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朝敗家子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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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8-5-11 00:24: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0 1648368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10 12:48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大功於朝


    “朕來看看。”

    拉起方繼藩的手,傷口挺深的。

    內傷雖然沒看出來,可外傷卻是實實在在的。

    “年輕人,要愛惜自己啊。”弘治皇帝不禁道。

    方繼藩道:“兒臣……”

    “好了。”弘治皇帝壓了壓手。

    而這時,朱厚照氣喘吁吁的來了。

    他先是尋到了佛朗西斯科爵士,聽說他是帶頭的,自然,將他按在地上,又打了一頓。

    那弗朗西斯科爵士被打的吐了血,口裡哇哇的咒罵了幾句。

    誰料……朱厚照居然懂西班牙語。

    這一下子,可把朱厚照氣壞了,和他進行了一段‘交流’,直到佛朗西斯科爵士又嘔了幾口老血,方才命人收拾俘虜,救治傷員,點驗戰果。

    這一通忙碌,他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趕來。

    他人一到,見方繼藩在病榻上,父皇正對方繼藩噓寒問暖。

    他剛要咧嘴一笑。

    弘治皇帝拉下了臉來:“逆子,朕是怎麼說的?”

    朱厚照一臉發懵:“父皇說了啥?”

    “你還想故作不知,朕的旨意,你還想……”

    “沒接到旨意啊。”朱厚照一臉無辜的樣子道:“當時聽到了消息,兒臣忙是帶兵來了,特來救駕勤王,怎麼,父皇還給了兒臣旨意?”

    弘治皇帝:“……”

    很快,弘治皇帝臉上的怒氣便消散了。

    他倒不是真正的生氣。

    而是不希望下一次,自己下了旨意,朱厚照將它當草紙。

    讓朱厚照回京,他偏要來,這得有多危險啊。

    可看朱厚照一臉無辜的樣子,再想到若非太子和方繼藩,只怕,這一仗,還未必知勝負,雖然大明有足夠的實力,調兵遣將,將這群西班牙人困死、圍死,群毆至死……弘治皇帝心裡卻是再明白不過。

    戰場上的事,隨時都可能發生偶然。

    想當初的土木堡之變,不也是數十萬大軍,精銳盡出,戰將千員。那又如何,一個意外,一個戰術上的失當,便可遺留下千古遺憾。

    弘治皇帝臉色緩和了許多:“這昌平衛,戰力實在是不俗啊,朕記得,數月之前,昌平衛還不過是尋常的衛所吧……”

    說話的功夫,弘治皇帝看向馬文升。

    馬文升立即道:“陛下,正是,昌平衛在編列之中,一直……表現不佳。若非是駐紮在京畿,只怕早已裁撤。”

    “不容易啊,這兩個多月,太子真是不易,來吧,說說看,你這兵,是如何練的。”

    朱厚照頓時眉飛色舞:“這個輕易的很,兒臣帶兵,只三條,第一條,便是與士卒們同甘苦。”

    弘治皇帝聽罷,連連點頭。

    道理,誰都懂,春秋時期,這些教訓早就留下來了。

    可是要做到和士卒們同甘共苦,尤其還是堂堂的太子,說實話,這十分不容易,天下……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朱厚照道:“這其二,就是要免去將士們的後顧之憂,要讓他們踏踏實實的用命,說什麼為國為民,有一點用,誰不想為國為民,做一個大丈夫呢。可是……還得給錢,沒錢你讓人怎麼拚命,人的命,又不只是朝廷的,人家上有老,下有小,怎麼辦?那麼,必須得好好的安頓,銀子給足了,他們心也就寬了,兒臣讓他們操練,他們便操練,讓他們上刀山,他們便上刀山,讓他們下火海,他們便會下火海。”

    “這是為何呢,因為他們很明白,便只是尋常操練時,兒臣都沒有虧待他們,他們若是為朝廷賣命,立了功,又或者是戰死,兒臣就更不會虧待他們了,是以,昌平衛臨陣,號令如一,進退有序。”

    弘治皇帝呼了一口氣:“是啊,沒有銀子,是萬萬不能的,一個小家,需要銀子才能餬口,一個大家族,需要銀子,才能昌盛;一個朝廷,沒有銀子,就更不可能強兵了,銀子是個好東西啊。”

    朱厚照道:“這其三,便是要用腦子,士兵們用什麼武器,武器的性能如何,怎麼才能通過操練發現武器的問題,主動去改良,又或者,制定與之相匹配的操練方法,才能發揮武器的效用。這……便需要動腦筋了,如若不然,再好的武器,在士卒們的手裡,也不過是燒火棍而已。若是為將者,不主動去發現問題,不想著去改進,哪怕再如何愛護士兵,有再精良的武器,那也不過是空談而已。”

    這不說武器還好,一說武器。弘治皇帝便想起那長槍了。

    弘治皇帝可看了個真切,殺敵於百步之外,槍聲一起,便是啪啪啪啪的停不下來。

    弘治皇帝當初,可是親眼見過三千營和神機營的操練,深知尋常的火銃,絕不可能發揮這樣的威力,因而……才覺得震撼。

    弘治皇帝道:“昌平衛手裡的銃,是何物,叫什麼?”

    朱厚照一聽,樂了,咧著嘴:“是……”

    病榻上的方繼藩急了,立即道:“陛下,它姓方,還有一個名兒,這名兒極有意思,是堂弟的外甥的姑母的大爺。”

    弘治皇帝:“……”

    百官們個個在袖裡,掰著手指頭,開始計算。

    弘治皇帝懶得猜謎語:“到底是什麼?”

    “叫方大爺……”朱厚照垂頭喪氣道。

    弘治皇帝:“……”

    “誰取得名字?”弘治皇帝咳嗽,臉微微一紅。

    朱厚照偷偷的瞄了方繼藩一眼,方繼藩開始抱著腦袋在病榻上裝死了。

    這問題,看來也只有朱厚照才能回答,朱厚照只好道:“父皇,是兒臣取得,兒臣取著好玩。”

    “胡鬧!”弘治皇帝陰沉著臉。

    好在,他沒有繼續追究下去:“這火銃,甚是稀罕,取一柄來,朕看看。”

    片刻之後,有人取了一柄方大爺1512版步槍送來,弘治皇帝接過,挺沉的,確實比尋常的步槍要精良的多,一看就是好東西。

    雖然弘治皇帝不知這玩意到底厲害在何處,可今日,就是憑著這個,將西班牙人打了個落花流水。

    弘治皇帝把玩了一番之後,隨即嘆了口氣:“此物,實是犀利啊,繼藩,這是你們西山所造的吧。”

    方繼藩道:“陛下,正是西山造的,當初,這也是陛下恩準準許西山建造火器,兒臣領了旨意,哪裡敢怠慢,招攬了一批能工巧匠,花費了無數功夫,才造出來的。”

    弘治皇帝此刻,血液卻也不禁的熱乎了起來。

    他皺眉:“區區西班牙,竟敢進犯大明,是可忍,孰不可忍,此大辱也,可是……倘使我大明百萬大軍,個個都如昌平衛一般,他們所用的武器,也都是這火銃,那西班牙宵小,豈敢犯我大明。”

    他開始動了心思。

    若當真如自己所言,百萬大軍,都裝配這樣的武器,且還如昌平衛訓練有素,那麼……這大明將強大到何等的地步。

    方繼藩不禁道:“陛下,西班牙人進犯,其實……雖可見其狂妄,卻也並非沒有道理。”

    “噢?”

    方繼藩道:“這西班牙數十年來,一次次的進行冒險,他們的運氣不錯,每一次進行軍事冒險,獲利都是頗豐,正因如此,他們不但開始驕橫,而且……尋常之人,便再看不上蠅頭小利,軍民上下,人人都妄圖通過征服和劫掠,來發一筆橫財。其國國王,因冒險而得到巨大的財富,對此,更為熱衷。他們雖知大明之大,可內心深處,卻都被利益矇蔽了眼睛,這便是利益熏心。”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

    其實他一開始,是無法理解西班牙人為何數千人馬,就敢萬里迢迢而來,這很令人費解。

    可細細思來,不是沒有道理。

    方繼藩又道:“至於陛下希望練出百萬昌平衛這樣的軍馬,在兒臣看來,這也是我大明的最終目標,因為唯有如此,大明方可真正與日月同輝,四海之內,盡為大明疆土。只是……一旦要有如此巨大的規模,一方面,花費的錢糧無數,未來所需的給養,更是驚人,因而……大明最重要的,是先富國,方可強兵。”

    弘治皇帝踱了幾步,連連點頭,他就知道這玩意,花費不少。

    不然……怎麼沈文統統天天提醒自己,太子殿下還欠他銀子呢。

    這才兩個月呢,小小一個衛,花銷就如此之大了

    弘治皇帝說罷,笑了:“無論如何,太子和繼藩,勤王救駕有大功,朕無論如何,也要賞賜不可。太子啊……”

    “兒臣在。”朱厚照行禮。

    弘治皇帝嘆了口氣:“你是太子,以後……做個好太子。”

    朱厚照:“……”

    “繼藩。”

    方繼藩心裡咯噔一下,臥槽,接下來,自己應該是個好齊國公了吧。

    “兒臣在。”

    弘治皇帝慢條斯理道:“齊國公立有大功,准其開府建牙吧。”

    “這……不敢。”方繼藩猶如晴天霹靂,你這是在逗我吧,開府建牙,我哪裡敢哪,我方繼藩有幾條命,這是親王才有的資格,可以任命自己的屬官,可事實上,哪怕是親王,也只是名義上得到這個權利而已,靖難之役之後,隨著親王的權柄逐漸的削弱,幾乎所有的屬官,都是朝廷所指認。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10 12:49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最豐厚的賞賜


    雖是在別人眼裡,方繼藩是膽大包天、十惡不赦。

    可自己的幾斤幾兩,方繼藩卻是再清楚沒有的。

    開府建牙,開玩笑,明天給人宰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權力越大、責任越大,可反過來說,權力越大、死的也是越快啊。

    哪怕是自己的岳父一時心熱,給予自己這賞賜。

    方繼藩也絕不敢輕易接受,老老實實做個有錢人不好嗎?

    方繼藩幾乎要從病榻上驚起:“陛下呀,兒臣萬不敢當,兒臣病的厲害……”

    弘治皇帝微笑,凝視著方繼藩,擺擺手:“看看你,嚇壞了?”

    方繼藩:“……”

    弘治皇帝隨後笑吟吟的道:“朕已開了金口,這開府建牙便是開府建牙,怎麼,你敢不接受嗎?不接受,就是抗旨不遵,這是大罪。”

    方繼藩覺得自己的衣襟上滿是汗,心裡想,莫非是陛下看我家有錢,想趁機幹掉自己?

    鄭伯克段於鄢?

    弘治皇帝抿抿嘴,見方繼藩伸手,下意識的想要抱住自己的腦殼,又笑了:“當然,這個開府建牙,與尋常的開府建牙不同。西山的這個火器,朕算是見識了,你自己也說過,這樣的火器,想要裝配在百萬軍馬上,不易,要養出百萬這樣的軍馬,就更不容易了。”

    弘治皇帝踱步。

    大明的問題,很複雜。

    複雜到什麼程度呢。

    土木堡之變後,幾乎每一個皇帝,都能意識到,衛所制在逐漸的崩壞,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其實很容易,無非是裁撤掉衛所制,建立起新的軍事制度。

    就比如歷史上,戚家軍為何可以威名赫赫,區區數千人,便可成為大明的主力,歷經平倭,甚至還有入朝鮮與豐臣秀吉的倭軍作戰,乃至於到了後期,對戰女真人,這支浙軍,可謂是戰功赫赫,歷來都是對倭人和女真人的中堅力量。

    想要軍隊有強大戰鬥力,朝中上下,明白怎麼去做的人很多。

    可是……能做的……卻是有限。

    這又回到了老問題上,朝廷缺錢啊,單單幾千人,每年的花費就是驚人,財政根本無法供應的上。

    所以,要解決軍事的問題,率先要解決的是財政的問題,而要解決財政,則必須解決稅賦,解決稅賦,就要解決掉士紳,解決掉士紳,還要將滿朝公卿連根拔起,最後……

    雖是現在新政,已漸漸的開始鋪開,可依舊還是舉步維艱,凡事需要走一步看一步,徐徐圖之。

    這一次,西班牙人的狂妄,讓弘治皇帝徹底的怒了。

    他眯著眼,徐徐道:“開的這個府,叫做財經府,朕讓你方繼藩開這個府,建這個牙,便是要收攬天下英才,替我大明,盯著這股市裡的各個商行,上市的這些商行若能牟取大利,而國家方能富強,財經之事,朕略懂,可不懂的地方,還很多。滿朝公卿,也都不堪用,朝野之中,倒是有一些人才,可這些人才,卻沒有人看重他們,也沒有人能使的動他們,繼藩,你來做這個伯樂,也來做這個經府的都督吧。”

    方繼藩一愣,瞬間明白了弘治皇帝的目的。

    經過了上一次幸福集團的暴跌之後,任何人都明白,那些龐大的上市商行,已經關係到了國計民生了。一旦出現巨大的問題,損失十分慘烈。

    若只單單拎出來一個幸福集團,它一旦出現動盪,那麼宮中的內帑就會出大問題,朝中的文武百官,只怕也有許多人受損。且幸福集團一旦暴跌,大量的投資都會減少,這就意味著,市場開始蕭條,無數供應幸福集團軍需的作坊,會變得保守,那麼,這麼多流民,又怎麼安置?

    牽一髮而動全身,這些……都不是開玩笑的。

    可是……當下的朝廷,根本無力去解決這個問題。

    朝中的重臣,既不知道誰是財經方面的人才,哪怕知道,想來,這樣的人也會遭受排擠。

    怎麼約束上市的商行,如何監督它們,如何引導,甚至……如何使它們更加繁榮,這都是當前最緊要的問題。

    弘治皇帝解決不了,可自己的女婿方繼藩卻可以解決。

    弘治皇帝道:“這經府,朕就交你了,你需記著,朕將千萬人的福祉,都交在了你的身上。”

    方繼藩心裡吁了口氣。

    他心裡想,陛下如此,絕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只怕這個念頭,陛下早就有了,今日趁著這一場功勞,才說了出來。

    經濟和工商的必要,宮中豈有不知。

    而陳舊的內閣和六部,根本無法順應這時代的步伐。

    方繼藩……是最合適的人選。

    弘治皇帝背著手:“之所以要讓繼藩開府建牙,就是要讓他不受約束,經府的官吏,只要繼藩首肯,便可直接上書給朕,朕來勾決,不必經過吏部。他們的俸祿,經府自籌,也不必經過戶部。為防範於未然,讓經府有稽查之權,准其設經府衛,編額三千人,有經查之權。”

    弘治皇帝一連串的說完,隨即道:“你是朕的女婿,理當為朕分憂,你不必惶恐,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百官們頓時驚訝起來。

    一個個看著弘治皇帝。

    這新設立的經府,豈不是將戶部都架空了?

    要知道,眼下財富的源頭,可不是戶部收的那點錢糧,這天下的財富,可都在上市商行那兒呢。

    只是……大家都默然無聲。

    不服氣是不成的,因為,這上市的商行,本就是方繼藩折騰出來的,也就他最懂,其他人不服氣,有本事你說出點子丑寅卯來。

    弘治皇帝微笑,他拍了拍病榻上的方繼藩:“好好養病,什麼時候病養好了,再來見朕,經府之事,你心裡頭,要先有個謀劃,到時,報到朕這裡來。”

    方繼藩心裡悲哀,這樣的話,豈不是以後,股市若有跌宕,都算我的?

    弘治皇帝轉身,走了。

    百官們哪裡敢怠慢,紛紛隨駕而去。

    朱厚照偷偷的留下來,沒跟著去,卻看著方繼藩道:“本宮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方才父皇到底賞賜了什麼給本宮。”

    方繼藩撲哧撲哧的道:“殿下,想不明白才對了,殿下乃是太子,這便是太子最大的賞賜,至於其他,儘是浮雲而已。”

    “話是這樣說,可是不甘心哪。”朱厚照心裡酸溜溜的:“這次倒是恭喜你,自此,不在本宮的鎮國府裡了,這經府本宮瞧著,大有可為,你有沒有興趣,制點官印什麼的,到時,你還要在經府裡置長史、主簿、還有衛指揮使、千戶哪,還有你自己……不想雕點什麼嗎?本宮這兒,都有,你隨便給本宮一點銀子……”

    方繼藩:“……”

    “你說話呀。”

    方繼藩怒道:“殿下,我是一個病人,你竟落井下石,還想打我主意。”

    朱厚照只好壓壓手:“好好好,這些事,過幾日說。”

    …………

    稀里糊塗的……開府建牙了。

    這經府未來會是什麼樣子,也只有天知道。

    人們只知道,經府有太多的自主權,甚至已經到了只要方繼藩做了決策,只需通報一下宮中即可的地步。

    當然……這玩意到底最後成為什麼,也只有天知道。

    方繼藩依舊還優哉游哉的躺在榻上,哪怕是從天津衛回到京師,也是一路被人抬來的。

    來探望方繼藩的人有很多,門庭若市。

    畢竟……齊國公此次是因公受傷。

    來的人,進了病榻,和方繼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幾句,留了禮物,也就走了。

    來去如風一般。

    劉瑾也第一時間趕來了,一見到方繼藩,便哇哇要哭。

    方繼藩一下子坐起來,精神奕奕。

    劉瑾:“……”

    他不哭了,眼裡團團的淚水一下子收住,干爺他……很精神嘛。

    方繼藩咬牙切齒的道:“爺爺我流血了,流血了呀。”

    “是啊,是啊。”劉瑾忙道:“干爺,您……受苦了,孫子我……我……”

    方繼藩精神奕奕的趿鞋而起,氣咻咻的在這寢室裡來回走動:“佛朗機人,這是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報,我方繼藩,還是人嘛?”

    劉瑾小雞啄米的點頭。

    方繼藩便上前,踹他一腳。

    劉瑾被踹翻,袖裡突的滾落出了許多的炒蠶豆。

    劉瑾啊呀一聲,這下子真哭了:“干爺,孫兒萬死,孫兒不能為您報仇,這是萬死之罪。”

    “怎麼不能報,現在就是讓你為我報仇,你那四洋商行,現在盈利如何?”

    “這……”一說這個……劉瑾有些慚愧。

    方繼藩道:“四洋商行的股價,還跌了?”

    “微跌,微跌。”劉瑾想要辯解。

    方繼藩背著手,虎虎生風的走了一圈,咬牙切齒道:“這一次,是佛朗機人惹著我的,我歷來愛好和平,從來不做不道德的事,可今日……他們惹著我了,我要讓他們十倍、百倍的奉還,劉瑾,你還認不認我這爺爺?”

    “認,您就是孫兒的親爺。”劉瑾立即信誓旦旦:“若孫兒有任何異心,天打五雷轟,亂箭穿心而死。”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13 17:34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朝聞道 夕死可矣


    方繼藩等的就是劉瑾這句話。

    不赴湯蹈火,上刀山下火海,也配做我方繼藩的親,啊不,乾孫子?

    親的是不能上刀山的。

    方繼藩打了個響指。

    緊接其後,一旁的耳房裡,便有兩個人走了出來。

    劉瑾有一種被套路的感覺。

    來的人有兩個。

    前頭的是劉文善,劉文善近前,行了師禮。

    後腳跟著的乃是王細作。

    王細作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看著方繼藩。

    三十畝地啊,當場兌現。

    不只如此,此前的房貸,也一次性結清。

    且還都是最好的地段,發達了。

    二人拜下。

    方繼藩背著手,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個宦官,一個弟子,還有一個……那誰誰誰來著……

    這是黃金組合啊。

    方繼藩道:“你們也知道,我蒙陛下厚愛,命我開府建牙,這經府,算是要開張大吉啦,可是哪,這經府的本質,就在於謀財,聚天下之財,為我大明所用,如此,富國強兵,使我大明江山永固,日月所在,盡為大明之疆土。”

    劉瑾立即道:“干爺爺您說的好啊,孫兒最佩服的就是干爺爺這份為國為民的情操。”

    方繼藩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不客氣的說,溜鬚拍馬,我還真是你爺爺。

    方繼藩隨即又咬牙切齒:“何況,佛朗機人教我受了重傷,這是不共戴天之仇,無論如何,此仇不報非君子,今日教你們來,便是要教你們做一件事。”

    劉瑾心裡咯噔了一下,干爺爺這樣說,便讓他不禁想到了不堪回首的日子……

    方繼藩踱了幾步,先是對劉瑾道:“劉瑾,你這四洋商行,我需要調用人手,不只如此,現在你也徵用,是以經府的名義,我來問你,四洋商行,可有佛朗機船,四洋商行下頭,可籠絡了佛朗機人。”

    劉瑾納頭拜下:“在西洋,購了幾艘佛朗機的商船,不知夠不夠,至於佛朗機人,倒是有的。”

    “這便好。”方繼藩滿意的點頭。

    他又看向劉文善:“你是我最看重的弟子,雖是平時,你寡言少語,可你是知道,為師是最疼你的。”

    劉文善聽了恩師這般暖心窩子的話,就差要流下淚來,叩首:“恩師,恩師對學生大恩大德,學生一直銘記在心。”

    方繼藩嘆了口氣:“什麼恩同再造,說的太嚴重了,也不過是讓你籍籍無名,考了個進士,給你謀了個好差,在新城裡,給你置辦了幾個宅子,教了你一些經濟之學,讓你學業有所小成而已,這算什麼,你便是要為師將自己孫兒給你,為師也不皺一下眉頭。”

    劉瑾:“……”

    他悄無聲息的撿起了地上的一個摔落的蠶豆,放進了口裡。

    這樣比較容易減輕一點心理上的壓力。

    方繼藩又道:“那麼,你還是否記得,去歲的時候,你曾和為師求教過一個經濟原理。”

    “去歲?”劉文善開始回憶,漸漸的,他有了印象,道:“學生……記得。”

    “那麼,你認為,可行嗎?”方繼藩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劉文善道:“在恩師的點撥之下,學生思索過半月,還寫過一篇論文,叫《經濟風險論》。”

    方繼藩笑吟吟的看著劉文善:“那麼,為師就讓你試一試。”

    “試一試?”劉文善更是不解的看著方繼藩:“去佛朗機?”

    “當然是去佛朗機,不過,卻不是你來出面,你隱藏在幕後即可。”

    “可是……用什麼為錨呢?”

    “有一樣東西。”方繼藩笑吟吟的道:“來呀。”

    一聽來呀,劉瑾心裡又是一驚,果然,什麼都安排好了的。

    王金元在外頭,早就探頭探腦了,一聽少爺呼喊,忙是帶著一個包袱進來。

    方繼藩接過包袱,將包袱抖開,頓時,這包袱之內,卻是幾束花卉露在所有人眼前。

    方繼藩撿起一枝花來:“這花,乃是數年之前,我從大食商人那裡,高價買來的,又讓屯田所的張信,好生栽培,不斷進行改良,它叫鬱金香,你看,這花,美嗎?”

    劉文善抬起頭,看著這花,次花呈紫紅色,鮮豔無比,便連劉文善都不禁為之矚目起來。

    “我讓你帶著這些花去,不但有花,還有數不盡的根莖,你帶著這些花,讓王細作帶頭,放心,王細作此後,會變成一個極少拋頭露面的商賈,約束四洋商行的那些佛朗機人,而你和劉瑾,也藏在幕後,只是……如何將這些花,教那佛朗機人知道我方繼藩的厲害,便看你的本事了。我教授了你這麼多年的學問,平時諸弟子之中,最疼愛的就是你,現在,報答師恩的時候,到了。”

    “這一次行動,稱之為復仇者計畫,四洋商行會竭力來協助你,王細作。”

    “在。”王細作忙道。

    方繼藩道:“現在起,你便是四洋商行佛朗機洲的大掌櫃,你們三人一齊前往,定要同舟共濟。”

    劉瑾在一旁一頭霧水,還是有些不太明白,不禁道:“干爺,這……這……這花兒能用什麼用,這……能吃嗎?”

    方繼藩恨不得踹死這個狗東西。

    反倒是劉文善,頓時陷入了沉默。

    他腦海裡,拚命的開始思索。

    恩師去歲曾教授自己的某個理論,頓時浮在了他的腦海,他眼裡忽明忽暗,死死的盯著這鬱金香,一下子,彷彿有了覺悟一般,眼裡放出光,一下子,眼眸卻又黯淡,似乎,又開始出現了新的難題。

    復仇者計畫……

    這個世上,復仇有很多種,有的,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這是最下乘的手段。

    有的,是化筆為刀,卻又顯得像是潑婦罵街,庸俗,生生的淪為了刀筆吏了。

    可是……

    劉文善還有許多關鍵處,沒有想明白。

    因為這個理論,有些超前,或者說,迄今為止,還從未得到過驗證。

    他撿起了地上的一支鬱金香,仔細的觀察,聞著這鬱金香的芬芳,而後,他平靜了下來,劉文善從容的道:“恩師,學生聽說,佛朗機人以紫色為尊,王大掌櫃,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王細作點頭。

    紫色確實是此時西方人最尊貴的顏色,代表尊貴,常成為貴族所愛用的顏色,這緣於古羅馬帝國蒂爾人常用的紫色染料僅供貴族穿著,而染成衣物近似緋紅色,亦甚受當時君主所好。在拜占庭時代,來自王族嫡系的皇帝會用紫色來表明自己的正統出身。

    這不只是因為紫色豔麗的緣故,最重要的卻是,紫色燃料的獲取極其複雜,一斤紫色的顏料,足以換來同等重量的黃金。

    而這花,恰恰卻是鮮豔的紫色。

    一個個計畫,開始慢慢的在劉文善的腦海中成型。

    良久,劉文善道:“學生知道該怎麼做了。”

    這令王細作和劉瑾更加是一頭霧水。

    劉文善道:“只是朝廷那裡。”

    “這個容易,現在起,你便是經府的長史,為師會和陛下奏陳這件事。”

    “好。”劉文善毫不猶豫的點頭:“學生明白了,學生立即啟程,請恩師放心,學生絕不教恩師失望。”

    他頗有幾分義無反顧。

    此去,可真是萬里迢迢,甚至,還不知要經歷多少的風險。

    可一想到,他將攜恩師之命,將整個佛朗機攪的天翻地覆,來驗證一個可怕的經濟原理,他竟心底深處,有了幾分期待。

    方繼藩眯著眼:“為師等著你回來。”

    “恩師。”劉文善眼眶紅了。

    沒有恩師,或許自己永遠都還是一個小秀才,永遠都只是一個凡人吧。

    方繼藩摸了摸他的頭:“不要哭,一路要小心,陛下命我開府建牙,咱們經府的第一仗,你便是大將軍,到了那裡,定要謹記著隨機應變,處處都要三思而後行,更萬萬不可露出馬腳,露出了馬腳,便是死。”

    劉文善再拜:“朝聞道、夕死可矣,學生蒙恩師垂愛,今受恩師重託,豈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恩師在京,定要保重,恩師身子不好,往後若有凶險,萬萬不可似天津衛之戰時,那般奮不顧身,隻身衝殺了。”

    方繼藩嘆了口氣,心裡有些捨不得。

    可是……

    方繼藩定下心來,朝王細作道:“這一路,都聽劉文善的安排,若是敢違抗命令,便沒收了你的房產,知道了嗎?”

    王細作嚇得大汗淋漓:“是,是。”

    劉瑾還是有些不明白,他想問,又怕干爺說他蠢,此時不等方繼藩發話,他立即道:“干爺您放心,孫兒這一路,也一定好生照應著劉師叔,也一定好生聽劉師叔的話。”

    方繼藩很滿意,劉瑾還是很不錯的,是個知冷熱的人,這樣的人,簡直就是天生做太監的好材料,自己有時候,也真為他爹娘高興,做出了如此明智的選擇。

    方繼藩心裡舒坦了。

    一下子安排了一件大事,這身上的病,便覺得大好了一半:“去做準備吧,此事,誰也不可洩露,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

    第一章送到,求月票。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13 17:35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謝恩典


    巡學官們開始從京裡出發。

    他們背著行囊,一路上自不免要哭哭啼啼一番。

    而此時,劉文善三人,也已踏上了前往西洋的商船。

    他們將折道西洋,而後,尋覓幾艘佛朗機的商船,招募一批可靠的人手偽裝成佛朗機的商隊,前去佛朗機。

    隨著幾艘大船而去的,是滿倉的鬱金香球莖。

    後續的鬱金香球莖,也將會陸續送去。

    計畫,方繼藩已經和劉文善講了。

    怎麼領悟,細節如何,方繼藩也沒什麼可說的。

    這一切,都只能依靠劉文善自己。

    因為這萬里之遙,可能一年半載,都不會有消息傳來。

    現在佛朗機的情勢如何,他們將面對的是什麼,還有佛朗機的反應,如此種種,都是無法預料的。

    因而,這就必須得讓劉文善能夠做到隨機應變,見機行事。

    經府已經搭建起來。

    從西山這裡招募了一大批的人手。

    有徒子徒孫最大的好處就在於,方繼藩可以隨時征辟自己的徒子徒孫們來經府中實習。

    實習生還是很好用的,又便宜又能幹。

    方繼藩歇息了一個多月,朱厚照來探望了幾次,歪著頭,見方繼藩的手背結了痂,痂殼又脫了,新肌膚長出來,最終,連那一道疤痕,也無影無蹤,他現有的醫學知識無法理解,方繼藩居然還能躺在榻上唧唧哼哼,讓人端茶送水,給自己捏腳捶背。

    內傷,總是不容易讓人輕易看出來的。

    終於,等到宮中一份不耐煩的口諭傳來,方繼藩的工傷便算是徹底的結束了。

    蕭敬親來,領著方繼藩入宮,見著了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撫案,眉頭皺得很深:“繼藩,病情如何了?”

    方繼藩道:“回陛下,兒臣已大好了七八分。”

    弘治皇帝別有深意的看了方繼藩一眼:“朕還差點想要讓梁女醫去探問一下病情呢。這病,好了便好。轉眼,又開了春,怎麼,你那經府怎麼沒什麼動靜。”

    “有動靜啊,陛下,兒臣招募了許多賢才。”方繼藩忙解釋道。

    “是嗎?”弘治皇帝淡淡道:“可是……怎麼股市,卻不見動靜。”

    方繼藩:“……”

    方繼藩耐心的道:“陛下,這該漲的股票,都已漲了,可是在此前之前,所有的利多全部都釋放了出來,以至於這些日子,增長都有些乏力,這本是無可厚非,再加上,現在上市的商行越來越多,這便使許多人,有了選擇的空間,這股市,本就是漲漲跌跌,豈有年年暴漲之理?”

    弘治皇帝頷首:“這個道理,朕也懂。”

    說罷,嘆了口氣:“近些日子,可能會有空間嗎?”

    方繼藩道:“依著現在的行情,其實已不錯了,百廢待舉,開礦、伐木、作坊、修橋、鋪路,還有即將而來的京畿鐵路營造計畫,兒臣想來,理當還有增長的空間吧,只不過,想要大漲,卻是不可能了。”

    弘治皇帝覺得有理,倒是沒有苛責方繼藩,畢竟……他自己也清楚股市背後的原理,唯一的遺憾就是,此前漲的太瘋狂,以至於弘治皇帝習慣了這等資產翻倍的感覺,現在突然平緩,令他有些失落。

    “經府要拿出一點切實可行的辦法來。”弘治皇帝皺著眉:“而今,可有不少人認為,經府的權柄太大了。”

    方繼藩驚訝的道:“那好,兒臣不干了,父皇另請高明,兒臣早不想經略什麼經府……”

    弘治皇帝本想‘刺激’一下方繼藩。

    誰料……

    起了反效果。

    弘治皇帝立即道:“好了,好了,你也不要說氣話,這像什麼樣子,你是朕的女婿,朕會不袒護你嗎?以後誰敢胡說,朕自會找他算賬!”

    “不過……朕的意思,你想來是明白的。”

    方繼藩便道:“其實,兒臣早有佈置。”

    “噢?”弘治皇帝眼前一亮:“說來朕聽聽。”

    “陛下記得兒臣曾上一道奏疏嗎,奏疏之中,懇請陛下下旨,讓劉文善到經府來。”

    “朕有印象。”

    “兒臣此次,便是要讓劉文善去一趟佛朗機,為的,便是提振整個四洋商行的盈利,兒臣為了這個謀劃,可謂是嘔心瀝血啊。”

    “去佛朗機?去佛朗機賣絲綢和茶葉?”這……倒是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

    四洋商行需找到一個新的贏利點,雖然現在大明和佛朗機已經徹底交惡,可有銀子,為啥不賺?

    方繼藩微笑:“不,兒臣……是賣花。”

    “賣花……”

    弘治皇帝一臉無語。

    方繼藩居然神奇的從袖裡掏出了一束花來:“陛下請看,這花美嗎?”

    “你賣這個?”弘治皇帝身子一顫。

    他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萬里迢迢哪,這商船航行上萬里,沿途的給養驚人,哪怕是販賣絲綢和瓷器,雖有暴利,可沿途的損耗,依舊是驚人的很,可你方繼藩……

    看著方繼藩美滋滋的‘獻寶’,弘治皇帝覺得有必要讓方繼藩也進西山醫學院的精神科去研究一下。

    聽說那位毛紀,自進了精神科,受到了極大的歡迎,每天都有幾十個精神科的大夫圍著他轉悠,不只如此,連求索期刊裡,都已出了論文,醫學生們將他的病症稱之為毛紀式精神失常症。

    方繼藩道:“對呀,就是賣這個,必要,這是個好東西啊,除了不能吃之外,什麼都可以,陛下您看看著花,真是漂亮,可謂是風華絕代,比之牡丹,亦是不遑多讓……”

    蕭敬站在一旁,一直耐心的聽著,他覺得弘治皇帝的臉拉了下來,便曉得陛下的心思了,便道:“齊國公,這花,有什麼好賣的。”

    “你懂個什麼?”方繼藩比他還凶。

    嚇得蕭敬忙是噤聲。

    方繼藩道:“世間萬物,都有它的價值,陛下,兒臣……”

    弘治皇帝微笑,壓壓手:“好啦,好啦,朕對這花,也不甚懂。不過……朕不干涉你經府的事。”

    方繼藩笑吟吟的道:“兒臣此番痊癒,聽說皇后娘娘曾在坤寧宮為兒臣祈福,兒臣心裡,甚是感激,因而這花,是贈皇后娘娘的,陛下能否容兒臣告退,兒臣前去謁見娘娘。”

    弘治皇帝一揮手:“去吧。”

    弘治皇帝的面色很古怪。

    方繼藩如蒙大赦,興沖沖的告辭去了。

    見方繼藩一走,弘治皇帝手指頭敲著案牘。

    第一次聽說,賣花牟利的。

    當然,賣花並非不可以牟利。

    可問題就在於,你若從通州販賣一些花兒來京師賣,或許還有利可圖,你開著船,九死一生,跑去萬里之外佛朗機,這本錢……收得回來嗎?

    “陛下……”蕭敬現在開始慢慢的摸清陛下的胃口了,他笑吟吟的道:“奴婢以為,這四洋商行,恐怕要完哪,本來四洋商行的股價行情就不好,利多出盡,若是再爆出點什麼糟糕的消息出來,奴婢很是擔心,內帑裡頭,可有不少四洋商行的股票呢,要不,這就賣了吧。”

    弘治皇帝沉吟。

    四洋商行上市時,宮裡買了不少。

    現如今,這四洋商行,確實不太景氣。

    而且……

    賣花……怎麼聽著,都不像靠譜的樣子。

    方繼藩好歹也是讀過國富論,現在每日都要關注財經的人。

    什麼利多、利空之列的術語,他是張口就來。

    蕭敬的話,可謂是說到了弘治皇帝的心坎兒裡去了。

    可是……

    弘治皇帝搖頭:“不可。”

    他狠狠的敲了敲案牘:“不賣,留著。”

    “陛下……”

    “住口。”弘治皇帝道:“說不準,他真賣出花來了呢?你別以為,看了幾本書,跟著人學了點淺顯的道理,便如何,你和方繼藩,差的遠呢。”

    蕭敬一臉委屈巴巴的樣子,再不敢做聲了。

    ………………

    方繼藩美滋滋的到了坤寧宮,通報之後,進入了正殿。

    便見張皇后和梁如瑩正在下棋。

    張皇后眼睛從棋局中收回來,看了方繼藩一眼:“繼藩哪,你的病好了,天可憐見,你怎麼就這麼魯莽,別人衝鋒陷陣,你也衝鋒陷陣?你莫忘了你的身份。”

    方繼藩道:“自古君子忠孝兩全,兒臣為陛下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莫說只是受傷,便是死,亦是慷慨從容。”

    張皇后就喜歡方繼藩這等憨厚的年輕人。

    她不禁道:“你呀,來坐下吧,梁女醫,你給繼藩把把脈,且看看他的脈象如何。”

    梁如瑩應下,上前,觸到方繼藩的眼睛,不禁俏臉微紅,給方繼藩把了脈,見方繼藩的脈象平穩,又檢視了手背上的傷口,方才道:“娘娘,齊國公想來,已經恢復如初了。”

    張皇后便放下心來:“難得繼藩來看本宮。”

    方繼藩道:“兒臣是來謝恩的,這些日子,讓娘娘操心了,因而,備了一份禮來。”

    “噢?”張皇后不禁道:“你還帶了禮?”

    方繼藩便朝宦官使了個眼色,宦官會意,慌忙出去。

    …………

    這幾天應該有些讀者已經看出來了,老虎在佈局一個新的大副本,碼字有點不暢,哇哈哈,第二章送到。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13 17:37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封禪


    片刻之後,那宦官便捧了一束花來。

    張皇后頓時被這一束花所吸引。

    這一束花有十數朵,這花,卻是見所未見,個個都是新鮮欲滴,格外的好看。

    尤其是那眾花之中的紫花,便更是奪目了。

    張皇后上前,接過了花,此花不但好看,且還清香撲鼻,張皇后是女人,女人對這等東西,是沒有抵抗力的。

    她頓時喜上眉梢:“呀,繼藩,這是什麼花。”

    “鬱金香。”

    “鬱金香?”張皇后呢喃著,不禁道:“有何典故?”

    方繼藩老老實實答道:“娘娘,什麼典故都沒有,兒臣覺得好聽而已,此花乃是屯田衛栽培出來的,在西山一帶,開闢了大量的土地,用以栽培,花費可是不小。兒臣知道娘娘喜愛這些,便送了來。”

    真是不容易啊,第一次送花,是給自己丈母娘的,可見我方繼藩,是個有良心的人,絕不像某些阿貓阿狗一樣的男人,只做女朋友和妻子的舔狗,而是曉得飲水思源,吃水不忘挖井人,這才是真正的男兒典範,是男人中的極品。

    張皇后大悅,捧著花,頷首到:“好極,好極。”

    方繼藩又命人取了瓷瓶,裡頭盛了清水,將這一束花放置入瓷瓶之中,擺妥當了:“娘娘你看,如此,娘娘的殿中,也就有了春色了。”

    一旁的梁如瑩也看得新奇,左看看,右看看,一雙眼睛,被這花所吸引。

    張皇后道:“難得你有這份心思,若是人人都如你這般有孝心,本宮也就沒有遺憾了。”

    方繼藩正色道:“這是不同的,娘娘,別人的孝心,是擱在心底裡,平時娘娘也看不出來。可兒臣……卻只是送送禮,這不算什麼,兒臣還有許多地方,需要學習,娘娘不要誇我。”

    張皇后更是大悅,瞧瞧方繼藩,多麼謙虛的人啊,總是捧高別人,輕賤自己。

    這女婿,真是沒看錯。

    送完了花,方繼藩出了殿,正要出宮去,迎面卻見劉健幾人來。

    “齊國公。”

    劉健喚住方繼藩。

    方繼藩笑吟吟的駐足:“見過……”

    “齊國公不必如此。”劉健笑吟吟的看著方繼藩:“聽說,齊國公得了一花,頗為名貴,經府那裡,還派出了商船,以四洋商行的名義,前往佛朗機賣花。”

    內閣有自己的耳目,這事兒,是瞞不住的。

    方繼藩不擔心消息洩露出去,這裡距離佛朗機上萬里呢,去一趟都要一年半載的功夫,所以完全不必擔心,有什麼天機洩露到佛朗機去,方繼藩道:“正是,四洋商行成立許久了,一直績效不佳,我就想著,得讓他們提振一下業績,都怪我,沒有教育好自己的孫子,讓不少的股東,都虧了錢。”

    劉健:“……”

    劉健吁了口氣:“也罷,老夫去見駕了。”

    方繼藩見三個大學士都來了,不由道:“不知何事?”

    說句實在話,似這樣直截了當詢問內閣大學士有什麼事的行為,是十分魯莽的,一方面,許多軍國大事,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參與,另一方面,這也極不禮貌。

    不過……是方繼藩……就不同了。

    反正這傢伙,歷來就是如此的。

    習慣了。

    若是別人,難免還會揣測一下,對方是什麼心思,或有什麼企圖。

    須知這廟堂之上,人人都是老油條,哪一個肚子裡不是山路十八彎,哪怕是劉健,你瞧著他親切,可你永遠都想不明白,他真實的心思。

    劉健和一旁的李東陽對視一眼,咳嗽道:“倒也不是機密大事,只是,出了一個祥瑞而已。”

    祥瑞?

    劉健氣色不錯,笑吟吟的道:“上月,有人瞧見泰山有三隻麒麟出沒,這三麒麟,有老有壯,還有一個幼麒麟,瞧見它們行蹤的人不少,還有人說,親眼見他們騰雲而去。”

    方繼藩一臉鄙夷的樣子:“這說的是三頭鹿吧。”

    劉健:“……”

    跟這種人溝通,怎麼這麼費勁呢?

    李東陽捋鬚,含笑道:“見著的人,極多。想來,也不會是空穴來風吧。”

    方繼藩道:“肯定是鹿,有些人見風就是雨,而地方官吏,恰恰又擅長於揣摩上意,巴不得報點祥瑞出來,誰信誰就是大傻瓜。

    劉健:“……”

    謝遷:“……”

    李東陽:“……”

    咳咳……

    三人此起彼伏的咳嗽。

    劉健溫言:“這一次不一樣。報來的時候,老夫人等,也沒有在意,可誰料,濟南府此前恰好生了瘟疫,朝廷正準備賑濟呢,你說怪不怪,自有人發現了這三頭麒麟之後,便奇蹟一般,瘟疫迅速的平息了。老夫也不信荒誕之事,可現在看來,不由得不信哪。”

    方繼藩想了想:“瘟疫的情況,應該交醫學院來研究,到時自有答案。至於麒麟,就是鹿。”

    劉健不想理方繼藩。

    說起來,這確實算是祥瑞。

    最緊要的是,這泰山,還是皇帝封禪之地,意義重大。

    劉健笑吟吟的道:“齊國公,你請讓一讓,時候不早,我等要去覲見了。”

    方繼藩噢了一聲,本還想說什麼,可細細想來,卻也覺得沒什麼意思,老是給人科普,這也不妥,龍泉觀的香火還要不要了,我方繼藩也是吃香火飯的。

    便側身讓開,走了。

    …………

    京裡已經沸騰了。

    齊國公的一舉一動,還是足以引起人關注的。

    齊國公讓弟子劉文善登船,據說去了佛朗機賣花,這消息一出,驟然京裡沸騰。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人們焦灼的議論著此事。

    張家已經雞飛狗跳。

    壽寧侯張鶴齡按著兄弟張延齡便是一頓好打。

    “當初說什麼,說什麼海貿能掙銀子,四洋商行,肯定要大賺的,現在好了,現在好了,看看那姓方的狗東西做的好事,完了,我們的身家性命,都沒有了。”

    一通亂錘之下,張延齡已是鼻青臉腫,他撲哧撲哧的喘氣,大叫:“哥,當初是你說要買的,是你說有利可圖,說咱們是見過世面的人,曉得絲綢和瓷器,運到了海外,能生多少利,這都是你說的呀。”

    張鶴齡:“……”

    良久。

    張鶴齡好像想起來了:“難道真是為兄說的?”

    張延齡摩挲著自己青紫的眼眶嗚嗚的低泣。

    張鶴齡終於想起來了:“你為何不早說,看來,是為兄錯了。”

    他拍了拍手,撇嘴道:“為兄有錯就認,有錯也要罰,那就罰酒三杯好了。”

    “哥,我腦殼疼。”張延齡嗚嗚泣聲道。

    張鶴齡一甩袖子:“現在還想著你的腦殼,去證券市場啊,將那些該死的四洋商行股票統統都拋了,再不拋,難道你還真指望,姓方的那狗東西,拿著幾朵花,換來銀子?哼,四洋商行不虧空個底朝天,便算是他姓方的祖上積德了。”

    京裡沸騰的不得了。

    有人想要拋售,而有人,則是想要伺機抄底。

    這倒是讓更多人,對鬱金香頗為關注起來。

    這鬱金香倒還真有幾分觀賞的價值,倒是頗受人的寵愛。

    可一打聽。

    這玩意很好養活,西山屯田所早就有專門的培植技術了,一栽就是大一片。

    雖有不少殷實人家,紛紛花了點錢買了去種植在自家的庭院裡。

    更多人卻都嚇懵了,就這麼個玩意,它值錢?

    ……

    英國公老了。

    人老了,就開始忍不住在閒暇的時光裡,念起舊來。

    他能想到很多舊事。

    也會想到很多人。

    兒女們的大了,嫁人的嫁人,忙碌的忙碌。

    最忙的是自己的小兒子,其實還在壯年,卻已是面目全非,一年到頭,也不著家,渾身都是土腥味。

    張懋想到此,難免要罵幾句。

    這地上的莊稼,人家就缺你這麼一時半會?

    方繼藩那傢伙,啥都懂,為啥他就不擺弄地裡的玩意呢?

    上一次見著繼藩,那真是膚色白皙,皮膚要嫩出水來,還是那般的英俊瀟灑的模樣,身上一塵不染……可為啥……

    人比人氣死人啊。

    可張懋終究還是抱怨不起來。

    兒子去了山東,據說要推廣最新培育的水果種子,在山東濟南府,開闢了數千畝的試驗田。

    這個兒子啊……

    張懋搖搖頭,他心裡不痛快了,就喝酒。

    一口酒下肚,更想起了往日裡,自己得意時的時光。

    卻在此時,有門子跌跌撞撞來:“老爺,宮中來人,來人了。”

    不久之後,有宦官來,取出了聖旨,口裡大呼:“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張懋拜下,身子搖搖晃晃的。

    卻是聖旨即令他前往泰山,佈置……封禪之事。

    封禪……

    所謂封禪,封即為“祭天”,禪為“祭地”,是指歷代帝王在太平盛世或天降祥瑞之時的祭祀天地的大型典禮。

    此舉意義非凡。

    以至於此後,一般的皇帝不敢去封禪了,一方面,是覺得自己的資格不夠,貿然封禪,難免為後世所笑,另一方面,這祥瑞之事,從古至今,實是報了太多太多,以至於後世的皇帝,都不好意思承認祥瑞的真實性。

    可……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陛下……他臉皮咋突然厚了,居然好意思去封禪了?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13 17:38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無法無天


    英國公張懋接旨,哪裡敢怠慢。

    封禪和祭祖一樣,都是他分內的事。

    年紀到了,立功的心思也就淡了,趁著還能動,能為君分憂便分一些憂吧。

    他沒有猶豫,立即啟程。

    這封禪大典可不是小事兒,一丁點的規矩都不能壞了的。

    也只有張懋這樣經驗豐富的人,陛下才能放心。

    外頭議論紛紛。

    聽說是四洋商行的股價跌了。

    不過有了上次的教訓,倒也不至於恐慌性的拋售,只是這行情卻是一日壞過一日,就好似是尿頻之人,噓噓了老半天,扶著牆,站了小半時辰,卻總有一種不盡之感。

    方繼藩心思撲在了他的經府上頭。

    他知道陛下要去封禪,也覺得驚訝。

    不過很快,就打消了念頭。

    人嘛,到頭來,不逃不過名利啊,弘治皇帝雖不好大喜功,這並不代表,他內心沒有這樣的渴望,只是因為,他謹記了前朝的教訓,不敢貿然成為笑柄而已。

    此次,有了契機,天下又太平無事,豈可不去泰山走一走,向上天宣告,自己的存在。

    這……畢竟是要記入史冊的。

    朱厚照興沖沖的尋到了方繼藩:“繼藩,好消息。”

    方繼藩一聽好消息,就覺得自己的後脊有些涼。

    朱厚照興致勃勃的道:“父皇要擺駕去泰山了,哈哈,他年到老來,反而坐不住了,此次,預備依舊命我來監國,我留在京師。原本,不准我去泰山,我心裡還不痛快,可細細一想,不對呀,父皇走了,這京裡,不就本宮說了算嗎?哈哈……老方啊老方,你有傷在身,肯定也是不能隨駕了,等父皇出宮的那一日起。”

    朱厚照拍了拍胸脯,氣勢如虹的道:“你放心罷,以後你我兄弟,橫著走,想吃牛就吃牛,也不必宰牛書了;看誰不順眼,便打死他;你有沒有在京裡有什麼仇人?有的話,趕緊將這仇報了。”

    方繼藩語重心長的道:“殿下啊殿下,臣一向與人為善,用道德去感化他人,用道理去與人交涉,從不恃強凌弱,放眼京師,臣還真一個仇人都沒有。”

    就算有,也被方繼藩弄死了。

    拔劍四顧心茫然,方繼藩也很寂寞啊。

    朱厚照一時遺憾:“這樣啊,反正,不管如何,有什麼事,你趁早想好,等父皇回來,可就不好辦了。”

    方繼藩內心也衝動起來。

    他心裡不禁起了疑竇。

    經過了上次的教訓,陛下還對太子殿下放心?

    真不過監出點什麼事來?

    陛下的心,真大啊!

    …………

    弘治皇帝親自草擬了一份奏疏,筆擱下。

    他呼出了一口氣。

    牆壁上,懸掛著一幅宮中畫師最新作的畫,乃是三麒麟圖。

    這三頭麒麟,個個精神奕奕,老麒麟一步三回頭,看顧著身後的幼麒麟,另一頭健壯的麒麟,則落在最後,英姿勃發,顧盼自雄。

    泰山所見的三麒麟,豈不正是自己的祖孫三代嗎?

    它們一出,這瘟疫就沒有了,若說這不是祥瑞,實在說不過去。

    當然,這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朝中現下少了許多的阻力。

    自從有了巡學官,這百官都老實多了。

    何況,國庫中的錢糧,還不如內帑,現在內閣和六部,都惦記著這內帑呢。

    正因如此,這吾皇聖明的歌頌聲,比之從前要多了許多。

    而今,既已沒有了阻力,又有了祥瑞,再加上泰山所發生的事,令弘治皇帝突然之間,心熱起來。

    泰山,是每一個天子魂牽夢縈之所在。

    不去……

    實在是抱憾終身哪。

    他親手草擬了旨意,命太子監國。

    劉健、謝遷、李東陽、馬文升、張升人等,則顯得有些不安。

    弘治皇帝草擬完了旨意,將硃筆一擱,對蕭敬道:“司禮監……預備蓋印吧。”

    蕭敬道:“奴婢遵旨。”

    劉健憂心忡忡的道:“陛下,此次……不但讓太子殿下監國,連老臣都隨駕前往,這……老臣只恐……”

    他是有所擔心的。

    當初太子監國,那做的……是人事嗎?

    那時候,劉健還在呢,若是這一次,自己這內閣首輔大學士都走了,那還了得,天都得塌。

    弘治皇帝微笑:“不是讓李卿家留下嗎?”

    三個內閣大學士,只留下李東陽。

    至於其他各部尚書,也都走了大半。

    弘治皇帝頓了頓:“朕看這兩年,太子的性子,有所改善,還是想要再給他一個機會,好好的磨礪他,也算是……想知道,他能否真正獨當一面……”

    說到此處,弘治皇帝無奈的嘆了口氣:“朕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如之奈何呢?”

    劉健漸漸能體會弘治皇帝的心情了。

    到了這個地步,確實也只能如此了。

    陛下現在還在,不多給太子一點機會,還等什麼時候,至少,現在鬧出事來,陛下總還能及時力挽狂瀾……

    “更何況……”弘治皇帝淡淡的道:“這一次,留下了繼藩,就是想看看,有繼藩在,太子是否,會有所不同。朕哪,這輩子也沒什麼盼頭,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後繼有人,歷朝歷代,有聖君,也就有昏聵之君,朕不希望,朕殫精竭慮,這諾大的祖宗基業,敗在子孫的手裡。朕老了,人一老,擔心的事便越多,天下的黎民百姓,都寄望在了朕的身上,將來,也要寄望在太子身上的,朕希望,太子可以做天下蒼生黎民的依靠。”

    說罷,他低下頭:“好啦,朕該做的,都做了,明日起駕吧,沿途所需花費,不必擾民,還是老規矩,一切都從朕的內帑裡出。封禪,乃天家家事,那麼,就花朕自己的錢吧。”

    “臣等遵旨。”

    …………

    弘治皇帝走的很匆忙。

    當然,雖然已經足足準備了一個月。

    可對方繼藩而言,還是很匆忙的,因為……方繼藩並未得到弘治皇帝臨行時的召見。

    什麼囑咐都沒有留下,就這麼走了。

    弘治皇帝的御駕前腳剛走,後腳,東宮的張永便又跑了來,氣喘吁吁道:“齊國公,太子殿下有請,請您移駕奉天殿。”

    方繼藩心裡想,太子倒是適應的夠快的。

    他到了大明宮,要入宮城,此時,竟有車馬迎面而來,請方繼藩上車,領頭的宦官道:“太子殿下有詔,命齊國公乘車入宮。”

    方繼藩搖頭:“狗東西,你以為我傻,滾一邊去,老子步行。”

    那宦官不敢頂嘴,只好方繼藩在前頭,他領著車馬,跟在後頭。

    待到了奉天殿,卻見朱厚照搬了個桌椅,就在御座的一側,伏在案頭上,提著筆,批閱著奏疏。

    朱厚照一面批閱,一面還痛罵:“這都是一群什麼人,好好的有事不說事,非要洋洋灑灑,賣弄文筆,之乎者也囉嗦一大堆,父皇真是辛苦啊,成日面對這樣的大臣,居然還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蹟。”

    方繼藩在殿下咳嗽。

    朱厚照抬頭起來,咧嘴笑了:“老方,哈哈哈哈……本宮早就盼你來了,如何,本宮可有幾分監國太子的樣子嗎?”

    卻見朱厚照一聲朱紫蟒袍,上頭雕著蟠龍,精神奕奕的樣子。

    方繼藩行禮道:“殿下,臣……”

    “好了,不要多事,平日i也不見你這般規矩,你上來,和本宮一道看奏疏。”

    …………

    第四章,睡覺,明天繼續。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13 17:41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驚天動地


    見方繼藩站著不動,朱厚照朝他繼續招手:“來呀。”

    方繼藩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見幾個宦官站在角落。

    於是笑吟吟的道:“殿下,天子之職莫大於禮,禮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唯名與器,不可假人;殿下現在雖為儲君,卻奉旨監國,形同天子,批閱奏疏之事,乃天子和監國太子之職,臣不敢擅專。”

    朱厚照便嘆息道:“老方,你這人,別的事都有膽子,唯獨對這些事,卻如此謹慎呢。”

    方繼藩微笑以對,沒理睬他。

    朱厚照隨即抬頭:“每日送來這麼多的奏疏,大多數,都是無用的,都是廢話連篇,看著便令人生厭,老方,本宮既是監國,你有什麼主意。”

    “殿下,監國即為守國,守國之要,在於這個守字,殿下不要做什麼事,只需按部就班即可,真正的大事,只要不緊急,等陛下回京之後,再做處理好了。”

    朱厚照拍案,怒了:“敢情是讓本宮在此做牢頭呀。”

    方繼藩搖頭:“殿下息怒。”

    身份不同了。

    從前可以叫朱厚照小朱,可以跟他打打鬧鬧。

    可既是監國,那麼,就是假天子行事,即這皇權加在了朱厚照的身上,對於皇權,方繼藩歷來是無心去冒犯的。

    不是方繼藩軟弱,而是什麼時代,做什麼樣的事。

    朱厚照便將硃筆丟了,嘆口氣:“這裡有份奏疏,說是河南又發生了旱災,內閣的票擬裡,寫著的是令戶部賑濟,繼藩,你怎麼看?”

    方繼藩道:“這些年來,天災頻繁,若只是賑濟,臣看,未必是完全之策。”

    朱厚照皺眉:“那麼,當如何?”

    “安置他們。”方繼藩道:“河南人口諸多,雖是土地肥沃,可畢竟,土地是有限的。如此多的人口,且近年來,災情頻繁,一個天災,哪怕朝廷能及時賑濟,又要死多少人呢?”

    朱厚照點頭:“有道理,那麼依你看,怎麼辦?”

    方繼藩道:“不妨將一部分的災民,遷出來。”

    “遷出來。”朱厚照眼睛一亮:“對呀,就該遷出來,咱們京裡不正缺人嗎?對了,老方,怎麼遷?”

    方繼藩咳嗽……

    “購置土地,建新城,要一下子安置這麼多人口,很是不易,花費也是不菲,要給他們吃穿,且大多數人,剛剛出來,還不能適應,這就必須得對青壯之人,進行技能的培訓,而對於老弱,需要有足夠的醫療,保證他們能夠安居樂業。不只如此,各個作坊,也要承擔一些責任,殿下……臣想……眼下最重要的是,共體時艱……”

    朱厚照開始琢磨起來。

    花費驚人哪。

    人命如草芥,想要讓人活下去,就必須得供養他們,一百人、一千人、一萬人還好,若是規模龐大呢?

    朱厚照道:“本宮當年在西山時,和庶民同甘共苦過,知道他們的生活是何等的艱辛,哎……”

    說到此處,朱厚照不禁嘆了口氣。

    西山的生活,足以讓朱厚照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都有所感觸。

    他道:“他們都是皇帝的子民,可現在,父皇不在,那麼,他們就是本宮的子民了,繼藩,你算算,若是要遷徙出人口,需要多少銀兩?”

    方繼藩道:“無以數計。”

    這是實話。

    遷徙這東西,是不能開口子的。

    若是自然的遷徙,倒也罷了,而一旦在災年時,准其遷徙,那就是數十萬甚至上百萬人的衝擊,這是極恐怖的事。

    一旦不能妥當應付,這數十上百萬人便會滋生不滿和怨恨,進而發生變亂。

    且這麼多人遷出了,總要讓他們能夠養家餬口。

    單憑朝廷的賑濟,可是不成的。

    現在的京師人力雖然緊張,卻需有一個良性的進程,這突如其來的人口暴增,勢必也會產生衝擊。

    方繼藩一直認為,當下人滿為患。

    就以河南布政使司為例,那裡的土地,該開墾的都開墾了,許多佃戶,只能租種兩三畝地勉強維持生計。

    可這兩三畝地,在這個時代的畝產量而言,哪裡能吃飽啊。

    明明一戶人家,可以租種十畝,甚至是三十畝、五十畝地都足夠了,卻因為人太多,治好勉強讓自己活下去即可。

    這些多餘的人口,在豐年倒還罷了,一到了災年,就是災難。

    要解決這個問題,就必須得從這些人口上做文章,否則,憑藉著朝廷的年年的賑濟,根本無法解決根本的問題,未來的人口,只會越來越多,一直滾雪球一般,到朝廷根本無法賑濟下去為止,等到了那個時候,一個王朝,也就自然而然的步入了興衰的進程中了。

    朱厚照豁然而起,他來回踱步。

    腦海裡,朱厚照想著當初,在西山時,自己和流民住一起的場景。

    污水橫流,住在棚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能勉強吃個飽,便覺得這是上天的恩賜,不斷的感恩戴德。

    那麼……比起當初西山的那些流民,這些災民,只怕……活得更加艱難吧。

    朱厚照道:“國庫撥出一些錢糧來,用以遷徙百姓之用。可本宮看來,國庫是應付不來的,那就內帑出,要花費多少,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本宮不管,要不惜一切代價。內帑……現在的所有資產和股票,還有存銀,現有九千七百六十四萬三千七百餘兩,其中股票最多,只是這些股票,若是作價賣了,難免會引發股市的動盪。”

    方繼藩聽到內帑居然有近一億兩紋銀了,心裡不禁酸溜溜的,陛下存了這麼多錢啊?

    “這個好辦,可以用股票來做抵押,從西山錢莊貸款,不過……若如此,難免引起通貨膨脹,不過……殿下放心,西山錢莊自會將這膨脹保持在可控的地步。”

    “這就成了。”朱厚照道:“內庫現在每月的收入,不少呢,上市商行的分紅,還有錢莊以及西山許多作坊的分紅,還貸,想來都是小兒科。將這些流民安置在哪裡呢?老方,咱們各自拿出一塊地來,罷,本宮的地,多拿一些吧,咱們幹一票大的。”

    朱厚照接下來道:“未來半年之內,西山錢莊要拿出三千兩紋銀出來,只要錢莊沒問題,內庫之中的股票,我立即讓人送去錢莊,作為抵押之用。現在……本宮就親自下詔。”

    朱厚照是個雷厲風行的人。

    他屬於一頭熱,一旦打定了主意,便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人多地少的問題,在歷史上,一直貫穿了大明的中期到滅亡,都沒有人可以解決。

    可現在……似乎有了一個可以解決的方法。

    畢竟……現在內庫有銀子了。

    方繼藩不禁道:“殿下,要不要給陛下上一道奏疏。”

    朱厚照刷刷的幾筆,寫了一份詔書。

    這詔書完全沒有任何之乎者也,只輕描淡寫一句:“奉天監國太子,詔曰:即令河南布政使司各州府遷徙災民,准災民自願遷徙,沿途所需,一應官府承擔……”

    朱厚照低著頭,道:“父皇性子裡,太多瞻前顧後的地方,等奏疏上去,他拿了主意,只怕災民們都餓死了,這是當務之急,救災如救火,可不是鬧著玩的。而且父皇愛民如子,這樣做,本也無可厚非,就算他知道本宮代他拿定了主意,他也一定歡喜的很,老方,你怎麼這麼囉嗦,越來越像我父皇了。”

    方繼藩嘆息道:“是啊,陛下一向愛民如子,若是他在太子殿下這樣的處境,也一定會這樣做的吧,吾皇聖明,宅心仁厚啊。”

    朱厚照將詔書丟給一旁的宦官:“立即……送去司禮監蓋印,再送內閣,告訴他們,一刻都不能耽誤,耽誤了,本宮剮了他們。”

    “是。”

    交代完了這些事,朱厚照頓時像鬆了口氣的樣子,高興的不得了:“我看治理天下,並沒有什麼難的啊,有老方輔佐本宮,本宮可以高枕無憂了。”

    方繼藩忙道:“殿下,這是您自己拿的主意,可和臣沒有關係,臣啥也沒說。”

    “就是你教唆的。”朱厚照氣咻咻的道:“不信,本宮查起居注。”說著,看向角落裡,一個提筆記錄的宦官。

    方繼藩臉紅到了耳根:“殿下,此言大謬,臣只是提出一個建議,是殿下……”

    “一樣的。”朱厚照大手一回揮:“現在說這些,也是無用,好生想一想,接下來,該如何應對這些災民吧,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出了任何差錯,你都吃不了兜著走。”

    方繼藩道:“殿下也吃不了兜著走。”

    朱厚照不服氣:“你會死的比較慘一點。”

    方繼藩仔細想了想,居然覺得很有道理。

    他突然感覺自己中計了,怎麼好像這一次是自己要背鍋呢?

    細細想來,又覺得不對,自己怎麼會出這個主意?明明治大國應烹小鮮,凡事遮遮掩掩,也就過去了啊。

    難道……我方繼藩,為國為民,已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了嗎?

    方繼藩心裡嘆了口氣。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13 17:42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壯哉 太子殿下


    這個鍋,方繼藩背了。

    因為……他真的是個好人。

    一個好人,首先要有同理之心。

    固然自己已有了榮華富貴,可依舊還是以天下蒼生為己任。

    詔書立即送去了內閣。

    李東陽在內閣之中值守,聽說太子有詔,倒也不敢怠慢。

    他心裡知道,陛下此次留殿下在京,有真正考驗太子的意思。

    取了詔書,打開,懵了。

    李東陽說不出話來。

    遷徙……

    這樣的事,明初是有過的。

    因為天下戰亂不休,十室九空,因而,朝廷下旨,編列民戶,遷徙到他處去安頓開墾。

    可今時不同往日了啊。

    現在哪兒不是人滿為患呢。

    京裡人口,已超過了百萬,就這,還不包括附近的郊縣。

    現在突然要大舉自河南布政使司那裡,遷徙災民來,這些災民來了,有土地可以耕種嗎?怎麼安頓?

    無數的念頭,湧上了心頭。

    直到見這詔書上,寫了內帑支用四字,才使李東陽稍稍安心了一些。

    內庫出錢哪。

    這……似乎讓李東陽好受了一些。

    只是……

    李東陽嘆了口氣,他知道太子殿下的詔命難違,只好一面命人傳抄詔書,分發各部執行,另一方面,忙是起草的書信,加急送去山東。

    “真是……真是……”

    他喃喃念了一句,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

    各部堂得了詔命,一下子忙碌起來。

    這是天大的事啊。

    雖是各部的私下裡,都對這道詔命有所質疑,可現在,誰也不敢造次,在陛下沒有出面收拾這亂攤子之前,違背太子殿下詔令的後果,顯然是比較嚴重的。

    此後,有人飛馬至河南布政使司,河南布政使司各府各縣,也開始動作起來。

    隨之而來的,是西山學院的書生,還有飛球營的校尉,便連屯田衛也抽調了出來。

    鎮國府、經府的精銳,傾巢而出。

    表面上是協助災民遷徙,某種程度,也讓這些地方官吏,不敢借這遷徙的機會害民。

    國庫的錢糧已經撥發。

    在新城五環之外,大量的土地開闢了出來。

    西山建業抽調了骨幹,迅速的開始規劃。

    無數人開始大興土木。

    按照規劃,這裡將佈置密密麻麻的小樓,空間狹小,未來將以出租的名義,供應災民。

    且租金將進行某種程度的減免。

    不只如此,方繼藩開始四處走動了。

    他帶著王金元,開始和各個商行接觸,方繼藩難得的擺出了一副好臉色,笑吟吟的與各商行的東家把酒言歡,所談的,無非是賑濟之事。

    希望這商行能夠容納一些災民,多招募一些人力。

    西山建業這裡,也已擬出了多擴招五千人力,還有西山煤業,西山鐵作坊。

    西山醫學院開始招募一批人手,進行簡單醫學培訓,以應對未來大量災民湧入,大夫供應不足的情況。

    蘇月忙昏了頭,他是瞧不上這些簡單培訓之後的大夫的,就這麼學一點兒皮毛功夫,能有什麼用?

    可沒法子啊,有總比沒有好,教授他們治療小病小痛的知識,至少可以緩解一些病痛。

    緊接其後的,便是天津衛的鐵路直接宣佈開始修建。

    這也是以工代賑的方法。

    一旦開始修建這一條鐵路,勢必需要大量的人力,也可讓許多配套的作坊,不得不進行擴產,應對可能到來的大量的災民。

    方繼藩累的氣喘吁吁。

    跟著朱厚照跑去了劃出的災民安置地。

    這裡還只是一片不毛之地。

    不過道路已經勉強貫通了。

    無數的匠人和勞力在此忙碌,內帑裡撥付出了九百多萬兩銀子,便是要將這一大片土地,統統開發出來。

    朱厚照瞧著規劃圖紙,檢驗了一番,接著馬不停蹄,便又要趕去見一批商賈。

    這些商賈,都是承諾了願意捐納一些銀子,並且願意提供一些崗位,好教災民安頓下來之後,能有一份工錢。

    朱厚照忙的昏了頭,不過他樂在其中,似乎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這內閣和六部,個個都傻了眼,看著太子殿下啥事都不顧了,一心折騰這個……個個瞠目結舌。

    …………

    聖駕徐徐而行,剛到了山東境地。

    弘治皇帝沿途而行,一覽這江山,心情便覺得好了不少。

    想到即將要封禪,弘治皇帝便覺得異常的激動。

    每隔一些時候,便有京裡的奏報來,這些奏報,都會由隨行的劉健和謝遷處置,而後,再報到弘治皇帝這裡來。

    弘治皇帝命劉健和謝遷同車,三人在車中,通過玻璃,看著外頭的景色,弘治皇帝低頭看了幾份奏疏,笑吟吟的道:“你們啊,就不必票擬了,這一次,就放下心,跟著朕去泰山一趟,京裡的事,自然有太子,有李卿家,你看,現在不就風平浪靜嗎?”

    “我們都老了,是該給年輕人們一些機會,畢竟……這天下,將來是太子的。”

    弘治皇帝已經七八日沒有處置過政務了,難得的消停下來,讓他的心情異常的放鬆。

    劉健笑吟吟的道:“陛下說的是,老臣也不管了,這一次,就陪著陛下好好走一走,看一看。”

    弘治皇帝微笑:“該當如此。”

    他靠在沙發上,呷了口茶:“朕就做這幾個月的閒人吧,這輩子,勞碌了半生,也該歇一歇了。孩子長大了,為人父母的……”

    說到此處,外頭,有人猛拍御車:“陛下,陛下……”

    弘治皇帝皺眉,這顯然是極端的無禮了。

    這聲音是蕭敬的。

    蕭敬急了,顧不得什麼,在外頭就恨不得拿頭去撞車了。

    馬車停了下來。

    蕭敬匆匆開了門。

    御車乃是特製,極為寬敞,幾乎相當於一個小廳了。

    蕭敬貓著腰登車,看了弘治皇帝一眼,取出一份剛剛急送來的奏報:“這是東廠緊急送來的,請陛下過目。”

    弘治皇帝撇撇嘴,顯得不滿,可還是將這奏報接過,卻是淡淡的道:“朕都說了,朕要休息一些……”

    說到此處。

    弘治皇帝愣住了。

    “呀。”他口裡發出了古怪的聲音。

    “陛下……”劉健緊張的看著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的臉色,變幻不定,突然……他覺得自己的心……疼的厲害。

    呼……

    他長長的出了口氣。

    失魂落魄的樣子。

    抬眼,看著劉健和謝遷。

    弘治皇帝目光呆滯。

    “陛下,陛下……”蕭敬在旁急了:“快,快傳梁女醫。”

    “不。”弘治皇帝終於有了反應,擺了擺手:“不必了,不必了。”

    “陛下……這……”劉健小心翼翼的看著弘治皇帝,甚為憂心。

    弘治皇帝嘆道:“哎……中原又大災了。”

    劉健和謝遷二人,俱都臉色微微一沉。

    這可是人口最密集之處啊,一旦大災,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太子下了詔書,居然……要遷徙災民至京安頓。”

    劉健和謝遷面面相覷,這……太可怕了,這災民天知道有多少,如此巨量的人口湧入,京師承擔的起嗎?國庫……扛得住嗎?一旦有什麼差錯,這不是鬧著玩的,是要出大亂子的,流民有多可怕,這一點劉健和謝遷都心裡有數。

    弘治皇帝艱難的道:“太子居然要拿出內帑來,三千萬兩銀子,作為安置之用。”

    呼……

    臉色慘然的劉健和謝遷居然恢復了一些血色。

    內庫出錢呀?

    想想也是,國庫根本就承擔不起。

    這內庫……可不得出錢嗎?

    三千萬兩啊。

    劉健和謝遷開始為弘治皇帝心疼起來,自己要是有這麼個兒子,不打死他,沒天理。

    這是敗家子啊。

    弘治皇帝深深呼氣、吸氣,良久,才徐徐的平緩過來:“朕要回京。”

    “陛下……”劉健要哭了:“陛下啊,詔書都下了,生米煮成了熟飯,陛下就算此時回京,也是於事無補,何況,陛下已下詔登臨泰山,倘若突然折回,只恐天下人有所私議,陛下……”

    弘治皇帝突然覺得,人生好像一下子沒了多少意義。

    什麼封禪,什麼聖君。

    都好似是沒有意義的皮囊,裝飾點綴的再花團錦簇,也沒了多少意義。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陷入了沉默。

    …………

    一份份自河南布政使司的奏疏送到了內閣,李東陽看到這些奏疏,嚇了一跳。

    聽聞京師要接納災民,各府各縣,沸騰了,無數人攜家帶口,在官府的幫助下北上,人數不斷在激增。

    雖然人們對於鄉土,有著極頑固的鄉土觀念,可也架不住這些年來,災難頻繁,人們餓著肚子,活不下去了啊。

    這無數的災民,遮天蔽日,數不勝數。

    根據奏報中的大略估計,只怕……人口會超過百萬之數。

    李東陽有點發懵。

    原本戶部的預計是三四十萬人口。

    可他們還是萬萬沒有料到,大量百姓,對於生存下來的渴望,為了活下去,似乎一切都可以放棄。

    “來人……”李東陽不敢怠慢,忙是起身:“太子殿下可在宮中?”

    “去西山了。”

    “預備車馬,老夫要去西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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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13 17:43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仁心


    朱厚照和方繼藩在西山,剛剛見完了一撥商賈。

    商賈們很開心,能親眼看看還能活蹦亂跳的太子和齊國公,是可以吹半輩子牛的事。

    而朱厚照和方繼藩也很開心,坐下來瞎扯幾句情懷,便能糊弄人家拿出點實際好處來。

    大家各取所需,似乎朱厚照瞅準了商機一般。

    “不成,不成,往後得提提價,募捐五千兩以上,或是肯招募一百災民的商賈,本宮才陪他們吃飯。以後若是不需安置災民了,本宮陪著別人吃飯,也能將泰山們的帳都抹平了。”

    方繼藩立即露出了崇拜之色。

    朱厚照見他如此:“怎麼,很羨慕嗎?”

    “不。”方繼藩搖頭:“是欽佩。”

    “欽佩?”朱厚照一頭霧水。

    方繼藩翹起大拇指:“殿下到了現在,居然還唸唸不忘著還賬,且連自己的泰山的帳都還惦記著還,臣怎麼能不欽佩呢,我從沒聽說過借了老丈人的錢,要還的。”

    朱厚照一挑眉:“當然,本宮是什麼人,本宮……”

    王金元在外頭道:“內閣大學士李東陽來了。”

    李東陽急匆匆的趕來,將奏疏進上。

    朱厚照細細看過了,皺著眉,道:“老方,這大大的出乎了本宮的預料啊,怎麼湧來了這麼多人。”

    方繼藩忙道:“想來是災民們不堪這災年連連,隔三差五,這地裡的莊稼,也總是顆粒無收,朝廷的賑濟,總是遲緩的緣故吧。”

    朱厚照輕描淡寫道:“既如此,那麼……”

    他頓了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再追加兩千萬兩銀子來安置就好了,老方,這銀子,理應夠了吧。”

    方繼藩道:“若是省著一點,我想夠了。”

    李東陽聽著,要暈死過去。

    還加兩千萬……

    這銀子給國庫的話,可以……

    朱厚照將奏疏擱置到了一邊,對李東陽道:“李師傅,你聽到了嗎?不必擔心,災民們本宮一定會好好的安置的,一定教他們妥妥噹噹,賓至如歸,這都是本宮的子民,本宮絕不會讓他們挨餓受凍。”

    李東陽只是覺得眩暈,前前後後五千萬兩紋銀哪,他發現自己開始漸漸不再擔心災民了,他擔心的是皇上。

    “臣……”

    李東陽艱難的想說點什麼。

    可是……話卻說不出口。

    朱厚照一揮手:“好了,內閣裡只有李師傅忙碌,那兒可離不開你,你自去忙你的吧,本宮這裡,不必李師傅兼顧。”

    “是,臣告辭。”

    人就是如此,一開始可能三千萬兩已是嚇著了李東陽,可再來一次兩千萬兩,雖還是震驚,卻也不至於讓李東陽失色。

    隨他去吧。

    這敗家子。

    …………

    第一批流民,已到了京師。

    他們是被一群學員和文吏領著來的,沿途上,都有地方官府取了錢糧供他們吃喝。

    快要京畿時,這必經之路上,卻專門設卡。

    江臣親自帶著一排排的文吏,在此擺了筆墨,搭了棚子,每一個災民,俱都重新進行登記。

    姓名、年齡、四肢是否完好,是否有疾病,來的是幾口人,原籍在何處,是否能寫出自己的名字,是否有一技之長。

    記下了,而後製了木牌,分發給他們,此後,便准其進入京師。

    這一批人,足有七八千人。

    趙牡就在其中。

    他不過是個少年,十三歲大,父母早已失散了,只懵懵懂懂的跟著隊伍走,一路上,有人給他分發了紅薯干和蒸餅,跟隨著人流到了一處人跡罕見的地方,遠處,這裡正在建設新樓,那新修的道路,恰好延伸到了新樓的盡頭。

    無數的匠人在樓中忙碌。

    而靠著新樓,則是連片的棚屋。

    帶著他的人,是個書院的書生,他管轄著九十多戶人家,到了地方,這書生便忙去了棚屋裡尋了人,片刻之後,便開始拿著一個簿子,開始指定大家各自的棚屋了。

    據說未來,他們可能會住進那新樓裡去。

    不過現在,只能在那棚子搭建的屋子裡待著。

    書生帶著九十多戶人參觀了棚屋附近的主要設施,有專門的醫館,有暫時新建的牙行,不過這牙行並非是用來買賣人口的,而是專職推介工作,還有一個小食堂,棚屋畢竟不能隨便生火,未來會有大量的人口聚集在此,一旦釀成了火災,後患無窮。

    因而,這小食堂,就暫時負責了九十多戶人就的飲食。

    書生開始宣讀,自此之後,他們便是第七組的人了,第七組九十餘戶,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裡,有什麼困難,都可以找他,他可以出面去解決。

    這使趙牡心裡安心不小。

    他雖不太記得書生的名字,可這一路來,都是這書生照看著他們,有什麼事,也都是他去交涉,他就如一個盡職的大兄長,且據說還讀過很多書,博學多聞,他不但熟悉京裡的情況,而且對上,還有書院給他撐腰。

    這就導致,他成了九十多戶人家與官府聯繫的通道,哪怕是有什麼差役來,也都是先尋他來出面。

    若是尋常百姓,零零散散,毫無組織,到了這陌生的環境,要嘛心裡發虛,不知所措,要嘛這些災民,會內部自行的出現一個類似於道門、幫派之類的組織,最終,這個暫時的棚戶營地,混亂不堪。

    可有了這個書生,一切都不同了。

    這書生讓他們安頓,而後便又去忙碌了,食堂裡開始升騰起了炊煙。

    而這沿途的幾個病人,也被送去了醫館。

    不只如此,還有車馬送來了許多的被縟。

    等那書生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個清單:“趙牡,趙牡。”

    “在。”

    “最新的消息。”書生笑吟吟的看著趙牡:“陳記車行需要七個車伕,其中一個名額,給了我們小組,你年紀最小,先去學著,明日會有人來領你,以後你去上工,也不必怕……出了事,來尋你也是一樣,未來三年,我都得照應著你。明日卯時,你在自己的屋前等著,會有人來領你。”

    趙牡不知道趕車是啥樣的。

    可他一點都不擔心,因為……這書生讓他很信得過。

    “好呢,明日我便去。”

    接著,那書生又拿著單子,去尋下一家人了。

    無數的商行和作坊,甚至是客棧和店舖,都產生了許多的崗位。

    這第一批來的人,暫時都不擔心沒有生業。

    雖然作坊和客店,都希望能夠招募熟手,可太子殿下下詔,西山書院的書生們又隔三差五帶著宣傳單來登門,成日念叨著招募災民的好處,這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偏偏,你還不能趕人,西山書院的生員哪裡是好惹的,有的商賈,是受了感召,而且確實缺人,生手來了,大不了讓個老匠人帶著便是,因而,願意接納這些災民。也有的商賈,是其他人都招納,自己若是不招納,難免以後出門在外,會難堪,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到了次日清早,便有各個作坊和店舖的人來,領著人便走。

    對於這一切而言,趙牡一切都是生疏的。

    他只知道,自己的活兒,並不累,跟著一個老師傅,沿著既定的路線,趕著車馬,運載貨物,再過幾個月,他便可以獨當一面了。

    下了工回來,他才發現,這棚戶區域,又擴大了許多,今日又來了不少人。

    同一個小組的人,成了左鄰右舍,彼此之間,也都熟識了,能讓人安心一些。

    至於湧入來的新人,其實和他們沒有太大的關係。

    傍晚的時候,那書生都會來走一趟。

    這時候,便會有人去尋他,有的是求他代寫書信的,也有的是希望讓他幫忙尋找自己的失散的親人,或是上工時的煩惱,偶爾也會傾訴。

    趙牡沒什麼煩惱,他是孤兒,倒是無所謂,白日上工辛苦,夜裡,自是到了棚裡,蓋上新的被縟,倒頭便睡。

    …………

    哪怕是得了各大商行的資助,這銀子,還是如流水一般的花出去。

    要安置這麼多人,絕不是輕描淡寫的依靠感召和詔書就可以解決的。

    朱厚照越發的頭痛,方繼藩最近倒是很乖巧,沒有和他頂嘴,而是不斷的跟著朱厚照一起,解決一個又一個新的難題。

    譬如……棚戶區裡的水井開始不足了,此前還是低估了人們用水的需求,得趕緊命人,帶上傢伙,多去打水井。

    又譬如,大量的新樓,人力不足,新來的災民,又大多沒有建設的經驗,需趕緊培訓一批泥匠和瓦匠。

    醫學院那裡,也是人滿為患。

    小病自然是去醫館,可到了大病,卻不得不送來醫學院來。

    醫學院的學員倒是不少,可蠶室的床位明顯不夠。

    不得已,花錢吧。

    朱厚照看著賬目,有點懵:“老方,我們可能花的有點多啊。”

    方繼藩湊都不願意湊過去看一眼,一副和自己無關的樣子:“殿下賢明,自有明斷,臣什麼都不懂,還是不要求教臣了,噢,殿下,這是剛剛送來的奏報,說是明日,只怕還有四五萬人抵達,東區已經人滿為患了啊。”

    …………

    第三章送到,睡覺,調一下作息,神經衰弱,老是失眠,想調整一下,熬夜的話,整個人都不舒服。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13 17:44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祖師爺來了


    朱厚照擔憂了一陣子。

    可很快,他又開心起來。

    沒心沒肺的人,大抵都是如此。

    雖然偶爾會冒出一點,這樣會不會不好的念頭,可轉念之間,這種心思便煙消雲散。

    “現下人口聚集了這麼多,下頭彙總來的,有幾個問題。”

    朱厚照朝方繼藩招招手。

    只要不談錢,方繼藩還是很樂於交流的。

    他們都是具有新思想的人。

    以往的小農經濟裡,內閣和六部們厲害,凡事都能料理的妥妥帖帖。

    可面對新事物,他們或許,就是一群瞎子了。

    朱厚照和方繼藩卻不一樣。

    方繼藩湊上前去,朱厚照繼續道:“其一是西山醫學院所抱怨的垃圾成堆的問題,看來,需招募人手,對垃圾進行清理,尤其是雨天,一場大雨過後,臭不可聞,極容易感染疾病,下水的問題,也要解決。除此之外,便是治安,治安已有隱患了,看來需籌建一個新城兵馬司,專職負責這新城的治安,這種隱患,現在不處置,一旦一群游手好閒之人,或是道門和會門趁虛而入,到時想要根除,就是大麻煩。”

    “這其三,還是工作,無工可作,就沒有穩定的收益,難免,會有人心生不安,想要安定人心,就要讓他們有穩定的收益,老方,這個交給你了,你看看,是不是再修一點路,實在不成……”

    “只要有錢就好辦。”方繼藩道:“西山煤業、礦業、建業,都可以再招募一些人手……”方繼藩皺眉,接著道:“再不濟,不如,杜絕童工吧。”

    “什麼?”朱厚照一愣。

    方繼藩道:“頒布法令,十六歲以下的孩子,不得做工,必須入學堂讀書,內帑拿出銀子來,補貼一下。”

    朱厚照倒吸一口涼氣:“這……這得花多少銀子啊。”

    “可是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方繼藩認真的道:“一旦杜絕了童工,那麼市面上的勞動力供需,就可達到新的平衡,據我所知,許多作坊主都喜歡招募童工,童工聽話,價格也低廉,可一旦嚴令禁止,大量的童工都要裁撤掉,這就意味著,將出現大量的崗位空缺。如此,成年的青壯,就有機會了,單單這個,就可多增加數萬以上的崗位。將這些少年人和兒童引進入蒙學堂和書院裡去,他們讀書,也是長本事,這樣的話,就不得不大量的營造蒙學和學堂,招募更多教師以及校工。且印刷作坊,還有涉及到教育的作坊,也將繁榮起來。這又是一筆好買賣。”

    “當然,一切的前提,還是銀子,西山書院這裡,可以想辦法,多設學堂,實在不成,臣這裡,也拿出一點銀子來……”

    朱厚照眼裡忽明忽暗:“這又要多少銀子?”

    “問題就在這裡。”方繼藩道:“這個法令一出,補貼是必不可少的,想來,至少需兩三百萬兩。”

    “這麼少。”朱厚照樂了:“幹了!”

    方繼藩道:“這裡還有一個問題。”

    “啥?”

    方繼藩苦著臉道:“法令一出,勢必有所延續,這就意味著,這不是一次性的買賣,往後,每年都得花這個數。”

    “此後每年都要出這兩三百萬兩?”

    “可能以後更多。”

    朱厚照咧嘴,樂了:“明年是明年的事,內庫裡每年都有這麼多進項,不差這個錢。現緊著解決眼下的問題,你這主意很好,就這麼定了,本宮立即草詔,這詔書,就叫勸學詔,凡十六歲以下者,必須入書院讀書,內庫予以貼補,當然,只限京師,如有違反的,統統拖出去喂狗,看來,得多佈置一些巡學官哪,專門監督此事。”

    朱厚照又道:“垃圾的處理問題呢?”

    “有銀子,招募人手啊。”

    朱厚照晃晃腦袋:“好,那就新城兵馬司,多招募人手。”

    解決完了這些,朱厚照背著手,面上露出了老成的樣子,嘆息了一句:“哎,自當了家,方才明白了父皇的許多苦衷啊。”

    方繼藩道:“殿下明白了什麼?”

    朱厚照道:“當然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就可以理解,為何父皇這麼熱衷於銀子了,現在我也終於明白,沒有銀子,是萬萬不可的,這天底下,誰都離不開銀子,有銀子的感覺真好啊。”

    方繼藩忍不住想要提醒他,內庫裡的那些銀子,快沒了。

    當然,方繼藩終究是不忍心。

    傍晚的時候,方繼藩和朱厚照聯袂至新城。

    這裡已是萬家燈火,迄今為止,已容納了十數萬人,未來,這裡的人口會越來越多。

    好在……因為有糧食,多數人,已經有了工作,還有一些人,自行的開始在這裡販賣一些貨物,一切,都還算穩定,幾乎沒有什麼大亂子。

    新招募的新城兵馬司,跨著刀,三五人一組,來回逡巡。

    一到夜裡,便有無數的糧車,將庫房中的糧食一車車運至,而後,各個食堂便紛紛來提糧。

    朱厚照對此,覺得很滿意,可又覺得,有太多的事要做,方繼藩則有些困了,昏昏沉沉的。

    夜裡,傳來了驚呼聲,一個婦人發出了淒厲的叫喊,人聲嘈雜。

    遠處的一個小醫館裡,聽到有人呼叫道:“快送醫學院,再不送醫學院,便遲了。”

    朱厚照一聽,精神一震,循著聲音,到了醫館外頭,推門而入,便見有婦人捂著肚子慘叫,大夫急的額上冷汗淋淋,一群家眷嚇得臉色慘然。

    見有生人進來,家眷們下意識的,露出了怒容。

    “難產?”朱厚照咧嘴笑了。

    方繼藩也打起了精神。

    “這是太子殿下。”隨行的宦官胡呼道。

    “啊……”

    人們瞠目結舌的看著朱厚照。

    朱厚照沒理他們,卻是上前。

    方繼藩立即道:“可以看看嗎?”

    可已經遲了,可以看看,後面加一個嗎,這是客套。

    不等別人答應。

    朱厚照已讓婦人平躺。

    這是一個孕婦,肚子已經不小了。

    朱厚照嫻熟的摸著她的肚子,手指輕輕的捏了捏婦人宮口的位置,皺眉:“來不及送去醫學院了。”

    家眷們幾乎失去了呼吸。

    俺們是鄉下來的啊。

    你摸我家婆娘肚皮?

    診室裡,安靜的可怕。

    朱厚照道:“這是胎位不正,羊水也破了,必須剖腹,這裡有什麼手術器皿?”

    “啊……”大夫驚訝的看著朱厚照,而後,目中露出了狂熱之色,這是真正的祖師爺從天而降哪。

    他期期艾艾的道:“有一個簡單的蠶室,器皿大致是有的,消毒藥水也有,只是簡陋的很,且……”

    朱厚照道:“若是送去,至少兩個多時辰,十之八九,難產而死,我可以試一試。老方……你怎麼看。”

    方繼藩嘆了口氣:“我覺得應該問問家眷。”

    幾個家眷,其中一個是婦人的丈夫,另外幾個婦人,大抵都是男子的母親和姐妹。

    大家驚訝的看著朱厚照和方繼藩。

    男人一拍手:“救,能救一定救。”

    他是有些急了。

    而後他開始安慰自己,太子不是男人,這是真龍。

    只有齊國公……好似也要留在這裡嗎?這個算不算男人?

    朱厚照道:“立即準備。另外叫個人,去西山醫學院,叫一個大夫和一輛醫療車來,等手術結束,卻還需將婦人和孩子送去醫學院恢復。”

    那大夫不肯走,打死都不肯走的,作為一個大夫,最大的夢想,便是親眼看到祖師爺提刀,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他轉頭,對身後的學徒道:“去,趕緊去醫學院。”

    所有的家眷,被請了出去。

    簡陋的蠶室裡,燈火通明。

    似這樣的剖腹,哪怕是現在,醫學院也不敢有十足的把握,在當前醫療條件之下,敢做這個手術的人,醫學院不會超過十人。

    且死亡率,並不低,若非是實在萬不得已,是沒有人敢下定決心的。

    朱厚照和方繼藩二人屏著呼吸,在蠶室裡忙碌。

    半個時辰之後,孩子的哭叫便傳了出來。

    可顯然,剖腹的最難的並非是取出孩子,而是止血和縫合,以及後期的感染問題。

    朱厚照渾身已是濕透了,大汗淋漓。

    直到天罡拂曉。

    他和方繼藩才一臉疲憊的至蠶室中出來。

    朱厚照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那孩子的父親顫抖著嘴唇,激動的不能自己,下意識的想要跪下,可抱著孩子,有些不便。

    朱厚照手指頭摩挲著孩子的臉,樂了:“說真的,這孩子,像本宮。”

    孩子的父親:“……”

    在片刻的尷尬之後,孩子的父親道:“殿下,能否給孩子取個名字。”

    朱厚照想了想:“你們姓王,既然是我親自刨出來的孩子,當然要大氣一些才好,叫王老爺。”

    孩子他爹開始後悔了。

    “很好,這個名兒好,就這麼定了。”朱厚照呼出一口氣,他有些頭暈目眩,實在太疲倦了。

    醫療車已是來了,有人將術後的婦人忙是抬上車去,匆匆送往西山醫學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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