎,這里水路九連環,這裡的山歌排對排,這裡的山歌串對串…… ”

芳華雖然沒有李瓊那麼富有特色的金嗓子,但是她一直很喜歡這歌裡的豪情和柔情、質樸和風趣,這歌是她在K歌時的保留曲目。

反正這裡誰也不認識誰,芳華也就放開了,尤其是其中拐了三道彎唱出那“耶——耶——耶”時,她唱得跟吼的一樣了。

那歌聲經山谷的迴響,真像是也拐了十八彎。

等她一曲唱完,半響,山下的人才反應過來,七嘴八舌地喊起來:“太棒了!民歌高手啊!再來一個!”

王菊也驚訝地說:“你哪學來的這首歌,好安逸哦!”

唱了這麼一嗓子,芳華覺得感冒都像好了似的,渾身濁氣下降、清氣上揚。 她開心地拍拍王菊的肩膀:“走吧!”

她們衝山下揮揮手:“我們走了——!再見!”

再往下走,又是一片原始樹林了。

雖然有山路,但其實就是人踩出來的小道罷了。 路邊樹枝虯結,還經常伸到路中央來攔道,樹幹上佈滿了青苔和松蘿。

松蘿又名女蘿,她對環境的要求很高,空氣中有一點點污染就不能存活,所以有鬆蘿的地方,標誌著這裡有極好的生態環境條件。

不過,芳華和王菊現在最痛苦的就是,她們的膠卷終於照完了。 所以,這麼美的原始風光,她們竟然沒法子留下影像紀念了。

兩個女孩子頓時氣餒地坐在路旁倒伏的樹幹上,後悔著當初不該為了省錢而只買了兩卷膠卷。

然後又感嘆,這西嶺雪山的美麗實在是超出想像,處處都是值得珍藏記憶的美景。

芳華還在心裡暗暗感嘆,還是數碼相機好啊,只要內存夠大就行了啊! 哪有膠卷這麼麻煩呢!

既然相照不成了,兩人就都暫時不想走了,只想坐在這片古樸優美的環境中再好好體會和記住它。 寂靜的山林,此刻並不寂寞。

但沒過多久,有人走了下來,打破了這片寂靜。

啊? ! 又是背包客。

他看到芳華兩人,也有點驚訝,隨即又笑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又見面了喲!”

芳華和王菊一邊和他打招呼,一邊相互遞眼色,都想打他的主意。

芳華還在想:這人怎麼這麼像及時雨啊,總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到來。

背包客看著兩個女生光打眼色,但又都不出聲,就乾脆地說:“說吧,又遇到什麼難事了!”

芳華也不好意思了,硬著頭皮說:“師兄,我們的膠卷用完了。你有沒有多的,我們跟你買一卷,別太貴就行!”

背包客看看她們的窘樣,笑著說:“行了,不用買了。我們一路走吧,就用我的相機幫你們照好了。”

芳華說:“那怎麼好意思呢,太麻煩你了。還是我們買一卷吧!”

背包客擺起了專業的架勢:“小姑娘,不是我吹啊,我這膠卷你們用那傻瓜相機照就是糟蹋它了。”

芳華想這倒是大實話,她又說:“那好吧,你照了以後回頭給我們寄到學校,告訴我們該多少錢,我們再給你匯錢過去。這樣行吧?”

背包客搖頭笑道:“小姑娘真是囉嗦,隨便你們吧!”

芳華和王菊這才心安理得地讓背包客拍照了。

背包客一邊給她們照還一邊說:“我可是很少照人物,照的不好不要怪我哦!”

王菊說:“你照的再不好的,那也一定比我們照得不知道強到哪裡去羅!”

背包客嘿嘿一笑,也就默認了。

於是下山就成了三人行。

背包客說話輕鬆風趣,大家一路上倒是不寂寞。 只是這人太喜歡拍照了,對任何一處景緻都有著濃厚的興趣,手裡的相機也不停地拍著照。

好在後來,背包客得知她們還要趕車回去,也就沒有在路上再磨磨蹭蹭了。 又看到好風景時,他也都是在路邊照了就走。

下山比上山快多了。 中午過後,他們就抵達了山門。

背包客說還要去大飛水轉轉,芳華她們要直接回成都,大家就此告別。

芳華把通信地址寫給背包客,最後問他:“師兄,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背包客又是一笑:“叫什麼並不重要吧。我們記住一個人是因為那個人本身,而不是他的名字。就這樣吧!小姑娘,再見了!”

說著就走向了另一輛車。 邊走,還邊吹起了口哨。

芳華聽出來那是著名的南斯拉夫電影插曲《啊,朋友再見》。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0 21:17
六十三、相片

芳華和王菊到達學校時正是黃昏時分。 她們在公交車的醫學院站下車後。 順便就把膠卷交給站台附近的一家照相館,說好第二天取相片。

兩人沿著小天竺街往學校側門走去。 這條街遍布飯館、雜貨店和賣菜的攤點等第三產業,基本客源就是醫大的學生和教職工。 晚上還有人來擺地攤,賣些小東西、生活用品什麼的。

可今天兩人走在這條街,感覺分外地熱鬧。 難道是剛從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回到熙熙攘攘的城市,還有點不適應了嗎?

她倆進了一家在學生中口碑不錯的小飯館,也奢侈地點上幾個炒菜,好好地犒勞了自己一番。 席間,王菊一算賬,所有開銷算上,兩人總共才花了160多元。

而這次旅遊的收穫和投入相比較,實在是太划算了。 王菊也愛上了旅行的感覺,兩人約定以後有假期還要再出去耍。

吃了飯,兩人背著空空的行囊,慢慢溜達回了學校。

走到女生院門口,卻見到梁嘉輝站在門口的香樟樹下。

王菊笑著把芳華的背包拿下來說:“去吧,有人等你呢!”然後也衝梁嘉輝點點頭就走了。

芳華心情不錯,衝著梁嘉輝一笑:“找我?”

嘉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說:“看來玩得挺開心呀!”

提到這個,芳華就更有興致了:“是啊!哎——,你和戴平都沒去,太可惜了!那裡簡直太美了。太好玩了!對了,明天晚上給你看相片,你就知道了!”

嘉輝說:“看把你興奮得!真是樂不思蜀了哈,這麼晚才回來!”

芳華這才想起人家站這兒,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她不好意思地說:“那個出門在外,計劃沒有變化快!其實也不算太晚吧,我們六點多就到了,在門口吃了飯才過來的。”

嘉輝笑了笑:“我也沒說什麼啊!你回來,我就放心了。那你回宿舍休息吧!”說著就要回男生院。

芳華想起來又在他背後喊了一聲:“餵,你們足球得冠軍了嗎?”

嘉輝頭也沒回,右手比了個“OK”的姿勢。 芳華安心了,看來這個五一節大家都有收穫。

第二天下午課後,芳華興沖沖地跑到照相館取相片。

店員遞給她裝照片的紙袋時,說道:“西嶺雪山照的吧,風景挺不錯,就是……”

芳華沒注意聽他說什麼,急忙拿出那厚厚一疊相片翻看起來。

越看,她的手翻得越快,笑容也垮了下來。 才看了一半,她猛地把相片一收、揣包裡,抓過自行車,飛快地騎著車走了。

嘴裡還嘟囔著:“王菊,我一定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照相館的店員看著她著急上火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

一路飛車,初夏的風拂面而來,帶著梔子花的清香,聞起來讓人神清氣爽。 騎到學校圖書館附近時。 芳華慢慢停了下來,沒那麼激動了。

她往圖書館旁邊的大草坪邊上一坐,又拿出那疊相片重新地看了起來。

和店員說的一樣,風景很美。 青山翠谷,小橋流水,古木參天,激流飛瀑,松蘿杜鵑,藍天白雲,雪山草地,……,即使是傻瓜相機照出來的相片,依然美麗得令人神往。

兩個女孩也笑得甜美乾淨,青春洋溢。

問題是,王菊給芳華拍得的單人相片,構圖嚴重不平衡。

基本上芳華的人都是處於相片的一側或一角。 不要以為是在黃金分割點,那是馬上就要跑出畫面的地方。

而且芳華的臉沖向哪一邊,那一邊的相片邊線就如一把利刃,堪堪劃過她的臉。 也許芳華應該感到慶幸的是,她竟然每次都驚險地保留住了整張臉,而沒有被一劈兩半。

芳華完整地看完了所有自己的相片後。 無奈地苦笑。 應該是王菊每次按快門的時候,都帶動了相機,才使得最終效果和她在取景框裡看到的不同。

再看看自己給王菊照的相片,每一張人物和畫面比例合適,人的五官表情清楚,卻又沒有照成大餅臉。 配上美麗的風景,王菊的相片張張都很漂亮。

而自己呢? 芳華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一個人走到她身旁,側身坐下,說道:“看相片怎麼還嘆起氣來了?”

芳華聽聲音就知道是梁嘉輝,想起自己跟他誇的海口,不由喪氣地將相片把草地上一放,說:“你看嘛!”然後仰面躺倒在草地上,雙手抱在頭後。 閉上眼睛,練起了“靜氣功”。

嘉輝拿起那疊相片,翻了幾張,也笑著搖起頭來。

全看完了,他低頭看看貌似睡著了的芳華,將相片又遞到她面前說:“我看你給王菊照得還真是不錯!”

芳華睜開眼,雙手接過相片,也懶得起來了。 就這麼舉起相片,邊指點邊說:“是啊!你看這張,背景是兩岸的青山相對,一座石拱橋像長虹臥波。橋上的紅衣少女,巧笑嫣然。唉,多麼經典的畫面啊!再看這張……”

嘉輝也慢慢側身,右肘彎撐著地,斜著身子聽著芳華的喋喋不休。 有時隨口附和幾聲,有時只是微笑不語。

衝著嘉輝發洩了一通後,芳華也沒那麼鬱悶了。 最後看完了。 她盤腿坐起,將相片收攏放回紙袋中。

嘉輝也直起身子,坐起來說:“其實你的相片也不錯啊,你要不喜歡,送給我好了。”

芳華連連搖頭:“那可不行,敝帚自珍嘛。雖然不太好,但也是一個紀念啦。”

嘉輝笑意更深:“送給我一兩張總可以吧?”

芳華忽覺自己剛剛有點孟浪了,忙起身掩飾地說:“以後有照得好的,再送你好了。這次嘛,你也知道啦——給別人看到了,有損我光輝形像啊!”

嘉輝也不再提了,指指書包說:“我借了本電鏡圖譜,你要不要看?”

芳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啊?那麼難借的,都讓你借到了嗦!行,別急著還啊!看完了給我翻翻。”

嘉輝點點頭,起身說:“我去九教佔位子了,老地方!”

芳華也邊上車邊說:“嗯,晚上見!”

回到宿舍,芳華含笑把王菊的那些相片交給她,其他姐妹也跟著擁上來看。

很快,寢室裡驚嘆聲、讚美聲、羨慕和嫉妒交織的聲音響成了一片。 王菊也看得笑逐顏開。

看得不過癮的周玉問:“老么,你照的相片吶,也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呀!”

芳華嘿嘿笑著:“沒什麼好看的。和王菊的一樣的!”

楊茜等人也過來說:“拿來看看嘛,還捨不得嗦!”

芳華無奈地拿出另一半相片說:“看吧!”

接過去看的人,相互傳看了幾張後都不笑了,她們尷尬地看看王菊,又看看芳華。 不明所以的王菊見氣氛不對,也過來拿起相片。

一看之下,她非常抱歉地說:“啊?老么,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我明明照的時候,看你站在中間的嘛!”

芳華看大家都用同情的目光望著自己,噗嗤一聲笑了:“行啦,我知道你嫌我和後面美麗的風光不配啊。所以特意讓我變得渺小一點,這樣才把後面的風景顯得更漂亮嘛!”

見她如此,大家才恢復了談笑。 郭玲打抱不平地說:“王菊啊,你照相的時候肯定是手抖了!”

王菊既抱歉也覺得委屈:“我自己明明沒覺得手抖啊!”

芳華忙說:“沒手抖,就是相機在你沒察覺的時候稍微移動了那麼一點點。沒關係,下次我們再出去玩,你就不會沒經驗了。”

王菊的大眼睛深深凝視著芳華:“你還和我一起出去玩?”

芳華一瞪眼:“怎麼,你還不願意?”

王菊掩飾著垂下眼:“沒有。”

*************************

過了五一,不知怎麼的,外面街市上的個體戶攤販一夜之間就增多了很多。 就連學校食堂門口,每到午飯和晚飯時間,也會擺出一長串來賣飯菜的攤販。

他們拿著鐵皮桶或其他容器,裡面裝著自家做的飯菜,給過往的學生兜售。 價格雖然比食堂稍貴一點,但是分量比較足、川味也更地道,還不用排隊。 於是,光顧他們生意的學生也逐漸多起來。

芳華她們開始時顧慮這些人有沒有衛生許可證,東西幹不干淨的,不願意去吃。 後來看學校也默許,其他人吃了也沒事,漸漸也就和大家一樣接受了這新鮮事物。

有了這些競爭者,似乎食堂飯菜的質量也有所提高,裡面的石頭和蟲子少了,打菜的大師傅們的手也不怎麼抖了,給的量也比較足了。 看來,壟斷真不是什麼好事啊。

這天,芳華正在食堂門口打了份夫妻肺片,卻聽見班長張永叫她:“芳華,有你的掛號信哦!”

芳華一愣,終於想起來,莫非是那個背包客? 五一過去都十多天了還沒收到照片,芳華還以為那人是騙子呢。

芳華趕緊端著飯盒往收發室跑。 拿出學生證、簽了名字,校工遞給她一封厚重的掛號信。

芳華先看上面的寄信地址——成都市529信箱105分箱。 沒署名。

咦! 這明顯是個保密單位啊! 和自己父母單位的通信地址還挺像的。

芳華也顧不得多想了,趕緊撕開口子,果然裡面是一疊相片。 她滿懷期待地拿出相片,一一看去。

看著看著,芳華激動得都快跳起來了。 她忙拿著相片就要衝回女生院拿給王菊看。

後面的校工直叫她:“哎——同學,你的飯盒!”

“噢!”跑出了好幾步遠的芳華也好笑地跑回來,拿回飯盒,道謝後再次飛奔回宿舍。

宿舍的姐妹們再次轟動了,這次比上次反應還熱烈得多。 因為這次的相片是真正的上乘之作!

芳華和王菊都沒想到背包客竟然給她們拍了很多張,比她們自己拍的數量還多。 好多都是兩人在行走、說笑、嬉戲,在不知情的狀態下被他攝入了鏡頭,但也因此兩個人的表情比擺拍的天真自然得多。

而背包客還能巧妙地在鏡頭中,抓住和突出了兩個女孩不同的風采。

王菊經常笑得爽朗,光潔的白牙、明亮的眼睛,如陽光般燦爛。 芳華常抿嘴微笑,沉靜含蓄,但目光湛然有神,不失活力。

至於構圖、取景、景深、光線等要素,芳華雖不懂,但也能感覺到每張相片的風景都得到了最佳的展現。

特別是那些飛花濺玉的流水,在背包客的鏡頭中竟然風情各異,有的清澈、有的激越、有的舒緩、有的柔美。 那些水如果能看到這些照片,定會視背包客為“紅顏知己”了。

真的是專業水平啊! 芳華不禁為自己當時還老腹誹人家擺架勢而感到慚愧。 他說自己是業餘愛好,還真是謙虛了。

宿舍裡的姐妹們對這些相片,眼紅的不得了。 她們紛紛打聽這個背包客的事情。 王菊一邊繼續欣賞照片,一邊隨口解說。

忽然她想起來了,問芳華:“那個我們該給他多少錢哦?”

芳華才想起信封內還有封信,都沒來得及看呢。 忙把那張薄薄的信紙展開,幾行剛勁灑脫的鋼筆行書映入眼簾:

“兩個小姑娘,抱歉讓你們久等了,不會認為我是個騙子吧。呵呵!說笑了!為了表示我的歉意,就不要給我寄什麼相片錢了。希望相片還能讓你們滿意!至於我,一路上有你們相伴,也很愉快!山水有相逢,也許我們還會在其他的旅途上再見!那時希望還能聽到你們叫我一聲師兄。”

署名處只是一個笑臉的簡筆劃。 看完信,芳華默默地把信紙遞給王菊。

“啊!這人真好!”王菊看了也不禁感嘆。

芳華沒說話,但她知道那個背包客師兄的音容笑貌,和西嶺雪山的藍天白雲一起,鑲刻在她的記憶中了。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0 21:18

正文六十四、蝴蝶效應

六十四、蝴蝶效應

不知不覺一學期又結束了。 考完試後。 其他女生都回家了,芳華卻還在宿舍等爸爸來接。

因為父母的單位剛剛從老點整體搬遷出來,搬到了離成都很近的綿陽市,並形成了一片號稱“科學城”的科研生產生活社區。

所以呢,芳華還不認得回新家的路。 林爸打電話來,說正好這幾天來成都辦事,到時候順便來接兩孩子回家。

約好了是考完後第二天中午來的,怎麼還沒來呢? 從早上起就不斷在宿舍窗戶前張望的芳華,實在等得不耐煩了,就背著背包跑到女生院門口等,反正這裡是必經之路。

門前那條筆直地通向大校門的林蔭大道上,基本上都是拿著行李向外走的學生,並沒看見走進來的人。

正在芳華東張西望的時候,一輛黑色桑塔納小轎車駛過來停在芳華面前。 副駕駛座位旁的窗戶是落下來的,裡面探出一個人頭,正是哥哥林徵宇。 他衝著芳華直招手:“小妹,還愣著幹嘛,上來啊!”

芳華確實有點意外,這車子明明是所長一直在用的車啊,這幾年所裡的人都看習慣了。 而爸爸每次出差都是要的小麵包車,甚至因為要運貨還常常要的大卡車。

怎麼。 鳥槍換炮了?

上了車,林爸問了女兒幾句考得怎麼樣之類的話後,這才輕描淡寫地說自己升職了。

在這次搬遷中,從院裡到所裡的干部層來了一次大的調整。 老所長調到院里當領導了,而林志輝被提拔成了第一副所長,還兼著科研器材處處長,並且負責民品開發公司的事務。

芳華聽了後,真是吃驚不已:怎麼老爸竟然升官了、而且還是實權派呢?

因為她知道得很清楚,父親林志輝在幾年後到了六十歲就在處長的位置上退了下來的。 根本沒有當上什麼所長之類的大官。

林志輝屬於“老黃牛”型的干部,業務嫻熟、勤勤懇懇,不鑽營不溜鬚,默默奉獻而已。

但是科研器材處本身就是一個讓人眼紅的位子,而他在這個位子上乾了很久,又沒出過差錯,也就擋了某些人的路,所以他曾被所裡的某些官迷暗算過。

幾年前,有人寫匿名信舉報林志輝在採購器材物資方面有經濟問題。 結果,院裡頭派下來的調查組調查了幾個月後,查無實據,仍然還了林志輝清白。

只是這麼一鬧,似乎給人留下了“無風不起浪”的印象,林志輝也就在處長的位子上一直幹到了退休也沒再升職。 本來以他的資歷,是早就可以進所一級領導層的。

芳華不禁好奇地問爸爸,這次是為什麼升官的?

林志輝笑了笑:“人事調整嘛,很正常。可能是最近兩年,我在開發民品、引進人才、協調組織大搬遷這些上頭很看重的方面,也算做了不少事情。院裡所裡的領導都看在了眼裡。這樣才把我提拔起來的吧!”

芳華不禁暗想:貌似這些事多多少少還都跟我有點關係吶。 雖然只是在旁邊敲了敲邊鼓什麼的,事情都是老爸去主持完成的,但起碼不能不說開始的一些想法都是自己提供的啦。

芳華當初的本意也只是憑藉一點點後世的先知和經驗教訓,給他們提點合理化建議,讓他們少走點彎路而已。 沒想到,竟然因此讓父親在仕途上更進了一步。

莫非這就是蝴蝶效應? !

蝴蝶就蝴蝶吧,至少現在看來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能讓父親這樣既有能力又有操守的人,這樣的真正信仰共產主義的黨員來擔任更高級的職位,總是件好事。 至少,不至於讓黨風敗壞得太快了。

小轎車一路行駛在青翠的成都平原上,而芳華坐在平穩的車裡,哪還有以往回家時在山路上顛簸得發吐的難受勁啊!

再看著前面專心開車的專職司機,芳華又不禁汗顏:一不小心,自己也一腳踏入了高乾子弟的行列了。

父母的單位研究的東西是國家核心機密,從成立開始就不斷地換名稱、換代號,並從青海、新疆遷入四川,但一直以來都是直屬國務院管轄的。 從周總理那時開始,每屆總理來四川視察工作,都必到研究院和下屬的幾個所裡視察。

正因如此,單位的行政級別頗高。 芳華曾經聽哥哥跟人吹牛的時候講,研究院是軍級單位。 院長相當於省長一級。 而且這級別不僅僅是簡單的對應,研究院隱隱還要高一些。

如果道聽途說的話是真的,那父親林志輝也差不多是市長級別的干部了。 只不過他只管轄幾千人,而不是幾十萬人罷了。 但是顯然,他手下這幾千人干好了,對國家的貢獻是無法估量的。

現在成綿高速還沒修呢,老川陝路在成綿一段雖然路況還不錯,但是車來車往的,很是繁忙,有些地段還有堵車。 車開了快三個小時才到科學城。

司機把車子開進了靠江邊的高幹住宅區。 這裡住的都是院士、專家和院所領導。 林志輝在裡面算是級別最低的那種了,只能住四層多套的樓房,還沒資格住獨門獨院的兩層小樓。

芳華走進新家後,第一感覺就是很寬敞。 畢竟這年代住120平方米,的確算是奢侈了。 而且幾年後科學城再擴建,這標準還會大幅度提高。 也難怪人們把這片高幹樓叫“熊貓館”了,也難怪有的人為了這些權利和待遇要做官迷了。

芳華走進媽媽孫玉敏為她佈置好的房間。 裡面擺放著張雙人大床,還有書櫃、衣櫃、寫字台、梳妝台,還有兩張小沙發,而房間依然顯得很寬敞。 家俱全是乳白色,牆面也是刷得雪白,簡單大氣。

窗外還帶著個陽台,站在那兒可以遠眺涪江廣闊的江面。 江心有個小島,上面有著大片的蘆葦,還可以見到白色的水鳥時不時地盤旋在江上,或覓食、或歇息在江心洲的灘塗上。

芳華雙手撐著陽台欄杆,遠眺江景,感覺心胸都為之寬廣了。 不禁感嘆,高幹待遇就是好啊。

站在身後的孫玉敏問女兒:“要不要把牆刷成粉紅色,才更像女孩子的閨房?”

芳華笑了:“我一年才在家住兩三個月。以後畢業了還不定在哪兒工作呢!白色就很好,像醫院一樣乾淨,我喜歡!”

聽女兒說起這個畢業後的工作,孫玉敏心裡又開始矛盾了。 作為母親,她其實很想女兒能留在身邊,安心又貼心。 可是看到女兒那麼努力地學習、那麼喜歡臨床工作,連放假都不忘去醫院實習,孫玉敏就知道這孩子是個事業心極重的人了。

本就是科研室主任的孫玉敏,自己將事業和家庭兼顧得很好,所以一方面她理解和支持女兒為事業拼搏的想法,不會像抱雞婆似地把子女護在身下。 另一方面她也希望以後能有一個合適的人,在遠離父母的女兒身邊照顧她、扶持她。

這樣的人如果女兒現在能在學校中找到一個,就好了。 他們彼此幾年同窗下來,感情基礎一定是深厚的了,而畢業後在共同的醫學事業上也能相互幫助、共同進步。 那樣就太理想了!

芳華沒注意到老媽已經思想走神,她徑自回到屋裡,往自己的大床上一躺,愜意地說:“啊,這麼大的床,太舒服了!對了,媽!我可不可以請大學同學來家裡玩?反正家裡這麼大,也住得下!”

被打斷思路的孫玉敏,眼睛一亮:“對啊。這主意不錯!你把班里關係好的同學都請來玩嘛!住不下還可以住招待所啊,多請幾個來!把你的同學都請回來,也沒關係的!”她就差脫口而出,多請幾個男同學回來了。

芳華看媽**態度有點奇怪,不至於這麼熱情吧?

她疑惑地說:“不用請那麼多,我就想叫羅曼麗和我同宿舍的幾個女生來就好了!人太多,太招搖了吧!”

孫玉敏掩飾地說:“噢,媽就是想,你的這些同學以後都和你是同行嘛!現在,大家多聯絡感情、把關係打好了,以後工作了也能相互幫忙、互通有無啊!”

想想又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點市儈了。 孫玉敏又補充道:“不管怎麼說,你的同學都來自天南地北,能在一起共同學習幾年,也是緣分啊。這些年結下的友誼也都是很珍貴的。我當年的那些同學,現在都還有通信往來呢!”

芳華不知媽媽心裡那些彎彎繞繞的想法,不過既然家裡不反對,多帶些人來玩也未嘗不可。 她自顧自地盤算開了:“寒暑假估計不行,大家都要回家。那就國慶或五一請他們來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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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後,林徵宇和芳華都忙著走訪中學的同學好友,因為大家也都是搬新家嘛,自然要相互串串門。

同學之間還好,和以前沒什麼變化。 但是芳華在一些同學家中做客時,明顯感到那些叔叔阿姨們對自己的態度上略有小小變化,更多了些奉承和討好。

看來即使是知識分子扎堆的地方,也少不了受封建等級觀念的影響。 什麼時候,中國人都能活得不卑不亢,不再對當官的階層充滿敬畏,什麼時候中國也就強大了。

所以,她也不太願意去同學家玩了。 好在現在各家安裝電話的也多了起來,約人出來玩還是挺方便的。

這一天傍晚,芳華約了同學李蓉出來玩。

李蓉也是和芳華從小一起跳皮筋玩到大的朋友。 只是她的成績一般,沒考大學,上的技校。 所以今年她已經畢業了,分配到本研究所的八室當技工。

李蓉在單身宿舍樓分了間宿舍,但是她一般都是回家吃飯,只在晚上回宿舍睡覺罷了。 這樣生活既滋潤,又能有一點個人空間,不受老爸老**嘮叨。 本院的子弟凡是留父母身邊工作的,大多是這樣的半“啃老族”。

芳華現在不太願意去別人家裡,所以她和李蓉約好晚飯後,去她的單身宿舍坐坐。

當芳華來到單身樓,在門口遇到了余良和一個女子正一起走出來。

芳華禮貌地和他打了聲招呼:“余老師,你好!”

余良本來是在和身邊的女子說話,聞聲轉頭,見是芳華,也微笑地點點頭:“小林啊,放假了嗦!”

旁邊的女子也向芳華看了一眼。 又奇怪地問余良:“怎麼她叫你余老師啊?”

余良笑著和那女子解釋:“哦,這是因為我以前在子弟校代過課,她是我的學生,叫林芳華。在成都上大學呢!”

那女子聽了只是微笑著衝芳華點點頭,不再說什麼了。

芳華見那女子麵容娟秀、身材窈窕、衣著品味也不俗,而且和余良之間舉止也頗親密,倒也猜到了幾分她的身份,她便故意問余良:“余老師,這位姐姐是誰啊?”

余良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哦,這是我女朋友,宋春芳。”

芳華心想,人打扮得挺洋氣,就是名字怎麼有點土啊。 不過,她還是禮貌地叫了一聲“宋姐姐好”。

余良又順口問芳華:“小林,你爸爸前兩天去北京開會,回來了沒啊?我有個事情還想跟所長匯報一下呢!”

芳華點頭說道:“您算問著了,我爸今天下午剛到的家。您有事可得抓緊了,他後天好像又要去廣州了。”

余良表示知道了後,就和宋春芳一起先走了。

芳華也繼續進樓,但隱約聽到那個宋春芳在和余良小聲地說著什麼,好像是“她是所長的女兒啊”這樣的話。 芳華搖搖頭,怎麼總有人看人光注意別人的背景呢。

到了李蓉的宿舍,才知道她這裡是三人一起住的呢。 其他兩人也是本院子弟,但是只是在這裡佔張床,基本不過來睡的。 所以,這也就相當於單人間了。

兩個女孩拿出一堆零食,就開始邊吃邊聊了。

李蓉比芳華大一歲,在技校兩年就相繼談了兩個男朋友。 不過現在都吹了,都是因為家裡不同意。

研究院的家長是很看重文憑學歷的,沒有哪家願意女兒嫁個技校或中專生。 每年院里新分來的大學生、研究生,幾乎一來就會被前輩們拉著打聽個人情況,都想著給自家或者親朋好友家的女兒介紹呢。

李蓉吹了兩個男朋友,倒也沒怎麼傷心。 她說,反正和那兩個男孩的感情也不深,就是大家常常一起出來耍罷了。 吹了就吹了,等爸媽給介紹個研究生好了。

芳華無語,人家這才叫不浪費青春,這才叫耍朋友呢,這才叫聰明的女人呢。

說完了自己的羅曼史,李蓉就追問芳華:“我的說完了,該你說啦!”

芳華笑著嗑著瓜子:“說什麼啊!”

“說說你在大學的男朋友啊!”

“我哪有你那麼風流啊,我整天學習還忙過來呢,哪有功夫找男朋友啊!”

“我才不信呢!人家都說大學裡談戀愛的特別多。你看瓊瑤啊,岑凱倫她們寫的小說裡,那些大學生不就都在談戀愛嗎?”

芳華“呸”的一聲把瓜子殼衝李蓉那邊吐了過去:“她們的書也能信得!根本就是沒上過大學的人瞎編的!”

李蓉也不放過芳華,過來胳肢她:“好啊!敢呸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兩個女孩笑鬧了一陣,又開始好好說話了。

李蓉正色地問芳華:“老實交待,你在大學裡到底有沒有喜歡的男生?”

芳華笑著不語,只是嗑著瓜子。

李蓉看了她一會兒,恍然大悟:“喔,真的有啊!你跟我從不撒謊的。要是沒有的話,你肯定直接就否認了。對不對啊!”

芳華無法,笑著點了點頭。

李蓉更來勁了:“快說說,你們到什麼程度了?”

別看芳華和李蓉的性格愛好大不相同,但友情的含金量還是很高的。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芳華小時候膽小害羞,李蓉則好打抱不平、很講義氣,在幼兒園時就以芳華的保護者自居。 不過上學後,由於芳華的成績好,倒是李蓉經常要抄她的作業和考試試卷,才能過關。

這麼多年深厚的戰鬥情誼結下來,兩個人早就是無話不談了。 不過別看李蓉大大咧咧的,對芳華的事情卻絕不會亂說的。

這時,芳華只好坦白道:“沒什麼啦,就是相互有點好感罷了,談不上什麼程度吧。我想想啊,也就是照過一張合影,我還是被設計的吶。”

李蓉是大感興趣,硬是刨根問底地把芳華和嘉輝之間的事情都問了個清楚,還嚷嚷著要看相片。 芳華說相片還在成都呢,李蓉就說那下次帶真人回來讓她鑑定鑑定。

芳華無語了。 這女人都是戀愛動物,不但自己喜歡戀愛,還對別人的浪漫史也這麼感興趣呢。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0 21:19
正文六十五、江波

六十五、江波

芳華和李蓉聊了半天。 一看時間已經晚上七點多鐘了。 李蓉急急忙忙地說:“對了,今天晚上我們室里和三室籃球比賽呢,七點半開始。走,陪我看球去!”

芳華邊走邊問:“你什麼時候成球迷啦?”

李蓉嘿嘿一笑:“這不是支書讓我們室裡的年輕人都去給自己人加油嘛!政治任務,政治任務哈!”

芳華看李蓉的神色可疑,也沒有多說,就跟著她來到了新研究所的工號大樓。

新工號相當宏偉,兩排並列,都有十層樓,一個科研室大約佔據兩到三層樓。 每一層都有普通工廠的廠房那麼寬大。 進出都有門衛檢查證件。

芳華她們來到樓前的工間休息區。 這裡修得有籃球場、排球場和羽毛球場,還有花壇。 可是比“老點”的環境好太多了。

籃球場邊已經圍滿了人,四周有高懸的大燈把這裡照得雪亮。 這倒是有些“老點”燈光球場的氣氛。 比賽好像已經開始了。

兩個人擠到場邊,李蓉還忙著和周圍的熟人打招呼,芳華已經開始看比賽了。

打球的年輕人基本上都是近幾年才分來的新人。 芳華問了李蓉一聲:“你們八室是哪邊的啊?”

李蓉百忙中回了一句:“穿白色衣服的!”

芳華看到場中隊員是以白色和紅色背心來區分敵我,於是她專門看白隊比賽了。

白隊正在向紅隊進攻,紅隊防守盯人很緊。 白隊的控球後衛在三分線附近勉強投了一記遠投,在對方乾擾下只撞了一下籃筐。

一個穿著白色23號背心的矯健身影原地起跳,將這個籃板球搶在手裡。 紅隊的高中鋒立刻撲過來,張開雙手封住了他的角度。

23號的上身左右晃動了一下,就閃過了對手,向側面運球拉出空擋後。 他跳起後仰投籃。 球進了!

身邊的八室職工們都大聲叫好,鼓起掌來。

這時候,23號也跟著其他隊員一起回防。 他是背對著本方的半場,後退著回來的。

直到他退到身前不遠處,芳華才驚訝地認出了此人,不由低低地叫了一聲:“啊,是師兄!”

這一聲輕呼被周圍的喧鬧聲掩蓋了,但是身邊的李蓉卻聽見了。 她奇怪地看看芳華,又看看場上活躍的23號,問道:“你叫他什麼?師兄?不會吧!”

芳華解釋:“哦,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就是上次出去旅遊的時候,路上遇到的,就叫他師兄了!”

李蓉“哦”了一聲,就拉著芳華指著23號說:“他啊,叫江波。是來我們八室做課題的,聽說是國防科大的研究生呢!人倒是長得挺帥的,……”

聽到這兒,芳華一下子想起江濤排長和自己提到的那個“弟弟”。

江濤,江波;國防科大,研究生;八室,激光,條條都這麼符合呢。 莫非背包客師兄,23號籃球手,就是江濤口中的弟弟啊! 這真是太巧了。

芳華還在心裡琢磨,李蓉已經嘰里呱啦講了一堆話了:“哎,這江波看著對誰都笑臉相迎。其實那就是相敬如賓,根本不好接近呢。”

芳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會用成語就別用,相敬如賓也是這麼用的?”

李蓉也呵呵一笑:“我知道,我就是故意這麼一說!”

芳華又說:“我覺得這個師兄,哦,江波,還挺隨和的,挺好相處的呀!”

李蓉不信地看著她:“哪可能啊!他可會笑瞇瞇地拒絕人了。他去年剛來那會兒,我們八室幾個師姐都挺喜歡他的,老愛有意無意地去找他說話,結果都碰了軟釘子。後來她們發現他對誰都那樣,而且江波年底做完課題也要走,所以大家也就對他死心了。”

芳華斜睨了李蓉一眼:“你不是也對他有點……那個吧?”

李蓉沒否認:“是又怎麼樣。一個月前,我給他們課題組送零件樣品時,是他簽收的。他說了聲謝謝,然後還沖我一笑。我當時就被電到了,真不知道他一個男人怎么生的那麼好看!不過後來聽說了師姐們的事情,我就明白像他這樣的人物,是不可能看上我這種醜小鴨的。我也不會痴心妄想的啦。不過嘛,看看他打球,欣賞一下帥哥。不犯法吧?”說到後來,倒也聲音放小聲了些。

芳華嘿嘿一笑,繼續看球。

身穿23號球衣的江波應該是個喬丹的支持者。 雖然喬丹已經獲得了第二個總冠軍戒指,也入選了美國巴塞羅那夢之隊,處於他的第一個運動巔峰期。 但是CCTV還沒有全面轉播NBA賽事,只是錄播NBA總決賽。 因此除了打籃球的人和球迷,喬丹在國內的影響並沒有達到婦孺皆知的地步。

而芳華完全是得益於有個學體育的哥哥,才對各種體育運動都“略懂”。 最近由於夢之隊即將打奧運會的消息引得全世界媒體為之瘋狂,CCTV也播放了很多NBA籃球賽的錄像,其中就有喬丹的特輯。 芳華在前世也很喜歡喬丹,這次又跟著林徵宇看了不少錄像,竟給培養成了個籃球迷。

此時,她看著江波在場上的位置應該是小前鋒,但他似乎可以勝任場上5個位置,能力很全面。 既能像後衛那樣拿球、控球,也能利用速度和花式巧妙突破籃下,還有驚人的彈跳去爭搶籃板。

看他場上的動作,快捷如獵豹,優雅如詩歌。 那些巧妙的步伐,柔和的勾手,精準的中遠投,有力的蓋帽,充滿了力與美。

李蓉有句話說得真對——像他這樣的“人物”……

這個江波真是個人物啊! 人長得高大帥氣,天分也高,年紀輕輕就是研究生了。 還多才多藝,業餘玩個攝影也那麼棒,連籃球也打得這麼出色。 而且性格還好,豁達爽朗,卻又不拈花惹草。

這也太完美了吧? 上帝未免也太寵愛他了吧。 幾乎讓他佔盡了天下的好處!

可是這樣的人物讓人欣賞,也讓人喜歡,但又有點讓人敬畏了! 對這樣的人,普通人真是只有高山仰止的分了!

上半場休息的時候,芳華想了想,還是和李蓉說了一聲後,單獨走過去和江波打招呼。

她站在正坐著喝水的江波側面,大聲說了聲:“江波師兄,還記得我嗎?”

江波扭頭一看,認出來了,嘴角咧開了個大大的笑容。 他站起來上下打量了一番芳華,才說:“原來是你這個小姑娘啊,你怎麼在這兒?”

芳華不客氣地說:“江波同學,我知道你也是學生,不過比我大兩三歲,請不要叫我小姑娘,OK?”

江波呵呵一笑,又露出了整齊白淨的牙齒:“行,OK!那我叫你什麼啊?師妹?”

芳華伸出右手;“正式認識一下,本人林芳華,華西醫大臨床醫學系大二學生。”

江波也伸手握住了芳華的手,正色地說:“本人江波,國防科大研究生。”

兩人雙手緊握了一下。 才放開,相視一笑。

江波說:“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會在這兒的?”

“我家就是科學城的呀,你在八室做課題對吧?我媽媽就是三室的。”芳華沒說得太多。

“哦,這麼說,還是我跑到你的大本營來了嘛!”江波爽朗地一笑。

芳華微笑:“那是,我可是對你的底細很清楚的哦!”

江波點頭:“那當然,你是這兒的地頭蛇嘛!我這強龍難壓地頭蛇啊!”說著還假裝鬱悶地嘆了口氣。

芳華知道他不信,就慢慢地說:“你叫江波,還有個哥哥叫江濤對不對?他本來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成都軍區的一名少尉排長,前不久剛剛調到北京軍區了。是不是啊?”

江波瞇了一下眼睛。 然後又笑著說:“不全對,江濤是我堂哥。我自己只有個親姐。說吧,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們大學軍訓的時候,江濤是我們女生排的排長啊!就這麼認識了,後來聽江排提起過你!”

江波還是有點奇怪:“濤哥怎麼會跟你這個小姑娘說我的事呢?我這幾年都在外地上學,他到成都軍區後,也還沒回過家。我們倆都好久沒見面了,就是有時在軍線上聊兩句罷了。”

芳華說:“我和江排長一直有通信聯絡,上回他到成都辦事,跟我順口提到了你會來這裡做課題的事情。”

江波聽了,笑著又看了芳華一眼說:“我想起來了,我哥是曾經提過軍訓時認識個小姑娘,挺有思想的。他還說受到她的啟發,才寫了幾篇論文出來。莫非我哥說的那個小姑娘就是你?”

芳華不好意思地說:“可能吧!我就是胡說八道了一番,當不得什麼!”

然後芳華又說:“對了,我還沒謝謝你幫我們照的相片呢。真的太棒了!”

江波說:“呵呵,你們喜歡就好了!”

“不過既然遇到你了,我覺得我還是應該把相片錢給你!”

江波眉頭一揚:“不是吧?能讓我哥看得起的人物,這麼不瀟灑嗎?都說不收你們錢了,你怎麼還這麼羅嗦啊!”

芳華也知道他多半是不會接受的,於是說:“那這樣吧,我請你吃飯總可以吧!”

江波笑了一下:“你請我啊?那怎麼行,我可沒有讓女孩子請客的習慣!再說,你還是個窮學生啊!”想起兩個女孩一路上省吃省用艱苦樸素的樣子,他不由嘴角咧得更大了。

芳華不知道他笑什麼,自顧自地說:“我可沒說請你下館子啊!就是來我家吃頓便飯,算是答謝你贈水和照相之德了!怎麼樣?”

江波又上下打量了芳華一眼:“去你家吃飯當然行,不過這頓飯得要你親自下廚做的,才算有誠意哦!”

芳華一仰頭:“沒問題啊!那星期天中午你沒事吧?”

“嗯,沒事。”

“那好,你住單身樓是吧?上午11點,我去你們樓下等你。就這麼說定了,不見不散!”

“行啊,不見不散!”

**********************

【我暈,這人物對話寫多了吧,怎麼覺得像是在寫劇本呢! 寫了一大篇,場景才過半小時。 情節基本沒進展!

其實本章完全可以一句話概括:“芳華球場上得知背包客師兄,正是江濤的堂弟江波,遂邀請他去家裡作客”。

汗! 這對話流,騙字數倒是首選! 30字楞整出了3000+字!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雖然廢話滿篇,但這章的鋪墊過渡還是必須的。

預告一下,接下來的情節就有點狗血了哈。 不過別想歪了,也別拍偶! 】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0 21:19
正文六十六、勇氣

六十六、勇氣

晚上芳華回到家。 和孫玉敏說了要請江波來家吃飯的事情。

孫玉敏也經常在工號裡遇到這個總是面帶笑容的小伙子,對他印像不錯,也就欣然同意了。 但她心裡卻在為芳華和江波的巧遇感到驚訝。

芳華閒聊的時候,又說起看到了余良的女朋友宋春芳。 孫玉敏說:“是啊,小余一直心氣挺高的,要找個漂亮的女朋友,這回可算讓他找到了。市裡的人給他介紹的,才認識一個多月呢。聽說那姑娘是部隊文工團轉業的,現在是市歌舞團的舞蹈演員。”

芳華回想了一下,還真沒在宋春芳身上看出一點兵味。

到了星期天早上,吃了早飯後,芳華就由媽媽陪同去菜市場,買好了菜回家。 又準備的差不多了,看看快到11點了,就前往單身樓接江波去了。

來到單身樓下,芳華朝樓上喊了兩聲“江波!江波!”。 樓道很安靜,沒人答應。

樓下傳達室的窗口卻探出來門衛老頭的臉:“找江波啊?你是不是叫林芳華?”

“是啊,大爺。”

“哦,你等等,他給你留了個紙條。”大爺從窗口遞出來一張紙片。

芳華接過來一看,原來江波課題組臨時找他有事。 他要晚一點回來,讓芳華在傳達室等一下。 或者他的宿舍306門口有個凳子,她可以在那坐一會,等他回來。

芳華無奈地扁扁嘴,又透過窗口看見門衛大爺正在煮麵條準備吃飯了,自己進去似乎不太好,於是她按江波條子上說的,走到三樓。 果然看見了門口有個凳子。

芳華曾聽李蓉提過,這單身樓的二三層條件要好些,都是單人間,是給老資格的單身漢,以及剛分來的研究生臨時住的宿舍。 按規定,新來的研究生三個月後就可以分一套60平米的住房,博士生70平米。 這時的研究生還是挺稀罕的。

306宿舍正在樓梯口旁邊。 芳華坐在門口的凳子上,百無聊賴,一邊拿出隨身帶著的手絹搧風,一邊從走廊向遠處眺望。 這種單身樓的走廊和很多學校的教學樓格局相似,一邊是房間,一邊是欄杆。

整個走廊和樓道都挺安靜。 大概正逢週末,單身漢們大多訪親走友,或者上街去玩了。 這時候的人也不像後世有那麼多宅男,戶外活動和交往還是比較多。

剛坐了一會兒,忽然旁邊傳來開門聲。 芳華扭頭看去,只見走廊另一頭的310房間的門開了,宋春芳正在從裡面走出來。 看見芳華坐在樓道口,她的腳步似乎猶疑了一下,但她隨即順手關了門。 向樓梯口走過來。

芳華見是她,心裡只閃過了一個念頭:原來余良老師住那間宿舍啊。 也難怪,他都三十左右的人了,在這年代真是算“老光棍”了,當然可以住單間了。

芳華沒在意,繼續搧著風看風景。 宋春芳慢慢地越走越近,還差幾步的時候,她主動和芳華打招呼:“小林,你在這幹嘛啊?”

芳華也就站起來,笑了一笑:“我在這等人呢。宋姐,你來找余老師啊?這就走了啊?怎麼沒見余老師送你!”

宋春芳聲音略有點發急:“哦,他不在家。嗯,我先走了哈!再見!”

芳華擺擺手:“宋姐,再見!”

宋春芳邊沖她點頭,邊下樓梯,一不留神沒踩准樓梯,身子歪了一下。

芳華跟著條件反射地伸手虛扶了一下,見宋春芳又自己站穩了,就笑著說:“宋姐,你穿高跟鞋,慢點走啊!”

宋春芳頭也不回。 含糊著應了一聲,繼續加快腳步下樓。

這時,芳華直覺感到哪裡有點不對勁,因為宋春芳的神情很不自然。

芳華的目光向下一掃,發現宋春芳左手臂緊緊夾著一個黑色公文包。 對,就是這兒不對勁!

她一身漂亮的花裙子,右肩垂著一個時尚的坤包,但是左手這個黑色公文包和她的行頭就太不匹配了。 這東西不像她自己的,應該是個男人的,很可能是余良老師的。

可是剛才,她說余良不在。 那麼,她怎麼能從無人的宿舍,拿走余良的公文包呢?

芳華心裡一激靈,脫口喊了一聲:“宋姐,等一下!”

“啊?——什麼事?”宋春芳的聲音有一絲顫抖,她在樓梯拐角處轉過身來看著芳華。

芳華又有點猶豫,萬一自己想多了呢? 她一邊微笑著下樓,一邊暗自想辦法。

芳華下到最後一層台階時站住,笑著說:“宋姐,你什麼時候和余老師結婚啊?”

宋春華有點惱怒地說:“你聽誰說的,我們才剛剛認識。結婚還早得很吶?”說著又要轉身往下走。

芳華一把拉住她左手胳膊,嘴角雖然還是帶笑,但眼睛卻緊緊盯著宋春芳說:“剛認識,余老師就會把宿舍鑰匙給你,讓你隨意出入嗎?”

宋春芳有點慌亂,左手向懷裡收,想擺脫芳華:“這關你什麼事?快放開我!”

芳華心裡有了五分確定,她馬上雙手抓住那個黑色公文包:“這裡面是什麼?”

宋春芳一邊用力掙扎,一邊壓低聲音說道:“小姑娘。少管閒事!再纏著我,我對你不客氣了!”

芳華雖然經常鍛煉,但是沒練過武術或防身術。 而宋春芳是學跳舞的,經常練功,肌肉結實有力,年紀又比芳華大了好幾歲,個子也高大些,力氣上自然佔了點便宜。

芳華搶了幾下沒能把公文包搶過來,更是覺得宋春芳大有問題,她張口叫起來:“快來——人啊!”

她剛喊了兩個字,宋春芳突然不搶了、反而順勢一推芳華,將芳華按倒在樓梯台階上。

芳華猝不及防,重重跌倒,後背和腦袋被水泥的台階狠狠地磕了一下,後面兩個字就沒來得及喊出來,而她的嘴也被宋春芳摀住了。

宋春芳一下子騎到芳華身上,一邊摀住芳華的嘴,一邊手忙腳亂地壓制著芳華不斷掙扎的四肢和身體。

已經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兩人都在用自己最大的力氣搏鬥著。

芳華雖然拼命掙扎,但是剛剛那一磕很重,後腦勺似乎是最痛的,稍微碰一下台階都痛得要命,宋春芳又佔據了有利地形。 她一時推不動宋春芳,勉強抽出左手去掰宋春芳摀住自己嘴的手。

正要掰開時,宋春芳的右手不知什麼時候從坤包裡摸出一把小手槍,一下子頂在芳華的額頭。

芳華一愣,不由得停止了掙扎。 她可真沒料到,事情竟會演變到這個地步。

宋春芳見芳華不動了,邊喘氣邊小聲說:“不許喊,不許動,不然要你小命。”

芳華這時也感到害怕了。

這槍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不是真的,還好說;萬一是真的呢? 今天自己是不是就要報銷在這裡了? 暈,我這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就是為了吃槍子的嗎?

芳華一時間胡思亂想。 不知如何是好了。

宋春芳歇了幾口氣,又說:“聽著,你老老實實的,不吵不鬧,我就不殺你!要是你還鬧,別怪我心狠!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說到後來,咬牙切齒的她,面目十分扭曲可怕。

芳華的心砰砰直跳,但也知道暫時不能輕舉妄動,她就點了點頭。

宋春芳從包裡拿出自己的手絹,又撿起芳華的手絹,一起團得緊緊地塞進芳華的嘴裡,堵得芳華只想吐。

然後宋春芳把芳華拉起來,背朝向自己,她用槍頂著芳華的腰說到:“上樓,去210!”

芳華慢慢地一步一步踏上台階,心裡飛快地盤算:她這是要把我帶進房間,不是滅口就是把我綁起來,接著她就可以逃跑了。

不行! 不能就這麼讓她跑了。 一定不能進房間。 要爭取讓別人聽見這裡有動靜,那就只有讓她開槍了! 可是這又太危險了!

不管了,拼了! 她現在抵著的是我的腰部,大不了打穿肚子、最多打壞一個腎,還有一個腎也能用! 就算打著了肝脾,搶救及時也還有一線希望! 打中大動脈,她要有那麼好運氣,算我倒霉!

當走上最後一級台階時,芳華主意已定。

她猛地一轉身,左手架開宋春芳拿槍的右手,右手一把抱住她的左肩,藉著自己身處高處的優勢,將宋春芳撞倒。

芳華心裡還想:你摔我一下,我也摔你一下。 現世報,來得快。

宋春芳這下摔得比芳華剛才慘,整個人成了芳華的肉墊。 而且她的右手在樓梯上一磕,“砰”的一聲槍走火了,幸好是打在了空處。

這一槍也提醒了芳華,她忙雙手去奪這把槍。 宋春芳也知道死期將至。 她不顧身子的疼痛,奮力回奪。

芳華這時雖然趴在宋春芳身上,但是腳在上、頭朝下地趴著,重點是不穩的。

宋春芳抓住機會,腿腳猛一使勁,將芳華踢得翻了個,滾倒在樓梯拐角處。 這一下,又把芳華摔得七葷八素的。

而宋春華馬上一骨碌爬起來,抓起公文包,然後再踢了一腳擋住路的芳華,奪路而逃。

芳華已經聽到單身樓中有人被槍聲驚動、開門出來相互詢問的聲音,但是苦於自己一時喊不出聲來。

芳華知道單身樓出去幾步就是馬路,每隔幾分鐘就有輛中巴車開過,萬一混亂之中其他人趕過來卻放走了宋春芳,讓她跳上車就誰也追不上了。 畢竟她那樣子就算慌慌張張地跑下樓,人家也只當是女孩子害怕,而不會去注意的。

這些想法只是在芳華腦海裡一閃而過,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想清楚,只是本能地覺得不能讓宋春芳跑了。

眼看宋春芳的腳就要從自己眼前跨過去,芳華不由做了個電影中經常看到的動作,一下子抱住了她的右小腿。 這真是人情急之下的本能動作。

但芳華也知道這動作很危險,一定會惹急了宋春芳。

果然宋春芳一掙之下沒掙脫,就抬起另一腳的高跟鞋朝芳華沒頭沒臉地踢過來。

芳華忍著痛,就是不撒手,還用力一拖,宋春芳一下子被她拖倒了。

這時,她們倆都聽到單身樓中的說話聲越來越大。

有人高聲說,好像是槍聲啊! 有人回應說,是很像槍聲。 於是又有人說,大家都出來查看一下,到底是哪發出來的怪聲。 於是,樓梯上下開始傳來了腳步聲。

芳華不由得嘴角微翹,勝利在望了。 她左手按住宋春芳的腿,右手撐地正在爬起來,想撲過去按住她。

但就在這時,宋春芳手裡的槍又響了。 這一槍幾乎是抵住了芳華胸前開的,槍聲比較沉悶。

芳華的左胸一陣劇痛,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倒在地上。 低頭一看,左胸靠鎖骨處的白襯衣上,開出了一朵不斷在擴大的血花。

宋春芳也是一呆,拿槍的手不停顫抖。 但是樓上樓下越來越大的響動提醒了她,她馬上右腳一下子蹬開芳華的手,將皮包抱在胸前,擋住手槍,匆匆跑下樓了。

芳華的左手一動就牽著傷口痛。 她急忙右手撐地爬起來,一邊追下樓,一邊還用右手掏著嘴裡的手絹。

下到二樓,果然見到宋春芳在拐彎處,一手指著身後,同時迅速閃過兩名年輕男子身旁,慌慌張張地奪路而逃。 兩人男人只是疑惑地看著她,不知是出於對女性的尊重,還是宋春芳剛剛說了什麼謊言,兩個人都沒有阻攔她的意思。

芳華急忙扯出口中最後一角手絹,大喊了一聲:“抓住她,別讓她跑了!”這一喊又牽動了傷口,她忙用右手摀住傷口,跌跌撞撞地下樓。

兩個男子一扭頭見到她這情形,也明白過來,立刻轉身追了下去,還高喊起來:“站住,別跑!來人啊,抓壞人!”

芳華放下了大半的心,她慢慢靠著樓梯往下走。 身後又有人下來,看到她半邊身子都是血,忙要扶她。

芳華搖頭:“別管我,追那個女人,還有那個公文包!”

其他人都繼續追下去,也有人留下來,扶著她慢慢下樓。

到一樓門口,宋春芳果然沒跑出幾步遠,就被幾個男子堵上了。 宋春芳開始還拿槍對著幾個男人,但是她的手不停顫抖,並沒有開槍。

僵持了一會兒,又陸續跑過去五六個人把她圍住。 宋春芳知道沒用了,頹然地丟下了槍。 幾個男子立刻衝上去搶過公文包,撿起槍,並把宋春芳雙臂反剪在身後,扭送過來。

芳華這下真的放心了。 一下子覺得全身沒有一處不痛,那兩下都摔得不輕,當然最嚴重的還是胸口的槍傷。

她對旁邊扶著自己的人說:“麻煩你打電話叫救護車!”因為這單身樓離醫院可是要走二十分鐘的路,當然是叫救護車來得快了。

年輕人看著芳華胸口不斷擴大的紅色,慌亂地答應著跑去了門衛傳達室。

幾個男人把宋春芳押回門衛室,又找繩子把她綁在凳子上。

他們也把芳華扶進門衛室,斜靠在大爺的小床上。 有個看上去比較老成冷靜的人開始指揮大家拿毛巾的拿毛巾,打電話的打電話。

大爺把自己的毛巾拿過來要給芳華壓住傷口。

正是炎炎夏日,氣溫很高,芳華卻滿頭冷汗、面色蒼白、手足冰冷。 剛才精神高度緊張,大量腎上腺素分泌,其實傷口痛得還不算很厲害。 這會放鬆下來,她只覺得胸口越來越痛,呼吸也開始有點困難了,身體也開始覺得發冷。

芳華心想:怎麼電影電視中的人中槍後就會暈倒,自己卻還一直這麼清醒啊! 她倒寧可暈過去,也少受點痛苦了。

她一邊指點大爺把毛巾緊緊壓在自己傷口上,一邊還喘著氣說道:“大爺,毛巾髒了,我要我媽賠你啊!”

大爺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只是反复說:“這孩子,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個!”

芳華又想起了余良,忙忍痛說:“別忘了去310房間看看,可能余良老師在裡面。”有人應聲而去。

那個剛才在指揮大家、比較冷靜的人問芳華:“小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芳華覺得手足開始發麻,力氣幾乎快用盡了,但是頭腦還是很清醒。 她閉上了眼睛,慢慢說:“我也不知道,看看那個公文包裡是什麼吧?我看她是想要偷什麼東西吧!”

大家拿來公文包,見裡面全是文件。 一個年輕人驚呼了一聲:“這是餘工的筆跡啊!我和他一個室的,讓我看看。”

他拿過文件,只翻了幾下,趕緊合上了:“天啊,這是新型導彈戰鬥部高能炸藥的配方資料啊!我們室正在分析研究的東西!我都沒資格看的。”

這時,樓上的人們也背下了一個人,還叫嚷著:“餘工在他宿舍裡昏迷了!不會有危險吧?”

芳華睜開眼看過去,只見余良雙目緊閉,大家怎麼搖他也搖不醒。

芳華用手指了指被反綁在一邊的宋春芳:“問她——!”

眾人這才想起來,走到宋春芳跟前,質問她對余工乾了什麼。

宋春芳面無表情地說:“就是給他下了點麻藥。”有人摸了摸餘工的脈搏,說還算平穩。

又有人問宋春芳,她到底是乾什麼的。 宋春芳冷冷地說:“我到了公安局,自然什麼都會招了。”大家一時也拿她無法。

宋春芳盯著芳華看了一會兒說:“小姑娘,你要有個好歹,可別怪我。我也不想殺人的。今天是你逼我的。我真不明白你怎麼那麼死心眼。”

芳華無力地再次閉上眼睛: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事情發生得太快太突然,自然就這麼做了。

一個男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這是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

門衛大爺著急地說:“江波,你快來啊,你的小女朋友受傷了。”

芳華被這句話雷到了,要不是傷口太痛,她一定會跳起來否認的。 可是,她現在只能無力地哼了一聲。

江波分開人群,看到半身血紅的芳華,不由嚇了一跳。 他忙上前接替門衛大爺,幫著芳華壓迫傷口止血。 芳華睜開眼,向他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

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地講著剛才的事情。 江波聽了個大概,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就晚回來了一會兒,單身樓竟然就發生了槍擊血案,甚至還可能和間諜竊密有關。

最令他震驚的是渾身浴血的芳華,這樣子太嚇人了,看上去有生命危險啊!

他問大家叫救護車沒,有人回答剛打了電話,應該快來了。

焦急的江波不知怎麼幫助芳華,見芳華滿頭冷汗,就問她:“你怎麼樣?堅持啊!救護車快來了!”

芳華這時覺得心跳沒剛才那麼慌了,大概腎上腺素的作用減弱了。 她點點頭說:“沒事,就是有點冷。”

不等江波說話,門衛大爺一把拉過床尾的薄被子,蓋在芳華身上。 江波也幫忙用被子裹住芳華。

芳華沖大爺微笑一下:“謝謝……大爺!”

大爺聲音顫抖著說:“姑娘,別說話了,省省力氣吧!”

江波一手小心地擁住芳華肩膀,一手繼續幫她壓著傷口,問她:“你不就是學醫的嘛!現在該做什麼?你說!”

芳華心裡苦笑:沒聽說醫者不自醫嘛! 我還能做什麼呢? 救護車再不來,我可能就交待在這了。

但這話當然不能說出口,芳華只能忍痛斷續地對江波說:“B型血,電話,急診,準備。”江波明白了,忙讓旁邊的人打電話通知醫院急診科備血。

芳華猶豫了一下說:“給我家裡打個電話吧!”

周圍的人都說對啊,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剛才認出文件的三室的年輕人說:“我來打,我知道林所長家的電話!”

江波奇怪地說:“所長?”

那年輕人邊打電話邊說:“是啊,她是副所長林志輝的女兒,你不知道啊?”

江波回頭看了看芳華,沒再問了。 心裡卻是又添了幾分震驚。

終於聽到遠處傳來了救護車的鳴笛聲,芳華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會把這聲音當成《歡樂頌》一樣來聽。

她閉上了眼睛:能做的我都做了,是死是活,聽天由命了。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0 21:20
六十七、啊,絨花

左胸的陣陣疼痛將芳華從沉睡中喚醒了。

她慢慢睜開眼。 室內一片昏暗。 原來天已經黑了,全靠門口和窗外透過來的微光,還能隱約看出這裡是醫院的病房。

一時間,白天發生的一幕幕情景在腦海中飛快地閃過。 救護車一路飛奔將自己送到醫院急診,醫生護士們給自己搶救的過程都還記得清清楚楚:輸液、輸血、吸氧、插胸腔引流管……,直到進入手術室全麻後,自己才失去了知覺。

芳華感覺了一下自身情況後不禁苦笑:這次真是安逸了,全身上下插滿了管子,輸液管、輸血管、吸氧管、引流管,還有尿管,再加上胸部手術傷口的疼痛,身子是一點都動彈不得了。

芳華微微轉動脖子,看到這個病房是雙人間。 旁邊的一張床還側臥著一人,兩床之間的椅子上坐的卻是哥哥林徵宇。 他雙手環抱胸前,頭一點點地正在打盹呢。 再看看躺著的那人,不正是媽媽孫玉敏嗎?

芳華暗自嘆氣,她們今天可都嚇壞了吧? 自己進去做手術是啥都不知道了,她們倒在外面為自己擔驚受怕,也真夠受的。 還好,爸爸昨天就去廣州了,不然又多了個擔心的人。

芳華正想著呢。 卻聽到門外走廊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和低低的說話聲。 怎麼聽著像爸爸林志輝的聲音呢?

林徵宇本來就負責看著輸液瓶,並沒敢真睡,立刻被外面的聲音驚醒了。 他睜開眼,一激靈,忙去看看輸液瓶,見裡面還有大半,才鬆了口氣。

一轉頭,卻看見斜躺在床頭的妹妹眼睛竟然是睜著的,目光閃閃發亮,嘴角微翹,和小時候自己調皮搗蛋被父母教訓時她在旁邊幸災樂禍的樣子一樣一樣的。

林徵宇的聲音都變調了:“媽,小妹醒了!小妹醒了!”

孫玉敏一下驚醒,立刻起身,也看見了寶貝女兒含笑的目光。 她的眼淚刷地流下來了,忙用手背擦了一下,然後說:“去叫醫生!”

林徵宇答應著跑出門,卻在門口差點撞上外面的人:“啊,爸,你回來了!”

林志輝“嗯”了一聲,就直奔病床,後面隨行的醫生等人也魚貫而入。

林志輝看著女兒蒼白的臉,全身插的管子,心裡不由一痛,但是面上還是比較平靜:“好孩子,醒了就好!”

醫生過來給問了芳華的情況,又聽了聽心肺,查看心電監護儀和引流管等的情況。 最後衝著林志輝點點頭:“現在看來情況比較穩定,手術是成功了,接下來就看術後康復了!”

*****************************

第二天來醫院探視芳華的人就絡繹不絕。 有所黨委、工會和團委來慰問的,有聞訊趕來的同學好友,連當天單身樓的那些“戰友”以及門衛大爺也來了,江波也在其中。 當然還有來了解案情的調查人員。

虛弱的芳華哪裡能接待這麼多人,還是醫院出面以病人需要休息為由,謝絕了大多數公家的慰問和私人的探視。 李蓉、江波等人都只能在門外隔著玻璃和芳華招手示意,不過芳華的病房裡依然是堆滿了大家送來的鮮花和水果。

林志輝在事發的當天下午,就從廣州搭飛機到成都,又乘車趕回所裡。 在知道女兒脫險後,他就參與和主持了本案的調查工作。

很快,在國安局、公安局和單位保衛科的多方合作下,案情迅速查清了。

宋春芳出身普通工人家庭,因在文藝方面的才能被招為文藝兵。 可惜部隊多年的教育並沒有拯救她那愛慕虛榮、追求享受的靈魂。 在一次隨部隊文工團去國外訪問演出時,她被境外的情報組織用金錢收買,成了他們的一名情報員。

隨後她在部隊,以談戀愛之名和一些中級軍官接觸,也獲得了一些我軍在訓練、演習、裝備方面的情報,但價值不高。 反而因為作風問題,不久後從部隊轉業了。

當境外組織得知她轉業的城市是軍工集結地後。 如獲至寶,命令她一定要混入科學城這樣的絕密單位,以獲得更有價值的情報資料。 為此,還特別增加了她的活動經費,並對她進行了短暫的培訓,配給了她手槍、麻醉劑、微型錄音機和照相機等間諜工具。

宋春芳很快故技重施,以談戀愛之名接近了余良。 余良對她全無防範之心,被她的美色和刻意的溫柔所迷惑,經常帶她出入自己的單身宿舍。 但宋春芳很快發現,自己是無法進入防備森嚴的工號大樓等機密單位,余良也很少提起工作上的事。 於是,她也只有繼續癡纏余良,尋找機會。

那一天,余良因為三室領導要他寫高級炸藥配方研究的總結,就拿著資料回宿舍作參考,準備看完了當天就交回工號的。 正巧宋春芳去他那兒,發現了這些文件。

余良當然不認為一個舞蹈演員會看得懂這些,看她翻了幾下也沒在意。 而受過一些科技情報價值培訓的宋春芳,卻知道今天的機會不容錯過,於是她給余良的茶水中下了藥。

等余良昏睡後,她又在余良屋裡搜檢了半天,沒再發現更有價值的東西,這才拿著文件準備潛逃。 不料卻被湊巧在門口等人的芳華髮現了疑點,將她攔下。 宋春芳情急之下開槍打傷芳華,但最終自己還是沒能逃脫。

宋春芳雖然主動交代了犯罪事實,但是她宣稱和境外的人是通過密碼信件聯繫,曾經來培訓她的人也早已離境,案件似乎再查下去,也很難抓到什麼大魚了。

後續調查工作就移交給了國安局。 相信等待宋春芳的是漫漫的鐵窗生涯。 以出賣國家利益來換取個人的榮華富貴,這樣的下場是她應得的。

這起發生在單身樓的竊密案,在研究院內部引起了強烈的震動。

其實一直以來,院裡對保密製度和安全教育都是非常重視的,重要單位門口還有戰士站崗。 但是天天地說安全防洩密,反而人們心理上漸漸地麻痺大意了。

過去沒有出過事,是因為各單位都在深山溝,天然的與世隔絕。 現在搬出山溝,和地方上的接觸自然增多,境內外的敵對分子也更容易滲透進來。

上級單位也曾提醒各單位搬遷後應加強保密製度,但是收效甚微。 很多人還是像以前一樣,過慣了歌舞昇平的日子,把宣傳材料中沿海大城市敵特的猖獗活動,當做遙遠的事情。

院長在安全工作會議上發言:“天天說狼來了,狼來了,誰都不信。這下子,狼真的來了,差點叼走一頭大肥羊,不得不信了吧!”

確實,發生在身邊的血淋淋的案件,真正地觸動了大家的神經。 各單位都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加強保密製度,排查安全隱患的大檢查活動。

在這次運動中,余良被當成了反面典型。 後來經過一段時間的隔離審查。 排除了他主動洩密的嫌疑,但他因違反規定將機密文件帶出工號,還是被記了大過,也不能在三室這樣的重要崗位工作了。 後來,林志輝將倒霉的余良安排到了民品辦公室,負責新產品開發,也算是愛惜人才了。

而還躺在病床上的芳華,就受到了來自各方的英雄般的待遇。 各級領導的看望,黨委、團委送來的錦旗,院機關報還有院裡電視台都來了記者採訪,讚美和榮譽接踵而至。

開始兩天。 芳華還勉力接待,後來就被搞怕了。

隨著宣傳機器的開動,加在她頭上的稱號和光環越來越多,什麼“新時代的青年楷模”、“時代驕子,巾幗英雄“、“新一輩軍工人的驕傲”等等,芳華聽著都發暈。 再看看新出的報紙上的報導,所有接受采訪的人都交口稱讚,自己簡直從小到大那就是一個完人啊,從頭到腳都沒有缺點了! 芳華感慨:那還是人嗎?

而受傷三天后,得到消息的學校也立刻派來了校黨委副書記、校團委書記、年級主任郭眉老師和學校宣傳處的兩位老師,趕到醫院慰問和看望了芳華,並對她的事蹟進行了收集整理,說是要在全校開展“向林芳華英雄事蹟學習”的活動。

芳華傻眼了。 這還了得,以後在校園裡還能不能正常走路了?

誰知,馬上省裡也來人了,也是一番採訪慰問,還說要把她的事蹟上報團中央,像第四軍醫大的“兩華”精神那樣,再塑造一個芳華精神。

終於,芳華的忍耐到了極限。

兩華精神那是種什麼精神啊! 為救掏糞老漢而獻出年僅24歲生命的張華,華山天險上不顧自身安危去擋住墜落遊客,並搶救和護送遊客下山的學生群體。 他們那種在危難關頭挺身而出的精神境界,高山仰止啊! 自己怎配與之相提並論。

再想想成為全國范圍內宣傳的英模後,要到處巡迴報告和演講,生活在聚光燈下,還要在媒體面前維持一副高大全的形象,芳華就不寒而栗。 這絕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當晚,芳華強烈要求爸爸林志輝出面,拒絕這些榮譽和宣傳活動。

林志輝微笑著說:“怎麼當英雄還不好嗎?你不是從小就喜歡《英雄兒女》,當不成王成也要當王芳嗎?現在,不是實現你的理想了嗎?”

芳華一手摀臉:“額滴神啊!饒了我吧!我現在才知道,英雄的事情可以做,英雄卻絕不能當的!”

說著,另一手把剛才手邊的報紙扔給老爸:“看看,這兒都寫的什麼啊?那還是我嘛?要把我羞死了!”

林志輝已經看過了,笑著說:“基本事實還是有的,就是用詞誇張了點嘛!”

芳華雙手合十向老爸拜託:“爸。我求你了!讓那些人別再吹了,再吹下去,那就是,就是——捧殺了!”

林志輝仔細品味這時候還不流行的詞語“捧殺”,覺得很有道理,不由呵呵笑道:“行啊,丫頭!我本來還覺得報紙上把你的覺悟吹得太高了,但現在看起來你還確實有那麼一點點嘛!”

芳華正色地說:“爸,別損我了!不是我覺悟高,只是我一想起你們那一輩的人,在大山溝裡默默奉獻一輩子,為國家和民族鑄起護國神劍,又有誰知道你們?又有誰給過你們英雄稱號?其實你們才是真正的英雄,無名英雄!而我,一個黃毛丫頭,什麼都沒做,就敢稱英雄?真的,我受不起!”

旁邊坐著削水果的孫玉敏也不由說:“這孩子,真是長大了!老林啊,我看就依她的吧!這兩天,我也是被那些人煩透了!這以後要是長期這樣啊,誰都沒法正常工作生活了!”

後來,林志輝和院領導商議,以擔心過高的榮譽會影響孩子的正常成長為由,希望院裡能低調處理宣傳的問題。 院裡本來是根本不同意的,但經不住他的態度堅決,最後達成了協議:在內部仍然是要大力宣傳的,因為這一典型事例有利於加強保密工作的實施;而院外的宣傳,則由院裡出面以涉及國家機密安全的名義,請地方和省裡就不再宣傳了。

不過,院裡在和學校交涉時還是很費了一番周折,最終好不容易學校同意了在校內宣傳時對具體事蹟不做細節描述,也會控制宣傳力度,但仍然是要以“見義勇為”的模範事蹟給予芳華表揚和嘉獎。 其中包括再次授予她詹振聲獎學金,該榮譽慣例是在校期間只能獲得一次的。 另外校方還會授予她“優秀共青團員”等稱號,當然這些嘉獎會等她傷愈返校後再宣布。

林家覺得這些還不算太過分,也就勉強接受了。

芳華因槍傷造成了血氣胸,手術開胸時又離斷了兩根肋骨,元氣大傷。 直到術後第五天,才可以下床,但也就是圍著床幫活動活動。

為了促進開胸時被壓縮的肺能恢復正常形態,芳華還必須忍著痛苦,時時做些深呼吸咳嗽咳痰等動作;護士還給她氣球,讓她有時間就吹幾個,這種鼓氣動作可以促進肺的複張。 可是,這些康復動作都會牽扯到傷口和胸腔深處,讓芳華經常疼得直呲牙。

她只好一邊鍛煉,一邊東想西想地轉移注意力:國內的胸外科怎麼還沒開展胸腔鏡技術呢! 哎,老式的開胸手術太痛苦了。 腹腔鏡倒是有了,不過才開始做膽囊切除手術罷了。 我以後做手術一定要微創,減小病人的痛苦啊! 哎呀媽呀,又扯到傷口了!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芳華抬頭一看,是江波。 他倒是天天傍晚都要來看自己一會兒的。 頭幾天只是在門外隔著玻璃看看就走了。 這兩天自己精神好多了,醫生才允許自己接見更多的訪客了。

江波走進來,先沖一旁的林徵宇打了一聲招呼,又對芳華說:“怎麼你這麼閒得無聊,吹起氣球來了?”

芳華把剛吹好的氣球又放了氣:“哎,別提了!我這是在完成護士交給我的鍛煉任務呢?”

林徵宇也在一旁解釋:“她的肺葉切除了一部分,多吹氣球有好處!”

江波一笑:“我還以為你越活越小呢,還玩起兒童的遊戲了!”說著拉過張椅子坐了下來。

芳華說:“其實你也不用天天來看我,你看我現在都沒事了。”

江波指著牆四周的錦旗說:“你現在可是英雄啊!可不得天天來看看,好跟你學習進步啊!”

芳華往身後墊高的床頭一靠:“得了,別損我了!”

江波笑著說:“我說真的,你還不信!對了,我給我哥打電話,也說了你的事蹟。他也很佩服你哦,還讓我給你帶好呢!”

芳華的眼睛一亮:“哦,江排長怎麼樣?在北京挺好的吧?”

江波聳聳肩:“好得不能再好了,估計集訓後就要升官了!”

這時正在看著電視中奧運賽事的林徵宇嘟囔了一句:“哎,雖然有夢之隊,可這南斯拉夫被禁賽,這對手太弱也沒什麼意思了!”

江波順口接著說:“克羅地亞倒是還有幾名原來南斯拉夫的隊員,彼得洛維奇和庫科奇還是不錯的。”

芳華也跟著說:“庫科奇不錯,我喜歡。87年世青賽上,他投三分球12投11中,太帥了。”

林徵宇對芳華嗤之以鼻:“你只會看投籃準的。”

然後又和江波聊著:“南斯拉夫夠倒霉的,一個體育大國卻不能參加奧運會,真是悲哀。什麼時候,體育才不受政治和戰爭的牽連啊!”

兩個男人邊看電視,邊興致勃勃地大聊特聊起體育來。 芳華翻了翻白眼:這人是來看我的呢,還是來蹭電視看的啊?

一會兒,體育新聞裡又在介紹跆拳道被列為本次奧運會公開競賽項目,但不計入獎牌。 林徵宇忽然想起來,轉頭對芳華說:“對了,等你好了,我教你自由搏擊好了!看你那個笨樣,連個女人也收拾不下來!”

芳華氣結:“那她手裡不是有槍嗎?”

林徵宇不依不饒:“那又怎樣?你不會空手入白刃啊?就這麼說定了,等你傷好了,開學後來我們體院,我教你打拳!”

不等芳華反對,剛剛進門的孫玉敏就指著兒子嘮叨開了:“說什麼呢?好好的女孩子,學人打架?你這當哥的也太不著調了!自己快畢業了,也不操心找工作,還玩心那麼重。”

芳華和江波看著林徵宇吃癟的樣子,都幸災樂禍地笑了。

江波見孫玉敏是來送飯的,就起身告辭了。 孫玉敏挽留不住,也就罷了。

她一邊在小桌子上擺好飯菜,一邊說:“這個小江天天來,還挺關心你的嘛!”

芳華拿起碗筷邊吃邊說:“我看他是在單身樓閒呆著無聊,來這解悶的。”

孫玉敏不再說了,又提起過幾天有二炮文工團要來院裡慰問演出,他們先派來的聯絡員聽說了芳華的事情,明天會特意來採訪她,準備以她的事蹟編排個小品。

芳華以手覆額:“我的天啊,又來了!不是院外不宣傳的嗎?”

孫玉敏無奈地說:“兄弟單位嘛,也算是一個系統的了!你這孩子,到時候可不能這麼不耐煩!人家也是完成他的本職工作嘛!我聽說你昨天,可是把機關報的記者給趕跑了,這可不對啊!他也就是再來採訪你康復的情況嘛!你這樣,人家還不說你驕傲啊!”

芳華氣憤地說:“你不說還好,一說我就火大。怎麼有那麼不識趣的人啊!醫生要給我換藥了,他還不走,還提出想看看我的傷口!我不趕他趕誰啊?”

林徵宇也在一旁說:“就是,我都想揍他了!”

孫玉敏搖頭:“你們兩兄妹啊,其實都是一副暴脾氣!看將來,誰受得了你們兩個爆炭!反正幾年後,等你們都成家了,我也就不伺候了!”

芳華聽了,心裡不由閃過一個人的身影,那個總是溫和地微笑著的人。 想起那人的笑容,芳華也不禁低下頭,微微翹起了嘴角。

孫玉敏瞟了一下女兒詭異的笑容,心中暗自琢磨不已。

幾天后,二炮文工團來了,因還要在八一節期間去別的部隊演出,這裡只慰問演出兩場。 一次在下午給學生和家屬表演,一次在晚上給職工表演。

為了不影響康復,芳華是觀看的下午場,由醫院派車還有護士跟著去的。 本來還要推輪椅,讓芳華不用太勞累的,被芳華堅決拒絕了,她可不想被人看成殘廢。

她是中途入場的,自然是受到了演員和觀眾的熱烈歡迎。 主持人在表達了對她的敬佩後,介紹說下一個節目就是團裡根據芳華事蹟突擊排練的話劇小品《智鬥》。

這個小品基本上就是當時事件的重演,芳華在台上的形象雖然是很機智勇敢的,但還不是太誇張,讓芳華還能看得下去。 而演宋春芳的那個女演員倒也挺不錯的,雖然有點臉譜化,但是觀眾看得挺開心的,不時哈哈大笑。

芳華把這完全當成看戲,也就沒什麼不好意思了。 表演結束了,她也笑著和大家一起為演員們鼓起掌來。

而台上扮演芳華的演員卻在謝幕時,拿著話筒說:“下面這支歌,是我們全體團員特別送給英雄的讚歌——!”

然後她領唱,後面陸續走出很多演員,一起和聲唱了起來:

“世上有朵美麗的花,那是青春吐芳華;

錚錚硬骨綻花開,漓漓鮮血染紅它。

啊,絨花! 啊,絨花! 一路芬芳滿山崖。

世上有朵英雄的花,那是青春放光華;

花載親人上高山,頂天立地映彩霞。

啊,絨花! 啊,絨花! 一路芬芳滿山崖。 ”

唱到中途,還將芳華請上台,幾個演員給她獻上了鮮花。 其他演員也爭相來和芳華握手。 台下的觀眾也都起立鼓掌,並跟著合唱。

雖然芳華知道這是為了政治宣傳的需要,但是當此情景,她能感覺到周圍人對自己的熱情和敬佩還是發自肺腑的,心裡也不由有點感動。

在歌聲、鮮花、掌聲的簇擁之下,芳華忍著痛微笑著,跟台下的觀眾鞠了三個躬。 台下的掌聲更加熱烈了。

當芳華抬起頭時,卻看見劇場過道上走過來一個人。 他並沒有鼓掌,卻一步步地慢慢走近舞台。

芳華的心跳加快了:難道是他?

那人從暗處走到了近台前的亮光之處,仰起了頭。 一雙眼睛在舞檯燈光的折射下更加燦燦如星,只是沒有了平時的溫和平靜,倒像是包藏著千言萬語要向芳華訴說。

芳華分辨不清那目光到底要說什麼,只是看著他的眼睛,就不想再移走自己的目光,而心也不由為之顫抖。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0 21:20
六十八、嘉輝

孫玉敏坐著院內交通車在小區門口下車後。 匆匆地往家裡走去。

她一邊看了看手錶,一邊想:哎,晚了快一個小時。 這兩天一上班就有忙不完的事情,這會兒再回家做飯真是有點來不及了,要不去機關食堂打點現成的算了? 這老林也是,平時老出差也就算了,女兒都這樣了,還不在家幫幫我。 我就是給老林家做牛做馬的命啊——!

等她用鑰匙打開房門,卻聽到廚房傳來炒菜的聲音,還可以聞到縷縷誘人的菜香。 咦? 難道老林回來了?

她把包往廳裡的沙發上一放,看見沙發旁的一張小凳子上放著一個牛仔雙肩包,心裡想:老大什麼時候又買了個旅行包! 真是亂花錢。

等她走到廚房門口,眼前的景象卻讓她愣住了:一個陌生的大男孩站在自家的灶台前,左手扶著炒鍋把手,右手輕巧地撥拉著炒菜鏟,正在氣定神閒地炒著菜。 而另一個灶火上還有個砂鍋,能聽到裡面“咕嘟咕嘟“地燉著什麼。

大男孩轉過頭,向孫玉敏點頭微笑:“阿姨,您好!我是芳華的同學,我叫梁嘉輝。”

孫玉敏還沒回過神來:“哦,同學?我怎麼沒見過你呢?”所裡的孩子都是從小看著長大。 這麼出色的孩子自己不會不認識。

嘉輝一笑:“哦,我沒說清楚,我是和芳華一個班的大學同學。”

孫玉敏這才反應過來,大為詫異:“啊?!那你怎麼會來這兒的?”

“我在學校遇到年級主任,知道芳華受傷了,特意過來看她的。”

“哦?呵呵,你真是太有心了,謝謝你了!不過,你怎麼會在這兒做起飯來了?”

嘉輝解釋,自己是下午到的,在禮堂那兒找到了看演出的芳華,然後陪她回的病房。 聊著聊著,知道孫玉敏這兩天又要上班、又要給病號做飯,挺辛苦的。 他就自告奮勇地說來幫她做飯。 林徵宇把他帶到了家中,給他指示廚房用具後,看他做得很嫻熟的樣子,就放心地先回病房陪芳華了。 這會兒飯菜都差不多做好了,最後這個菜炒完就可以裝飯盒了。

孫玉敏大感丟臉:“哎呀,這兩個孩子怎麼都這麼不懂事啊!哪有讓客人來做飯的道理!老大更離譜,居然就把客人一個人丟家裡,自己躲清閒去了。”

嘉輝笑著說:“阿姨,沒事的!您那麼忙,又要上班又要照顧芳華,太辛苦了。我既然來看同學,總得幫點忙吧?別的我可能也做不了,做飯炒菜嘛倒還將就。所以啊,這點小事。就讓我來好了。”

孫玉敏聽著這話兒,心裡很熨帖:好個又能幹又會說話的孩子,比老大強多了。 初試結果,她很滿意。

然後,嘉輝炒好了菜,孫玉敏幫他把飯菜裝好。 嘉輝本來說讓他一個人送去好了,孫玉敏卻說乾脆她也過去,大家一塊吃才熱鬧,所以她們就裝了三大保溫桶。 也虧得單位工會老是發這些飯盒什麼的當福利,家裡才不缺送飯的東西。

在去醫院的路上,孫玉敏狀似漫不經心地閒聊,詢問著嘉輝的家庭成員、生長環境、學習成績、性格愛好,一副丈母娘考女婿的架勢。 嘉輝也拿出應付考試的絕技,就是“任他泰山壓頂、我自巋然不動”,面不改色地通過了複試。

推開病房的門,孫玉敏看到一雙兒女還在看電視,見人來了也不說幫忙,真是沒心沒肺的。 尤其老大,飯菜都擺好了,就等他了,他還在那兒戀戀不捨地看著熒屏。 就不知道那些體育比賽怎麼那麼吸引他。

再看看人家的孩子。 斯斯文文、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吃飯夾菜,手腳也不亂動、眼光也不亂飄。 這誰家的家教這麼好啊! 孫玉敏頭一次嚴重感到自己對孩子的教育很失敗,特別是對老大林徵宇的表現更是不滿。 怎麼這麼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吃沒吃相的?

林徵宇還莫名其妙:老媽今天這是怎麼了,老是用眼刀飛自己? 不就是吃飯的時候看電視嗎? 平時自己不也是這樣的嗎。

別看梁嘉輝外表挺鎮靜,其實也是在那裡繃著勁呢:阿姨怎麼不吃飯,光看自己啊! 可別是我哪裡沒做好,失儀了吧? 所以他吃的也是心不在焉的。

真正認真吃飯的只有芳華。 邊吃還邊誇:“唔——這個綠豆排骨太好吃了!看起來也不難做,下次你教我做吧!”

嘉輝看到芳華笑得彎彎的眼睛,心里頓時鬆弛下來。 夾起一塊排骨放進芳華碗裡說:“沒問題!”

芳華接過來,謝都沒謝就吃了起來。 嘉輝又夾了片豬肝給她,小聲說:“多吃點補血!”

孫玉敏詫異地看著芳華只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但還是接過來吃了。 這孩子挑食的東西不多,但是豬內臟是基本不吃的。 自己平時做的豬肝都是勸她半天,才能讓她勉強動一筷子。 怎麼這個嘉輝一來,她就乖乖地什麼都不挑了。 真是女生外向啊!

一頓飯吃罷,孫玉敏說道:“小梁啊,你在這裡陪芳華說說話。我和她哥先回家佈置一下客房。等晚上老大來這裡守夜,你回家裡休息哈!”

嘉輝簡單地應了一聲:“行,聽您的!”

林徵宇卻不情不願地說:“媽,那客房有什麼可收拾的,直接去睡就是了嘛!我這還看比賽呢!”

孫玉敏拽起兒子:“少廢話,我看你是越來越懶了!跟我回去!”

芳華和嘉輝看著母子倆拉拉扯扯地出去後,不由相視一笑。 病房裡一時安靜了下來。

芳華等了一會兒,見嘉輝始終不說話,就是看著自己微笑,忍不住說:“怎麼不說話啊!”

“說什麼?”

“咦,你來探望病號。總要說點什麼吧?”

“該說的,不是下午見面的時候都說了嗎?”

“哦,就那麼幾句就完了嗦!跟主治醫師查房似的!”

嘉輝一笑,走到病床前,俯視坐在床頭的芳華:“我是還有想說的話,你要聽嗎?”

芳華被他的目光盯得一陣心悸,忙側身向右邊躺著:“那還是不要了!”

嘉輝跟著繞過床尾,坐在她右側床邊的椅子上,右手抓住芳華的右手說:“芳華,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

芳華輕輕一掙,沒掙出來,也就由他握著了。 左手卻拉上薄被,將自己半邊臉都遮上了。

嘉輝輕嘆一口氣,用左手將芳華身後的薄被蓋好,右手卻沒捨得放開芳華的手。

停了一會兒,嘉輝緩緩地說著:“早上從郭老師那儿知道你的事情后,我的腦子裡幾乎成了一片空白。我只知道我要來見你。等我跟我媽留了個口信,匆匆趕到火車站,坐在開往綿陽的火車上的時候,我好像才慢慢找回了思維的能力。我想了很多關於你的點點滴滴,一切一切,才發現你在我心裡竟然是那麼鮮明和深刻……”

“第一次知道你,是你在軍訓隊裡被教官叫上台做示範。你紅著臉跑下來,卻又對著江排他們做了個鬼臉。我當時就覺得這女生挺有趣的。”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就是晚上站崗的時候,你們女生排的牆邊有人扔石頭。我和戴平趕過去時,我發現你是把王菊護在身後的。我當時就覺得這女生挺仗義的。”

“當江排長說要讓個女生和朱排長比槍支分解組裝時,我們二排的人都覺得江排長太囂張了,不料你真的贏了朱排,讓我們這些男生都無地自容了。我當時覺得,這個女生太……,唉,還是四川話說的好,太霸道了!”

“還記得實彈打靶那天。我打了滿環,你也不差。郭玲問我是怎麼打出滿環來的,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只好說是眼睛好。但聽你老老實實的答話,真是說到我心裡了,我其實和你做的是一樣。我當時就覺得,這個女生很實在!”

“還有你們女生踢足球的時候,你不小心手碰了一下球,就自己判定自己犯規了,不踢了。我是又好笑,又覺得這個女生夠耿直!”

“還有那次寢室衛生評比後,我聽說你帶著幾個女生,幫二寢室幾個男生把被子拆洗後都重新縫好了。我當時覺得,這個女生很善良也很負責任!”

“戴平追求羅曼麗的時候,我們四個人經常在一起上自習、出去玩、看電影什麼的。你們倆都要提前過六級,但那時候時間已經很緊張了。我當時就覺得這個女生挺有勇氣的!”

“後來,我們一起上急診,一起看片子,一起溫書。和你接觸的越多,就越覺得你的不尋常。聰明善良,勤奮執著,善解人意,有時也很滑稽搞笑,這兩年時間中,你不知不覺地在我心裡留下了這麼多的影像。”

“今天在火車上,當我一想到你前幾天竟然會有生命危險,我們可能陰陽兩隔的時候,我才發現,如果我再也看不到你那慧黠的笑容,我會……會很難過的。而且我會後悔,我竟然從來都沒對你說過——我喜歡你。”

說到這兒,從沒對女孩子說過這種話的嘉輝也不由臉上一熱,有點說不下去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芳華,發現她的臉憋得通紅,眼睛裡似乎有流光閃動。

嘉輝心裡一動,左手輕輕拉下芳華的被單。 只見芳華的頭慢慢轉向自己,果然眼中含淚。 但她卻倔強地輕咬著下唇,大睜著眼睛,不讓眼淚流下。

嘉輝右手握著芳華的手,輕輕送到嘴邊,在她手背靠虎口的位置深深印了個吻,然後凝視著芳華的眼睛說:“芳華,我喜歡你!”

芳華含著的眼淚再也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

【本章總算是出現JQ了吧? ! 汗,這種情意綿綿的描寫真是晚風的短板。 晚風自己先被雷到了。 鬱悶!

各位看官,友情提示:對JQ要求比較高的童鞋,可以撤漂了! 否則今後被雷得外焦里嫩時,概不負責。 】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0 21:21
正文六十九、父親的心

六十九、父親的心

嘉輝看看四周,見到在床頭櫃側面的木桿上掛著條白底素花毛巾。 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 他伸手拿過來,放在芳華面前。

芳華正要接過來擦臉,嘉輝的手卻擺了擺,又湊近了點,輕輕地擦拭著芳華臉上的淚痕。 芳華一愣之下,乖乖地任他擦了幾下。 但馬上又覺得他的手太輕了,半天都沒擦乾,她不領情地一把搶過毛巾一角,在眼睛周圍重重地抹了一把:“還不如我自己來呢。”

嘉輝無語:這女子怎麼就一點沒有浪漫細胞呢。 但一轉念間,又笑了:我不就是喜歡這個不矯揉造作的林芳華嗎。

這麼一打岔後,兩人的臉色都恢復了正常。

芳華抬抬右手:“放開啦——,大熱天的,手心都是汗了。”

嘉輝“哦”了一聲,卻把左手的毛巾蓋在兩人的手上,然後左手在外抓住芳華的手,右手翻出來。 兩手先將芳華手上的汗擦乾,又順便把自己手心上的汗也擦了。 最後拿開毛巾,右手還是握著芳華的手。

整個過程,他都沒放開芳華的手。

芳華無奈:“賴皮。”

嘉輝挑了下眉:“我就賴你。”說完把芳華的左手也拉過來,四隻手重疊相握。

芳華嘟囔了一句:“得寸進尺。”

嘉輝只是看著她微笑,雙手輕輕摩挲著芳華的手。

芳華的手心手背傳來一陣陣酥麻的感覺。 心裡頭也像有隻溫柔的小手在搔抓一般,癢癢得難受。 可是她又捨不得拒絕這溫柔的滋味,只得在心里哀嘆:完了,完了。

兩個人就這麼執手相對,默默無語。

直到窗外紅日西沉,暑氣漸收。 嘉輝看看外面說:“要不要出去走走?”芳華“嗯”了一聲。

兩人下樓後就在住院部後面的小花園中散步。 走到花園盡頭就是涪江邊了。

他們走上高高的堤岸,坐在青色的條石上,晚風吹動長長的柳枝飄蕩在他們左右,滔滔的江水在他們腳下奔流向前一去不返。 對岸市區內的建築在暮色中靜靜佇立,還有西邊的隱隱青山也無語立夕陽。

時間彷彿在此刻停住,又彷佛在他們身邊圍繞。

芳華看看遠處,又看看嘉輝,心裡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寧踏實、喜悅滿足。 這一刻的感覺如此真實,任憑滄海桑田、白雲蒼狗,這一刻也是真的存在,誰也拿不去了。

**************************

回到病房,林徵宇已經來了,正在邊看電視邊等他們呢。 嘉輝就告辭去林家了。

林徵宇看著小妹那臉上難得一見的羞澀,不禁打趣道:“行啊,眼光不錯嘛!不過,瞞著老哥就不對了。上回去你們學校,你都沒提過耍男朋友了。什麼時候好上的啊?”

芳華頭一揚:“就不告訴你!”然後就去衛生間洗漱了。

林徵宇在後面嚷嚷:“算你狠!有本事,以後被人欺負了,別來找你哥幫你撐腰啊!”

芳華在裡面邊刷牙邊搖頭:哥哥本來也算是乖孩子了,這幾年在體院呆久了吧,沾了不少“匪氣”呢。

等她出來,見林徵宇正聚精會神地盯著熒屏。 還說:“快來看,張山真帥啊!”

芳華湊過去,原來是男女混合項目雙向飛碟射擊的比賽。 轉播畫面中的張山手持雙筒獵槍,半貓著腰,時而觀察等待、時而舉槍射擊,當真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風采逼人。

林徵宇在一旁邊看邊叫好,最後張山戰勝一群男子高手獲得冠軍時,他不禁雙拳高舉,歡呼不已。 芳華雖然沒他那麼激動,但也在不停地為這位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中豪傑喝彩。

能在男人稱雄的領域,登臨絕頂,一覽眾山小! 這才是她的偶像。

林徵宇激動了半天,才往床上一躺說:“哎,在奧運會上登台領獎,這才是我們幹體育人的最高境界啊!”

芳華偏頭問他:“哥,你明年畢業打算幹什麼?”

“按照學校分配的話,就是去中學教體育了。自己找的話,老爸又不會幫我找門路,再說我也不知道能幹啥。”

這其實也是很多中國孩子的悲哀。 在學校只知道填鴨式教育,不知道自己喜好什麼。 為了父母而學習,為了父母而擠進了大學,學習一個自己從不了解的專業。 玩了幾年後畢業工作的時候,沒學到什麼本事就不說了,對自己的人生定位和職業生涯也都是茫然的。

芳華自己前世就是這樣一種渾渾噩噩的人生。 現在的她因為真正熱愛醫學而學習,對自己將來的定位也很清楚:成為一名好醫生,一名能真正幫助病人、理解病人的好醫生。

既然和哥哥談到了這兒,她就忍不住建議道:“你本來就喜歡體育,又學了這麼幾年的專業理論,不搞體育也可惜了。不過我也覺得你年紀輕輕就去當老師,太消磨人的銳氣了,不合適。其實,成功的路不止一條,我看你可以試試別的路。”

“一呢,是繼續深造,讀研或者去國外學體育管理、體育商業化產業化的運作,這可是體育發展的大方向。二呢,就是去體委,省裡不好進,市裡應該不難。這是一條當官的路,從基層慢慢做上去,更踏實。以中國的國情,在體委是不難出成就的。三呢,就是下海去體育相關的公司,或做相關的事。你看前幾天,國內第一支足球俱樂部在大連成立了,很快其他的俱樂部也會相繼出現,中國足球也會像國外那樣搞職業聯賽的。所以。當球員經濟人也是一項有前途的事業。”

林徵宇聽了後,琢磨道:“讀書是不想再讀了,我也不想當老師,整天帶一幫毛孩子上躥下跳。你說的下海,老爸不會同意。去體委我倒是沒想過,總以為那種行政單位沒意思。”

芳華說:“你別看不起體委啊!人家的責任可大了,權利可多了。既管競技體育,又管群眾體育,組織各級運動會,抓訓練競賽,還管體育場館建設。總之,和體育有關的都管,這你比我清楚啊!”

林徵宇:“倒也是不錯,不過那都是專業運動員養老的地方,不好進哦!”

芳華也沒辦法了:“試試唄,我想還是需要專業理論方面的人吧!”

林徵宇撓撓頭:“嗯,開學再和同學商量商量,看他們怎麼做的,現在不想了。噢,對了,差點忘了。剛才我來的時候碰見值班護士,她把這個交給我,說是江波放在護士站那兒的。讓轉交給你的。”然後拿起放在另一張床頭櫃上的一盒藥膏。

芳華接過來,打開來聞了聞:“這是什麼啊?有股草藥味。”

林徵宇聳聳肩:“只說是他找人要的一種藥膏,據說對消疤痕特別有效。”

芳華笑了笑:“他可真有意思,幹嘛放護士站呢!得了,下次等他來的時候,再謝謝他好了!”

************************

兩天后,當林志輝從廣州辦完事回到家,才發現不但女兒出院回家了,家裡還來了個重要的客人。

說是芳華的大學同學,可是一般同學會在得知消息後的第一時間跑來探病嗎? 這問題嚴重了。

可是看這兩人之間雖然說話不講客套,挺熟絡的。 但是舉止之間仍然大方得體,沒有膩膩歪歪的樣子。 這又讓林志輝搞不清狀況了。

晚飯後,他問孫玉敏這是怎麼回事,孫玉敏笑瞇瞇地說:“孩子的事情,你就別管了!我看他們兩個這樣挺好!”

“嗯?這事我能不管嗎?快給我說說那個梁嘉輝的情況!”

孫玉敏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還特別對嘉輝的能幹懂事讚歎不已,直說老大跟人家比,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小妹呢,也就是個在人間的。

林志輝直皺眉:“你這才兩天能看出來什麼。不知道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嗎?”

孫玉敏不樂意了:“反正我看這孩子挺好,關鍵你寶貝閨女喜歡啊!”

林志輝心頭一緊:“不會吧,我看小妹對他也就是比一般同學熟一點嘛!”

孫玉敏長嘆一聲:“你沒發現你在飯桌上剛問了嘉輝兩句話,小妹就一會兒給你夾菜,一會兒問你辦事辦的怎麼樣,那就是在打掩護!女生外向啊! ”

林志輝一回想還真是這麼回事,虧自己剛剛還全沒察覺,當真以為女兒在關心自己呢! 心裡有點發酸的老林壓下這點點不高興,又和妻子說:“我還是覺得不妥,你看啊!他父母是離異的,具體情形怎麼回事不知道。但總是不好吧,如果他像他父親那樣,是個對婚姻不負責任的人,怎麼辦?”

孫玉敏面色也凝重起來:“應該不會吧!我看這孩子知書達理的,不是那種人!”

林志輝不滿地瞪了妻子一眼:“就算不是。那他從小跟著母親長大,單親家庭總是有點殘缺吧?”

孫玉敏又說:“我看,還就是這樣家庭出來的孩子才懂事啊!你看我們家的這兩個,都讓我們慣壞了!”

林志輝哼了一聲:“要慣也是你一個人慣出來的。說正經的,你想沒想過,那個小樑的母親這麼多年一個人帶著孩子,是不是把孩子當成了唯一的指望了?她會不會對唯一的兒媳婦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呢?你說以我們女兒那個受不得委屈的倔脾氣,能處理好這樣的婆媳關係嗎?”

孫玉敏點頭:“這倒是真的,我還真沒想到呢!”

林志輝滿意地喝了口水,繼續說:“所以啊,我不同意小妹和那個梁嘉輝的事!”

孫玉敏想了想,又說:“不過,我們都沒見過小樑的媽媽,這只是你的猜想罷了!再說。現在的年輕人都是出來住的,很少和婆婆一起住的,應該也沒那麼可怕的!”

林志輝很鬱悶,把水杯一放說:“反正這事情要慎重,不許她們胡來啊!你跟小妹說說,一定不能讓那個姓樑的小子佔了便宜去!”

孫玉敏笑著說:“你這老封建,行了啊!別跟不上時代了!不過,我覺得嘉輝這孩子挺穩重的,小妹也不是那不自愛的人,我挺放心的! ”

林志輝悻悻地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得找機會敲打敲打那小子!”

孫玉敏搖頭,拿這有戀女情結的老林沒辦法。

******************************

芳華不知道父母背後的議論,她正和嘉輝一左一右地坐在房間的小沙發上,研究著自己的病案呢。

這是她今天出院時,從主管醫生那兒要來複印的病歷,還從放射科把片子也藉了出來。

她舉著自己術前、術後照的兩張胸部X光片,指指點點:“你看哪,我這血氣胸都快把左肺壓縮百分之八十以上了,醫生說出血量至少有1500毫升。嘖嘖,頂得上獻四五次血了。”

“你還笑,看看你的血紅蛋白,現在還不到六克,還是重度貧血呢!”

“六克,小意思!明天看我給你漲到七克!”芳華笑得很沒心沒肺。

嘉輝無奈地說:“怎麼對自己的事情都這麼不在乎呢?我可聽說你在受傷後,還有功夫擔心弄髒了人家的毛巾!你當時不知道自己的情況很危險啊!”

芳華給他遞過去一杯水:“別激動,別激動!我當時就是知道危險,才不敢激動的嘛!越激動,血流得越快!”

嘉輝接過水沒喝:“也幸虧你在急診都見過了那麼多更危急的情況,才能正確應對!一般的女孩子見到血,聞到血腥都會暈了!”

芳華嘿嘿一笑:“我當你是在誇我哦!”

嘉輝低下頭看病歷:“你還需要人誇嗎?等回學校有一堆人夸你!”

一句話提醒了芳華:“啊,你聽到了什麼!”

“也沒什麼,大概是全校大會表彰之類的吧!”

“哦,自作孽不可活!”芳華把胸片遮在臉上嘆氣。

過了會兒,嘉輝說:“我還是先回客房好了!”

芳華看看時間:“才八點半,急什麼啊!”

嘉輝低聲說:“叔叔都在門口走過兩回了。”

啊——,芳華無語了。

*************************************

林志輝暗暗觀察了梁嘉輝幾天,倒是沒有像第一天那麼抵觸了。 看到女兒康復得越來越好,他不得不承認這裡有那個小子一半的功勞。

但是作為一個父親,他還是一時很難接受由另一個男人來照顧女兒下半生的事實。 尤其是他覺得這一天來得早了點。 老林暗下決心,還是要拖他們幾年。 都是小年輕,急什麼嘛!

梁嘉輝一直住到八月底,陪芳華最後一次復診。 醫生說芳華的肋骨已經癒合了,貧血也不嚴重了,幾乎完全康復了。

嘉輝這才和林家告別,先回家去看看,畢竟他也一個月沒回家了。

走的那天,林志輝特意找了輛去成都辦事的車送他。 在他陪嘉輝去上車的路上,和年輕人很嚴肅地談了一番話。 中心思想就是,年輕人應該以學業為重,抓緊時間充實自己;希望他和芳華在學校裡互相幫助,共同進步。 等將來工作穩定、事業有成的時候,再考慮個人問題。

嘉輝一路上,點頭稱是。 當他上了車,車子開出很遠後,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暗暗好笑:這個林叔叔和芳華,還真是父女倆啊,有些地方很像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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