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校園] 重生之剎那芳華 作者:晚風低語 (全文完)

 
stella1802 2018-5-10 15:35:28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0 72838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1 11:34
正文八十、不放棄

八十、不放棄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本次奧運會美國夢之隊的影響。 籃球運動一下子風靡了全校。

開學後,各院系內部都開展了轟轟烈烈的籃球競賽。 一波男子籃球的熱潮過去後,又流行開女子籃球賽了。

九零級體育部長祁東順應潮流,也在本年級籌辦起女籃比賽。

三班體委方興把女生都召集起來,一問,又是沒人打過籃球。 芳華自己對體育也基本上就是個看客,雖然喜歡投籃,但是其他技巧都沒練過,只有“瘸腿”技術的她,很自覺地把自己歸入了不會打籃球的行列了。

方興說:“不管怎麼樣,也得湊一隻隊伍出來吧!這樣,自願參加籃球隊的舉手!”

結果就白芸和芳華兩個班幹部舉手。

方興暈菜了:這幫女生,學習成績都個頂個得厲害,怎麼就是體育方面不行呢? 當她們的體委,可真累啊。

方興沒辦法,只能抓壯丁了。

他先點了文娛委員郭玲的名。 郭玲擺手說自己不會籃球,還抱怨道:“什麼球都打,怎麼就不打排球呢,我好歹在中學也是校隊的呢!”這倒是真的,八十年代受女排五連冠的影響,中學裡的女子排球運動可是很普及的。

白芸勸她:“我也不會啊!但你別忘了。你可是班幹部,要帶頭支持啊!”郭玲只得參加了。

方興又點個子最高的朱苒錦和廖珊,這兩位“淑女”死活不干。 接下來矮子裡拔高個,楊茜和黎舒兩個又被選上了,其實她們也就比芳華高一點點兒。

方興一看,這主力陣容身高都不超過一米六五啊! 沒辦法,能有人打,就不錯了! 湊合吧!

第一次比賽對陣二班,兩個班的女生都是菜鳥,而且個頭也都不高。 開場哨一吹,兩邊的人在場上就開始了一窩蜂的亂搶。

芳華明顯感覺到不適應。

因為這不像踢足球的時候,場子大,大家有一定的站位,雖然也在搶,但是還沒籃球這麼扎堆。 足球又不能用手的,不准推搡。

可這籃球比賽,好嘛! 你剛拿到球,左右馬上就被圍個水洩不通,無數隻手就伸過來了。 拍啊,打啊,搶啊,拽啊,拉胳膊的,推肩膀的,幹什麼的都有! 然後,球就沒了。 一堆人又追著球去了。

芳華深切體會到,這女子籃球哪是籃球啊。 根本就是橄欖球嘛!

芳華看著自己被人拍紅的手背,再看看四周笑得嘻嘻哈哈的觀眾們,很鬱悶! 覺得自己就像是在耍猴給人看呢! 於是,她也沒那麼積極了,也不紮人堆裡搶球了,就在外面溜達著!

說是籃球吧,就沒見幾個人能在場上成功地運幾步球,球幾乎就是在人手里傳遞,不,應該是爭奪。 脫了手的球,也就在地上滾兩下,就又被人抱起來跑,結果哨響了,走步!

場下又是一片大笑。

芳華可笑不出來,畢竟她也是場上一員。 她在中圈靠自己半場處一站,雙手環抱胸前,也當起觀眾來。 這是她對場邊觀眾的哄笑表示不滿。

方興喊她:“林芳華,你在幹什麼?去搶球啊!”芳華沒理他,還是站在那兒。

嘉輝看著她,嘴唇動了一下,但還是忍住了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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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 那群正在爭搶的女孩子中,終於有人成功突圍了。 卻是二班的人。 她這次沒跑,而是直接將籃球甩過了半場。

芳華覺得奇怪,忙回頭一看,居然有個二班的女生早就站在本方的籃球架下了。 原來二班早就埋有伏兵啊!

芳華想都沒想,噌地一聲,就向那個女生撲了過去。

那女生接到了球,剛剛轉身,雙手舉起球正要投籃。 芳華已經趕到了,她從後面跳起來,手重重地拍到那籃球正中,將球打飛了。

“打手犯規!”裁判跑過來指著芳華,邊打手勢邊說。

芳華一愣,心想我沒打到手啊。 但又一想,他是裁判,他說了算。

她舉手示意自己犯規時,還在想,也許裁判跟在後面沒看清楚吧。

裁判判那女生罰球,她還真爭氣,一投就進了。

芳華想起來了,這個女生叫李燕,在體育課籃球考試時是十投八中。 芳華很鬱悶,自己當時還十投十中呢!

雖然是芳華及時回防,阻止了李燕的這一次進攻,但最終還是讓她得了一分! 這恥辱的一分,反而激怒了不服輸的芳華!

接下來,芳華也不管那麼多了,不顧形像地加入了搶“橄欖球”的隊伍。

站在場邊的嘉輝看她又恢復了生氣,不由抿嘴微笑起來。

可事實證明。 在這種混戰中,芳華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而且她也不會運球,就算搶到球,運不出去,又沒人接應,球就丟了。

而球一到二班手裡,她們就往對面半場甩過去就是,李燕准在那邊等著呢。

三班卻根本沒有安排什麼防守戰術,每次都是芳華髮揮她那百米13秒05的速度,衝過去阻截了籃球,使李燕沒能得逞。

但是這麼一趟趟的衝刺,相當於運動員訓練時的二十五米折返跑,可是讓芳華的體力消耗得不輕。

這也就罷了,讓她生氣的是,她對李燕的一次成功防守,又被判成了打手犯規。

芳華忍不住對裁判吼了一句:“我沒打手!”自己剛開始手都被打紅的時候,他怎麼沒看見呢?

結果,裁判判李燕1+1罰球,兩球都中了。 三比零了。

芳華更煩躁了,很不甘心。 她對白芸等人說了聲:“你們誰去看著李燕,我去搶球!”

沒想到一通亂搶後,球又到了二班人手裡。 芳華一見那個女孩甩球,就感覺要糟。 再回頭一看,本方半場就一個李燕站那兒,根本沒人防守。

這次芳華離得有些遠,她不顧一切、發揮了自己最大的速度,在罰球線附近又追上了李燕,“砰”的一聲蓋帽,將籃球打出了底線。 自己也剎不住車,一下子衝到籃球架下。

等好不容易穩住了,芳華覺得累極了,心跳得很快,肺臟也有些疼痛。 她不由雙手撐著膝蓋。 彎下腰,不停地大口呼吸。

她們這種業餘籃球的規則是,比賽分上下半場,各30分鐘,包括暫停、罰球等垃圾時間在內。

現在已經二十多分鐘了,芳華早到了她的體能極限。 因為她是全場跑動最積極的人,唯一反复做著二十五米衝刺的人。

那個可惡裁判的聲音又傳過來了:“打手犯規!”

什麼? 那麼大聲打在籃球上的聲音你沒聽到啊!

惱火的芳華,撿起腳邊的籃球,重重地衝著裁判前面的水泥地砸去!

“咚!”的一聲,球觸地後彈起老高!

裁判臉色一變,手指芳華,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 方興見情況不妙,忙過去和裁判打哈哈:“女生嘛,就這樣!”將裁判拉開了。

芳華沒理他們,面沉似水地衝白芸郭玲幾個走過去:“怎麼沒人防她?”幾個人從沒見過芳華這個樣子,有點嚇住了,都沒吭聲。

芳華也沒再說什麼,大家都是菜鳥,彼此彼此罷了。

接下來的幾分鐘,芳華依然有幾次防守李燕,但是這幾回她都故意做出很凶狠的樣子,重重地打球,也有意碰了李燕的胳膊。

反而裁判竟然都沒吹,不知道是覺得她都三次犯規了、網開一面呢,還是剛才自己多少有點誤判了而心裡有愧、找平衡呢。

心裡有氣還沒消的芳華,想的是:欺軟怕硬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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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場結束的哨聲一響,芳華走到場邊,沒等方興開口,搶先說:“下半場我不上了!”

方興愣愣地問:“你打的挺好啊,為啥不上呢?”

芳華一瞪眼:“累了!”

方興見她滿頭汗水、運動衣也都濕了大片,確實是體力消耗很大的樣子,沒話可說了。 他不由求救地看著嘉輝。

嘉輝沖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別說了。 自己拉起芳華的手,說:“我們先到一邊歇歇去!”

兩人來到球場不遠處的乒乓球檯邊。 芳華往球檯上一坐,嘉輝遞過去毛巾和水。

過了一會兒,嘉輝對芳華說:“你並不是真的累了,對嗎?”

芳華沒看他。 邊擦汗邊說:“誰說的,我真的很累啊!那麼一趟趟地衝回去,能不累嗎?”

嘉輝雙手握住芳華的肩膀,低頭凝視芳華的眼睛:“你其實是怕輸,對吧?”

芳華心裡一愣,抬頭看著嘉輝說:“沒有,就是打得很不痛快。我討厭這種感覺!”

嘉輝點點頭:“你被裁判誤判了三次,心裡很委屈,是吧?隊友不和你配合,你心裡很生氣,是吧?”

芳華不由自主地點頭:“嗯!”

“所以,你覺得今天這場比賽輸定了,你不願接受這事實,所以你當了逃兵!”

“我不是逃兵——!”芳華一下子站起來,可是最後的話音卻底氣不足地弱了下去。

嘉輝將芳華輕輕按回球檯上,問她:“你不是最欣賞喬丹的那句話嗎?說說看!”

芳華喃喃地說:“我可以接受失敗,但無法接受放棄!”

“是啊,喬丹打過那麼多比賽,照樣也有過失敗。可是每場比賽,他都全力以赴,爭取勝利,即使輸了也不留遺憾。正因為他從不放棄,才能多次在自己發燒、拉肚子的情況下,還能超水平發揮,帶領全隊贏得比賽。”

“你看你呢,一點委屈都受不了,和隊友之間沒有信任和溝通,最後還不願和隊友一起戰鬥到最後一刻!這樣的林芳華,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

芳華囁嚅著:“可人家真的很累呀!人家受傷後,體力是下降了嘛,再說耐力本來就不是人家的強項!”話音中不自覺地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嘉輝抓著芳華的肩膀讓她站起來,微笑著說:“我知道你還沒有盡全力!如果這點難關都過不了,以後怎麼當外科大夫呢?”

芳華抬頭看著嘉輝。 他那無比信任的眼神,讓芳華心裡的煩悶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踪。

場邊的方興在叫人了,嘉輝看看那邊,突然輕輕擁抱了一下芳華,說道:“去吧!”

雖然嘉輝很快就鬆開了,但眾目睽睽之下,芳華還是臉上一熱,也顧不上對嘉輝說什麼了,甩開他跑回了場邊。

方興微笑著看她跑過來,問她:“休息好了?”

芳華“嗯”了一聲,也微笑著對其他四個女生說:“下半場我們好好打,別讓她們再得分了!”

眾人點頭稱是,還說起上半場,多虧芳華看住了李燕,不然還要丟更多的分。

芳華搖頭:“不是我一個人,是我們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然後她伸出右手。 四個女生也跟著伸出手,重疊在一起。 方興最後也放上他的手,喊了一聲“三班”,五個女生和旁邊的同學都一起喊道:“加油!”

芳華繼續在場上爭搶,堵截,這次其他幾個女生也知道配合一點了。 總算是沒讓二班再得分。 但是三班自己也是屢投不中。

芳華竟然還一次出手的機會也沒有,不由也在心裡暗暗佩服二班女生死纏爛打的精神,她們這種完全不顧形象的爭搶,芳華自己還真的有點做不到。

三比零的比分一直不變,幾乎快維持到了比賽結束。 二班的人已經在準備歡呼勝利了。

但就在最後半分鐘,正好是三班進攻。 白芸郭玲等人往籃下闖了幾次,都沒能進去,二班的人全部退縮防守在三秒區附近。

芳華退回罰球區弧頂處,喊了一聲:“這裡!”郭玲聞聲把球扔了過來。

立刻有防守的隊員上來了,但她大概認為芳華不會投籃,只是略微舉起手擋在前路上,卻並沒有緊逼上來。

芳華就站在原處,還拍了拍籃球,才將球投了出去。

球在籃板上輕輕碰了一下,向下落入了籃網中。

三分! 全場結束的哨聲也恰在此時響起來。

比賽結果是三比三,平! 因為本就不是什麼正規比賽,所以沒有加時了。

場下的觀眾都為這最後一個精彩的入球大聲叫好!

芳華徑直跑到嘉輝跟前,偏著頭、笑瞇瞇地說:“我沒有放棄!”

嘉輝看著她,心裡感到無比驕傲,嘴上卻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知道!”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1 11:35
八十一、青春歡笑的純真年代

八十一、青春歡笑的純真年代

後來的兩場籃球賽。 三班都輸了。 不是大家不努力,只是對手優勢更明顯。 那兩個班都有幾個來自京津地區的北方女孩,個個一米七以上的個頭,真不是嬌小的四川女孩能夠抵擋的。

不過,芳華和隊友們仍然每場都認真地比賽著,輸球不輸人,在過程中體會重在參與的樂趣。

三班全體同學也沒有抱怨她們的輸球,反而更加為她們喝彩加油。

特別是當朱苒錦看到同班的女生被自己的老鄉們“欺負”得太狠的時候,憤然主動要求上場替補。 雖然她那文靜溫柔的個性,限制了其身高優勢的發揮,好像也沒使三班的實力有多大的提高。 但她捲著袖子、赤膊上陣的可愛形象,卻讓所有三班人都感到溫暖、印象深刻。

兩年多來,大家一起軍訓、一起上課、一起打飯、一起實驗、一起出遊、一起……,很多的一起……,不論歡笑還是煩惱的時候,總有同學相伴。 這濃濃的同窗情誼,早已讓大家的心越貼越近了。

轉眼間菊花開過,北風驟起,又快到歲末了。 明年的春節是1月23日,學校要在1月9日放假。 所以今年的12月變得更加忙碌了。

每年的紀念“一二?九”運動的校園活動是必須要舉行的,年級學生會就決定在中旬開一次聯歡會。 在紀念愛國學生運動的同時、過聖誕、迎新年,讓大家好好放鬆一番後,再全身投入複習和考試。

校際的“一二九”晚會倒是如期舉辦的,依然是有羅曼麗做主持。 她還和別人聯袂表演了一段電影《簡愛》的對白。

即便是有李梓和邱岳峰的珠玉在前,羅曼麗依然表演出了自己的特色。 她的聲音不但圓潤動聽,而且也富於激情。

當曼麗在台上念出簡的經典對白:“你為什麼要跟我講這些!她跟你與我無關!你以為我窮,不好看,就沒有感情嗎?我也會的,如果上帝賦予我財富和美貌,我一定使你難於離開我!就像現在我難於離開你!上帝沒有這樣!我們的精神是同等的!就如同你跟我經過墳墓,將同樣站在上帝面前!”,台下掌聲響成了一片,以至於配戲的另一個男生都無法繼續演下去了。

芳華聽了也特別激動,簡愛這個形象就是女性自尊自愛自強自立精神的代表啊!

演出後,她特意跑到曼麗那裡,把她珍藏的幾盤上影厂的電影配音都藉了來,反复欣賞。

當班委開會討論年級晚會節目的時候,芳華說,乾脆我們也來表演電影配音吧。

眾人搖頭,配音可不是光用普通話念台詞啊,那是用聲音來塑造人物性格、展現人物心理,要不然怎麼說那些上影厂的名配音演員是藝術家呢。 我們班上,好像也沒有羅曼麗那樣的語言天才啊!

芳華呵呵一笑,嗨,聯歡晚會是為了讓大家開心,我們可以用方言來配音啊! 說著,她把借來的磁帶放進錄放機裡。 放了一段《葉塞尼亞》河邊相會的配音片段。

她一邊聽,一邊迅速在紙上寫了幾句方言台詞,然後遞給郭玲,讓她試著用四川話說出來。 芳華知道自己從小說慣了普通話,可是說不出四川話中那潑辣和詼諧的風味。

結果,郭玲那一口地道的四川話念出“當兵的,你不等我了嗦?你娃也太不落教了嘛!”“爪子,爪子,放開我!……我教訓教訓哈你,倒霉鬼!”“你以為對吉普賽人想哪門就哪門,那你就搞錯羅!”“你個砍腦殼兒的,你要是再來親我的話,我就敲碎你的腦殼兒。我們吉普賽人說羅算!”等對白後,大家都拍著桌子笑得不行了。

嘉輝也笑得直咳嗽,轉頭對芳華說:“你這個促狹鬼!”

三班準備了兩段配音,另一段是《虎口脫險》中指揮家和油漆匠被德國軍官審問的片段。 這段電影本身就很滑稽,兩個人裝瘋賣傻地愚弄德國軍官,笑料百出。 再用方言一演出,差點讓全年級的人笑破了肚皮。 連一邊的郭老師都笑出了眼淚花。

活潑團結過後,就該嚴肅緊張了。

校園裡,硝煙瀰漫的教室佔座大戰又開始了。

現在芳華她們佔位。 採取的是根據地戰略,即長期盤踞在九教的1-4教室。 靠窗戶那兒的幾排座位,幾乎成了她們的專座。 即使是白天來這裡上課的學生,也不好意思去佔這些座位。

因為芳華她們好歹也算是“老生”了,還都有著不低的江湖地位。 戴平是年級幹部,嘉輝是校足球隊主力,芳華也算是有點小名氣了,至於經常和她們混在一起的羅曼麗,那就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所以看到是這幾個人佔的位子,老生們都會給幾分面子,至於那些入校沒多久的新生們,仰慕都來不及,哪還敢來和這些“老油條”們搶位子啊。

不過,佔座位的戰爭太過殘酷,也難免會有魯莽的愣頭青,來丟了他們佔位子的書。 所以,這片根據地,還是要經常有人在這裡留守,其他人也好輪流回宿舍吃飯洗澡什麼的。

這天下午,芳華正在教室裡留守。

突然,戴平衝進來,很慌張地對芳華說:“不好了,梁嘉輝出車禍了!”

“啊?!”芳華騰地一下站起來。

戴平扶著桌子,邊低頭喘氣邊說道:“他把自行車給撞了!”

芳華一把推開他,邊跑邊問:“在哪兒呢?”

後面傳來戴平的聲音:“就在門口!”

芳華跑到到九教正門,看到門口停著的一片自行車全倒在了地上,而嘉輝站在中間,正要扶起一輛車子。

芳華沖到他跟前,拉住他的胳膊問:“你撞哪兒了?嚴不嚴重?”說著。 還上下打量檢查了起來。

嘉輝莫名其妙:“啊?我沒事啊!”

芳華看他確實沒有什麼異樣,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想想不對,再回頭一看。 戴平站在九教門口,正一手摀著肚子,一手指著自己,笑得合不攏嘴:“哈哈!上當了!”

芳華又羞又惱,指著戴平罵道;“死帶魚,臭帶魚!”

嘉輝也明白過來,一定是戴平誇大其詞說自己出了什麼事,不過看見芳華髮急的樣子,心裡也不由有些歡喜。

戴平還在那邊嬉皮笑臉,芳華瞪著他:“還不快過來幫忙?!”然後也轉身幫嘉輝扶自行車。

原來剛才嘉輝從九教旁邊小河上的石拱橋衝下來的時候,前面有個女生突然走到了路中央,嘉輝急忙一讓,但不知怎的,車輪一滑就要摔倒。 幸好嘉輝及時鬆開車把,又站住了,才沒被車帶倒。

但是車子卻衝到路邊,跟推骨牌一樣,撞倒了一片自行車。 所以,他只好自認倒霉地在這裡,把車子一輛輛扶起來。

倒是讓戴平抓住機會,又開了兩人一回玩笑。 芳華嚴重懷疑。 他是心理不平衡,才老拿自己和梁嘉輝打趣。

三人弄了半天,總算是把車子都歸位了。 嘉輝要把車子送去檢查一下,就先走了。 芳華瞥見他車鑰匙鏈上的藍色球鞋吊墜已經被摔碎了,不由心中一動。

過了幾天,是病理課實驗考試,大家都是帶支筆就去了,只有芳華還是背著大書包。

嘉輝在後面一掂分量,還挺沉,不由奇怪地問:“又不用你背顯微鏡,你這包裡帶的什麼啊?”

芳華“嘿嘿”一笑:“這不是考完就不去病理樓了嗎?我把主任借我的書。背去還他啊!”

嘉輝很快地說:“他不在,出國開學術會去了!”

“啊?那什麼時候回來啊?”

嘉輝摸摸鼻子:“我怎麼知道啊?”

芳華一想,也是啊,大主任出國什麼時候回來,興許他科里的人都不太清楚呢! 可是,自己豈不是還要再把這些書背回去?

嘉輝把芳華的背包接過來說:“給我吧,我讓病理老師幫著還,就是了!”

頓感背後一陣輕鬆的芳華笑著說:“梁嘉輝同學,那就謝謝你羅!”

嘉輝暗自搖頭:這麼久了還是只叫自己的全名。

他假裝唉聲嘆氣地說:“今天我生日,還要給你當苦工,也沒點實際獎勵嗦?”

芳華笑嘻嘻地說:“那你要什麼獎勵?”

嘉輝剛想說,讓她叫一聲“嘉輝”來聽聽。

芳華已經眼睛一轉,搶著做了個籃球比賽“暫停”的手勢:“誒——,Stop!要是你想要的,我給不了,不就慘了嗎?這樣吧,還是我給你什麼,你就拿什麼,反正都是一片心意,對不?”

嘉輝無奈地說:“那好吧!”

卻見芳華拉開防寒服,從內層口袋裡拿出個東西,手緊握著,放在嘉輝手裡。

嘉輝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個跟自己以前用的一模一樣的鑰匙鏈。 嘉輝一下握緊小小鑰匙鏈,看著芳華說;“花了很長時間才買到的吧?”

“沒多久啊,就在學校旁邊的小店裡,一找就找到了!”

“我送你的那個,怎麼從沒見你用過啊?”

“啊?”,芳華不好意思地說,“早不知道扔哪去了。”

嘉輝無語,也不知芳華說的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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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 再祝大家聖誕快樂!

埋了這麼久的線,終於見天日了,呵呵,估計大家都忘記了吧! 】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1 11:35
正文八十二、幾次細思量,情願相思苦

八十二、幾次細思量,情願相思苦

考完試,芳華去八寶街。 準備坐單位的班車回家。

嘉輝用自行車送她過去。 買好票,坐在候車室裡等車的時候,兩人閒聊起來。

嘉輝問芳華寒假裡準備做些什麼。

“還能幹嘛呀,吃吃喝喝唄!過年,不都那樣麼!你呢?”

“我過兩天就回鄉下了,陪爺爺過年!”

“對了,你老家在哪兒啊?”

“夾江。”

幾乎從小就沒出過山溝的芳華,對省內地名全無概念,只問道:“那你打電話方不方便?”

嘉輝笑了:“我爺爺家在鎮上住,也安了電話,我回去了就給你打過去。”

芳華放心了,但又想起在家裡打電話,肯定家里人都會尖起耳朵偷聽,還是沒有手機方便啊! 哎,便宜的移動手機還要等好幾年才出來呢!

說話間,班車來了。 嘉輝幫芳華把背包背上,理了一下她脖子上的圍巾,說道:“回家別吃得太多,還是要天天鍛煉身體哦!”

芳華再次感嘆,這傢伙可以去演《大話西遊》裡的唐僧了。

回到家後,在外地中學實習的林徵宇也回來了。 還帶了十幾本學生們送的新影集。 芳華這才知道,那學校的學生都有給來實習的老師送禮物的習慣,給女老師是送絨毛玩具,男老師的就是影集了。

於是,芳華也“米西”了幾本影集過來,正好裝自己這兩年來照的相片。

有軍訓時和連排班長們的合影,自己穿著草綠色的軍裝,看上去有點土,可是英姿颯爽。

有白雪飄飄時,和全宿舍的姐妹們照的全家福,個個青春粉嫩、笑靨如花。

有和發小陳健、李蓉等人在紅梅樹下的合影,看上去如家人般親密。

當然更多的是班集體活動時候的照片。

仔細檢視後,芳華髮現,很多照片上都同時出現了自己和梁嘉輝的身影。

中秋晚會,聖誕晚會,在盧老師家過元宵節,春遊都江堰青城山,舞台劇照,國慶遊山逛水,原來他已經出現在自己身邊這麼久了。

芳華反复看著那張兩人在桃花山的首次合影,不由得嘆氣:還說十年呢,這還不到十個月,你就默許了啊!

算了,也不求什麼天長地久,只要曾經擁有就好了!

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得已還是分離,我想大家一定是有足夠的理由! 我想我不會受傷。 倒是你要珍重自己! 希望我們分手後,都能再見亦是朋友!

芳華出了一會兒神,又繼續整理另一本影集。

這裡放的都是江波照的相片,有給自己在西嶺雪山照的,也有他在其他地方照的佳作,像上次的白鶴林的鳥兒,還有他拍的科學城風景照,都是他回國防科大後寄來的。 這一本影集是芳華用來純藝術欣賞的。

芳華還在欣賞呢,就听見孫玉敏在客廳喊:“小妹,嘉輝的電話!”

芳華跳起來,就衝過去接電話,一腳還把客廳沙發旁的小凳子碰倒了。 孫玉敏在後面嗔怪地說:“慢點誒,他又跑不了!”

芳華一手接起電話說了聲“餵——”,一手還在揉著自己被撞疼的腳踝。

電話里傳來一個男中音:“芳華,是我。”

Oh! My God! 這梁嘉輝的聲音,怎麼可以在電話裡這麼好聽啊?

芳華一下子麵紅耳赤起來。 奇怪,平時聽慣了他說話,也沒覺得怎樣啊! 應該是聲音在電話裡有點改變的原因吧!

電話裡的聲音又說:“芳華?”

芳華回過神來,幸好他看不見,要是讓他知道自己聽到他的聲音都會臉紅,那自己也不用做人了。

她忙清了清嗓子說:“咳咳。哦,剛才聽著不像你的聲音呢?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我爺爺家呢。剛才什麼聲音啊?動靜那麼大?”

芳華又不好意思了:“沒什麼啦,我把凳子踢倒了。”

電話裡有壓抑的笑聲傳來:“呵呵,你急什麼?”

“沒有啊,都說了是不小心的。”芳華不承認。

嘉輝也不再說了,隔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還有26天。”

“嗯?什麼?”芳華沒聽清。

“還有26天才返校啊!”

“哦——”芳華明白了,心里頓時酸酸脹脹的,既為有人掛念自己而滿足,也為不得相見而難受。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就放下了電話,芳華記下了嘉輝家的電話,說以後還是她給他打過去好了。 嘉輝說都一樣,芳華堅持,嘉輝也就隨她了。

第二天中午,林家父母卻宣布了一項決定:讓芳華和林徵宇一塊兒回老家過年。

原來,過幾天,他作為所領導要回老點和留守的職工共度春節,正好孫玉敏實驗室也有試驗要回老點做。 可是,讓兩孩子跟著回老點就沒意思了,還不如讓他們回老家過年算了。

說起老家,芳華毫無印象。 因為她只是兩三歲時被抱回去給爺爺奶奶看過,很快在爺爺奶奶相繼過世後,林志輝也就很少回去了。 孫玉敏的父母也是早在動亂時期就過世的了,芳華和林徵宇可以說是從小缺乏祖父母的疼愛,沒有體會過隔代親。

林徵宇在考上大學的那年春節,在老家人的強烈要求下,回去了一趟兒,算是有點祭祖的意思。

到芳華上大學後,倒沒聽說過讓她回去。 芳華暗想:封建流毒啊。 怎麼男孩考上大學就要回去,自己就不是林家人啊?

不過,林徵宇倒是回來說起,老家山清水秀,族人對自己也都十分親熱。 既然這次老爸發話了,那就去好了,反正前生居然也沒有回去過,這次就當旅遊了。

於是,兄妹兩人收拾行裝準備第二天上路。 晚上芳華,還給嘉輝打了個電話,只說了一聲自己回老家了,到時候再給他電話,就匆匆掛了。

兄妹顛簸了一天才來到老家鄉下,住進了二伯的家中。 林家也是個大家族了,林志輝這一輩就有五個哥哥,兩個姐姐。

芳華天天就跟著走東家串西家的,認親戚了。 她好不容易記住了五位伯伯、兩位姑姑,下面一群堂兄堂姐、表兄表姐,她可就稀里糊塗了。

由於老爸在兄弟中的年齡最小,芳華髮現自己的輩分還挺高的,都有人喊自己“姑奶奶”了。 汗死! 還不到十九歲就成奶奶輩了!

林氏家族又在縣里各個地方都有人,整天這家來接、那家來請的,讓芳華應接不暇。 天天東奔西跑的。 而且幾乎所有的親人都對芳華贊不絕口,都誇她是林家的才女呦,考上了名牌大學,那在古代就是考上狀元了,真是給林家增光了。

這些恭維話聽得芳華都要起雞皮疙瘩了,不過知道大家也說的是真心話,那的確是引以為榮的感覺。 所以,雖然以前從沒見過,沒什麼感情,但是在他們的熱情感召下,芳華也就逐漸和他們親近起來。 畢竟是血濃於水啊!

雖然是冬天。 但南方依然是山明水秀的,田野間已經開始有早開的油菜花了。 一幫子年紀相仿的兄弟姊妹們,也是天天陪著林徵宇和芳華遊山玩水。 年輕人幾天時間就混得很熟了。

幾個堂姐都稱讚芳華長得漂亮。 芳華連說,你們才真是漂亮呢,純天然,沒有雕琢的漂亮。

芳華早就發現家裡的這幾個姐姐幾乎個個身材健美,秀發如雲,明眸皓齒。 自己那點姿色,和她們一比,就被比下去了。

芳華最羨慕的就是她們的皮膚,什麼叫“吹彈可破”,什麼叫“可以掐的出水來”,看了她們就知道了。 一定是這裡的山水,賦予了她們山的靈性,水的溫柔。

就在熱熱鬧鬧的走親訪友中,很快到了除夕。 在二伯家吃了年飯,大家圍坐著看春晚,還湊了幾桌人打麻將。 芳華就在一邊看熱鬧。

不一會兒,老爸老媽也打來了電話,跟老家人拜年問候的,在座的老人都輪番和林志輝說話,抱怨他這麼多年都很少回來,讓他以後一定要多回來看看,一派親情感人的場面。

隨著子夜的快要到來,芳華心裡卻慢慢地有點不安起來,自己來這十多天了,還沒給梁嘉輝同學打過電話呢。 不知道他會不會著急呢?

哎,住在不熟悉的長輩家裡,又天天被拉著出門,自己一開始是不好意思,後來就是有點忙忘了。 真是不應該啊!

等老爸老**電話打完後,芳華終於走過去,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通了,一個有點蒼老的男聲“餵”了一聲。 大概是梁嘉輝的爺爺吧,芳華心裡想。

“您好,請問梁嘉輝在不在?”

“哦,找小輝啊!你是哪位啊?”

“嗯——。我是他的同學。”

“哦,你等等啊,他在廚房收拾東西呢,我叫他去。”

然後就听見聽筒放下、人離去的腳步聲,還有老人喊著“小輝,你一直等的電話來了”的聲音。

芳華不禁自責不已,他一定天天在等我的電話吧!

很快就听到話筒里傳來重重的腳步聲,然後是一陣氣息不勻的喘息聲。 過了一會兒,才傳出那個讓自己思念不已的聲音:“餵,是我。”

芳華嘴唇哆嗦了幾下,才緩緩地說:“對不起,我忘了打電話了。”

對方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然後說道:“你沒事吧?”

“嗯,我沒事!就是到親戚家後,天天走親訪友,就忘了給你打電話了。真對不起!”

“不用——,你沒事就好。聽你那里挺熱鬧的啊!”

“嗯,家裡有二十幾口人,都在大屋裡打通宵麻將呢!”

“那你呢,也打嗎?”

“我太笨了,算不來番數,就不打了。”

這裡,還沒流行“推倒胡”,胡牌還要數番,對數字不敏感的芳華實在是應付不來。

“呵呵,那你在幹啥?”

“我啊,給他們端茶倒水,當丫頭呢!”芳華呵呵地笑著。

那邊的人卻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丫頭,我想你!”

聲音雖輕,卻像一下點中了芳華的穴位,讓她如觸電一般,全身一麻。

“啊,”心虛的芳華看看四周,見沒人注意,才對著話筒小聲說:“那什麼,我也想你!”說完,卻不知道再說什麼了。

兩人有一陣都沒說話,但聽到話筒裡彼此的呼吸聲,又知道對方沒有走開。

最後,嘉輝輕鬆的聲音傳過來:“你老家在哪兒啊?”

芳華漫不經心地說:“洪雅。”

“什麼?在哪兒?”嘉輝的聲音有點激動。

芳華以為四周嘈雜,他沒聽清楚,又大聲說道:“洪雅縣城!”

嘉輝忍不住笑出聲來,笑了半天才說:“你知不知道夾江在哪兒?”

“不知道啊!”

“就在洪雅縣的旁邊,緊挨著。從我這兒到你那裡,不到一個小時。”

啊? ! 芳華這個地理盲徹底被這個信息搞蒙了。

另一邊的嘉輝已經在激動地說:“明天我過來看你吧!”

芳華本能地說:“好呀!”

然後,嘉輝問了她二伯家地址,又和她說了新年快樂,就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的芳華,半天才反應過來:這麼說,我明天就可以見到他了。

雖然理智在說著“要淡定”,可芳華的全身心還是忍不住地歡呼雀躍起來。

子夜過後,聽過辭舊迎新的爆竹聲後,芳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不由想起了一首小詩:

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

幾次細思量,情願相思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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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1 11:36
八十三、小鎮風情

大年初一的早上。 吃過飯沒多久,林徵宇就發現小妹在屋裡開始坐立不安了。

一會兒看看手上的表,一會兒瞧瞧牆上的鐘,一會兒跑到門口瞄一下,一會兒跑上樓頂天台望一下。

林徵宇暗自搖頭:看來,那個梁嘉輝就是小妹的真命天子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終於,芳華在天台上看見街道的一頭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不疾不徐,氣度從容,身姿、步態、氣質,明顯和周圍喧鬧擁擠的人群不一樣。

太不一樣了! 芳華一眼就能從人群中把他認出來。

叮叮咚咚,林家的樓板一通亂響,就見到芳華疾奔下樓,衝出了門。

擠過熙熙攘攘的人叢,芳華看見嘉輝一直偏頭看著街旁的門牌號。 自己人都快到他跟前了,他都還沒發現。

難道說自己真的很矮嗎? 芳華不禁有點怨念。

終於,芳華走到他的側面,大喊了一聲:“梁嘉輝!”

嘉輝迅速轉過頭來,目光中毫不掩飾驚喜,上前一步,雙手抓住芳華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番。 不禁開心地笑了:“穿成這樣,我都認不出來了!”

芳華有個表姐是裁縫,特意給她做了一件粉紅緞子的中式棉襖過年穿。 早上,堂姐又幫芳華變了一下髮型:額頭一溜細密的劉海,披肩髮梳成兩根麻花辮,留著長長的辮尾,還扎上粉紅色的緞帶。 看上去有點喜慶,又有幾分民國時期女學生的味道。

芳華不自在地用手指絞著胸前的辮尾,問:“過年不都這麼穿嗎?是不是有點土啊?”

嘉輝雙手滑下來,握住芳華的雙手:“沒有啊,我覺得挺好!”。

然後又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很漂亮。”

溫柔的聲音像一陣春風,讓芳華心裡的小花朵都開放了。

若是別人這麼說,芳華會禮貌地說聲謝謝。 可這不是別人啊! 是嘉輝說的。 芳華雖然滿心歡喜,卻又不想讓嘉輝看出來,趕緊轉過身,右手拉著嘉輝的手說:“嗯——,那什麼,去家裡坐吧!”

嘉輝跟上,卻和她換了一下位置,走在芳華的左側,不時還用右手扶著芳華肩膀,讓她避開前後穿行的路人。

在擁擠的人叢中,感受著身邊人恰到好處的護持,芳華的嘴角翹起,側頭對嘉輝說:“餵,我還沒那麼嬌貴!”

嘉輝笑了笑,手臂緊了一下。 突然將芳華按在懷裡,在她耳邊說了聲“我知道”,然後才鬆開右臂,轉而抓住芳華的左手,繼續往前走。

芳華心裡嘀咕:什麼嘛,老是搞突然襲擊! 這個梁嘉輝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算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不和他一般見識!

兩人到了芳華二伯家中,各色親友對這突然上門的“大學同學”都是熱情招呼,細細打量,暗暗評估。

幾個沒出嫁的姐姐,還把芳華拉到一邊,對她說:“么妹兒,你男朋友硬是要得,和你簡直天生一對哦!”弄得芳華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

好客的林家人硬是要嘉輝留下來住幾天,嘉輝只得給爺爺打了個電話後,就在林家住下了。 這下可好,口口相傳,各處的林家親友團又紛紛趕來。 跟看“上門女婿”似的,好好相看了一回。

不久,從老家人的電話中,林志輝才最後一個得知,自己有“女婿”了,弄得他哭笑不得。 在急忙解釋澄清的同時,他也暗暗納罕:這兩孩子還挺有緣分的嘛,老家竟然離的這麼近。 原來,嘉輝這孩子是在夾江木城鎮長大的,不錯,不錯!

嘉輝住了三天,實在有點經受不起林家人的熱情了,就問芳華願不願意去木城鎮他爺爺家玩幾天。

這幾天,芳華都沒什麼和嘉輝單獨相處的機會,這林氏大家族的人天天都有人陪著她們,芳華自己也想出去透透氣了。

於是,她說服了老哥,一起打電話跟老爸請示。 林志輝本來還不同意,但經不住孫玉敏的大力支持,還有林徵宇也保證會跟小妹一起去、並照顧好小妹的,最後老林也只好棄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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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木城鎮,踏上鎮口的水碼頭。 好一個依山傍水、古樸寧靜的小鎮。

鎮子不大,一條小街就可以走到頭。 碼頭旁邊有株古老的黃桷樹,樹冠亭亭如傘蓋。 碼頭上來有堵牆,上面有幾個紅色大字很是醒目:

“關門熄灶,相互關照。”

這兩句話,和大多數農村的牆上刷的都是計劃生育的標語很是不同,芳華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嘉輝解釋說:“我們這裡都是木製的房子,防火很重要。”

原來。 這裡的每家每戶、每個四合院都是全木製結構的穿鬥房。 就和西南少數民族地區的吊腳樓差不多,沒有大樑,用柱與穿枋撐起屋頂,全部連接處用榫頭穿卯眼,甚至沒有一根鐵釘、一件鐵鉤。

這樣的屋子結構小,單個而獨立,但是結合在一起又很緊密,很牢固輕巧。 還有一個很大的優點,就是抗震,只要有一個地方不倒,其他的地方都不會倒。

但是這樣家家戶戶緊密串聯起來的古鎮,任何一處失火,就會波及全鎮,甚至是滅頂之災。 所以,木城的男女老少因為要共同防火,一向非常團結。

嘉輝還給芳華和林徵宇講起了木城鎮的由來。

老人們相傳,在明末清初時,天下大亂,張獻忠在四川自立為王,但他卻是個殺人魔王,瘋狂地屠殺四川百姓。 據說,兩千年來一向富庶繁華的成都,因為人被殺光了。 城內都有老虎、麋鹿出沒,成了“原始森林”。 所以十多年後,清朝政府才不得不發動“湖廣填四川”,以補充四川人口,讓這裡休養生息。

聽到這兒,芳華打斷了嘉輝的敘述:“這個張獻忠屠四川的事情,我也聽說過,不見得全是真的。他的確算是個無惡不作的惡魔,但也可能有很大一部分罪行不是他做的,而是清軍把屠殺四川人的罪名栽贓到了他身上。”

嘉輝一愣,摸摸鼻子說:“這我就不知道了。老人們都這麼說的。歷史書上又沒有提過。”

林徵宇也忍不住插話:“我也覺得,小妹說的對。四川人一貫有英勇抗暴的傳統。蒙古人的鐵蹄征服了歐亞大陸,但就是打合川釣魚城打不下來,還折損了個皇帝。如果四川人真讓張獻忠殺光了,清軍也不用花十幾年才入川吧?真相就是,清軍打四川時也蒙受了重大損失,以他們能做出'嘉定十日' '揚州三屠'的野蠻本性,血洗四川也毫不奇怪了!但是後來,清朝政府為了收攏民心,就把罪名順勢都推給了張獻忠,反正張獻忠也確實是殺人如麻。再加上後來移民過來的湖廣人,不清楚情況,就這麼把清軍的污衊代代相傳下來了!”

嘉輝無奈地看著兩人:這兩兄妹,可真是挺像的,說話總是一套一套的,還讓人無法辯駁呢。 他可不知這兩人在家就是經常互相辯論不休的。

嘉輝清清嗓子說:“我也就是講個民間傳說,不用那麼認真吧!”

芳華比了個“請”的手勢:“繼續,繼續!”

嘉輝這才接著說下去。

當時,木城鎮還叫南安。 據說,當張獻忠的部隊殺到青衣江邊的時候,發現南安百姓築木圍城、森嚴壁壘、隔江對恃! 全鎮雖然只有兩千餘人,但是大家同仇敵愾、眾志成城! 張獻忠的部隊空有兩萬餘人,圍城數月,卻不得入城,最後只得匆匆撤兵。 從此,南安改稱木城,就是紀念這段英雄的歷史。

林徵宇聽到這兒,也不由說:“木城人真是好樣的!”

三人一邊說著閒話,一邊隨著小街上的人流,往嘉輝爺爺家走去。 正逢集市,周圍的鄉民來這裡買東西的人挺多的。 而在街兩邊擺攤的很多住家,都在不斷地跟嘉輝打招呼:“嘉輝啊!帶同學來家耍啊!”

芳華暗想:看來這鎮子太小,人人都認識啊。 這倒有點像自己長大的老點,地方閉塞、人口稀少,鄰里之間雞犬相聞。 別人家的孩子也如自家的孩子一樣,從小看著長大,自然很是親切。

林徵宇正在旁邊看一家賣木雕的攤子。 他看中了一個打拳的木雕和尚,正要掏錢買下。 一摸屁股後面的褲兜,錢包不見了。

林徵宇剛剛說了聲“啊?!我錢包怎麼不見了!”,擺攤的老闆立刻直起腰高喊起來:“有賊娃子!抓賊娃子!”

然後附近的人也都跟著喊起來:“抓賊娃子!”

很快,整條街上的人都喊起來了,如平地裡一聲驚雷,震耳欲聾。

芳華和林徵宇先是被喊聲嚇了一跳,然後又看到不遠處有個人影慌慌張張地正要奪路而逃。

林徵宇恍然大悟:“小偷!”立刻如離弦之箭向那人追去。

嘉輝也拉著芳華跟著追過去,但嘴裡卻喊著:“別急,他跑不了!”

果然,不等那小偷跑出十幾步,前後左右都有人包圍了上去,幾下就把那人當場製服了。

林徵宇也很快趕到,接過好心人從小偷身上繳來的錢包,裡面的錢一點沒少,不由對周圍的人連聲感謝。

嘉輝也過來和鄉親們道謝,其中一個人可能是他的本家,說道:“小輝,這事兒不用你管了。我把這賊娃子帶到派出所去。敢偷我們老梁家客人的錢包,看我不好好扒他一層皮。”

說著,就抓起那小偷要走,想了想回頭又說:“你可得跟客人說清楚,這可不是我們木城的人。我們木城是沒得賊娃子的!”

“嗯,曉得了!”嘉輝答應著,回頭跟林徵宇和芳華解釋:木城的民風淳樸,數百年來就沒有出過一個本地的小偷和劫匪,剛才這人一定是春節期間從外地流竄過來的。

不過敢在木城偷東西,也算他倒霉。 因為木城人一聽到抓小偷,那就會千人空巷、齊聲高喊抓賊! 這喊聲往往比警報器還恐怖,很多外地小偷都是被這震天動地的吶喊嚇軟了腿,然後才被抓住的。

見慣了後世媒體常常報導的劫匪行凶、小偷作案時,周圍人群毫無作為之怪現象,芳華更加佩服這木城鎮人守望相助、疾惡如仇的淳樸民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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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輝帶著兄妹二人,來到了鎮子街尾處的一家門前。 他上前推開了虛掩的木門,將兩人讓了進去。

小小的四合院,青石板的地面,有些許苔痕。 中間天井處,還用石塊圍起一處小花壇。 四周的木廊柱、木板牆、木質雕花窗,看上去古舊而簡樸。

正屋裡走出一位老大爺,看上去有七十多歲,個子高瘦,頭髮花白,雖然皺紋滿面了,但濃眉大眼,紅光滿面,仍然很精神。

老人笑呵呵地看著客人,嘉輝忙說:“這是我爺爺。”

芳華和林徵宇都趕緊上去行禮:“梁爺爺,新年好!”老人笑呵呵地把他們讓進屋,端出各種好吃的讓他們倆品嚐,還一人給了一個紅包。

芳華對梁爺爺一見之下就倍感親切,彷彿在哪裡見過一樣。 也許是自己從小缺少祖輩親情吧,很快就對梁爺爺親近起來。

她偷偷地拉著嘉輝說:“你和爺爺長得不是很像啊!”

嘉輝點點頭:“我像我奶奶一些。”

“那奶奶她?”

“五年前去世了。”

嘉輝又跟她說起,解放前梁家也頗有點家財,但是太爺爺是個大煙鬼,很快在敗光了家產後,吃煙土自殺了。 他死後,梁爺爺以弱冠之齡撐起了整個家業,並將三個幼弟都撫養成人,特別是四弟最有出息,考上了省城的大學,就一直在省城工作了。 梁家因孝悌傳家,在本鎮很有威望。

後來家境好轉了,其他兄弟子侄都陸續搬到縣城、省城等地生活,只有梁爺爺還守著祖宅,和梁奶奶相依為命。

芳華有點想問嘉輝,他爸爸又是怎麼回事。 姚阿姨說他是離婚後,就去了外地,難道他不回來看自己的父母和兒子嗎? 但是,想想自己問這些也不合適,就忍住了。

芳華和林徵宇在梁家住了幾天,雖然小鎮是很小,但是夾江附近的山山水水還是頗有可觀之處。

一條青衣江,從洪雅流到這裡,兩岸是同樣的秀麗風光。

芳華心想:咦,這不成了“我住江之頭,君住江之尾”“共飲一江水”啥的嗎? 不過那句“日日思君不見君”可不好,還是算了。

經嘉輝介紹,芳華才知道這青衣江就是李白詩句“峨眉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中的平羌江。

呵呵,老杜只是在窗口望了一望的西嶺雪山,都勾得芳華要去登臨,何況這詩仙曾買舟漂流而下的青衣江呢,自然是要沿江遊覽一番。

沿江而下沒多遠就是著名的千佛岩。 這裡兩山對峙,碧水中流,峭壁凌雲,雄奇險秀,既是夾江縣名稱的由來,又自古有青衣江風景絕佳處之稱。

在江左岸的峭壁上,排列著2400多尊摩崖佛像,故稱千佛岩。 這些佛像開鑿於隋朝,興盛於唐代,很多佛像都有些破損了,但是反正芳華也不懂雕塑藝術和宗教,近前看也就是看個熱鬧。

雖然這個千佛岩規模不大,不像龍門石窟、雲岡石窟那樣動輒幾萬佛像,但是遠遠看去,佛像佛龕遍布山岩,既密密麻麻,又不失錯落有致,也是頗為壯觀的。

這不禁讓芳華感慨信仰的力量,讓那些僧侶們可以為了信仰,發動民眾做出如許壯舉。 比如樂山大佛,亦是如此。 倒是給後人留下了一處處遊覽感懷的名勝古蹟。

嘉輝還帶二人去了夾江的碧雲山、天仙關、紫府洞、馬村等名勝遊玩。

芳華才知道,原來夾江的竹紙很出名,張大千認為不亞於安徽的宣紙。 抗戰時,張大千就在馬村住了兩年多,還和工匠一起研製新紙,這就是後世出名的“大千書畫紙”。

雖然不懂造紙,但是吃著張大千當年都讚不絕口的“馬村藿香魚頭”,聽著嘉輝娓娓道來夾江的各種掌故傳說,芳華不禁感嘆:“夾江真是山川俊美,鐘靈毓秀啊!”

嘉輝笑著說:“你們洪雅也不錯啊!”

芳華不禁汗顏,自己前世就像無根的飄萍,對自己的祖籍家鄉一點都不了解,不然也可以和嘉輝說道說道呢。

大家在馬村水庫劃了船後,回返木城鎮。 到達鎮上,已經是夜色黃昏,華燈初上了。

“吱扭”一聲,嘉輝剛剛推開木製門板,還沒進去,就听到正屋里傳出一陣爽朗的哈哈大笑聲。 他愣了一下,轉頭猶豫著對芳華說:“一會兒,你別太吃驚。”

芳華還沒明白他什麼意思呢,就見一個老頭兒從正屋中走出來,梁爺爺跟在後面。

老頭兒笑瞇瞇地說:“小輝回來了啊!”

看清老頭兒的面容,芳華一下子愣住了。

那老頭兒又呵呵笑著對芳華說道:“小姑娘,又見面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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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這老頭兒是誰? 有沒有人早就猜到了,或者早就懷疑了呢? 】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1 11:36
八十四、剖心

眼前這個老頭兒的突然出現。 讓芳華的大腦一下子當機。

她來不及打招呼,轉頭疑惑地看著嘉輝。

嘉輝摸摸鼻子說:“這是我四爺爺。”

芳華再看看面前老頭兒笑瞇瞇的,一副等著自己叫人的樣子,也就機械地喊了一聲:“四爺爺好!”

旁邊不明真相的群眾林徵宇也跟著問了一聲好。

這四爺爺彷彿感到很有趣的樣子似的,上下打量了芳華幾眼,才說:“好!好!”

梁爺爺在後面招呼:“快進屋來啊,別在門口站著啊!”

芳華跟著進屋坐下,梁爺爺還在噓寒問暖,問她們出去玩得怎麼樣,吃過晚飯沒有。

芳華有點心不在焉地答著話,眼睛卻一直不停在地梁家老少三人之間逡巡。

其實自己也在嘉輝家裡見過四爺爺的照片,可那是十幾年前,嘉輝都還是個小嬰兒。 四爺爺本人和那張老照片上的變化挺大,不過還是和現在的梁爺爺有三四分相似。 兩人站在一起,就更明顯了。

難怪自己一見梁爺爺就覺得在哪裡見過呢! 只不過,梁爺爺老得多、也要瘦一些,氣質上也比四爺爺更淳樸、更像個鄉下老人。 所以,自己才完全沒將這兩人聯繫在一起。

唉,怎麼那麼笨呢?

其實,回想起來真是有好多的蛛絲馬跡啊!

梁嘉輝為什麼很輕鬆地借到病理科的鑰匙? 一個和病理科大主任沒有交道的學生,又怎麼會知道主任出國的消息? 梁主任那天為何在下班後出現在教學區而不是工作區? 堂堂病理科大主任又怎麼會對自己那麼感興趣、怎麼一下子叫得出自己名字、怎麼會無緣無故就說要收自己做小徒弟?

無非是因為。 他早就听某人說起過自己,看在自家侄孫份上而另眼相看罷了。

虧自己還以為,主任真的喜歡自己。 芳華想到這兒,不由狠狠地瞪了嘉輝一眼。

哼! 很會保守秘密嘛,連我都不告訴! 雖然我明白你這是低調,不想學校的老師同學們另眼相看;雖然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瞞我的,畢竟不是親爺爺,也沒必要交待;雖然我能理解,如果換了我是你,也會這麼做……

但是,還是不能就這麼輕饒了你!

芳華收拾起驚訝的表情,貌似正常地和爺爺們交談起來。

原來,嘉輝的四爺爺,也就是梁光明主任,是春節前剛從國外回來的,在但是要在學校和醫院處理一堆積壓的事務。 直到這兩天,才抽出空來,回老家看看老哥哥。

由於回來得突然,嘉輝也沒有提前得到通知,自然來不及和芳華通氣了。 所以,才讓芳華大吃了一驚!

芳華很快就和梁主任談笑殷殷,交流起自己看小說後的心得了。 兩人從阿瑟?黑利談到西德尼?謝爾頓,從通俗小說談到世界名著,從國內的傷痕文學談到紀實文學,那真是暢所欲言、相見恨晚啊!

嘉輝看著芳華雖然笑得很坦蕩、談得很投入,但目光卻將自己視若無睹的樣子,心裡知道這丫頭心裡有氣了。

果然。 當梁爺爺說她們今天出去玩得太累了,讓她們早點休息,嘉輝送芳華回她住的東廂房時,芳華只顧揚著頭在前面走路,根本不搭理嘉輝在後面的招呼。

嘉輝正要跟著芳華進屋細說,芳華卻轉身做出要關門的樣子。

嘉輝只好用手擋住門板,一腳抵住門檻,急急地說:“我不是故意的。”

芳華仍然伸手要推他出去,推了兩下,沒推動,氣得上了雙手:“出去呀!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嘉輝見她真急了,連忙邊退出來,邊扶著她雙手,怕她摔了:“好,好,我出來,你別急!”

芳華抽回手,砰地把門一關。

嘉輝無奈地摸摸鼻子:“芳華,你莫慪氣,好好休息!我……,算了。明天再說!”

他哪知道,門內的芳華用手緊捂著嘴,才沒笑出聲來。

等聽到嘉輝離去的腳步聲,芳華往床上一倒,拉過被子蓋臉上,獨自笑了半天。

讓你騙我! 我也騙騙你!

話說回來,其實他也沒騙我什麼啊! 只是什麼都沒說、隱瞞不報罷了!

不過呢,一定要讓他知道,對我是不能有所隱瞞的!

否則,芳華會很生氣! 後果會很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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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對老妹脾氣很熟悉的林徵宇也看出來,小妹今天是打定主意要修理修理小梁了。

芳華今天對誰都笑臉相迎,唯獨對嘉輝冷若冰霜。 任憑嘉輝如何陪小心,獻殷勤,芳華都只有幾個單音節“嗯”“啊”“哦”應付。

那還是在兩位老人面前,芳華總算給了嘉輝一分面子。 要是嘉輝想單獨和她說點什麼,立刻就給他甩臉子。

看著碰得滿頭包的小梁,林徵宇頓感同病相憐。 以前,自己可是沒少受小妹這些招數的荼毒。 於是,他起了俠義之心,要助小梁一臂之力。

正好閒聊中知道兩位老人都喜歡下兩手圍棋,而林徵宇是個對任何競技項目都有興趣的人,包括圍棋,還是圍棋業餘初段,於是他主動提出陪老人們下棋,就不出去玩了,目的當然是給嘉輝和小妹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早就看出兩小在鬧彆扭、但不明所以的梁爺爺,和猜到了一兩分原因的梁主任,都欣然同意。 推著嘉輝和芳華出門去。

本來也只是做表面文章的芳華,在長輩面前,自然就半推半就地跟著嘉輝出去,往鎮外的鄉野間溜達。

川西壩子真是風水寶地啊! 這裡的土地,隨便栽點什麼就能成活,不愧是“水旱從人、不知饑饉”的天府之國!

不過,這裡的人們依然是勤勞的。 即使是冬天,農民們也將田地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分門別類地栽種著蔬菜、麥苗、油菜等農作物。 整整齊齊,看不見一塊閒置的黃土。

其實過了春節,也可算是春天了。

這不,田野間到處可見青青的麥苗,還有或者零星開放、或者散在成片的黃黃的油菜花。 它們層層疊疊地,順著山勢蜿蜒伸延,構成了一幅立體的綠色織錦。

風吹來,帶著油菜花那淡淡的清香,沒有寒風的凜冽,只有春風的駘蕩。

芳華情不自禁地說:“再過一個月,這裡的油菜花全開了,那該多美啊!”

嘉輝微笑地低頭看她:“不生氣啦?”

嗯? 都忘了我還在“裝”生氣這事呢!

芳華急忙又把臉一板:“誰說的!”

可是在美麗的田間小徑上,似乎想維持生氣的樣子也很難。 所以,儘管她扭過頭,但是緊抿雙唇而翹起的嘴角。 還是洩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嘉輝放下了大半的心,拉起芳華的手說:“那我跟你道歉!”

芳華繼續繃著:“道什麼歉?”

“我不該隱瞞不報主任是我四爺爺的事!”

聽他這麼一說,芳華本來就沒怎么生的氣更是徹底沒有了!

芳華放他一馬:“好啦,算啦,本來也沒誰見人就報上祖宗十八代的!不過,既然那天我遇見了,你也該吱一聲啊!害的我蒙在鼓裡,真以為大主任挺喜歡我呢!”

嘉輝握緊芳華的手說:“那天本來也想說的,但看你在專心看片,我想想又覺得沒必要說了。不過,四爺爺喜歡你是真的啊!他是真想要收你當研究生的!”

芳華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嘿嘿。我說我還是有點小魅力的嘛!”

嘉輝看著芳華耍寶的樣子,忍不住去刮她的鼻子:“豈止一點!”

芳華驚呼著摀住鼻子,也伸手去刮嘉輝的鼻子:“梁嘉輝,我警告你!我的鼻子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再隨便刮,我要你好看!”

嘉輝拉下她的手,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你想怎麼著,都隨你!”

這話裡似乎有著某種承諾的意味。

這擁抱雖然隔著厚厚的衣物,依然溫暖得讓人軟弱。

芳華一愣,又掙扎著脫身,嘴裡囁嚅著:“別,別這樣!”

嘉輝一笑,只是拉著芳華的手,兩人繼續在田埂上漫步。

他們爬上一個緩坡,並肩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欣賞起周圍的風光。 那如棋盤般的田野、如玉帶般縱橫交錯的河渠溪流,青青麥苗、金黃菜花點綴其間,畫圖難足。

嘉輝緩緩地說;“想知道我爸的事嗎?”

芳華有點驚訝地轉頭看著他:“可以嗎?”

嘉輝點頭:“今天,我想跟你說說他。”

“在我爸之上,我還有兩個姑姑,現在都在縣城呢。爺爺是老來得子,也就是我爸,對他一直希望很大,還給他取名叫梁思賢。可是後來,爺爺常說他配不上這個名字,我也這麼覺得。

不過從小學到大學,他的成績一直很優秀,爺爺說這一點我和他很像。 他和我媽是夾江中學的同學,直到在成都上大學後戀愛結婚,有十多年的感情吧! 可是沒想到在我出生後一年多,他就在外面有了人。 我媽知道後就要離婚,他自然是同意了。

爺爺從鄉下趕來,勸他看在多年同學情、夫妻情,還有年幼的兒子份上,不要拆散這個家。 可是,他還是一意孤行。 爺爺生氣了,跑到他們廠子,要求廠領導開除他的公職。 這當然不可能了。 但廠裡還是將他調到外省一個對口單位去了。

爺爺見他始終不回頭,就和他斷絕了關係,但還一直把我媽當兒媳待。 爺爺說,自己一輩子仁義,卻養出這麼個拋妻棄子的不孝子。 這樣的兒子不認也罷。 ”

芳華聽到這兒,不由握住嘉輝的手問:“那他真的再沒回來過?”

嘉輝搖搖頭:“沒有吧!至少他沒來找過我和我媽。如果他回來看爺爺的話,以他老人家的脾氣,是不會認他的!”

芳華自己從小是被家人呵護著長大,實在難以想像一個沒有父親的小孩是怎樣在旁人的眼光中成長的。 畢竟十幾年前,離婚而產生的單親家庭還是很少見的。

她緊握著嘉輝的手說:“那你恨你爸嗎?”

嘉輝苦笑:“我對他完全沒有印象,他走的時候我才兩歲。要說恨,小時候在木城我被別的孩子取笑的時候,我是恨過他,因為他是木城的恥辱,是我的恥辱。

可後來大了一些後,我就想通了。 我小時候恨他,其實是因為我內心深處還需要一個父親,所以才會恨他不履行父親的責任。

但現在,我已經變得強大了,我說的是心靈的強大,早已不需要所謂'父親'的引路。 我不需要他,也就不在意他,自然也就不恨他。 ”

難怪嘉輝少年老成,原來都是拜他的父親所賜。 哦,嘉輝這可憐的孩子!

芳華看向嘉輝的目光不覺中充滿了憐惜。

嘉輝感覺到了,微笑著反握住芳華的手說:“我說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世上是有像我親生父親那樣會變心和不負責任的男人。但是也正因為他,才讓我從小就知道,一個男人不該讓女人傷心。我雖然身上流著那個人的血,但我是絕不會和他一樣的。我只想要你信我。 ”

芳華有點局促:“我沒有不信啊!”

嘉輝凝視芳華的眼睛,說:“我知道你還不信。沒關係,我會慢慢讓你相信。不過,以後你最好還是少看點亦舒的書吧。”

“啊?!”芳華一愣。

嘉輝笑了笑:“我在你家住的那個月,早就看見你書架上的言情類小說只有她一個人的。當時我就翻了幾本,後來又看過幾本。我想你受她的影響太深了。”

芳華有點暈,這人怎麼這樣啊? 一點不正大光明。 她辯解道:“我只是欣賞她寫的小說罷了,這沒什麼吧?”

嘉輝搖頭:“我看過幾本,覺得她的文筆雖然還可以,但情節大同小異,不至於讓你要買二十多本來欣賞吧?我看到你在書上反复畫線的句子,都有點獨善其身的傾向。什麼'女人的歸宿便是健康與才幹'、'一個人終究可以信賴的,不過是她自己'、'我要什麼歸宿?我就是我的歸宿'……”

芳華很尷尬:“啊?你怎麼記這麼清楚?”

嘉輝一揚眉:“你不是常說,我是複印機的記性嗎?”

芳華語塞:我怎麼把這茬儿給忘了,不過你也別把那記性用來記言情小說啊!

嘉輝看她不說話,又“語重心長”地說:“芳華,亦舒說的那些話雖然沒錯,但是太灰色了,不適合你。那樣的話是歷經滄桑的人才說的出來的,如果我媽喜歡看這種書,我不奇怪。可你不應該啊!看看你爸**例子,他們不是挺好的嗎?怎麼他們就不能讓你相信愛情和婚姻是可以天長地久的呢?”

芳華沉默:我曾經就是信了他們的例子,以為做到天長地久並不難,可是現實卻告訴我,那是很難的。 沒有一個好的對手,是無法下出一盤精彩的棋局。

她抬頭看著嘉輝,心想:他可能是個好的對手嗎?

想到剛剛嘉輝絮絮叨叨的話,她又不由翹起了嘴角:真是囉嗦,要是和他做對手,那還不被他囉嗦死。

嘉輝見芳華微笑不語,還以為她被自己說動了,也就不說了。

梁嘉輝同學本來也不是多話的人,但自從遇到林芳華這個命中的剋星,就是忍不住有很多話要囉嗦給她聽。 連他自己都詫異,難道這是把十幾年積攢的說話癮都發洩出來嗎?

又是一陣早春的清風吹過,嘉輝問芳華:“冷嗎?回去嗎?”

芳華指了指滿山野的青青麥苗、黃黃菜花說:“再看一會兒。”

嘉輝“嗯”了一聲,伸出右臂將芳華攬在懷中。 這次芳華沒有掙扎,不但頭歪過去靠在嘉輝肩膀上,還伸出雙手環抱嘉輝的腰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一點。

這一難得的主動讓嘉輝都有一點受寵若驚了,但他也只是再將芳華摟緊一點,沒有更多的動作了。 因為他怕自己進一步的動作,會讓芳華好不容易放鬆一點的心防又關上了。

芳華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由心裡有點酸澀:

這麼好的人,誰家姑娘有福“娶”了去啊?

且讓我先受用一回吧!

********************

【關於本章標題,本來開始想的是“麥苗青、菜花黃”,寫完上傳時又換了“剖心”這麼驚悚的題目。 嘎嘎! 晚風真是墮落了!

還有那章“鶴舞沙洲冷”,我一開始腦海裡揮之不去的是“鶴舞白沙、我心飛翔”,狂汗不已!

標題無能啊! 淚奔ing】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1 11:37
正文八十五、“福爾摩斯”斷案

八十五、“福爾摩斯”斷案

寒假畢竟短暫,沒幾天就要開學了。 林徵宇還想提前返校,準備開始找工作了。

芳華問哥哥到底是怎麼打算的,他說想試試看能不能進體委、或者找個公司幹也行,體育教師是不想當的了。 看來是實習時,當孩子王當怕了。

等他們回到成都,林徵宇很快去找了許錦林叔叔。 許叔叔交遊很廣,而且他的公司發展勢頭也很好,他滿口答應著,說先幫老大活動活動體委的事,不行的話就進他公司給他幫忙。 看來,芳華大哥的工作基本沒什麼問題了。

開學幾週後,和標準化病人的練習階段就結束了。 進行了一次問診和查體的全程考試,六個班的成績都很不錯,標準化病人“老師”們認為這些學生已經學會了基本診斷技術。

接著,就輪到朱老總來訓練大家的診斷思維了,用醫學術語來說就是“診斷和鑑別診斷”。 當醫生接觸一個病人後,經過問診、查體以及一些輔助檢查,就得到了很多關於這個病人的信息。 醫生要分析這些信息,而判斷出該病人究竟得了什麼病,就是診斷;同時還要排除一些其它疾病的可能,就是鑑別診斷。

每次訓練課。 朱老總都是給大家一個病例,讓大家討論出結果,然後她評點。

芳華覺得她給的這些病例都太典型了,讓人一眼就能判斷出來,沒有挑戰性。 當然她也知道朱老總這樣做,只是為了訓練大家養成正確的思維方式,不是真的要考這些學生診斷的水平。 畢竟他們這才剛剛開始學習《內科》《外科》的臨床課程,大部分疾病都不熟悉呢。

終於,朱老總開始分配大家到病房見習了,按小組進入不同的內科病房,然後和真正的病人進行交流,做診斷的練習。

內科雖然是分了呼吸、消化、心血管、腎臟、內分泌等科室,但每個科室裡都有病因不明確、待查的病人。 這些人就是朱老總讓大家去見習的對象。

芳華和嘉輝小組分配到了風濕科,當她們拿到指定病人的病歷夾時,就嚇了一跳,很厚啊。

打開一看,嗬! 住院都35天了,診斷還是:發熱待查。

這真是太少見了。 像川醫這樣的大醫院,的確是經常收治些稀奇古怪、診斷不明的怪病。 但以這裡匯集的,可以說是西南片區最好的檢查設備、最高水平的專家教授,大部分病都應該不超過2週就能診斷出來啊! 發熱,作為臨床最常見的症狀,一般也不是很難診斷啊!

帶著疑問,芳華她們粗粗瀏覽了一下病歷記錄。

該病人,男性,32歲,不明原因發燒4個月。 體溫可達39~40℃,反復發作,伴有食慾下降,消瘦。 多方檢查不能確診,來到川醫後的檢查也只是發現病人有貧血、血白細胞增多、血沉加快,但都不太嚴重。

就這麼一看,還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很不合乎邏輯啊! 這個病人檢查的結果,完全不具特異性。

芳華不由對這個病例產生濃厚的興趣,她跟著小組其他成員進入病人所在的病房。

一進房間,大家都不由微微皺起鼻子。 房間裡有股怪怪的臭味。 但是受過美方標準化診斷訓練的學生們,都沒有流露出嫌惡的表情。

不過,陪床的家屬大概也看出來,忙說:“哎呀,外面的公共廁所堵了,這幾天到處都是一股怪味!”說著還趕緊去開窗戶透氣。

芳華忙跟上幫忙,嘴裡還說著:“大姐,打擾了。我們是醫學院的見習醫生,來這兒是想再問一問這位大哥的情況。您看方不方便?”

“沒得事,沒得事!儘管問就是羅!”

倒是躺在床上的男病人,有氣無力哼哼了幾句:“天天都問來問去的。都一個月了還沒查出來是什麼病!煩都煩死羅!”

芳華知道像他這樣的疑難雜症,一定是實習、住院、主治、主任等各級醫師都要輪番問診查體,還有大內科的專家也都來查過好幾次,更別說這些一來一大堆的見習生了。 再加上被折騰這麼久還查不出是什麼病,脾氣再好的人也受不了啊。

在場的學生看病人不配合都有點面面相覷。

芳華微笑著對走回床旁的家屬說:“大姐,我聽您說話的口音,像是南充人啊?”

本來因為丈夫的不高興也有點尷尬的家屬忙說:“對頭,對頭!”

芳華把王菊拉過來:“我這同學也是南充的,你們可是老鄉哦!”

那位大姐倒是很高興地說:“真的啊?”,就連本來埋著頭的病人也不由抬頭打量起王菊來。

王菊也很機靈,趕緊用家鄉話和他們打招呼套起近乎來。 這局面才算是打開了。

後面的問診查體都是王菊主導,其他同學偶爾有些補充提問。

芳華站在後面靜靜地聽著。 這標準化病人的訓練真是不錯,一個個稚嫩的大三學生,初進病房,和病人打交道都能做得不慌不忙、頭頭是道的。 真是讓外行人看不出和高年資醫生的區別。

芳華覺得也沒什麼補充,大家都問的不錯,完全按照教程來的。

查體的過程也只是王菊一個人做了一些簡單檢查。 芳華想,要是自己這些人能查出那些大專家們都沒查出來的體徵,才是咄咄怪事呢。

問診查體結束,大家走出病室,發現自己也沒有獲得更多的信息,還是不能明確病因。

最後,大家照著病歷記錄上的各級醫師查房記錄,摘抄了一些診斷和鑑別診斷,就拿回去和朱老總交差了。 朱老總知道這是個全院的疑難病,也就沒說什麼,算芳華小組通過了。

可是,芳華心裡始終放不下這個病例。 因為真的是太奇怪了。 她和嘉輝一起討論了很久,當然也是不得要領。

兩人去圖書館借了大部頭的內科學專業書和診斷書來。 用了兩三天粗粗看了看相關的內容,列出了一系列可能的名單,才發現可能導致發燒的病實在太多。 他們這樣找,有點緣木求魚了。

這時候,芳華不由想起了曾經看過的美劇《豪斯醫生》。 那裡面的豪斯醫生就是個診斷高手,而他的特點就是不相信病人的話,認為病人和犯人一樣都會說謊。 他診斷病情,就和福爾摩斯偵探查案一樣,要去病人家中蒐集採樣、要調查病人說話的真偽,當然更重要的是做各種檢查。 最後,綜合所有證據,再加上他精密的分析和邏輯推理,作出正確的診斷,找到疾病這個兇手。

芳華決定也向他學習,或者說向福爾摩斯學習,要繼續實地蒐集證據,來破解這一謎案。

嘉輝聽了芳華的決定,只是笑著說:“你當福爾摩斯,我就當華生好了。”

於是當晚,他們背著書又到風濕科病房去了。 在實習醫生辦公室,卻發現這裡的實習醫生剛剛輪換了,當晚值班的是88級的那個楊放師兄。

嘉輝和他比較熟,當然過去打招呼了。 楊放得知他們是來學習的。 不由感嘆兩人太用功了!

楊放指著自己面前堆的幾本病歷說:“你們現在有時間都不好好玩,等進了臨床,就像我這樣整天被埋在病歷堆裡了,想玩都玩不成了。”

芳華在一旁繼續精研病歷,心裡卻在想:真是沒個師兄樣子,好吃懶做不干活,不可教也。

等她翻到病歷最後一頁,發現了楊放的接替記錄,原來是他接手管那個疑難病號啊!

沒辦法,她只好問楊放,那個病人的近況如何。 診斷有什麼新進展了。

楊放這才知道他們是對那個病例感興趣,不由說:“哎,那個病人啊!別提了!天天不是抽血化驗、就是抽骨髓什麼的,什麼檢查都做過了,還是找不出原因。我看那些大主任們也都沒招了,最近都不像開始那樣來得勤了。”

他又看看兩人,不由懷疑地問:“你們兩個還想查?行啊!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芳華無語,聽不出他這話是褒是貶。

嘉輝笑了笑,就拉起芳華對楊放打了聲招呼,說先去病房看病人了。 楊放點頭,也沒多理會,繼續埋頭寫病歷了。

他們兩人再次和病人做了一番交流。 今天,病人的體溫退了,精神還可以,也和兩人多聊了一會兒。

病人家屬看他們聊得不錯,就說:“你們慢慢聊,我去把換下來的衣服洗了。”

芳華立刻說:“我來幫你!”說著就去接她手中兩個盆子中的一個。

那大姐一愣:“不,不,哪用你來啊!我自己行!我自己行!”

芳華堅持著搶過盆子,大姐只好和她一起來到廁所旁邊的盥洗間,兩人邊洗邊聊。

芳華了解了一番病人的一般情況後,發現還是沒什麼特別之處。 她一邊沉思,一邊給衣物打肥皂。 忽然她看到盆子裡的一條毛巾上有少量血跡,不由奇怪地問那大姐怎麼回事。

大姐不在意地說:“我家男人是沙鼻子,經常流點鼻血啥的。今天又有點出血,我給他擦的時候沾上的!”

芳華不禁有點興趣,回到病房又仔細問了病人有關鼻出血的情況。

但病人卻說,這齣鼻血是很早就有的,在開始發燒後也沒有加重的跡象。

芳華不由又洩了氣。

她和嘉輝回到實習生辦公室,一交流,嘉輝也是沒有什麼特別發現。 楊放看著兩人的樣子不由暗自好笑。 他自己是只求把上級醫生派下來的事做完就了事的人,因為他的心思不在臨床上。

嘉輝問起楊放找工作找的怎麼樣了,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於是楊放跟他們兩個大倒了一番苦水。

原來這88級是第一屆改成5年制的醫學生,所以今年和87級六年制學生一起畢業。 可以想像,那些醫院肯定是搶著要87級而不是他們了。

而楊放本身學習成績也很馬虎,精力都用在足球和泡妞上了嘛。 所以風光一時的他現在失落了。

本來,現在還是雙軌制,就是國家分配和自主擇業並存。 學生先自己找,找不到的就由國家分配,當然一般是回原籍的。 不管怎麼說,工作還是有的。 但是學醫的,萬一被分配到偏遠的鄉鎮醫院,是很不利的。 所以,學生們都傾向於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

本來川醫的學生還是比較吃香的,但是楊放倒霉就倒霉在趕上兩個年級一起畢業,供大於求啊!

芳華在旁邊聽了半天,很不耐煩:這個楊放本來就不好好學習,臨床實習的態度也不端正,成天就想著玩,他當不成醫生才是件好事呢。

她不懷好意地說:“楊師兄,你可以去醫藥公司,當醫藥代表什麼的啊!雖然東奔西跑得挺累,但是賺錢多啊!還不用寫病歷和值班哦!”

這幹醫藥代表的多是藥學系的人,醫學院一畢業就去幹的人,這時候還真不多。 畢竟大家學了那麼多年,還是慣性地想當醫生。

楊放先是一愣,不過想了想說:“這倒也是個辦法!媽喲,真找不到好的醫院,我就去當醫藥代表好了!”

嘉輝和芳華走出病區後,問她:“你對楊師兄很沒好感啊?”

芳華聳聳肩:“沒啦,就是覺得他既然不適合幹臨床,那就最好不要去荼毒病人嘛!我也是為他好啊!一個人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做一輩子該多難受啊!”

嘉輝笑了笑:“也許他一開始不喜歡,後來又喜歡了呢?”

芳華不由想起自己的從前,黯然說:“那他的基礎一開始沒打好,後來再喜歡也晚了啊!所以喜歡什麼事,要從一開始就喜歡,喜歡到底,不放棄,才會成功!”

嘉輝清了清嗓子,看著前方說:“咳咳,我就是這樣的!”

啊? 人家說的是專業,好不好!

芳華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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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兩個人又來到圖書館,借了一堆參考書,攤在大書桌上,共同研究起來。 翻來查去半天,仍然沒有頭緒。

看累了的芳華往桌上的書堆裡一趴,很沒形像地說:“天啊,不行了!到底是什麼怪病啊!”

嘉輝笑了笑,伸手幫她把披到臉上的幾縷長發理到耳後,然後說:“別急啊!”

芳華一動不動,過一會兒才說:“你說,我們是不是太心黑了!妄想查出那麼多教授們都沒查出的病!”

嘉輝想了想說:“教授也是人,不是神啊!也許他們也忽略了什麼呢!其實,這個病人的情況,我看那些教授還沒有我們了解呢?”

芳華想:也是,那些教授主任們畢竟不可能像兩人這樣,天天和病人混在一起。 可是這樣也沒用啊! 不還是沒發現問題嗎?

過了一會兒,嘉輝說道:“有件事,我一直有點奇怪。開始還不覺得,最近幾天越來越奇怪了。”

“哦?什麼事?”

“就是病人房裡的味道啊,太怪了!而且這幾天還越來越臭了!那個大姐說是廁所的味兒,我怎麼覺得不對頭啊!”

芳華猛地直起身子,一拍桌子:“對啊!那根本就不是廁所的味兒。現在我也想起來了,我在廁所的外面幫她洗衣服時,就覺得味道小的多,根本沒有房間裡的味道大。”

嘉輝跟著說:“是吧?開始我們都覺得整個走廊和房間都有那股味兒,也就沒在意!可是這幾次,我覺得明顯是越靠近病人,味道越大啊!”

芳華站起來說:“走,去病房看看!”

兩人來到病房的時候,病人正在用衛生紙擤鼻涕。 芳華趕忙要過衛生紙查看,就是一般的膿鼻涕,帶了一點血絲。 可是奇臭無比! 臭得芳華差點要嘔了。

她和嘉輝再問了病人流鼻涕外還有什麼症狀,病人搖頭,還說鼻涕也拿去化驗過,就是普通的細菌。

芳華看了看病人的鼻子,知道自己沒辦法檢查了。 她和嘉輝找到楊放,讓他開一張請耳鼻喉醫生會診的單子,畢竟這是他主管的病人。

楊放想了想,這也不是大事,病房裡有病人流鼻血止不住的時候,也經常找他們來幫忙的,就開了單子。

芳華和嘉輝沒等護士送,自己陪著病人去了趟門診,拿著單子直接去診室找了位醫生看。 沒想到剛好碰上一位有經驗的副主任醫師,他檢查了病人的鼻腔後,說有問題,當即取了塊活檢組織。

芳華和嘉輝又迫不及待地親自把標本送去了病理樓,兩人又動用私人關係,請梁主任幫忙加急一下,當然對病人並沒有額外收費。

三天后,病理報告送回病房:中線惡性組織細胞增生,簡稱中線惡組。 這個惡性腫瘤就長在病人的鼻中隔。

芳華和嘉輝面面相覷,聽都沒聽說過的病啊。

當然這只是他們兩個沒聽說而已。 內科病房的主管大夫們迅速作出了相應的處治措施,送病人去放療了。

這件事在內科病區引起不小的轟動,兩個大三的學生能找到診斷的重要線索,依靠的僅僅是剛剛學會的問診查體技巧。 連很多老教授和主任們都說,這美國人的標準化病人教學確實有道理啊! 連剛剛訓練完的見習生的水平都這麼高了! 診斷學的改革確實很有必要啊!

他們也反省了自身,過去的問診查體實在是有點太粗放了! 這些老專家們在認識到自己觀念老化的同時,也對時院長的改革措施很是佩服! 經此一事,時院長的威望不但在外科很高,在內科也達到了空前的高度!

芳華覺得這次其實還是有點運氣,和標準化病人的教學,關係倒不是太大。 要是沒有嘉輝的細心,也不會發現問題的。

朱老總在這門課結業時給了他們兩個滿分。 只是他們卻也高興不起來,因為那個病人的情況並不好,中線惡組的惡性度極高,他的病程也拖得太久,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案子破了,兇手查出來了,可是受害人還是死了。

這就是芳華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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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1 11:38
八十六、傳奇

此時的城鄉各地。 MTV和卡拉OK已經風靡多時了,學校也順應潮流,開始籌備第一屆校園歌手卡拉OK大賽。

首先是各系內部先舉行預賽,然後各系挑選出的優秀者參加全校大賽。 最後的前十名會授予“校園十大歌手”稱號。

醫學院是大系,報名的人太多,不得不在每個年級還要進行一次初選。

芳華攛掇王菊去報名,因為她覺得王菊的嗓子清亮,音域也廣,很有潛質。 王菊問她怎麼不報名,芳華嘿嘿一笑:“我還是不要太出名的好!”

王菊很容易地通過了年級初選,這一天晚上是醫學院初賽的日子,芳華和嘉輝來到演講報告廳的時候,裡面又是幾乎坐滿了。

兩人朝著自己班裡的人那邊走過去,發現他們佔的位子也不多,有的還是擠著坐的。 戴平和郭玲等人正打算讓大家再擠一擠,給他們讓出個位子來。

後面一排的一個圓臉女生突然對他們說:“梁師兄,林師姐,你們來這裡坐吧!”

芳華轉頭一看,有點印象,應該是91級的,經常在女生院碰見。 但是不知道名字。 女生身邊果然有兩個空位,她正在把上面佔位子的書包拿開。

“那是你幫別人佔的位子吧?她們來了怎麼辦?”

女孩的臉有點紅:“我剛才看見她們在別處坐下了,這位子是多佔的。”

“哦,那謝謝你了!”芳華拉著嘉輝坐下。

坐好了,芳華再轉頭向著那個師妹,想和她寒暄幾句,卻一下子瞥見女孩的眼睛飛快地瞄了一下樑嘉輝後,又迅速低下了頭,臉上的紅色更明顯了。

嗯? ! 這是什麼情況? 仰慕者? 追求者? 醉翁之意不在酒?

芳華心裡一緊,就一直拉著嘉輝的手沒放。 嘉輝奇怪地多看了她兩眼,她也沒察覺。

不過,芳華表面上還是和女孩客套地攀談起來。

女孩說自己叫凌圓,(芳華聽了後想,叫什麼不好叫凌圓,叫凌湯圓不是更好嗎!)正是大二的學生,和芳華她們是同一棟宿舍樓的(芳華想,這不廢話嗎,醫學院的都住那棟樓)。

凌圓長得不漂亮,是個小胖墩,但圓圓的臉笑起來也有幾分可愛。 她開始還有點不好意思,臉紅紅的,後來就越說越熟絡起來。

不過越聽,芳華越奇怪,因為凌圓倒是一直對自己誇讚不已,對自己的各種豐功偉績非常清楚,還自稱是芳華的崇拜者,並拿出筆記本要請芳華簽字。

芳華漸漸感覺到這個師妹的話語應該是出自真心的。 這才恍然,原來這個學妹真是把自己和嘉輝當成偶像了,並不是自己想的那種情況。 芳華不禁為自己剛才的神經過敏和腹誹感到慚愧,太不厚道了。

這樣一來,她對凌圓的態度才真正熱誠起來,鬆開了握著嘉輝不放的手,從前面戴平那裡要了幾瓶飲料過來,請凌圓喝。 不過,她也沒給凌圓簽名,因為她還沒有當明星的癮。

凌圓謝過了,問他們怎麼還帶飲料進來。 芳華說,這是用班費給參賽的王菊組織的後援措施之一,自己這些人都是拉拉隊。

凌圓很羨慕地說:“你們班真團結啊!”然後她說起自己也是參賽選手之一,不過班裡可沒有這樣的支持者。

芳華拍著小凌圓的肩膀說:“那沒什麼,一會兒我們也給你加油好了!”說著就跟戴平等人介紹凌圓,讓他們待會兒一起照顧一下小師妹。 這當然不成問題,大家都欣然答應著。

凌圓感動之下,笑得很燦爛,紅撲撲的圓臉就更可愛了。

之後的閒聊中,凌圓又問起:“怎麼梁師兄不參加比賽啊?”

芳華才想起來,對啊。 梁嘉輝同學唱歌也不錯啊,就是平時都沒怎麼聽他唱。 她忙轉過頭問:“你怎麼不參賽?”

嘉輝眉頭一皺:“上回要不是你拉著我給羅曼麗幫忙,我才不想上台呢!我可不喜歡唱歌給別人聽!”

芳華“哦”了一聲,轉頭對凌圓說:“聽到了吧,他不喜歡唱歌!”

嘉輝暗嘆:這傢伙又在那兒斷章取義了。

凌圓很是遺憾:“不會呀,梁師兄唱歌那麼好聽,怎麼會不喜歡唱歌呢?”

然後她又湊近芳華耳邊,低聲說:“師姐,是不是梁師兄經常私下里唱歌給你聽啊?好羨慕你們哦!你知不知道,我們年級的人崇拜你們倆個的可多了,大家都說你們是醫學院的'絕代雙驕'呢……”

芳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還絕代雙驕呢! 那誰是花無缺? 誰是小魚兒? 不對啊,兩個都是男的,我是哪個呢?

她好笑地拿起飲料正要喝,沒想到凌圓還在如數家珍地報告:“你看你們身上的傳奇太多了。最新的是雙劍合璧,破解內科疑難病案。過去的輝煌就更多了,比如一直蟬聯年級第一第二名,分數比後面的人多上幾十分不止,讓人望塵莫及啊;而且師姐是兩屆詹振聲獎學金獲得者,師兄是校足球隊主力還是'情歌王子',真是我們學校最般配的……”

芳華聽到“情歌王子”這個詞,“撲”的一聲就把喝進嘴裡的半口水給噴了出來。 還不小心嗆了些到氣管裡,不住地咳嗽,邊咳嗽還邊笑。

嘉輝伸手給她拍背,說:“有那麼好笑嗎?”

芳華邊掏出手絹擦臉,邊說:“怎麼不好笑?我聽到這個什麼王子,牙都酸掉了!”

凌圓在旁邊,倒為芳華貶低王子而打抱不平起來:“本來就是啊,師兄的歌就是唱的好嘛!那次文化節。師兄往台上一站,那就是一不折不扣的憂鬱王子啊!不知道收服了我們年級多少女生的芳心啊!”

芳華狂汗,自己還真沒覺得嘉輝有什麼王子的派頭,他和自己一樣,就是普通的學生嘛,只是學習上稍微優秀了點而已。

她轉頭再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一番嘉輝,然後也忍不住連連點頭。 嗯,好吧,我承認他長得還是不錯的。

嘉輝見她點頭,白了她一眼:你今天才發現啊!

芳華訕訕地轉過頭,繼續和凌圓瞎扯。

不一會兒,醫學院歌手選拔賽開始了,大約有四個年級三十多人參賽,每人唱一首。 基本上唱的都是港台流行歌曲,只有藏族班的一個女生唱的本民族歌曲,聲音是夠高亢的,不過可惜大家都聽不懂。

王菊唱的是當時國內最紅的yu女歌手的名曲《風含情水含笑》,也獲得了滿堂彩。 當然,以芳華、戴平她們這幫拉拉隊鬧得最起勁。

輪到凌圓上場了,她唱的是林憶蓮的名曲《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 歌聲一起,震住了全場,磁性又醇厚的女低音,如天籟一般。 和歌詞的意境相當符合,完全不亞於原唱。

芳華和所有的現場觀眾們一起,陶醉在凌圓這個不起眼的小女生的歌聲中。 芳華就是個聲音控,對好聽的、有魅力的聲音完全沒有抵抗力。 於是當凌圓下台的時候,芳華倒過來成了她的粉絲,不遺餘力地讚美她的聲音,弄得凌圓的臉又紅了起來。

結果,王菊和凌圓都入選了醫學院的優秀歌手,有資格參加全校大賽了。

散場時,芳華還在拉著凌圓說話,這時有兩個應該也是91級的女生走了過來。 她們拉著凌圓問她怎麼和兩個傳奇人物這麼熟,還讓她幫忙介紹。

芳華看到這幾人崇拜的眼光,不由感慨:以前那個平凡的我也是對那些風雲人物仰慕不已,沒想到不知不覺中,我竟然也成為了別人眼中的傳奇! 真是世事難料!

原來,傳奇和神話也不過是人做出來的! 沒什麼可羨慕的!

她指著嘉輝,對這幾個師妹開玩笑說:“不要迷戀哥,哥只是個傳說!”

又指著自己說:“不要崇拜姐,姐會讓你吐血!”

然後吐了吐舌頭做個鬼臉,拉著嘉輝先走了,留下幾個小女生在後面笑成一堆。

出來後,嘉輝掐了下芳華的笑臉說:“又搞怪!”

芳華將被掐的側臉在嘉輝肩膀上蹭了一蹭,忽然又揚起臉說道:“誒——,你這個什麼'情歌王子',還沒給我唱過歌呢?”

嘉輝心說:才想起來啊?

他無視芳華那殷切的目光,自顧自地目視前方,說:“沒到時候!”

芳華“啊?”了一聲,雙手抓著嘉輝的一隻胳膊,搖晃起來:“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現在不知道,到時候就知道了!”

芳華“哼”了一聲:“小氣樣!俺還不稀罕呢!我想听歌的時候,不會找王菊和凌圓啊!凌圓的聲音就很好聽!”不過,她心裡補充一句:只是遠沒有你電話裡的聲音好聽。

嘉輝也很無語:那她們唱的能和我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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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賽要在校禮堂舉行,比較正式,要求歌手自行準備服裝和伴舞,並且現場是唱兩支歌。 王菊本來想的是,再唱一首《我不想說》,也是那名紅歌手的成名作。

芳華不喜歡那個歌手,認為王菊本人的氣質和那人的歌也不一致,所以她另外給王菊建議了兩首歌。 一首是鬱鈞劍的《花紙傘》,很清純的童謠式歌曲。 另一首就是《山路十八彎》,這歌她早教會了王菊,而且王菊唱得比她更好。

歌曲,王菊倒是都會唱。 前一首還好,也通過戴平等人找到了MTV。 後一首可是還沒被李瓊唱紅呢,哪有伴奏帶呢?

芳華說,包在我身上。 她找到八班的盧恆,請他幫忙記譜並改編成笛子曲。 然後就錄下他吹奏的樂曲,就是王菊的伴奏帶了。

至於演出服裝,通過羅曼麗的關係從校學生會那裡借來了一套漢族樣式的斜開襟上衣和闊腳褲,還有條繡花圍腰,是跳《採茶撲蝶》等民間舞的服裝。

然後她又和周玉等人一起,給王菊製作了道具花紙傘和小背簍。 傘就是紙糊的架子,不能折疊收起,反正也只是讓王菊在台上比一下樣子罷了。

王菊是短髮。 芳華和周玉又用黑毛線給她編了條假辮子,用髮夾和絲帶固定在她腦後,誰也看不出來是假的了。

到比賽那天,幾個女生把王菊好一通拾掇。 最後王菊站起來,把花紙傘往肩後一架。 大家鼓掌叫好,好一個水靈靈的女子,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

由於是周六下午,不但本校來了很多觀眾,還有外校趕來看熱鬧的的學生。 整個禮堂裡不要說座無虛席,就是過道上都站滿了人。

芳華和周玉陪著王菊在後台候場和照看道具。 這次,凌圓的班裡也有同學來支持和照顧她了。

在一眾西裝領帶的男生和洋裝連衣裙的女生中,王菊的形像很突出醒目。 而且她也是除了藏族班的之外,唯一唱民族風的,在聽了半天港台流行風的評委和觀眾印像中,也算是耳目一新了。

第一首《花紙傘》的前奏響起,王菊背向大家緩步出場,慢慢轉身,舉起背後撐著的紙傘,做了個下蹲亮相,台下就立刻開始鼓掌。

然後,王菊隨著優美的音樂唱起來:“細雨濛蒙落江面,船頭撐開花紙傘,好似彩雲從天降,美似荷花靜似睡蓮。啊,花紙傘呀花紙傘,多麼美麗多麼鮮豔,你打開了我童年的夢幻,把我帶到故鄉的彼岸。……”

這首歌她發揮得不錯,評委給了個比較高的分數。

馬上要唱第二首了,王菊放下了紙傘,背上了小背簍,站在台側。 在一陣清揚婉轉的笛聲後,她邊上場,邊放開了清亮的嗓音:“呦——大山的子孫喲愛太陽嘍——”

之前,芳華就和王菊說了,就像我們那次在大山高崗上,把台子下面的人都當成山林樹木,大膽地唱,唱出你胸中的真情!

今天,王菊果然發揮得很好! 唱得特別潑辣和酣暢!

台下的學生也不是只知道流行歌曲的,對這麼清新獨特的優秀民歌也是欣賞的。 這麼給力的歌聲和台下觀眾狂熱的掌聲,也讓評委不得不給出了最高分。

最終,王菊竟然摘下了十大歌手的頭名狀元桂冠。 凌圓也成為了十大歌手之一。

芳華不禁暗笑:前世的王菊也就是個普通的學生罷了,成績中等偏上,不顯山不露水的,並沒有像今天這樣大出過風頭。

看來和哥哥林徵宇一樣,她的人生軌跡很可能也在自己的影響下發生了改變。 目前看來,大概還沒什麼壞處吧!

不料過了沒多久,芳華髮現自己就要重新評估自己的蝴蝶效應了。

當她們幾個人從舞台後門走出來的時候,一個男生正在門口的樹下等著呢。

見她們簇擁著王菊出來,那個男生忙上前說道:“那個,王菊同學,等一下!”

眾人一看,很面生啊! 不像本校的學生呢? 王菊問他:“你叫我?”

那男生點點頭,說話有些激動:“王菊,你好!你還記得我嗎?嗨——,我就是在西嶺雪山上的那個唱歌的啊!”說著就唱起來;“我曾經豪情萬丈——”

王菊和芳華對看一眼,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那個站在半山石頭上的人啊!”

“對啊,對啊!”那男生也開心地笑起來:“那天聽了你唱的《山路十八彎》,我就一直忘不了了!可惜那次離得太遠,不但人都看不清,更不知道你們是哪兒的人。真沒想到今天來醫大看熱鬧,居然能找到你,真是太好了!”

王菊剛說:“那天在山上不是我……”芳華一把抓住她胳膊,打斷了她的話:“是啊,那天在山上不是她一個人,是我們兩個!”

那男生看著王菊的眼睛說:“我覺得你今天比那天在山上唱得還棒!”然後又對芳華說:“你就是那個唱五星紅旗的女生吧,你的嗓子也相當好啊!”

芳華這才笑著說:“呵呵,猜錯了!那天唱五星紅旗的才是王菊,我就是那個唱山路唱得不好的版本。今天王菊才真是唱出了這歌的精髓呢!”

芳華很為這個男生的機緣巧合感到驚訝。 如果他沒來醫大玩,如果王菊還是唱原來選的歌,這男生也不可能找到王菊並認出她吧! 當時在山上對歌,不過是一時興起,誰又能想到萍水相逢、只聞聲未見面的人,還能重逢呢!

那男生是電子科大大二的學生,從此後他就經常跑來找王菊玩,慢慢地兩人就好上了。 這兩人的羅曼史也被同學們視為一段傳奇。

芳華想,真是蝴蝶效應了,王菊當年可是大學期間沒談戀愛的啊,畢業後就回南充了。 雖然後來她工作還可以,但是好像婚姻也不太美滿。 但願現在這個改變,能讓她的未來過得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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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提示:接下來準備講的故事名為“中原行”,是一系列,完全無JQ,情節沉悶壓抑,請不喜的mm勿訂閱。

請原諒晚風不顧書友的閱讀感受,這部分情節是晚風一直想寫的,因為現實中無法幫助那些苦難的人,希望在小說裡YY一下,改變他們的命運。

再次提醒大家,謹慎訂閱“中原行”。 】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1 11:38
正文八十七、中原行(一)

八十七、中原行(一)

中原行(一)讀萬卷書。 行萬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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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前夕,校足球隊又一次參加校際聯賽。 嘉輝在場上首次戴上了隊長袖標。

這一屆球隊和楊放當年的風格完全不同。 楊放的時代是靠個人球星的作用,攻擊起來酣暢淋漓。 嘉輝的時代是依靠整體實力,特別是防守很嚴密,是所有球隊中失球最少的。

現代足球有句話;進攻贏得觀眾,防守贏得勝利。 所以,嘉輝帶領球隊,還是再次為醫大贏得了聯賽冠軍。

在慶祝勝利的時候,他們也請來了老隊長楊放。 酒桌上,楊放告訴大家,他即將去一家上海的醫藥生物製品公司,在該公司駐河南的辦事處工作。 原來,他和張永還是老鄉,都是河南人。

林徵宇也在許錦林的幫助下進了省體委工作,而他的好朋友周啟峰則回甘孜州,改行和父輩一起做藥材生意。

江波也給芳華來了封信,說他分到了北京西郊一個隸屬於空軍的科研單位,等報到後再和她聯繫。 芳華想想,還真一直沒見過他穿軍裝的樣子,不過空軍那一身從陸軍借來的上衣、從海軍借來的褲子,可實在是不協調啊。 不知道帥氣的江波穿上空軍的軍裝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六、七月是畢業生吟唱驪歌的離別季節。 不過作為才大三的學生,芳華她們可沒功夫跟著感傷,還是先顧著考試吧。

考完試後,她們還不能走,等著搬家呢。 這是醫學院的傳統,大四以上的學生要從校東院搬到校西院,方便去附屬醫院見習和實習。

西院的學生樓就一棟,是男女混住的。 以中間的樓梯為分界線,左邊住女生,右邊住男生。 年級主任郭老師特別提醒女生在搬過去後,夏天時還是要注意點,不要穿得太清涼了。 其實,這點擔心也大可不必。

因為即使是在東院,雖然男生院、女生院是分開的,醫大的女生院也從沒限製過男生出入,和其他大學“熊貓館”一樣的女生院形成鮮明的對比。 醫大的女生早就習慣了女生宿舍樓道中那時不時出現的男士們,也早就養成了保守的穿衣習慣。

搬家後,宿舍成員要做一番調整,三班女生將重組成兩個寢室。 芳華和王菊搬出原寢室,和原來分散住外寢室的白芸、朱苒錦、趙玉玲、黎舒等人組成了二寢室。 這樣,每個宿舍都是六個人,空間就寬敞多了。

但是原來寢室的八個人畢竟朝夕相處了三年,彼此間有了一定的感情和默契,所以當年級上要求她們之間搬出去兩個人時,大家還都不願意搬。 老大周玉就說,這樣吧,大家抓鬮。

郭玲和楊茜正要撕紙做紙鬮。 芳華說:“別啊!都是一個班的,還要抓鬮決定誰去二寢室,好像那裡是地獄火坑似的。我去西院看過了,兩個宿舍門對門,和一個宿舍沒區別。這樣吧,你們要都不願意搬的話,我搬好了!”

幾個人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剛才都說了不想搬的,一時沒接話。 王菊也開口了:“就是啊!沒得必要抓鬮嘛!要是讓她們聽到了,還以為我們怎麼這麼不想去和她們一起住呢!就我和老么搬過去好了!”

雖然大家說了不提抓鬮的事情,但是後來白芸等人還是知道了這個小插曲,因而對芳華和王菊的舉動感覺很貼心。 再加上她們幾個原來是和外班的同學一起住,現在同住的全是同班的了,有歸家的感覺,大家反而融合得更快。 後來,芳華與她們相處得比在一寢室時還更親密。

搬家打包的時候,芳華從抽屜最裡面找到了那個粉紅色球鞋鑰匙鏈。 一直沒用,也沒見到,還以為丟掉了呢,沒想到被雜物擋在了後面。 芳華把它拿起來一看,還是嶄新的。 漂亮的。 心情大好的芳華摩挲了小小球鞋吊墜幾下,想了想,還是把它珍而重之地放在了自己放重要物品的小餅乾盒裡。

每個班都是男生借來三輪車,先幫女生搬家,再給自己搬。 醫大的女生平時雖沒有像理工大學的女生那樣,備受男生呵護,但是關鍵時刻,未來的男醫生們還是頗有紳士風度和友愛精神。

搬家的時候,東西院兩頭都有男生幫女生搬行李,中間就是張永、戴平、梁嘉輝等幾個高個男生往返蹬三輪車接送。 最沉的就是書箱。 醫學書都老厚的,一本書砸暈一個人不成問題。 三年的書積攢下來夠可觀的。 另外女生的衣服也多,最少的也是兩箱子衣服。 好在人多力量大,大家一上午也就幫女生搬完了。

大熱的天,芳華看到嘉輝汗流浹背蹬三輪的形像不禁暗暗好笑:這樣子,該沒人說他是什麼王子了吧! 可是這才是那個活生生的實實在在的嘉輝啊!

大家基本上是把行李搬過來甩在新宿舍裡就回家了,打的主意是開學前再來收拾。 所以,二寢室的人都漸漸走*了。 芳華不急著回家,嘉輝也沒急著去搬自己的東西,而是在二寢室幫著芳華收拾東西。 芳華說不用,他還是堅持幫芳華把那幾大書箱都打開,和她一本本地整理著。

最後一個離開的白芸,走前還笑話嘉輝,不要把芳華慣壞了,但話音裡也透著羨慕。 因為她和二班的團支書肖強談了兩年多戀愛,終於因性格不合而分手了。 肖強很快又和二班的一個女生好上了,白芸的心情自是不會太好。

不過,芳華見白芸走時還能開玩笑,就覺得她應該是沒事了。 都是同學,還是好聚好散比較好。 沒必要搞得悲悲切切的。

屋裡就剩嘉輝和芳華了。 嘉輝邊翻著芳華的書,邊說:“你看書可真雜啊!《夢的解析》《日常生活心理分析》和醫學還沾點邊!怎麼還有《圍棋手筋》《圍棋定式》 ?”

芳華跪在上鋪,一邊從嘉輝手裡接過他遞上來的書,一邊往書架上放:“這不是跟我哥學兩手,以後好陪爺爺下棋解悶嘛!”

嘉輝笑笑:“你連我都下不贏,還跟我爺爺下啊!”

芳華伸伸舌頭:“無所謂啊!重在摻和嘛!”

嘉輝又遞了幾本上去:“《走下神壇的周恩來》、《漢江血》、《志願軍戰俘錄》、《外國著名軍事家傳略生平》,還有遊記?《挪威——海盜的故鄉》、《德國——萊茵河的濤聲》,怎麼?想去啊?”

芳華接過來,又翻了翻書裡的畫頁:“是啊,你看這德國的天鵝堡、挪威的極光多美啊!真想去看看這些海外風光。唉,不過,想去的地方太多了,可去不過來呢!”

“沒關係,我陪你一起去看!一次看一點,慢慢地把你想要看的都看完!”

芳華聽著這孩子氣的話不由笑了:“一輩子那麼短,要幹的事情太多了!哪能想看什麼,就都能看得到呢!能看幾個,我就滿足了!”

嘉輝也一笑:“至少國內想看的,可以看個差不多吧!”

芳華想想自己的從前,是出了學校進部隊,出了部隊又進學校,除了少數幾個進修學習的地方,真是連國內的很多名勝都沒去看過。 光看的書多有什麼用。 有的東西是書本或影視這些間接體驗所無法傳遞的。

時院長就在幾個月前的學生集會上說:功夫在詩外。 作為一名醫生,從事著天天與人打交道的職業,要多閱讀些醫學之外的書籍,提高自己的文化修養;要深入了解社會,提高自己的思想深度。 總之,不但要重視醫學專業素質的提高,更要提高自身的全面素質。

過去,醫大每年也有開展暑期社會實踐活動,但只限於七年制班。 芳華當時所在的老點,就是口腔醫學院七年制班每年下來實踐的關係戶。 這些學生每年暑假來所裡住兩週,住的是條件不錯的單位招待所。 方便他們就近參觀軍工科研單位,而且他們也走不出幾里地就到了周圍貨真價實的山區農民家裡,可以進行社會調查。

說實話,醫大對七年制的學生還是很偏心的,實施的是精英教育,連社會實踐都煞費苦心地挑選了個這麼合適的實踐場所。 而五年制的學生就沒這麼好福氣了,學校安排的唯一一次實踐就是在軍訓時走訪了當地的農民。 那家成都近郊的農民家裡,水泥瓦房,冰箱彩電,前後小院,葡萄藤蔓,明顯是挑出來的富裕戶。 芳華訪問後,感覺並沒有多大的收穫,因為顯然這種人家比城里人過的都舒坦,大部分農村的生活水平並沒有達到那個程度。

而時院長在這次大會上,要求全校學生都要在暑假開展深入的社會實踐,開學後人人交社會調查報告。 當然因為各系的人數太多了,特別是醫學系,學校是不可能統一安排的,只能負責開介紹信,讓同學們自己聯繫參觀實踐的單位。

基本上大部分的學生,都會就近選擇父母的單位,既探了家又完成了任務。 可是芳華不太想就這麼糊弄過去。 剛好在考試前,張永邀請幾個好友暑假去他家那邊去玩,順便也可以去他父親工作的河南石油勘探局做社會調查。

芳華得知張永的老家是南陽後,不由大感興趣。

她問:“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你這個南陽就是諸葛亮躬耕南陽的那個南陽嗎?”

張永樂呵呵地說:“是啊,你看我上次去你們綿陽看了子云亭,這次該你去我們那兒看看諸葛廬了!”

諸葛亮那是千百年來中國文人和老百姓崇拜的偶像啊,特別是受其恩澤最深的四川人。 到現在很多鄉下的農民都以白色、青色、黑色的長帕包頭,據說就是當年為諸葛亮戴孝留下的風俗。

有機會去看看諸葛亮出山的地方,芳華很高興,嘉輝自然也是要陪她一起去的。 本來張永也請了王菊,但她嫌離家太遠,還是打了退堂鼓。 所以最終只有芳華、嘉輝、戴平、張永四個人踏上了北上的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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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1 11:39
八十八、中原行(二)

中原行(二)風雲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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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都是學生。 有精力沒金錢,自然買的硬座票,好在也就一天一夜。

列車是“況且況且”地運行著,一路向北經德綿廣出川。

幾個人看看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打打撲克,聊聊天,講講笑話,白天的時間很快打發過去了。 過秦嶺的時候是晚上,反正一個山洞接一個山洞地鑽,天黑了也沒什麼感覺。

火車雖然不擠,但上下車的人很雜,晚上困了的時候,大家也不敢都睡著了。 芳華是女生,受到照顧可以不值班,三個男生則輪流守夜。

清晨,芳華感覺有微風在輕拂自己的臉,接著感覺到火車有規律的晃動,然後知道自己是在一個舒適的懷抱中。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睡前是趴在小桌子上睡的。 現在上身卻被人橫抱在懷裡,兩腿不知什麼時候也蜷縮在大半個座位上。

這已經是在硬座上能睡的最舒服的姿勢了。 這樣抱自己的除了嘉輝,沒別人! 除了他。 別人也不能夠這樣接近自己的身體,而不引起自己的警覺!

芳華微笑著睜開眼,果然嘉輝的臉正在自己臉的上方,也在微笑地看著自己:“醒啦?”

芳華“嗯”了一聲,忽然想起來了,趕緊起身,跪在座位上,幫嘉輝揉起胳膊和腿:“你這樣,胳膊不酸啊?腿不麻啊?”

嘉輝嘴裡說著“沒事”,然後止住她的動作,慢慢起身,伸展了幾下四肢。 芳華不放心,還是湊過去給他捏了幾下肩膀,捶了幾下背。

一旁洗漱回來的戴平邊笑邊說:“誒,你們兩個夠了哦!就這麼當眾表演卿卿我我,讓我們兩個光棍情何以堪啊!”

芳華聽到“卿卿我我”一詞,一向在戴平面前不落下風的伶牙俐齒好像不存在了,她趕緊也拿起東西去洗漱了。

嘉輝斜了戴平一眼:“多事!”

芳華對著洗手池上的鏡子,梳好頭,照照鏡子,不禁感嘆:年輕真好啊! 就這麼穿著牛仔褲、蜷曲著在火車上睡一晚,洗把臉,立刻又是精神煥發的了。

張永的行程安排是先去豫北的洛陽,遊覽龍門石窟和嵩山少林等名勝後再回豫南的南陽,待到快開學時再直接從南陽返校。

河南古稱“豫州”,又稱中州,其實核心地帶就是洛陽。 洛陽自古就被華夏民族認為是“天下之中”。 先後有大小十多個王朝在此建都。 河洛一帶就是最早的中國,是華夏文明最重要的發源地。

當然這裡也是群雄逐鹿的中原腹地,是鐵馬金戈的百戰之地。

一路上,聽著張永說起澠池、許昌、南陽、新野這些河南地名,就已經讓芳華想起了春秋,想起了三國,等等,各朝各代在這裡發生的刀光劍影的故事。

再聽著張永說起河南過去的人文薈萃、富庶繁華,和現今的貧困落後,芳華感到河南其實就是中國歷史和現實的縮影。 這片中國最核心、最古老的土地,實在是經歷了太多的苦難,有天災有人禍。 但她還是會繼續生生不息,生存下去,發展下去。

大家在洛陽下車,到黃河大橋觀望了一下黃河風光,第二天就去看龍門石窟了。

各朝各代的王公貴族都來這里許願塑佛,十萬多座佛像,何其壯觀! 看到這兒的佛龕佛像,才能深深體會,只有歷來是中國最為貴重之地的洛陽,才可能積澱下來如此厚重的歷史文化底蘊。

盧舍那大佛啊。 看圖片、看電視怎能體會到她的恬靜慈善之美! 芳華個人覺得,那大佛眉眼中的光輝,完全超過了達芬奇的《蒙娜麗莎》。

難以相信,她會是以武則天的容貌為藍本塑造的。 如果這個傳說是真的,那些稗官野史上說的武則天悶死親女陷害皇后的傳言,就該是不可信的了。

大佛這裡參觀的遊客是最多的,芳華正拉著嘉輝等人想找個好點的照相位置呢,忽然有人大喊:“林芳華!戴平!梁嘉輝!怎麼是你們?”

大家齊齊轉頭,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尉軍官正向這邊快步走來,身後是一群軍人。

啊! 江濤排長! 哦,不,他現在都是中尉參謀了! 升官真快啊!

戴平、嘉輝作為當時軍訓隊二排的學員,班宿舍旁邊就是排長們的宿舍,他們朝夕相處一個月,並不比芳華和排長的情誼差。 只有張永當時沒有參加軍訓,不認識江排。

江濤見到他們很高興,親熱地一手一個摟著戴平和嘉輝的肩膀,又拍又打:“行啊!小伙子們!一個個更結實了嘛!”

又衝芳華樂呵呵地說:“怎麼樣?挺好的唄!那次受的傷都養好了吧?沒留什麼後遺症吧?”

江濤那溫暖人心的話語讓芳華又想起了軍訓時,每經歷一番磨練取得好成績後,排長的笑容就是最好的鼓勵和嘉獎。

談笑中,大家才知道原來江濤是來洛陽的解放軍外國語學院進修學習的,今天和一幫子同期學員們來龍門玩的。

芳華不禁問:“你進修英語,是要出國執行任務嗎?”

江濤摘下大蓋帽,搧著風說:“那倒不是。具體幹什麼,現在八字還沒一撇,我也不方便說。都是我家老爺子鬧的,等事情成了我自然會告訴你們的。”

話說得神神秘秘的,弄得芳華一頭霧水。

然後江濤說起江波也在洛陽呢,前兩天剛到。 芳華大為詫異。 不是說在北京工作嗎?

江濤說,是在北京,只不過來洛陽的一個導彈研究院出差,是什麼雷達製導方面的技術合作。

然後江濤主動提出一會兒請芳華她們吃飯,順便把江波也叫出來。 於是,大家在匆匆遊覽了剩下的景點後,跟著江濤來到了洛陽城中、黃河岸邊的一家船上酒家。 江濤打了個電話,讓江波盡快趕過來,他們就先在這兒喝茶等他了。

打完電話,江濤和幾個人繼續聊天。 聊著聊著,忽然,江濤指著正在給芳華續水的嘉輝說:“呵呵,我可看出來了,你們兩個在耍朋友哦,是不是?”

嘉輝只看著芳華微笑不語,芳華擺弄著手中的茶杯,也是低頭含笑默認。 還是多嘴的戴平說道:“江排,你才發現啊!他們兩個人的那些肉麻鏡頭,我們可都受不了了!”

芳華惱羞成怒,抓起本來收好放在桌上的折扇就去敲戴平的頭:“誰肉麻了!叫你胡說八道!”

戴平邊閃邊叫:“救命啊!梁嘉輝,你也不管管你家堂客!”堂客是南方人稱呼妻子的說法。

這下,芳華的臉紅得賽過關公了,打向戴平的扇子不由加了幾分真力。 吃痛的戴平趕緊起身閃避到江濤身後去。 嘉輝也上去拉住芳華不讓她“大發雌威”了,江濤和張永則在一旁笑個不停。

正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包間的門被推開了,江波走了進來:“呵,這唱得哪一出啊?”

芳華和戴平這才止住了打鬧。 江濤給他們介紹了一下,江波和幾個男生一一握手:“你好!你好!幸會啊!都是未來的醫學精英啊!”

然後他也衝芳華伸出了手:“林芳華,又見面了哦!”

芳華已經打量他半天了,見他只是穿的便裝,不由有點失望。 她邊伸手輕輕一握,邊說道:“江波師兄,你怎麼沒穿軍裝啊!”

江波指著江濤額頭那一圈。 摘下帽子半天了還隱約可見的帽簷壓痕說:“天太熱了,戴著大蓋帽,太難受!正好在612不用穿軍裝!”

芳華想,這應該是那個什麼導彈研究院的代號吧,就像自己父母的單位同樣換過不少代號一樣。

江濤招呼大家坐下來,開始點菜,黃河鯉魚自然是必點的。 “洛鯉伊魴,貴如牛羊”嘛。

在座的竟然只有張永一人是地道的河南人,他就給大家講起了“鯉魚跳龍門”的傳說和黃河鯉魚的特色。

江波邊聽,邊和芳華說:“這次,我又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什麼時候,你到北京來,那是我的地盤,我請你吃涮羊肉!”

芳華笑了笑,也許以後去參加學術會議什麼的,才有機會去北京了吧! 自己是打定主意要留在川醫,在時院長手下好好乾一番事業的了。

江波聽說後有點遺憾,又問其他幾名男生將來有什麼打算。 戴平說,還是想留校或留成都。 嘉輝點點頭,也是一樣的打算。 只有張永說挺嚮往北京的,想畢業後去北京發展。

江濤說:“對嘛,北京可是首都啊,大醫院很多的啊,你們學醫的去北京多好啊!我有個姑姑就在軍事醫學科學院,你們要想去那兒,可以來找我!”

不等大家回答,江波先開口了:“他們都是名牌醫大高材生,哪裡用你幫忙?到哪裡不是搶著要啊!”

說話間,酒菜上來了,江濤給每個人面前都倒上了啤酒,包括芳華。

芳華髮現江濤和江波雖然都有爽朗的軍人氣質,但是江濤明顯在基層部隊呆的久了,更豪放一些,而江波一直呆在院校就要“文雅”一些。

鬧酒的時候,江濤是自己先乾為敬地勸酒,但是別人也必須同樣一飲而盡;而江波就是碰杯后,看對方喝多少自己才喝多少。 既不勉強別人也不勉強自己。

江濤還要多敬芳華幾杯,嘉輝接過第二杯說:“江排,芳華動過大手術,不能多喝酒。這後面的我替她吧!”說著舉起酒杯就咕嘟咕嘟地喝了。

江濤醒悟:“哦,對,對,她是不能喝多了!我疏忽了!小梁,挺細心的嘛!”

嘉輝坐下,卻見芳華轉過頭來、靠近自己說了聲“謝謝”。 說話帶起的微風拂過面龐,讓他的臉上和心上都麻癢癢的。

另一邊坐著的江波轉頭對著門外招呼:“服務員,添茶水!”

一會兒,服務員加過一遍茶水後。 江波示意芳華以茶代酒,自己舉起酒杯,敬了全體學生一杯:“祝各位——事業前程似錦!生活美滿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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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可真能囉嗦,交代個起因、鋪墊一下就兩章了,還沒進入正題呢。 而且一不小心又寫了JQ。 倒!

那就乾脆把江波拉出來,借他之口,祝各位書友——元旦快樂! 新年更上一層樓! 】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1 11:40
正文八十九、中原行(三)不能為良相,亦當為良醫

八十九、中原行(三)不能為良相,亦當為良醫

翌日,四人離開洛陽去嵩山遊覽了少林寺和嵩陽書院等景點。

在嵩山主峰峻極峰上。 大家不顧觀景,反而熱烈討論起《笑傲江湖》中左冷禪是否就是在這里和岳不群鬥法。 金大俠的書深入人心啊!

到少林寺,大家也是不關心那千年古剎和塔林,只對武僧表演興趣濃厚。 莫辦法啊,都是小時候受電影《少林寺》的影響太深,把自己當成了“英雄豪傑”來把“少林”敬仰!

芳華看著那些也在練武的十歲左右的小孩子們,不禁想:這裡面大概就有“許木木”吧? 現在勤學苦練的他,即使有夢想,但恐怕也並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一天會名滿天下吧? 不拋棄、不放棄,平凡的人也終會有創造奇蹟的一天。

之後,大家跟著張永到了南陽他的家中。 張永的父親在河南石油勘探局工作,也就是河南油田。

芳華只聽說過大慶油田、勝利油田、克拉瑪依什麼的,還頭一次聽說河南也有油田。 聽張永介紹才知道,這油田是七十年代初在南陽盆地發現的油氣田。

現在,河南油田已經建成了一個綜合的石油化工基地,它的勘探能力特別突出,自成立不久後又相繼發現了中原油田、泌陽鹼礦、葉縣鹽田等地質資源,因此先後被評為“全國地質勘查功勳單位”和“全國石油勘探功勳單位”。

休息一天后,張永的父親就帶著幾名醫學生參觀了主力油田雙河油田和新建成不久的化工廠。

雖然聽不懂那些石油化工的術語,什麼地球化學錄井技術、高溫聚合物驅油配套技術、淺薄層特超稠油開採技術、大厚層細分開採工藝配套技術,等等。 光是聽聽都讓芳華那一向對數理化頭暈的腦袋又暈了。

但是,一路上見到油田整齊的工礦廠房、寬敞筆直的街道,高大的井架、自動化的採油機,特別是化工廠密密麻麻排列的圓形反應塔,處處顯現出現代化大工業園區的氣魄,讓大家大開眼界,也深感老歌“咱們工人有力量”唱得好啊。

在家屬生活區的參觀也讓芳華感慨,果然是賣石油的人有錢啊,不然怎麼說人“富得流油”呢。

接著,張永就帶著芳華等人遊覽南陽周圍的風景名勝了。 臥龍崗上的諸葛廬當然是要去的了。 這肯定不是當年劉備三顧的“茅廬”了,但是四周景色清幽、建築典雅,在此追思先賢,頗有“歸去來”之想。

南陽被稱為四聖故里。 四聖分別是商聖范蠡,醫聖張仲景,科聖張衡,智聖諸葛亮。

芳華等人雖然學的是西醫,但也知道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是中醫的精髓和靈魂。 大家特意去南陽東關的白河岸邊參觀醫聖祠,出來後張永又帶他們去吃了頓餃子,倒不是因為這兒的餃子多麼好吃,而是餃子和張仲景有著一段佳話。

東漢時張仲景曾任長沙太守,坐堂行醫。 後辭官回鄉,為鄉鄰治病. 其返鄉之時,正是冬至。 他看到白河兩岸鄉親面黃肌瘦,飢寒交迫,不少人的耳朵都凍爛了。 便讓其弟子在南陽東關搭起醫棚,支起大鍋,以祛寒嬌耳湯醫治凍瘡。 他把羊肉和一些驅寒藥材放在鍋裡熬煮。 然後將羊肉、藥物撈出來切碎,包在面裡捏成耳朵樣的“嬌耳”。 煮熟後,分給來求藥的人每人兩隻嬌耳,一大碗肉湯。 人們吃了嬌耳,喝了祛寒湯,渾身暖和,兩耳發熱,凍傷的耳朵都治好了。 後人學著嬌耳的樣子做成的食物就叫“餃子”,並在中國大地上流傳了上千年。 南陽至今流傳著“冬至不端餃子碗,凍掉耳朵沒人管”的民謠。

大家聽張永這麼一說,才知道原來這餃子還有這麼不尋常的來歷呢。 想到老前輩的名言“進則救世,退則救民;不能為良相,亦當為良醫”,更讓人對他多了幾分仰慕和敬佩。

至少在芳華的心裡,就把醫聖提到了和蜀相同樣高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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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午餐,時間尚早,張永說帶大家去社旗看山陝會館。

清朝乾隆年間,社旗是河南的四大名鎮之一,水陸交通發達,商賈雲集,有秦晉富商花巨資在社旗建造了會館。 在全國現存的會館類古建築群中。 社旗山陝會館是規模最大、建築最精美的,被譽為“天下第一會館”。

在快到社旗的路上,遇到了道路施工導致的堵車。 張永提議,反正也沒幾步路了,不如大家下車走過去。

這時的公交車裡都沒空調呢,車子不開動的時候,坐在車裡就跟在蒸籠裡似的,芳華使勁扇扇子也覺得是熱風,不停喝水也還是口乾唇燥的。 看著前面排得長長的車龍,大家也實在等不得了,就都下來走路過去。

正是中午一點多鐘,太陽曬得最厲害的時候。 走在路上,感覺路面的溫度都能透過鞋底燙著腳板心了。 不過好在人走起來,空氣流動著,不覺氣悶,比在車上還是要好多了。 大家盡量挨著路邊的樹蔭下走路,但是這一片道路的綠化不好,樹木又少又矮小,也解決不了多少問題。

正當他們走了一段的時候,突然看見堵車中心地段的施工工地上,農民工們紛紛扔下手裡的工具,往一個地方湧了過去,似乎還聽見有人喊著“不好了!有人暈倒了!”。

四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往那裡趕去。 在人群外就听到民工們七嘴八舌的議論:“喲,是趙老四暈倒了!”“他的身體一向結實,沒聽說有病哩!”

這時候,裡面似乎有個年紀比較大的男人吼道:“幹啥哩,幹啥哩!都閃開!別都圍著,讓老四透口氣!”

人群漸漸稀疏了點。 可以隱約看到一個穿深藍色衣服的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兩三個人蹲在他身邊,對他又拍又掐地想喊醒他。

芳華不由對張永說:“去看看吧!”

張永答應著,對周圍的人說;“老鄉,讓俺們進去看看!俺們是學醫的!”眾人見他們幾人確實是學生模樣,不由將信將疑地讓開了一條路。

裡面正忙亂著的人也聽到了張永的話,忙站起來說:“你們是醫生嗎?來看看這人是咋的啦?”

四人圍上去,只見地下躺著的男人大概三十多歲,看上去並不瘦弱。 膚色黝黑,面色通紅,雙目緊閉。

芳華在病人左側剛蹲下,就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一股熏人的汗臭味。 她也沒管那麼多,抓起病人的手腕正要摸脈搏,卻感覺好像抓起的是一塊燒紅的火炭,很燙手。 而且病人的皮膚很乾燥,沒有一點汗。

她看著表數了一會兒,對另外三人說:“脈搏細速,大概100次左右。”

這時,嘉輝蹲在病人右側,也探了一下病人的鼻孔下方,並觀察了下病人的胸廓後說:“呼吸淺快。”

芳華又翻開病人眼皮看了一下瞳孔:“等大等圓”。

周圍的民工看了後問他們:“怎樣,趙老四是咋的啦?”

芳華問他們,這個病人是怎麼發病的。

那個看上去年紀要大一些的人說道。 他叫李玉平,是和趙老四一個村,一起出來打工的。 平時也沒聽說趙老四有什麼病,只是上午幹活的時候,趙老四說身上有點不得勁,但大家也沒在意,一直在幹活。 中午吃飯的時候,老四還吃了一大碗飯。 結果,剛剛晌午過後開工沒一會兒,趙老四就突然暈倒在工地上了。

芳華覺得趙老四這人年紀不大,平時健康。 這大熱天頂著烈日干活,似乎又沒怎麼喝水,多半就是中暑了。 不過他的情況有點嚴重啊,昏迷不醒,從發燙的皮膚能感覺他體溫都超過40℃了,很可能是脫水引起了大腦功能的障礙,在中暑的基礎上又出現了中樞性高熱。

這個病人必須立刻補液和降溫!

芳華示意嘉輝和張永他們把病人扶著坐起,拿出自己帶的飲料,就要往病人嘴裡灌。 可是病人昏迷程度較深,完全沒有吞嚥反應,根本灌不進去。

芳華對病人的幾個同鄉說:“是中暑,很危險,必須立刻送醫院!”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猶豫,還是那個年紀大些的人說:“俺們沒錢啊!工頭說是乾完活再給錢!”

芳華有點急了:“那你們找工頭去啊!”

“老闆今天不在,工頭也回家去了!”

“那也得先把病人送醫院,救了人再說啊!”

那幾個同鄉卻七嘴八舌地說:“俺們沒錢,去醫院大夫肯定不給治哩!”“去醫院看一次病,那得花多少錢哩!”

芳華知道他們和病人也不是直系親屬,有顧慮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一邊讓張永繼續催促那些民工快做決定,一邊指揮嘉輝、戴平把病人身上穿的藍色中山裝外衣和褲子都脫下來,這大熱的天還捂著長袖的衣服,能不中暑麼?

她自己把幾個人的飲料倒在手絹上,給病人擦拭額頭、頸部、腋下等處,還拿著扇子不停地搧著。 雖然不是酒精,但希望多少能降點溫吧。

終於,那幾個同鄉說附近不遠就有家鄉衛生所,就送那裡好了,大概醫藥費不會太貴。 芳華見病人始終昏迷,早就很著急了,趕緊說:“只要能輸液就行,快點去吧!”

那幾人從工地上找來輛推沙石的小推車,把病人推著走了。

張永問大家:“不如我們也跟過去看看,要是病人沒事了,我們再去看會館吧?”其實大家也都是這麼想的,會館什麼時候都可以看。 但是如果不知道那個病人是否轉危為安,大家也不會玩得痛快的。

於是,他們和那病人前後腳地到了那家衛生所。 不料,衛生所的一個穿白大褂的男子,看樣子應該是這裡的醫生,在看了病人情況後,卻要他們往社旗縣醫院送,說這裡治不了。

幾個民工苦苦哀求,說沒什麼錢,請他這裡先給救治一下。 那男醫生眼睛一瞪:“沒錢?沒錢,我這裡也醫不了啊!趕緊走,趕緊走!”

張永氣不過,走上去幫民工說話:“他就是個中暑,你連這個都治不了,當什麼醫生啊?”

那人一愣:“你們是啥人?怎麼知道他是中暑哩?”

戴平也上前說道:“我們是華西醫大的學生,剛才病人昏迷的時候就在現場,我們判斷這個病人就是中暑!”

那男子似乎懾於華西醫大的名頭,即使是學生,他一時也不敢反駁,只說道:“那他們不是沒錢么?沒錢,誰給看病啊?”

芳華問李玉平等人:“你們有多少錢?”

李玉平從兜里拿出幾張鈔票說:“我們幾個就湊了這麼多,四十多塊錢吧!”

看著李玉平那黝黑的皮膚、佈滿厚繭的粗糙的大手,手上還有骯髒的塵土,那手裡的鈔票也是皺皺巴巴的、有些破舊,不知道在這些人貼身的口袋中藏了多久,芳華的心裡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她猛地拉開隨身背的小包,從裡面抽出二百元,一把塞在李玉平的手裡:“算我借你們的,先救人要緊。”

憨厚老實的李玉平和周圍幾個同鄉都愣住了,他想推辭,可是看著躺在推車裡的趙老四,嘴唇囁嚅了幾下就沒能發出聲音來。

芳華知道他們在想什麼,萍水相逢、交淺言深,自己的舉動在這個“離開雷鋒”的年代,是多麼的突兀!

可是自己不過是個不事稼穡的學生,每個月卻花著父母給的二三百元的零花錢,出來旅遊老媽還特意又叫哥哥給自己拿一千元備用。 而這些辛辛苦苦在太陽底下乾活、在土裡刨食的農民們,卻連五十元的救命錢都湊不出來!

想到這些,芳華的心情就難以平靜,別說是二百元,就是五百元、一千元,只要是能救人,她都會傾盡所有地去幫助他們!

芳華對李玉平說:“別磨磨唧唧了!先救人!”

李玉平有點語無倫次了:“誒,這錢我們一定還的!”

然後又舉著錢對衛生所的男醫生說:“大夫,我們有錢了,可以救人了吧?”

那人這才說道:“把病人抬進來吧!”

衛生所很小,進門就是個小四合院,大概就二三間診室兼治療室,其實只相當於一個小門診。

等病人被放在病床上後,那醫生過來吩咐一個應該是護士的女孩子給病人量體溫,準備扎液體。

這女孩子大概嫌天氣熱,並沒穿工作服,只穿著碎花短袖和短裙。 她似乎很不願意靠近病人,一邊皺著鼻子一邊遞給李玉平一根溫度計,讓他自己給病人量。

李玉平接過溫度計,倒轉了幾下,問道:“這怎麼量啊?”

小護士很不耐煩地說:“怎麼那麼笨啊?就把細的那頭兒放在……”

一邊的嘉輝伸手從李玉平手中拿過溫度計:“大叔,讓我來吧!”然後穩妥地把溫度計放在病人腋窩下,並夾緊了病人的胳膊。

小護士一下子住了口,愣愣地看著嘉輝,直到嘉輝做完後起身,她才突然醒悟似的,轉身去拿輸液托盤了,一邊走一邊還不停地回頭看嘉輝幾眼。

芳華登時氣不打一處來,這都什麼時候了,這位小妞還有閒心看帥哥呢!

那小護士過來把輸液瓶掛上,抓起病人的手臂正要輸液,像是突然又被病人身上的汗臭熏到了似的,趕忙又跑回休息室,從工作服裡摸出口罩戴上,才回來繼續輸液。

她這番磨蹭,可讓芳華急得不行:這是搶救病人啊,您老要戴口罩,早幹嘛去了?

好容易這護士開始扎針了,更是看得芳華鬼火冒。 一針扎不進,兩針扎不進,三針還扎不進!

芳華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了,她一把拉開小護士:“你閃開!讓我來!”迅速拿起輸液針,重新在病人手背上找了個血管,一針就扎進去了。

開始小護士被推開,還很不滿:“誒,你幹嘛呀你!你誰呀你!”甚至還想上來拉開芳華,還是嘉輝伸手一攔:“我同學就這急脾氣,你讓她試試吧!”

生長在鄉下的小護士哪裡見過這麼好氣質的人對她這麼溫柔地說過話,頓時臉都紅了,嗯嗯啊啊地退到了一邊。 後來她見芳華的動作乾淨利落,有點佩服之下也有點不好意思了,就收拾東西要走。

芳華見那男醫生只是剛開始下了醫囑後,就不見了人影,不由問道:“你們就這樣就完了?沒別的措施啦?”

小護士奇怪地問:“還要啥措施?”

芳華看看這條件,也知道不能有空調了,就問:“冰袋呢?電風扇呢?這些拿來給病人降溫啊!”

小護士倒是挺老實地說:“沒有冰箱,也沒有冰袋。電風扇就醫生診室那兒有一台。”

芳華翻翻白眼:“那能不能藉來用一用呢?還有,總該給病人酒精擦浴吧?

“什麼是酒精擦浴?”

芳華覺得自己都要中暑昏迷了:“你在護校怎麼學的?老師不會連這個都沒教過你吧?”

“俺沒上過護校,就是上個月才來三叔這裡幫忙來的。”

芳華又問:“那你三叔是上過衛生學校的吧?”她沒敢奢望剛才那男醫生是大專院校畢業的。

小姑娘還挺得意的說:“那是,俺三叔是俺鄉里學歷最高的人了,他可是上了一年的衛校的哩。”

敢情還是個沒畢業的! 芳華快崩潰了,看來指望他們是指望不上了。 她看看病人,再看看輸液瓶,心想:能輸上液也就不錯了。

這時,嘉輝拿出病人的體溫計一看,也不由嚇了一跳:“讀不出來,水銀到頭了!”

芳華早料到可能是這種情況了,病人體溫起碼42℃以上! 而且他體內的溫度還會更高!

小護士卻興奮地說:“真的啊?水銀還會到頭啊?讓我看看!”

芳華已經對此人沒語言了,其沒心沒肺的程度實在是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了。

她怒極反笑,對著小護士微笑著說:“護士小姐,能不能請你先拿點醫用酒精來?”其實,嘉輝等人都聽出了她話裡的諷刺意味。

小護士似乎也不是真的少根筋,訕訕地說;“哦,好吧!”就去治療室取東西了。

酒精拿來後,芳華和嘉輝找小護士要了個搪瓷盆,兌上水,再用酒精反复擦拭病人的身體。 戴平和張永跑到衛生所隔壁的一家雜貨店買來了能買到的所有冰棍兒和雪糕,放置在病人的額頭和腋窩、大腿根、膕窩等動脈表淺的部位,幫助病人降溫。

這樣在藥物和幾個學生實施的物理降溫措施下,病人的體溫有所下降,但還是在41℃左右,而且依然是昏迷不醒。

兩個多小時過去了,李玉平叫其他的老鄉先回工地,看工頭等人回來沒,好藉錢看病,自己在這里和學生們一起守著病人。

李玉平現在自然只相信芳華她們了,他問道:“趙老四有沒有救哦?”

芳華其實心裡也沒底,以前自己工作的單位都是部隊和學校,怎麼可能遇到這樣高溫酷暑下還工作的人,也就沒有處理這麼嚴重中暑病人的經驗。 而且她和嘉輝也分析了,這個病人現在最危險的地方是在大腦,如果他的神經細胞經受不住高溫和脫水的損傷,那他輕則昏迷不醒成為植物人,重則直接死亡。

可是這話,他們只敢私下里討論,對李玉平,他們還是說道:“只要今晚上醒了,就問題不大了!”

不料這話說了沒多久,病人身上突然發出“扑哧”的一聲,一股臭氣瀰漫在房間裡。 大家起身一看,病人大便失禁了,臀部下面的床單上一團淡綠色豆渣樣的稀便正在慢慢地擴散開來,還散發出濃烈的臭味。

味道實在太臭了,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捂著鼻子退出了房間。 李玉平去請醫生來看看。

芳華心裡也在琢磨,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腹瀉上了? 難道病人不是中暑,而是腸道感染? 痢疾? 畢竟這些也是夏天常見的疾病。

那個男醫生過來,只站在門口看了看,就說:“哦,我看是吃壞了東西,拉肚子了嘛!”眼睛看著幾個大學生,似乎有點得意:看來,你們也診斷的不對嘛!

芳華沒理他,問了李玉平幾個問題,得知趙老四這幾天都是和他在一起的,吃的都是工地的伙食,絕對沒吃過其他的東西。 而且趙老四平時就是不愛喝水的人。 芳華可以肯定還是中暑,那現在的問題就可能是並發症了。

芳華只得捂著鼻子,走近病人,翻開病人的眼皮看了一下他的瞳孔,她感到不妙;病人右眼瞳孔較另一隻眼有點散大了。 現在看來,病人已經出現了嚴重的腦水腫了。

她忙跟男醫生說:“光用激素不行了,趕緊用甘露醇和速尿!”

那醫生臉色微變,馬上說:“這麼嚴重的話,我這兒可負不了這責任!讓他趕緊去縣醫院吧!”

“來不及了!趕緊用藥!”

“出了問題,誰負責?”

芳華轉向李玉平:“現在你是唯一能代表趙老四的人了!你信不信我?”

李玉平肯定地說:“姑娘,俺當然信你類!要不是你們,老四都不能活到現在!”

芳華轉過頭對那醫生說:“出了問題,我負責!”

那人還在嘲諷:“你?還沒畢業的學生,負的了責任嗎?”

一向脾氣好的張永也生氣了:“沒畢業的學生怎麼啦,那也比你這(他想說三腳貓醫生,但還是忍住了沒說),比你強!”

嘉輝往前跨上一步:“我們以母校的聲譽向你保證,出了問題我們負責!”

戴平也附和著:“對!以華西的聲譽保證!”

幾個學生身上的傲氣和正氣似乎讓那醫生很不快,他哼了一聲:“說得輕巧!那好,像他病情這麼嚴重,你們得先交三千元,不,五千元治療保證金來!”

芳華幾人倒吸一口涼氣,這不是搶劫嗎?

那人見他們不說話,冷笑著說:“拿不出來吧?!趕緊把病人抬走,要死也不能死在我這裡!晦氣!”

芳華拉住他:“你不給治,也行!我們跟你買藥總行吧?”

那人眼珠一轉:“把人抬走,隨便你們想幹什麼!”

“那好,我要這幾種藥……”芳華邊說邊跟著那醫生去了診室開藥方,同時揮揮手讓嘉輝他們先把病人抬出去。

那醫生給芳華算的藥費起碼又加了數倍的錢,還要收病人弄髒的床單錢。 芳華救人心切,沒時間和他較真了,交了錢去小護士那兒取了藥,就奔出了衛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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