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朝敗家子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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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8-5-11 00:24: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0 1648298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6-12 16:42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神藥


    方繼藩發現自己已經過時了。

    相比於研究所了的人,自己才像一個古人。

    因為透過顯微鏡,方繼藩發現這銅盤裡的細蟲,他一概分不清。

    而至於朱厚照等人,精心所制的天然青黴素,他也沒看出一點名堂。

    見方繼藩一頭霧水。

    朱厚照急得不得了,在一旁不斷的比劃著,告訴方繼藩如何觀察……

    方繼藩最終,眼睛離了顯微鏡,微笑:“殿下,我看哪,還是臨床試驗最要緊,這幾日,你抓緊一些,可萬萬不要出什麼差錯。”

    朱厚照不禁無語。

    接著……方繼藩到了一個個實驗室,大抵明白了朱厚照這疑似青黴素是如何製成的,這天然青黴素,乃是從青黴菌培養液所生成。

    原理方繼藩一知半解。

    可這無所謂,重要的是好用。

    等到了傍晚,奉命去尋病人來臨床的蘇月帶著幾個病人來。

    一個是外傷的患者。

    因為傷口化膿,且一直拖著沒有就醫,根據醫學院的診治之後,需直接截肢。

    這個時代,但凡是身體上有什麼毛病,尤其是外傷的感染,可能要命的。

    當然,得益於昌明的醫學院問世,他們找到了一個可靠的治療方法。

    哪裡感染,就割哪,一刀下去,病也就好了。

    聽說要截肢,病人哭的死去活來。

    不斷說自己是家中的勞動力,是萬萬不能斷了腿的,不然一家老小要吃西北風,西山錢莊,還欠著銀子,房貸還沒有結清,他臉色慘然,昏天暗地。

    蘇月等人,本是一直都在勸他,割了吧,不割,人就完了,割了還能撿一條命,這麼多人都割了,不也一樣堅強的活著。

    病人不肯。

    好在研究所這裡,突然說要病人,按照規矩,本是要尋一些囚犯來,可現在……蘇月索性將人送了來。

    人抬去了蠶室。

    病人叫王勇。

    王勇很快被精心的呵護起來。

    幾十個穿著大褂子的大夫將他圍著,一雙雙的眼睛,如狼似虎的看著他。

    這令他有點心裡打了冷戰。

    “大……大夫……不會有事吧,不會……”

    甚至有穿大褂的大夫,親切的握著他的手:“別怕,別怕,我是精神科的大夫,知道此時,你一定心裡緊張,不要擔心,你的病,能治好的。”

    有大夫興沖沖的給他端來熬好的米粥來:“來,八百粥,桂圓、蓮子都有,來,吃一碗,補補身體。”

    穿大褂子的大夫,坐在病床沿,拿著勺子,輕輕將舀出來的粥水吹涼,溫柔的塞進王勇的嘴裡。

    王勇嚇尿了。

    這怎麼像要準備棺材的樣子呢。

    他口裡吧唧吧唧的吃著粥,老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話:“要不,就割了吧。”

    說到此處,他咬牙切齒,似英勇狀。

    “不割,不割。”另一邊,一個大夫小心翼翼的抓緊他的手:“別怕,不割了,咱們不割。”

    王勇嚇得臉如白紙,打了個激靈,喃喃念道:“怎麼就不割了呢,咋就不割了呢。”

    一旁精神科的大夫道:“來,乖,聽話,不要多想,不妨我給你喊一嗓子吧,鍘美案,喜歡聽嗎?來……你細細聽著。”他嘴張開,要一展歌喉。

    王勇嗷嗷大叫:“我要割,求求你們,割了吧,天哪,我做了什麼孽!”

    這一下子,大夫們沉默了。

    而後有人冷聲道:“這傢伙不識抬舉,來,將他控制住。”

    大夫們也是有脾氣的。

    尤其是這個時代。

    掌握人生死,都是人中龍鳳。

    於是,一聲令下,數十個大夫將王勇控制的死死的,取了繩索,將他綁成了粽子,口裡給王勇塞了一團棉布。

    王勇:“唔唔唔……”

    各科的大夫和研究員們現在顯得尤其的亢奮。

    現在就看新藥的效果了。

    倘若新藥有用。

    這就意味著,在細蟲論的基礎之上,一扇新的大門,給所有人打開了。

    大家湊在此,都是想要看看臨床的效果,說不準,一篇論文就橫空出世了。

    現在見這傢伙不識相,怎麼肯放過。

    一個個面露猙獰的不得了。

    他們揭開了王勇感染的傷口處。

    接著,紛紛發出了激動的聲音。

    “此傷化膿已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了啊。”

    “是啊,是啊,很少看到感染如此嚴重的病患了。”有人吧唧吧唧的流著口水。

    “你看看,你看看,這裡的組織已經大面積的壞死了。”

    “平日裡,打著燈籠也找不著。”

    “師兄,你讓一讓,給我看看。”

    “你別湊這麼近。”

    真想拿顯微鏡,對著他的傷口看一看。”有人發出了遺憾的感慨。

    王勇:“唔唔唔……”

    “咦,為何會有腥臊味?”

    “不對,莫非這傷口,與眾不同。”

    “呃……是病患瀨尿了。”

    王勇:“……”

    …………

    外頭,終於有人來了。

    朱厚照和方繼藩領著蘇月聯袂而來。

    眾大夫一見,忙是露出誠惶誠恐的樣子。

    紛紛行禮:“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師公(太師公)。”

    朱厚照瞥了一眼被綁成了粽子似得,便忍不住齜牙:“混賬,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平日,你們就這樣對待病人?”

    方繼藩也氣的嘴唇哆嗦,雙肩顫抖:“這病患,乃是你們的衣食父母,平時我教你們仁義道德,你們都學在狗身上了,還不快將他解開。”

    “太師公。”一個年輕的小大夫戰戰兢兢的道:“太師公,他不肯臨床,教我們將他的腿割了。”

    朱厚照頓時住嘴,臉上露出了值得玩味的表情。

    方繼藩臉拉下來:“狗一樣的東西,綁好了嗎?”

    “綁,綁好了。”

    “很好。”方繼藩道:“拿病歷本來。”

    蘇月忙是取了簿子來。

    方繼藩低著頭,念道:“病人王勇,小腿被扎,傷口持續感染半月之久,化黃膿,多次消毒無效,金創無效,建議截肢。”

    “沒有錯吧。”

    “師公,沒有錯。”蘇月小心翼翼的道。

    方繼藩道:“那麼,用藥。”

    一下子,整個蠶室裡忙碌起來。

    蘇月親自準備了針筒。

    為了見效快一些,自是需要注射治療。

    不過整個時代,雖是勉強可以打製注射針了,可畢竟……水平有限,因而,這長針,格外的粗大。

    放在後世,這針頭顯然是給獸醫用的。

    看著這巨大的針。

    王勇:“……”

    他幾乎要昏厥過去。

    而與針頭連接的,卻是一個銅管,管子後,是一個推進器,前端有天然橡膠所制的活塞。

    取了藥水。

    蘇月將針頭塞進消毒液裡消毒。

    沒辦法,這針筒的製作不易,是專門請技藝高超的匠人使用的,所以這針,可不像後世一般,是一次性用品,而是在消毒之後,反覆的使用。

    將藥水吸入了針筒之中。

    緊接著,蘇月熟稔的尋到了靜脈,用棉簽擦了擦,針頭紮進去。

    雖是摀住了嘴,可這一刻,王勇發出了嗷嗷的慘叫聲。

    一旁的大夫們,個個在旁細緻的觀察,聽到這慘叫,個個激動的渾身的細胞都跳躍起來。

    注入藥水之後,拔針。

    而後,朱厚照將王勇口裡塞著的棉布取出來。

    畢竟……這是臨床,需要隨時詢問病患在注射之後的反應。

    王勇接著聲震如雷,發出哀嚎。

    方繼藩道:“好了,別叫了,沒什麼事,給你用藥了,說不準,你的腿保住了,別吵吵,吵得人心煩。”

    “大夫,大夫,我這裡在流血,在流血……”

    王勇看著自己的胳膊。

    方繼藩看了看,注射的位置,確實是在流血,沒辦法,針口太大了,且靜脈又被刺破,不流血才是奇怪的事。

    方繼藩道:“來人,給他拿一個棉簽堵一堵。”

    蘇月取了棉簽,堵住,很快,棉簽便被染紅了。

    王勇嗷嗷大叫:“我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要死了,天哪……我要死了。大夫,還在流血,嘩啦嘩啦的,我頭暈的厲害。”

    蘇月額上,也是滿頭大汗。

    又取了新的棉簽。

    好不容易,才將注射的傷口堵住了。

    王勇已是大汗淋漓,整個人精神疲憊到了極點。

    事已至此,他似乎麻木了,開始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愛咋咋地吧。

    “小的們。”方繼藩大呼一聲。

    眾大夫一齊聲音嘹喨的回應:“在。”

    “給我仔細的觀察著,還有……每日注射兩針,隨時觀察,尤其是患口的位置,都給我記錄下來,病人若有什麼其他反應,也要事無鉅細的記錄,出了差錯,打死你們。”

    “是。”

    方繼藩長出了一口氣。回過頭,瞥了那注射的針口,心裡不禁在想,尼瑪的在逗我吧,這玩意明明是獸醫給牛扎針的。

    朱厚照不肯走,帶著一群大夫,一面準備給王勇的化膿口上藥,一面和所有的大夫一樣,發出嘖嘖的聲音,依依不捨的給王勇的傷口進行包紮。

    王勇受了折騰,已是昏睡過去。

    大家開始記錄,現在的王勇,因為受了感染,一句高燒不止,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就更別提了,整個人昏睡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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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6-12 16:43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陛下 兒臣來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方繼藩沒有朱厚照以及這些大夫們的惡趣味。

    才不願意跟著他們,陪著王勇時時刻刻的觀察著他的傷口。

    所以早早便溜了,他只想知道結果,不想知道過程。

    這就好像陛下一樣,他不想知道自己的女婿和女兒在床笫之間有啥互動,他只想要外孫,越多越好。

    有了外孫,就是功勞,否則再勤奮,那也無用。

    次日一早,方繼藩便入宮,去見公主殿下。

    朱秀榮的肚子明顯有了變化。

    她在宮中調養的極好,女醫梁如瑩隨時在身邊伺候著。

    梁如瑩見了方繼藩,忙是拜下,行了師禮。

    方繼藩笑著點點頭。

    梁如瑩道:“這幾日,公主殿下的胃口好的很,想來孩子一定很茁壯。”

    方繼藩便笑嘻嘻的道:“沒辦法,種好。”

    梁如瑩面上羞紅,突然想起什麼:“倒是有一事,需向公子稟告,陛下這幾日,身子不好。其實已經有許多日子了。”

    方繼藩皺眉:“許多日子……我瞧著很正常啊,活蹦亂跳的,這陛下身子的好壞,你可不要隨口胡說,被人請了去,就成了誹謗聖上了。”

    梁如瑩知道,這是方繼藩為自己考慮,在宮裡行走,需謹慎,萬萬不可落人話柄。

    梁如瑩想了想:“這些日子,陛下總是在午後低熱,聽伺候的宦官說,夜裡還常常盜汗,身子也乏力,這些日子,清瘦了許多,且前些日子,總是咳嗽,起初以為是風寒,用了許多的風寒藥,一直都不見好,御醫院和女醫院這邊,不知用了多少法子,可迄今為止…”

    看這症狀,確實是風寒哪。

    可是久治不癒,就不同了。

    “難怪這些日子,陛下不召見我。”方繼藩不禁道:“這就奇怪了,按理來說,我是他的女婿,是至親之人,這麼久,也不曾見他唸著我這女婿。原來,竟是如此。”

    方繼藩皺眉:“還咳嗽?”

    梁如瑩正待要說。

    卻聽外頭有征辟入宮的御醫匆匆道:“梁女醫,梁女醫,快來,快來。”

    宮裡的醫療系統既有女醫,也有御醫。

    不過那些父傳子的世襲御醫,已經被遣散了,而是通過朝廷的征辟,請進宮裡來。

    征辟入宮的,都是當世名醫,再不是那些世襲的傢伙了,大多醉心於醫術,這些人,反而對女醫院的治療方法,有濃厚的興趣。

    對於真正的名醫而言,當下興盛起來的西山醫學院,是值得他們研究的。

    這老御醫見齊國公和公主殿下在此,急的不得了,張口道:“快,陛下……方才咳血了。”

    呼……

    一聽咳血了。

    方繼藩、朱秀榮和梁如瑩的臉色都變了。

    方繼藩忙是撫朱秀榮的背,安慰她,讓她不要擔心。

    這一邊,朱秀榮卻是蓮步出去。

    方繼藩道:“我也去瞧瞧。”

    那老御醫卻是憂心忡忡的樣子,似乎在想什麼心事。

    方繼藩道:“咳血……這可就不只是傷寒這樣簡單了。”

    “正是。”老御醫苦笑道:“這也是下官所擔憂的地方。”

    他敬重的看了方繼藩一眼,對於齊國公這位西山醫學院的祖師爺,他滿懷著敬意。

    “下官最擔心的是……是……”

    他張口欲言,可欲言又止。

    梁如瑩卻是猜測到了什麼。

    這是最可怕的結果。

    梁如瑩脫口而出道:“劉叔,你不必欲言又止了,我的恩師,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名醫。他聽了症狀,豈會不知道,這極有可能是癆病。”

    劉老御醫聽罷,不禁苦笑。

    對啊,自己居然還欲言又止,人家方繼藩,那可是這方面的祖師爺,多少徒子徒孫,成了名醫。

    什麼……

    方繼藩後知後覺。

    事實上……他真沒想到……這個症狀,居然是癆病。

    癆病可是極可怕的。

    有極強的傳染性。

    所以人們聞之色變。

    這也是老御醫一臉憂心忡忡的原因。

    而最重要的卻是……此病乃是絕症,絕無治好的可能。

    這放在後世,就相當於癌症晚期,要準備好自己的壽材了。

    方繼藩深吸一口氣:“是嗎?是不是診斷的太武斷了。”

    “有八成可能。”劉御醫道:“下官曾經在民間,碰到過許多這一類的病例,此病之症狀,大抵是大骨枯稿,大肉陷下。胸中氣滿,喘息不便,且身子,常伴有低熱,起初是夜咳,此後咳嗽愈演愈烈,咳血!”

    方繼藩大步流星:“立即去看看。”

    劉御醫卻顯得很緊張:“齊國公,此病,形同瘟疫啊,挨近了,便有可能感染……齊國公您……”

    方繼藩聽罷,才想起來:“對呀,這樣的話……如瑩。”

    梁如瑩福了福身:“弟子在。”

    方繼藩道:“你在此照料公主殿下,陛下那兒,你就別去了,注意自己的身體,可別傳染了。劉御醫,你隨我去。”

    劉御醫一口老血要噴出來。

    臥槽,齊國公你不厚道啊。

    當然,方繼藩壓根和他沒有交情,厚道兩個字,從何談起。

    梁如瑩卻一臉擔憂的看著方繼藩。

    方公子對自己……真是愛護啊。

    可是……

    方繼藩卻已扯著劉御醫,去遠了。

    …………

    咳出血來的時候。

    整個奉天殿已經混亂了。

    宦官們都不敢挨近。

    只有蕭敬,在左右忙前忙後,給弘治皇帝斟茶遞水。

    弘治皇帝覺得身子虛弱,整個人懶洋洋的,靠在了御椅上。

    時不時的張開眼眸。

    揮揮手:“告訴左右,讓他們不必靠近朕了……還要知會仁壽宮,告訴仁壽宮,這些日子,朕龍體違和,就不去問安啦……還有……將秀榮……送出宮去吧。蕭伴伴……你也不必在朕跟前伺候了。”

    蕭敬哭了,啪嗒一下,拜倒在地,磕頭如搗蒜,額頭上血流不止:“陛下,奴婢打去了詹事府起,就一直伺候著陛下的,陛下這個時候,若是沒有一個知冷熱的人,在跟前隨時照料著,這龍體,怎生受得住?奴婢死也不走,陛下不是常說,天塌不下來嗎,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病了,有了病,好好的調養便是。陛下此症,定不是癆病,只是陛下平時日理萬機,過於操勞,只是疲憊了,好好養一養就是,奴婢在身邊照料著,隨時看顧龍體,心裡也踏實,陛下啊,您可不能不要奴婢……奴婢……奴婢……”

    說到此處,哽咽難言。

    咳血出來的時候。

    弘治皇帝和蕭敬都預感這一次可能病的很重。

    而最大的可能,就是癆病。

    這個時代,民間對於癆病,可是談虎色變,哪怕是親兒子,都不敢病床前照顧了。往往是尋一個地方,讓病人一個人住著等死,誰也不敢靠近。

    畢竟……此病是幾乎治癒可能的。

    弘治皇帝見他如此,也只好嘆口氣:“好吧,難得你如此……這些年……這些年……”

    “陛下就不要說話了,好好歇著吧。”蕭敬起身,小心翼翼的給弘治皇帝解下了頭上的通天冠。

    弘治皇帝就這麼披頭散髮著,蕭敬道:“不會有事的,陛下是仁厚之君,萬壽延年,何況,列祖列宗們,都在天上保佑著陛下呢……”

    他一面俯身給弘治皇帝解通天冠,淚水卻是一滴滴的落在省下半躺著的弘治皇帝身上。

    “要不,請齊國公來瞧瞧?”

    “不要請他。”弘治皇帝斬釘截鐵:“女醫梁如瑩,也一併隨公主出宮……至於皇后張氏……讓她……讓她去陪一陪秀榮吧,她要看著她的外孫出生……”

    正說著,外頭宦官入殿,遠遠的站著,而後拜下:“陛下,齊國公和劉御醫求見。”

    弘治皇帝皺眉。

    這方繼藩果然是曹操啊。

    說他來,他就來了。

    弘治皇帝剛要張口,說朕聖體違和,不見。

    方繼藩便心急火燎的進來了。

    那劉御醫,只進來,卻也遠遠駐足。

    方繼藩道:“兒臣見過陛下,兒臣聽說,陛下咳血了,兒臣特來診斷。”

    弘治皇帝擺手。

    見他站的近,帶著幾分怒色道:“朕這幾日,身子確實有些不適,可這些,自有女醫和御醫給朕診斷,何須你來?平日你便游手好閒,不專心做正經事,卻是狗拿耗子,今日來此,豈不是越俎代庖?退下。”

    方繼藩眨眨眼:“陛下生的,可是癆病?”

    弘治皇帝道:“不是,不要多想。”

    方繼藩手指著劉御醫:“劉御醫說的,他說他拿自己全家人頭作保。”

    劉御醫嚇尿了,癱在地上:“沒……沒這樣說過。”

    弘治皇帝卻是瞪了劉御醫一眼。

    方繼藩道:“陛下,兒臣略通醫術,還是看看,診斷看看才放心,請陛下容兒臣放肆了。”

    他居然徐步向前。

    弘治皇帝皺眉,碰到這樣的大疾,有的人是避之如蛇蠍,也有的,卻是上桿子跑來,非要湊這熱鬧。

    弘治皇帝心思複雜無比。

    哪怕是天子,得了此瘟症,這人情冷暖,也有感受。

    譬如那殿中角落,一個個瑟瑟發抖的宦官。

    …………

    第二章,求月票。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6-12 16:43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陛下洪福齊天


    方繼藩想來是怕死的。

    這個世上,唯一讓他死的理由,想來也只是為了中華崛起而死。

    可若是中華崛起,需要他好好的活著,那麼,他不介意苟且偷生。

    可在弘治皇帝面前。

    弘治皇帝越是讓方繼藩不准靠近,方繼藩偏要靠近。

    我方繼藩不是嚇大的。

    他看著那殿中角落裡戰戰兢兢,滿懷著恐懼的宦官。

    他能理解他們。

    做太監已經很不容易了,需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更需要忍受內心的煎熬,要放得下低級的趣味,割捨掉人最原始的Yu望。難道還不准人害怕嗎?

    方繼藩放肆的到了弘治皇帝面前。

    抬頭,見蕭敬站在一旁,眼睛紅了。

    皇帝就是蕭敬的天。

    他和別的宦官不同,他入宮時起,進了內書房讀書,接著,就送去了弘治皇帝那裡。

    那時候的他,還很年輕。

    宮裡的老祖宗們手指著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帝對他說:“你往後,就伺候著太子殿下,日夜相伴,不得離開寸步,太子樂,你便樂,太子憂,你便憂。太子若是高興,你便跟著享福,可若是太子有什麼閃失,你便去死。”

    蕭敬記著這句話。

    他無法遺忘。

    哪怕是他已從天真爛漫的小宦官,漸漸的,變成了一個滿是城府的老太監,開始懂得搞陰謀,懂得算計,懂得計較利益的得失,懂得了皮笑肉不笑,通曉了這世上所有骯髒的事和骯髒的人心。

    可他還記得這句話。

    他是皇帝的影子。

    方繼藩看了他一眼:“走開,別擋著光。”

    蕭敬抬著淚眼。

    很幽怨的看方繼藩一眼。

    他始終無法明白的是。

    自己在宮裡,浸YiN多年,從一張白紙,成了一個足智多謀、深諳人心的老狐狸,可為啥……偏偏這個從前南和伯府的傻兒子,成日咋咋呼呼,囂張跋扈,沒心沒肺,可自己就混的不如他呢。

    他乖乖後退兩步,不忘對弘治皇帝道:“陛下,茶涼了,您喝兩口,潤潤肺。”

    既然是癆病,那麼就是肺癆,多喝茶,潤肺總沒有錯,這已是蕭敬唯一知曉的一點所謂的‘醫理’了。

    弘治皇帝想不到方繼藩擅作主張,他便唏噓,責怪道:“繼藩,你越來越不聽朕的話了。”

    “陛下,來,伸舌頭。”方繼藩低著頭,臉幾乎要湊到弘治皇帝的面前了。

    弘治皇帝惱怒道:“繼藩,你要氣死朕,真以為,朕拿你沒有辦法嗎?”

    方繼藩很認真的道:“張嘴呀,快張嘴,不張嘴……怎麼看病。”

    弘治皇帝鼓著眼睛看方繼藩,卻又不忍責罰他。

    沉默了片刻,弘治皇帝張嘴,伸出舌頭。

    方繼藩道:“啊……”

    弘治皇帝保持著伸舌頭的動作:“啊……”

    方繼藩呼出一口氣。

    弘治皇帝苦笑:“怎麼,可以確診了嗎?要不要把脈,朕覺得,你還是去忙你的經府比較好。”

    方繼藩道:“還沒確認,只是看看,有沒有其他方面的毛病,伸舌頭,啊一聲,就能看出癆病,兒臣又不是神仙。”

    弘治皇帝:“……”

    方繼藩吁了口氣:“陛下好好養著,此病……甚為難治。”

    “這是絕症!”弘治皇帝苦笑:“朕知道,你真以為,朕對醫理一竅不通嗎?朕自然會好好的將養著,可是……朕也知道,天命難違。哈哈,幸賴朕這些年的光陰沒有虛度,總也算是對得起列祖列宗和天下的臣民了,繼藩啊,你離朕遠一些,不要靠近。”

    “噢。”方繼藩碎步後退了一釐米。

    “再遠一些。”

    方繼藩抽了抽鼻子:“此金鑾之上,兒臣斗膽上殿,這裡施展不開,再後退,就要摔下去了。”

    弘治皇帝便將腦袋別到一邊去,眼睛斜視了方繼藩一眼:“繼藩,你眼睛紅了。”

    方繼藩搖頭:“有一種病,叫紅眼病,得了之後,就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富有,陛下富有四海,兒臣見了陛下,難免心裡妒忌。”

    “你還想反了不成。”

    方繼藩汗顏,眼角突覺得有些濕潤,弘治皇帝有氣無力的樣子,雖是強打精神,從前,他包裹在通天冠和冕服之內,讓人遠遠看去,被這天子的威嚴所震懾,可現在,走近一些,看到的,卻是一個病怏怏的老人,嘴唇青紫,面色蒼白。

    方繼藩吸了口氣:“陛下是知道兒臣的,兒臣怕死,不敢反。”

    他頓了頓:“兒臣說紅眼病,只是打了比方而已,是打趣,難道陛下不覺得很可笑嗎?哈哈……哈哈……”

    他幹笑幾聲。

    弘治皇帝卻是緊閉著嘴,沒有笑出來。

    他嘆口氣;“朕這些年,總覺得時不待我,因為朕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朕就想,在有生之年,能夠為這江山,這社稷,多做一點事,上不負祖宗,下……可以給自己的子孫,多幾重保障。可是啊……該來的還是來了……”

    “陛下……一定可以醫治的,請陛下放心,好好養著龍體。”

    弘治皇帝苦笑:“不要安慰朕,朕又不是三歲的稚童。”

    弘治皇帝說到此處,他突然揮揮手:“去吧,離朕遠一些,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朕……咳咳……”

    他咳嗽。

    嚇得蕭敬忙是躬身要上前。

    弘治皇帝一擺手,讓他退下。

    方繼藩不肯走:“陛下這個時候,應該找個人說說話,解解悶,這樣心情才能開朗,這對病有好處,兒臣……陪著陛下,說點什麼吧。”

    “朕不需要。”弘治皇帝道:“朕要的……是你伴在太子身邊,他畢竟……太容易衝動了,做事毛躁,這樣的性子,若是被人所誤導,是要吃大虧的,朕就這麼個兒子,也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婿,朕盼著你們好,生死之事,朕看淡了……咳咳……”

    方繼藩怏怏的離了宮,走出午門的時候,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他不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某種程度而言,習慣了做這個惡少,身邊的人,都慣著他,對他小心翼翼,關懷備至,又或者是心懷恐懼,以至於,他的心很多時候,就好像鐵塊一樣,沒有溫度,不知悲愁,沒有憂慮。

    深吸一口氣,方繼藩打起精神,心裡說,無論怎麼樣,我也要醫好他。

    匆匆的趕到了研究所,朱厚照聽了方繼藩來,興沖沖的跑了出來:“老方,老方,好消息,好消息,你快來,哈哈……你看,你快來看。”

    拉著方繼藩到了蠶室,王勇還躺在蠶事裡,幾十個人還在圍觀他,大夫們都很激動。

    王勇已經習慣了萬眾矚目的滋味了,他死魚一般的躺著,一副愛咋咋地的漠然表情。

    朱厚照吼一聲,圍觀的大夫們依依不捨的退開。

    朱厚照手指著王勇的傷口:“老方,你看,這就是療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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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6-15 16:22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父子情深


    王勇的傷口,已經接了許多客了。

    很多大夫走馬燈似得來觀摩。

    甚至有人從他的傷口裡,取出了一些組織,送去了顯微鏡那裡觀察。

    而現在,王勇又迎來了新的一群圍觀群眾。

    朱厚照取了鑷子,對王勇道:“可能會有點疼,不要怕。”

    鑷子又揭開了紗布,而後……是腐肉……

    好在……腐肉的情況已經好轉了不少。

    看上去,沒那麼可怖了。

    “繼藩,你來看。”朱厚照手裡的鑷子,捏了捏傷口。

    王勇哼都沒哼一聲,只是依舊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這種情況,他已經經歷過無數次了。

    方繼藩取了放大鏡,在一旁看了看:“不錯,不錯,看來,藥有效果,有沒有其他的後遺症。”

    朱厚照沉默了片刻,而後看向一旁的大夫們。

    一個大夫上前:“太子殿下,師公,後遺症……似乎沒有,不過……可能精神上,有些問題。”

    “精神上?”方繼藩心裡咯噔一下,臥槽,這藥莫非失敗了,會引發精神類的疾病?抑鬱,還是焦慮?

    突然……王勇豁然坐起來。

    剛才他還安靜的不得了,轉眼之間,坐在了病榻上,眼里布滿血絲,面目猙獰,嚷嚷道:“割了吧,我寧願割了,不要這腿啦,不要這腿啦。”

    接著,又生無可戀的躺下去,安靜了。

    方繼藩看著這病症:“有點像腦疾啊,還不輕。此藥的副作用,真是可怕。”

    “精神科的人在否?”

    “在。”幾個大夫在人群中到。

    “腿治好之後,你們好好的去研究一下,萬萬不可讓病患治好了腿,卻惹了腦疾之症去,還有,治療的費用,全免。要好好研究,萬萬不可出差錯。”

    雖然可能會有一丁點的副作用。

    而且這副作用還有些可疑。

    可這個時代的臨床試驗,是不可能過於嚴苛的。

    因為這是撿西瓜還是撿芝麻的問題。

    方繼藩有些遺憾,卻是將朱厚照拉到一邊來,他看著朱厚照:“殿下,陛下生病了。”

    “又病了。”朱厚照不滿道:“怎麼他老是生病。”

    方繼藩道:“肺癆。”

    聽到肺癆二字,朱厚照面上的不屑驟然變得凝重:“啥?”

    方繼藩拍拍朱厚照的肩,安慰他。

    朱厚照道:“這藥,能治嗎?”

    他緊張的看著方繼藩。

    方繼藩搖頭。

    朱厚照陷入沉默。

    “不過……”方繼藩拉長了聲音:“有一種藥,可以治,也是這種培育黴素的方法,製藥的原理是想通的,卻可專治此症。”

    青黴素能夠抑制病菌,可謂是靈丹妙藥,這個時代,許多致死的疾病,都可以進行治療。

    一旦推廣,就是造福天下。

    此藥厲害在什麼地方呢,最厲害之處就在於,哪怕只是一個庸醫,他見了病人便開此藥,都能治療絕大多數人的疾病。

    這是何其可怕的事,不需要高明的大夫,不需要良好的條件,便可將許多重症,一劑下去,人便可以起死回生。

    可是……肺癆卻不成,肺癆乃是肺結核,尋常的青黴素,對它產生不了效果。

    當然,卻有一種專門針對肺結核的黴素,是對肺癆有效的。

    此病雖是絕症,可是……還有時間,只要利用培養天然青黴素的方法,就可培育出這樣的黴素。

    “真的可以?”朱厚照臉色很難看。

    “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看來,要辛苦太子殿下了。”

    “噢。”朱厚照什麼都沒有說:“朝哪個方向走?”

    沒有方向,就沒有頭緒,若是完全靠誤打誤撞,可能一百年也未必能模到門檻。

    方繼藩想了想:“來,我們細細的說。”

    …………

    弘治皇帝的咳血並不嚴重,只是氣悶的很,身邊有蕭敬照料著,可此病無治,只能勉強緩解一些疼痛。

    奉天殿裡,弘治皇帝戴著口罩。

    他高高在上,卻又有氣無力的坐在金鑾上。

    諸臣則遠遠的跪坐在殿下。

    人們擔憂的看著天子。

    似乎……每一個人都意識到,弘治皇帝的時代,要落下帷幕了。

    這令不少大臣,頗有幾分傷感。

    可是……可怕的癆病,卻還是讓人對弘治皇帝望而卻步。

    這可是不治之症啊。

    而且,會傳染。

    形同瘟疫。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弘治皇帝有氣無力的道:“朕身子違和,這些年來,精力愈發的不濟。太子……惇厚……聰慧……咳咳……”

    “將來……是可以克繼大統的,朕本想傳位於他,可……可細細思來……還是暫令他監國吧。往後,所有的奏疏,統統讓太子批閱,朕……朕……安心靜養,諸卿……朕與諸卿,共事多年,細細算來,已有近三十載了……咳咳……朕希望卿等,如輔佐朕一般,盡心輔佐太子。”

    劉健心裡只是感慨。

    他不禁想,陛下到了今日這個地步,老夫……只怕也沒有幾年了吧,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只怕難以承受的起陛下的重託。

    李東陽和劉健二人,心裡也不禁悲涼,往事歷歷在目,不堪回首。

    歐陽志面色凝重,不發一言。

    不過他早已習慣了。

    這不苟言笑的樣子,恰恰是吏部天官最大的威懾力。

    多少人想走門路,巴結歐陽志,用上了無數種方法,想要投他所好,可歐陽志,卻永遠都如木樁子一般,什麼糖衣,什麼炮彈,對他沒有絲毫的效果。

    所以……大家對歐陽志,已經習慣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歐陽志是公允的,不徇任何的私情。

    馬文升、張升人等,俱都唉聲嘆息。

    其他諸臣,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弘治皇帝道:“朕已下旨,讓太子……太子來……朕要親自囑咐他……咳咳……待會兒他來了,就讓他在殿外接旨吧。”

    弘治皇帝覺得悲哀,臨到此時,卻得了這樣的病,以至於,自己的至親,都不能親近。

    奉天殿裡,一陣沉默。

    弘治皇帝想起了什麼,看向了身邊的蕭敬:“蕭伴伴,太子為何還未來?”

    蕭敬弓著身:“想來,快了。”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

    又焦灼的等了很久,弘治皇帝只是不斷的咳嗽。

    卻在此時,有宦官匆匆進來,拜下:“奴婢見過陛下。”

    奉天殿開闊,那宦官遠遠的拜下,卻是孑身一人。

    弘治皇帝皺眉:“太子何在?”

    “殿下沒來。”宦官戰戰兢兢的道。

    弘治皇帝不禁又開始咳嗽起來。

    奉天殿裡,遠遠跪坐的群臣頓時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陛下病重,顯然有託孤之意,這可是節骨眼上啊。

    在這個時候,居然太子殿下召之不來。

    這不是不孝嗎?

    人們顯得不安起來。

    ……

    弘治皇帝艱難的咳嗽之後,抬頭,看著那宦官,更覺得自己氣悶的很,老半天:“他……他何故不來?”

    “陛下,太子殿下說,他在研製新藥……殿下……殿下還說……”

    “你說吧,他還說了什麼?”

    宦官道:“太子殿下還說……他沒空!”

    宦官說到此處,叩首匍匐於地。

    沒空……

    這是不愛江山愛製藥嗎?

    臥槽……

    群臣紛紛面露怒色。

    不忠不孝啊。

    弘治皇帝卻是沉默下來。

    他是清楚自己的兒子的。

    這個兒子,渾身都是缺點,可唯獨不孝二字,他卻是不相信。

    只是……太子在這個時候,竟是不奉詔,難道……還能將他綁來嗎?

    又在這個節骨眼上,看著大臣們議論紛紛的樣子。

    弘治皇帝沉默了。

    拚命的忍住了咳嗽:“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宦官如蒙大赦,忙是退出去。

    弘治皇帝卻是苦笑:“諸卿……太子可能有事吧。”

    “陛下。”劉健痛心疾首道:“老臣親自去一趟,勸說陛下入宮見駕。”

    弘治皇帝虛弱的擺擺手:“不必了,朕……朕身子雖是欠安,卻還能支撐一些日子,讓太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往後,他便是想做,也做不成了。朕……再堅持一些時日……蕭敬啊,以後……奏疏還送朕這裡來。”

    蕭敬擔憂的看著弘治皇帝。

    卻是乖乖的道:“奴婢遵旨。”

    一場本是極重要的會面,卻在此刻,戛然而止。

    群臣們帶著滿腹的憂心忡忡,辭別而去。

    他們既擔心皇上。

    更擔心的,卻是未來。

    太子在此時,尚且如此。

    將來做了天子,誰還管得住嗎?

    這就是戲裡的美猴王,是齊天大聖哪。

    不,說不準,未來他是玉皇大帝。

    嗯……把自己凌霄寶殿砸了個稀巴爛的玉皇大帝。

    …………

    朱厚照已兩天兩夜沒有闔眼了。

    方向是有了,可是要制,沒有這麼容易,所有的研究員,暫時放下了臨床的事,竭力按著培育青黴素的方法,在培育著一種新的黴素。

    只是……知易行難。

    哪怕知道其原理,想要真真切切的將東西製出來,卻沒有這樣容易。

    方繼藩也勤快了,他決定留在研究院,雖然好像他也沒什麼可搭把手的,說不準,自己有用處呢,他給自己搬來了一個沙發床,除了睡覺,便是隨時跟進最新的成果。

    …………

    傾i城成為本書新盟主,在此感謝,碼字很辛苦,尤其是專職作者,看到電腦和鍵盤,就難受的不得了,因為大家的支持,才有了堅持下去的動力,謝謝。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6-15 16:22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進藥


    這等研究的事,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捷徑可走。

    再聰明的腦袋,也需一次次的去驗證。

    失敗了無數次,才能換來一次成功。

    朱厚照就這麼沒日沒夜,帶著數十個實驗室,一次次的進行培育。

    方法他們是有的,可是培育出來的是什麼黴菌,卻只有天知道。

    但凡有什麼發現,都需要記錄,需要記錄其特性。

    覺得可能有眉目了,便提取肺癆的病菌來,試驗。

    太子殿下……人間蒸發了。

    而皇孫卻也被妥善的保護了起來。

    宮裡不安全,便被送去了詹事府。

    弘治皇帝的病情日漸的加重,咳嗽的越厲害。

    好在御醫們,弄了一些藥,使他的身子稍好一些。

    內閣害怕陛下撐不住,尋常的奏疏,直接去與司禮監商議,該批紅的,直接批了。

    只有重要的事,才報到弘治皇帝這兒來。

    弘治皇帝手裡拿著一份關於疫情的奏報。

    其實這樣的奏報,太多了。

    開了春,就是春疫,到了夏天,蚊蟲帶來的,則是熱疫,除此之外,還有鼠疫,以及數不清的疫病。

    大明實在太大太大,百姓也實在太多太多,所以幾乎每月,各地都會有疫情報來。

    “朕生了此症,方知這病魔纏身之痛,朕的身邊,尚且還有蕭伴伴你在此照料,可是那些染病的百姓,他們的身邊,可有人照顧嗎?朕尚且還有精美的食物,有整潔的衣衫,有御醫在側,可是他們……卻是什麼都沒有啊,這是何其窘迫的境地……”

    弘治皇帝嘆了口氣,眼眶紅了。

    不知是在感嘆自己的命運,還是在感慨百姓的疾苦。

    “朕希望,朕的太子,將來克繼大統,對他們好一些,朕相信,太子不會讓他們失望的。”

    弘治皇帝的淚水,如漣一般垂落,年紀越大,便越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了。

    他隨即微笑:“朕還記得,朕那時還年輕,太子才半人高呢,朕忙完了手裡的奏疏,便牽著他的手,父子夜遊,沿著皇城根,一走,就是一兩個時辰,那個時候,他腿短,總是故意一瘸一拐,想要借此告訴朕,他累了。可現在……他已處在了壯年,龍行虎步,走多遠,都不會疲倦,可是朕……卻已走不動了。太子……還在製藥嗎?”

    蕭敬小心翼翼的擦拭了弘治皇帝口裡噴濺出來的唾沫。

    接著,手試了試案牘上茶水的溫度,似乎覺得燙了,便手抽開:“是的,陛下,太子在製藥,已半個多月,沒有走出過西山的研究所了。”

    弘治皇帝道:“朕真想見見他,讓他在朕的面前,細細的看看他的樣子,可惜……”

    “陛下……”蕭敬深深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有一件事,奴婢不知……該不該說。”

    “你但說無妨。”

    蕭敬沉默了片刻,他壓低了聲音:“陛下,在京中,安化王朱寘鐇,四處和人說……太子殿下,望之不似人君,不忠不孝,且皇孫尚處幼沖,不堪大任……”

    弘治皇帝聽到此處,眼眸眯了起來:“從前就藩於寧夏的安化王?”

    “是。”蕭敬勾著身子:“自遷居到了京師之後,四處結好大臣,聽說……他有許多銀子。”

    “嗯?”弘治皇帝不禁道:“他何來的如此多銀子……咳咳……”

    蕭敬小心翼翼的撫著弘治皇帝的背,讓皇帝的氣順一些,他才繼續道:“這寧夏,乃是津要之地,扼守咽喉,按大明律,商人應赴邊地交納的課銀,統交戶部,分送各邊境地區,以助軍需,稱為年例銀兩。此後,到了成化年間,先皇覺得麻煩,不如就地,將商賈繳納的課銀,直接予邊鎮官軍用。本來,這沒有什麼問題,可河西自從發現大量的礦產之後,這寧夏,可也阿紫河西走廊,那裡的商戶,日漸增多,課的銀子,也越來越多,大多都截留在了地方,這安化王,從中牟利不少。還有……他的藩地之地,發現的銀礦,也掙了不少的銀子。”

    “遷居了京師之後,他有大量的金銀,不但購置了大量的地產,而且還購置了不少股票,身價極多。”

    弘治皇帝眼眸裡閃動著什麼,某些藩王,在自己的藩地裡貪財,截留稅銀的事,弘治皇帝是知道一些的,可一般也不好管,畢竟是自己的親族,若是徹查,會牽連出許多人出來,到時,皇帝若是對這些藩王嚴懲,就難免引發天子對自己的親族苛刻的流言蜚語出來。

    可是……

    弘治皇帝突覺得更加的氣悶:“朕縱容了他……倒是讓他造了口舌是非了。”

    “陛下……”蕭敬道:“問題還不只於此。安化王到了京師,他有銀子,可也有不少的宗室,自遷居了京師,失去了某些財源,生活陷入了困頓,這安化王,也舍得拿出銀子賙濟他們,因此名聲極好,現在他暗地裡說這些話,倒是有不少人,附議呢。”

    弘治皇帝眼裡射出一絲冷芒,接著,卻又咳嗽起來:“咳咳……他……他想做什麼?不肖子孫,真是不肖子孫,他莫非還敢有非分之想嗎?”

    蕭敬沉默了。

    這些話,他不敢不報。

    宗室們有情緒是可以理解的,本來就是一方的土皇帝,突然招來了京師,好嘛,來京師就來京師吧。好不容易安頓下,卻又分封了。

    敢情之前把自己從封地里拉出來,結果卻是準備將自己分封到萬里之外去啊。

    這種不滿的情緒,平時沒有人敢說,可如今,到了陛下病危的時候,許多流言蜚語,還有某些蠢蠢欲動的勢力,也就開始抬頭了。

    弘治皇帝面帶冷色:“和他親近的,都是什麼人?”

    蕭敬道:“廠衛……正在暗中密查,這其中,牽涉到的,可能不只是宗室,還有一些………”

    弘治皇帝收斂了殺意,虛弱不堪的鬆開了本是握緊的拳頭,緩緩閉上眼睛,面上露出了冷漠之色:“朕平時……是不是太寬厚了。當初讀史,見太祖高皇帝和文皇帝殺伐果斷,總覺得過於血腥,覺得殺孽過重,可現在看來……徹查到底……”他張眸:“不要打草驚蛇。”

    “咳咳……咳咳……”

    雖好像,弘治皇帝盡力的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氣,可他呼吸卻是粗重了,他捂著自己的心口,又拚命咳嗽:“朕覺得……朕覺得……自己的心口在燒,呼不出氣來……”接著,大口大口的喘氣。

    蕭敬急了,眼眶又紅了:“陛下,陛下……奴婢萬死,奴婢不該在這個時候,向陛下說這些的。”

    他是不得不報。

    卻也知道,弘治皇帝是個重感情的人。

    哪怕是對這些宗親,或多或少,也覺得都是同宗的血親,現在安化王朱寘鐇如此,還有某些宗室跟著起鬨,既讓弘治皇帝擔心,自己若是身死之後,天下不太平,怕太子壓不住這些叔伯,又痛心某些宗親對自己的背叛。

    弘治皇帝抬眸,呼吸越來越急促,卻是冷冷的看著蕭敬:“朕的兄弟呢,朕的幾個兄弟,興王、益王、衡王、壽王、汝王、涇王人等,他們……他們可參與了嗎?”

    這些人,都是弘治皇帝的親弟弟。

    當初的時候,成化皇帝總是沒有兒子,獨寵萬貴妃,可萬貴妃生不出兒子,且又善妒,因而,成化皇帝一直無子,直到弘治皇帝這個宮女所生的孩子降生,且被立為了太子,萬貴妃失去了盼頭,也就不管著成化皇帝了,成化皇帝可勁的生,此後竟生了許多兒子出來。

    這些,可都是弘治皇帝同一脈的近支兄弟,也是弘治皇帝最為擔心的原因。

    蕭敬道:“沒有聽說過,這幾位王爺參與這件事,且這件事,還是興王奏報給錦衣衛的,興王尋了牟指揮使,說是有宗室暗中非議宮闈間的事,這才讓廠衛警覺起來,順藤摸瓜,才發現了眉目,不然的話,錦衣衛這些年,被人輕看,怎麼敢去密查那些藩王?”

    弘治皇帝聽到兄弟們沒有參與此事,方才放下了一些心,只是拚命咳嗽。

    蕭敬用帕子接了,那帕子上,又是血絲。

    “陛下……陛下……”蕭敬擔心的道:“陛下暫不要想這些事了,有奴婢人等在……即可,實在不成,不還有太子殿下嗎?”

    “他……咳咳……”弘治皇帝道:“他行事魯莽,除了會治病,會織毛衣,會造蒸汽車,會造房子,會帶兵打仗,他還知道什麼?”

    ……

    “陛下。”正在此時,外頭有宦官匆匆進來:“陛下……太子殿下與齊國公求見,還來了……不少的醫學院的人……”

    弘治皇帝卻已覺得自己要窒息了,拚命的咬牙,才堅持著說出話來:“他來做什麼?不見……朕不見他們,讓他們躲朕遠一些。”

    “他們說,是來進藥的。”

    進藥……

    弘治皇帝沉默了。

    進什麼藥?

    蕭敬立即道:“進藥?這肺癆之症,莫非還有救嗎?”

    …………

    第二章送到,看到許多人打賞,開心。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6-15 16:23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用藥


    這小宦官拜在地上。

    聽了蕭敬問起:“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太子和齊國公,領著一群大夫,烏泱泱的來,說是有什麼藥……”

    他的話,倒是令弘治皇帝和蕭敬對視了一眼。

    蕭敬心疼的看了一眼已是氣若游絲的弘治皇帝。

    他咬咬牙:“快請他們進來,不過……卻是要小心了,不可讓他們靠近。”

    ……

    一群大夫們,一個個感慨著皇宮的宏偉。

    這是新皇宮,是咱們的祖師爺建的,了不起啊,從前遠遠眺望,還不覺得什麼,現在置身其中,竟是別樣的感受。

    大家都顯得緊張,此番被太子殿下和方繼藩帶入宮中來,他們本是激動不已。

    新藥已經製出來了,將近一個月功夫,無數人不知疲倦,日日夜夜的進行反覆的研究。

    有了培育黴菌的方法,有了一個大致的方向,在經過了數百次的試錯之後。

    當有人小心翼翼的將肺癆的病毒裡注入這新的黴菌之後,病菌開始漸漸的從組織裡脫落。

    當時整個研究所,都沸騰了。

    朱厚照尋了人來臨床,研究了一番,已經來不及等那病人是否好轉,在確認對身體無害之後,便拉著方繼藩,入宮覲見。

    至於這些醫學生,既是帶來打下手,也是帶來臨床的。

    醫學生們對於治任何‘疑難雜症’,都有濃厚的興趣。

    這主要得益於求索期刊。

    誰第一次見證了治療肺癆,那麼……在此基礎上,論文通過的幾率就極大。

    一群人,至奉天殿。

    奉天殿顯得蕭索,因為陛下不希望將此病,在宮中傳播開來,這些日子,他都在奉天殿裡養病,尋常人等,不得靠近皇帝五十步。

    當值的宦官,銳減了不少。

    朱厚照急匆匆的入殿,抬頭看了弘治皇帝一眼,鼻頭有點發酸。

    這已一個多月不見了,心思都撲在新藥上頭,可若是說不急,卻是假的。

    朱厚照拜下:“兒臣見過父皇。”

    弘治皇帝只看了朱厚照一眼,他已極虛弱了,胸口像堵了棉花,只微微頷首。

    接著,朱厚照起身,大手一揮:“準備。”

    一聲令下。

    醫學生們頓時開始忙碌了起來,有人出去床榻,有人準備了架子。

    有人打開了藥箱,有人取出了針,用鑷子放入了消毒的藥液裡。

    每一個人,激動的臉微微發紅,卻又有些害怕。

    方繼藩道:“請陛下下殿,來……躺在這裡。”方繼藩頓了頓,見弘治皇帝沒什麼動靜,便又道:“陛下只和蕭公公在此,太子殿下的性子,陛下豈會不知,陛下,三思啊。”

    這是威脅。

    赤裸裸的威脅。

    什麼三思。

    不就是說,以太子的蠻勁,說不準親自把弘治皇帝拽下來。

    是自己下來,還是太子動手,陛下看著辦吧,我方繼藩,是無能為力了。

    弘治皇帝頓時有一種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感覺。

    他和蕭敬對視一眼,蕭敬跪下:“陛下,事到如今,試一試,又何妨呢,奴婢……扶陛下下殿。”

    說著,他起身,小心翼翼將弘治皇帝攙扶起來。

    弘治皇帝既是無奈,卻也知道,太子定是為了這一場醫治,花費了無數的心思。

    別人家的兒子,所謂的孝心是哭的死去活來,到病榻之前,盡心服侍。

    自己的兒子,卻是連續一個多月,沒有丁點的蹤影。

    弘治皇帝嘆了口氣,十分配合的起身:“朕只擔心,此病染給了厚照和繼藩。”

    朱厚照笑嘻嘻的從袖裡取了一個口罩:“陛下,有這個就成了。”

    所有人都戴上口罩。

    蕭敬有點發懵。

    戴口罩可以免感染……為何不早說?

    他硬著頭皮,將弘治皇帝攙扶下殿。

    而後,睡下。

    朱厚照便道:“平時三更半夜也不睡覺,清早又起得這麼早,還不愛吃牛肉,你看看,這百病就滋生了。”

    弘治皇帝居然擺出了和王勇一樣,生無可戀的表情。

    “先來看看病情到了何等的地步,張嘴。”

    還來?

    弘治皇帝眼睛落在方繼藩身上。

    方繼藩在一旁,笑嘻嘻的道:“陛下,配合太子殿下便是。”

    弘治皇帝輕車熟路,張嘴,而後啊的一聲。

    朱厚照便翻白眼:“沒叫你‘啊’,你偏要‘啊、啊、啊’,自作聰明,和一個孩子一樣。”

    弘治皇帝:“……”

    方繼藩在一旁,取了一根繩子,綁住了弘治皇帝的胳膊。

    而後,另一邊,已有醫學生取了針來了。

    見著這針……

    弘治皇帝心裡想,還好,這一次不是刀子,朕這一次……是幸運的……

    可朱厚照已是一針,扎入了弘治皇帝胳膊上。

    這猝不及防的一針下來……疼痛感竟比動刀子要疼的多,弘治皇帝驟然渾身像是炸了一般,發出了啊的聲音。

    一針下去之後,世界清淨了。

    幾十個大夫個個既是激動,又有幾分膽怯的探頭探腦,看著弘治皇帝。

    “這……這……咳咳……這是什麼藥,竟要扎入身體裡。”

    “這是兒臣歷經了千辛萬苦,和繼藩一道研究出來的新藥,此藥,叫啥?”朱厚照看向方繼藩。

    方繼藩道:“還沒想好名字。”

    “管他叫什麼呢,反正……能有效果便好了。”朱厚照手裡拿著棉團,塞住了弘治皇帝針口的位置,似乎是因為針口太粗了,以至於這鮮血有點止不住。

    弘治皇帝臉色蒼白,尤其是平躺,這平躺著,更覺得自己的呼吸困難,總想咳嗽,可又咳不出。

    他迷迷糊糊的看著朱厚照。

    這傢伙……卻還像一個沒心沒肺的少年郎一般。

    再加上方繼藩在旁賊頭賊腦的樣子……

    “哎……”

    弘治皇帝居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無論如何……

    自己的兒子和女婿,為了治病,花費了這麼多功夫,看看他們憔悴的模樣,想來……已經許多日子,不曾睡過好覺了。

    憑著這個,此病能不能治好,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是不治之症,弘治皇帝不曾巴望太多。

    只要臨走之時,盡力少一點遺憾便好。

    他咳嗽之後,氣順了少許,而後看向朱厚照:“朕詔你入宮,你竟不來。”

    “父皇不是早知道了嗎?我在製藥啊。”

    “可……”弘治皇帝覺得自己心又跳的厲害,朱厚照總能讓他情緒激動,他甚至懷疑,這肺癆,是被朱厚照氣的:“此等千鈞一髮之時,倘若朕不治,你不在榻前,若是有失,當如何?”

    朱厚照道:“我還有皇兄弟嗎?父皇,你還私下裡生了兒子呀,不然,你只有我一個兒子,倘若有失,擔心什麼?我還巴不得有人敢來搶奪天子位呢,到時我立即跑去山東,不,我要跑去大漠去,振臂一呼,教幸福集團數十萬兵馬,還有天津衛水師聽我號令,我殺入京師,將這些亂臣賊子,殺個片甲不留,誅戮他們九族。”

    這樣一說,朱厚照居然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

    他做夢都希望有人能夠叛亂,好讓他這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別人是投筆從戎,朱厚照是投手術刀撿起大刀來從戎。

    弘治皇帝擺出了王勇一般,生無可戀的樣子,頓時覺得這個世界,索然無味。

    蕭敬見了,忙道:“哎呀,陛下這是怎麼了,陛下這是怎麼了?”

    “正常的,正常的。”邊上一個醫學生認真的道:“用了這藥,都會引發抑鬱之症,過一段時間,也就緩解了。”

    蕭敬萬萬想不到,一個小大夫,敢在這裡插嘴,拉著臉:“你是何人,有什麼資格敢說這樣的話。”

    醫學生很認真的道:“在下吳燁,在西山醫學院,非正常人類研究所公幹,齊國公,乃學生師祖。”

    蕭敬:“……”

    吳燁繼續道:“陛下現在的症狀,和當初臨床的一個患者,相似極了,因此,請公公放心,這是此類藥物的正常反應。”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6-15 16:24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成了


    吳燁說話不卑不亢。

    這是西山書院生員的常態。

    沒辦法,雖只是一個小小的生員,可上頭有師祖在,他們從不擔心,走在外頭會被誰欺負。

    大家聽說他們出自西山書院,哪怕是再跋扈的人,也會露出慈祥的樣子,捋著大鬍鬚,無論是違心還是真誠,都會說一句後生可畏。

    而在書院裡,除了師生有別,尊師貴道之外,無論你是什麼出身,到了這裡,大家都是同窗同學,倒也沒有什麼巨大的鴻溝。

    蕭敬無話可說了。

    他很服氣。

    他更關心陛下的安危。

    弘治皇帝已越來越睏乏,很快便躺著,漸漸的熟睡了過去。

    這奉天殿,很快便被一群醫學生們改造成臨時的研究院。

    甚至有人搬開了儀器,取了弘治皇帝的吐沫,用顯微鏡去觀察。

    朱厚照和方繼藩,都顯得有些焦灼,兩個人背著手在殿中踱步,眉頭深深皺著,唉聲嘆氣的模樣。

    蕭敬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試了試弘治皇帝的額頭,還是低熱。

    醫學生們則在一旁各自忙碌。

    ……

    而大家憂心的主角,弘治皇帝,這一覺睡得很香甜。

    彷彿……做了一個夢。

    在這個夢裡,似乎自己的胸口不再疼了,也不再氣悶,他甚至還夢到了牛肉,那烤牛肉就在自己的眼前,夢中的弘治皇帝,居然生出了饞意,他已忘了自己已經有許許多多的日子都不曾有過胃口。

    這些日子,他總是昏昏沉沉的,總是咳。

    可他竟覺得夢中的自己在流哈喇子。

    哈哈……幸好是在夢中。

    睡得沉沉的弘治皇帝心裡突然想笑,倘若不是夢中,朕堂堂天潢貴胄,受天之命的皇帝,怎會有這般的不雅之相。

    …………

    蕭敬卻是有些急了,忙道:“呀,陛下口裡留了哈喇子,你們瞧,你們瞧,這是咋回事。”

    朱厚照和方繼藩二人正各自端著一個鐵盆子,盆子裡是御廚房燒製的牛肉,方繼藩舉著筷子,將銅盆擱到一邊,探著腦袋,身子微微屈著,觀察著榻上的弘治皇帝,一面咀嚼,一面道:“是呀,這沒道理,臨床上有這反應的嗎?不會這藥有問題吧。”

    朱厚照呼嚕呼嚕幾乎要將腦袋埋進他的盆裡,蹲在一旁,吃的不亦樂乎,聽了方繼藩的話,再沒心沒肺也緊張起來了,捏著筷子的手將方繼藩撥開,他看著口水自弘治皇帝的嘴角連成了一串珠子,朱厚照不禁道:“這群狗東西,本宮早知道有問題,這下糟了,這像是中毒的反應,繼藩,你害死了我的父皇,本宮給你半盞茶的時間,你快跑吧,跑不掉,本宮就抓你回來宰了。”

    方繼藩:“……”

    一個醫學生滿頭大汗的湊過來,看了一眼弘治皇帝,目光在朱厚照帶油的唇上落了落,才道:“太子殿下,師祖,我覺得……可能是陛下在睡夢中聞到了你們的肉香了。”

    說著,他吸了吸嘴角的口水:“其實學生……說來慚愧,口水也要溢出來了。”

    他一臉幽怨的看著太子和師祖。

    給大家吃白飯,美其名曰節約糧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可他們自己吃牛肉,還是牛裡脊肉呀。

    “呀。”方繼藩倒是鬆了口氣,臉上的肌肉終於放鬆下來,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中毒或者是過敏反應呢。”

    方繼藩又端起了他的飯盆。

    飯盆好啊,一下子可以裝很多,吃起來痛快又省油時。

    朱厚照也默默的端著他的飯盆,蹲到一邊的角落去了。

    天要亮了。

    足足熬了一夜,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很憔悴。

    方繼藩不斷的打著嗝,吃了這麼多肉,再讓蕭敬斟了茶來,這茶水在胃裡,似乎讓肚裡的牛肉也發脹起來,他不禁揉揉肚子,忍不住想,君子要潔身自愛啊,以後可不能這樣暴飲暴食了,如若不然,會長胖的,這怎麼符合他英俊的外形。

    “咳……”這時,榻上的弘治皇帝微咳。

    他張開了眼,迷茫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一聽到動靜,頓時數十雙目光龍精虎猛的朝他看來。

    朱厚照激動的道:“父皇,如何,如何了?”

    弘治皇帝發現自己的口很澀,不只如此,嘴邊黏糊糊的,舉袖一擦拭……

    弘治皇帝:“……”

    這帝皇的形象……

    他很鎮定的當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深吸一口氣,竟突然覺得胸口那火辣辣的痛感,減緩了不少。

    奇怪了。

    呼吸還算流暢。

    當然……只是相較此前而言。

    弘治皇帝感覺自己的精神也恢復了不少。

    方繼藩在一旁忍不住關切的問道:“陛下是不是覺得……病情緩解了一些?”

    弘治皇帝一臉詫異:“好像……是的。”

    方繼藩頓時喜形於色。

    太好了,看來藥是有效果的。

    看來陛下的療效很顯著。

    當然……這黴素,也被稱之為抗生素。

    在後世,抗生素氾濫,恰恰人體是有耐藥性的。

    於是人們為了治病,不得不加大劑量。

    而且……越到後來,療效越來越不顯著。

    可是……對於弘治皇帝這等,一輩子都沒有打過抗生素的人而言,這一針下去,效果是極為明顯的。

    方繼藩又問:“陛下的額頭還發熱嗎?”

    蕭敬在旁,疲憊的犯困,站著都想打瞌睡,聽了動靜,打起精神,忙是試了試弘治皇帝的額頭,驚喜道:“似乎……好了少許。”

    弘治皇帝這時又咳嗽。

    好在……不至於此前那般撕心裂肺了,他突然有一種輕盈的感覺,好像一下子,自己的身體又恢復了自己的控制。

    弘治皇帝坐起,看向方繼藩道:“繼藩,肺癆之症,可治?”

    “可以。”見弘治皇帝如此,方繼藩放心了,看來,是藥起了效果,天可憐見,這花了多少銀子啊!

    那些白花花的銀子,總算沒打了水票。

    方繼藩歡喜的道:“陛下,只要堅持安養,每日按時打針,自可痊癒,絕無性命之憂。”

    弘治皇帝不禁駭然:“世上有如此的靈藥嗎?這是你和太子鼓搗出來的?”

    朱厚照道:“這是當然,父皇可知道,要折騰出這藥來,花費了多少心思和錢糧,不說其他的,單單投入的紋銀,就有百萬之巨了。”

    弘治皇帝更是震驚。

    百萬……就為了制這麼一個藥。

    他覺得朱厚照說話不是很靠譜。

    不過現在聽說這肺癆能治,整個人精神也好了不少,咳了咳,繼而道:“繼藩,你如實說,此藥到底如何?”

    方繼藩心裡知道,當確認自己有治癒的可能之後,弘治皇帝已是鬆了口氣,而接下來,陛下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凡事,都會往大裡去想。

    方繼藩道:“陛下,太子殿下廢寢忘食研究此藥,正是因為……此藥幾乎可以包治百姓。”

    這句話有些誇張。

    可事實上……

    在這個時代,有許許多多的疾病,都是不治之症,大明的醫療條件,已算是首屈一指了,至少比現在的佛朗機的放血療法,不知強了多少倍。

    可問題就在於……死亡率依舊還是很高。

    許多人不停的生孩子,為什麼?因為孩子容易夭折。

    可能只是一個感冒發燒,人就沒了。

    多生……才能有概率讓自己的血脈延續下去。

    甚至,有的農人只是弄破了一個傷口,這傷口無法及時處置,便可能耽誤了性命。

    而抗生素的出現,卻解決了這個問題。

    這許多可以奪人性命的疾病,用了此藥,都可將病情控制住。

    方繼藩道:“不只如此……此藥只要發給大夫,無論什麼大夫,不需讓他們經過太多的學習,便可用來看診,可以治療大多數的疾病。”

    “陛下啊,西山醫學院的成立,固然了不起,可是……許多的病症,學習的成本太高了。一個大夫要學會開刀,至少需要學習三年;一個大夫,要學醫術,就要背誦許許多多的方子,要滾瓜爛熟,還要懂得辨別藥材,需懂得藥材的煎煮,這……又需多少年呢?宮裡的劉御醫,他學習了四十多年,方才略有小成。”

    “可有了此藥,只需對一個大夫培訓一兩個月,他們大抵便可知道,此藥可以治療什麼樣的患者,大抵診斷過病人的病情,接著按著病情,確定用藥的劑量,便可治病救人。”

    “某種程度而言,一個鄉間的野大夫,只要有此藥,對六七成以上的病患,都可做到藥到病除,陛下想想看,著可以活多少人,又會有多少人,從中受益啊。”

    弘治皇帝聽得很認真,聽到後面,直接倒吸一口涼氣,覺得震驚。

    此時他不咳了,因為興奮,腎上腺素似是釋放了出來,整個人精神奕奕:“這樣說來,當初你們說的活人無數,就是此藥,是嗎?”

    方繼藩道:“正是此藥,陛下,這都是太子殿下的功勞啊,太子殿下一直都在研究此藥,尤其是得知陛下病重之後,太子殿下更是廢寢忘食,總算,苦心人,天不負,陛下……太子他……成功了!”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6-15 16:25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起死回生


    成功了……

    這三個字,說起來輕巧。

    可是……真正做到,卻是難上加難。

    這裡頭,花費了多少個日夜,又有多少人力物力,多少心思啊。

    “陛下,糧食可以讓百姓們活下去,而藥品,則可以讓不該亡的百姓,免離死亡。生老病死,固然是天道,可餓殍和早夭、病死,卻絕非天道,朝廷只要解決了這兩樣,何患天下不安定。兒臣聽說,歷朝歷代,人口的增加,便是盛世。從文景之治開始,此後再到貞觀之治,都是天下安定,百姓休養生息,人心歸附,人口大量增加為準。而今,陛下下旨,推廣新的作物,敕命屯田所,改良糧種,而今,已有了成效。現在……太子殿下製出的新藥,不啻是神農嘗百草,恩惠了天下的百姓啊,這是普天同慶的善舉,千秋之後,人們定會銘記這新藥,銘記太子殿下的功德。”

    朱厚照想不到老方還是很厚道的。

    他心裡一暖,忙說:“父皇,老方才是首功,他出了銀子,還提了方向。”

    弘治皇帝心裡震撼。

    方繼藩說包治百病,他信了。

    想不信也難啊,畢竟,肺癆這樣的不治之症,他都信誓旦旦的可以治癒,一劑藥下來,自己的病情,確實緩解了。

    那麼………會有多少人,因為此藥,而活下來。

    方繼藩似乎給弘治皇帝描繪了一個前景。

    推廣一種藥,使各村各裡,都出現一個靠譜的大夫。

    所謂的靈丹妙藥,其實並不是真正能包治百病。

    而在於,它是否能夠用最快捷的方法,推廣開來。

    這就好像,這個時代,拿著一把火銃,這火銃的威力,和一個訓練有素的弓箭手而言,可能要差得多。

    可是要訓練一個弓箭手,卻需要數年的時間,而一個火銃手,只需要一個農夫操練數月就可以直接拉上戰場。

    如此一來,火銃哪怕在這個時代,射程短,威力低,也迅速的在佛朗機,奧斯曼帝國和大明風靡起來。

    一個能治療絕大多數疾病的名醫,實在太難得了,他需一聲都浸YiN在醫道,需要有不錯的悟性,需要有數不清的經驗。

    可現在……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他道:“若如此,則為蒼生之幸啊。”

    “不錯。”方繼藩興沖沖的道:“說來,若非是陛下病重,太子殿下定不會研製出此藥來,可見,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陛下,這都是您聖明的緣故啊,否則,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個時候病了……兒臣建議,立即傳抄邸報,推廣此藥,西山會成立專門的製藥作坊,為了籌集資金,將在交易所上市,陛下……兒臣都想好了……想要擴大規模,既支持新藥的研製,又可招納良才……”

    弘治皇帝微微咳嗽,半躺在了榻上,聽著方繼藩的絮絮叨叨。

    推廣新藥,利國利民。

    弘治皇帝相信,這個新藥必定能給自己的子民,帶來莫大的好處。

    同時,此藥和太子有關,和自己也有關係,千秋之後,不知多少人會稱頌自己和太子還有方繼藩的功德。

    更不必言……

    方繼藩說藥建立西山藥業了。

    如此的靈丹妙藥,勢必有豐厚的盈利。

    這是一箭三雕,天上掉下來了餡餅哪。

    可是……

    弘治皇帝面帶微笑,意味深長的道:“朕要安心養病,朕的病,能痊癒的事,暫時不可洩露出去。”

    “啥?”方繼藩驚訝的看著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道:“太子,依舊研製他的新藥,你呢……依舊遊手好閒……”

    “陛下……”方繼藩幽怨的道:“兒臣沒有游手好閒,兒臣一直都在協助太子殿下,兒臣的勤勉,天日可鑑,陛下……”

    弘治皇帝只點頭:“總而言之,一切恢復原狀,此藥,你交代給梁女醫即可,梁女醫該入宮了,讓他每日,給朕用針,除了這殿中,其餘人……一字半句,都不得洩露出去,否則,朕絕不輕饒。”

    朱厚照和方繼藩對視一眼。

    覺得蹊蹺。

    依著陛下貪財和好名的性子,早就將這事嚷嚷出去,然後立即入股西山藥業,大力支持西山藥業才是啊。

    怎麼……突然如此了。

    弘治皇帝淡淡道:“至於此藥,自然是大功於朝,可是你們要稍稍忍耐,等過一些日子,朕的病情痊癒之後,自會給你們恩賞。”

    弘治皇帝又咳嗽起來。

    蕭敬是知情者,面上古井無波,忙是給弘治皇帝拍背。

    “父皇,出什麼事了?”

    弘治皇帝勉強微笑,卻顯得疲倦無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朕還在朝,能出什麼事呢,什麼事都不會有,朕所擔心的,不是現在出什麼事,而是……也罷,你安心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朱厚照卻是精神一振。

    他是個從不嫌事大的主。

    平時難見弘治皇帝這般的表情。

    朱厚照便知道,肯定出了什麼事了。

    弘治皇帝隨即道:“是了,蕭伴伴,過一些日子,召宗室們入宮吧,朕要見見他們。”

    “奴婢遵旨。”

    其餘的大夫,隨即被蕭敬召集了起來,教他們萬萬不可在外頭宣揚今日殿中的事。

    朱厚照還想要追問,弘治皇帝卻是三緘其口。

    方繼藩拽拽朱厚照的袖袍,朱厚照會意,才和方繼藩怏怏告退出去。

    朱厚照出了奉天殿,忍不住道:“老方,你拉我出來做什麼?我還要問……”

    “陛下不想告訴太子殿下,殿下問了也無用。你沒見陛下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一旁的蕭敬,卻是面上平靜嘛,這事兒,蕭敬也知道。殿下想要知道原因,簡單的很,找蕭敬那狗東西,他敢不說。”

    朱厚照頓時眉開眼笑。

    拉著方繼藩,卻不出宮,而是二人藏在偏殿裡。

    過了小半時辰,蕭敬來此斟茶,朱厚照竄出來:“蕭敬,你往哪裡跑。”

    蕭敬居然覺得一點都不奇怪。

    他只是很平靜的看了太子一眼,又看看方繼藩。

    這倒是令朱厚照惱了。

    真是豈有此理,本以為還能嚇這蕭敬一跳,誰料人家處變不驚。

    於是便背著手:“狗東西,本宮問你。”

    他還沒問完,蕭敬道:“陛下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聽說有宗室,誹謗宮闈之事,太子殿下,天下人都以為,陛下病重了,新君即將登基,那些從前心懷叵測者,本是按兵不動,不敢造次,現在也大起了膽子。那些以往,別有所圖者,也正好,可以藉機興風作浪。”

    “現在嚼舌根的,雖只一些宗親,可是……陛下認為,沒有這樣簡單,沒有憑藉,他們是萬萬不敢如此的,陛下想要知道,他們所憑藉的是什麼,所以……陛下雖是病情緩解,卻不著急,而是想站在背後,看清楚真相。”

    朱厚照一愣。

    這蕭敬一點骨氣都沒有啊。

    他忍不住道:“本宮還未問,你便統統說出來了,真是豈有此理。為何不讓本宮打你一頓,你再說,戲文裡都是如此的。”

    蕭敬淡淡道:“太子殿下,打不打,都要說,奴婢早些說了,可以少挨一頓打,殿下也免得動拳腳,傷了筋骨。”

    這話……朱厚照很愛聽。

    方繼藩在一旁皺眉。

    歷朝歷代,新君即將登基,都難免會出現一些幺蛾子,這是理所當然。

    方繼藩道:“涉事的宗室,是何人?”

    蕭敬看了方繼藩一眼:“和安化王有關係。”

    安化王……

    方繼藩心頭一震。

    這就對了。

    方繼藩竟險些忘了安化王在歷史上,是確實謀過反的,歷史上朱厚照登基,為正德皇帝,安化王隨即在寧夏作亂,最後叛亂被平息。

    之所以許多人對安化王不熟悉,一方面,是因為他只是一個郡王,另一方面,正德朝寧王謀反,風頭出的太大,以至於這位可憐的安化王,連造反,都被人忽略。

    方繼藩便點頭道:“我有幸見過他一面,這個人,長得很醜,一看面相,便曉得,他定是個心懷不軌之人,太子殿下,可見這相貌堂堂,多麼的要緊,所謂相由心生,你看臣,是不是……”

    朱厚照看著方繼藩,細皮嫩肉,相貌堂堂……

    朱厚照道:“呸,話可不能這樣說,你這樣說,豈不是說蕭敬這狗東西,也是反賊。”

    蕭敬:“……”

    方繼藩道:“殿下也不能完全可以說,蕭敬雖然生的醜,可他只是太監,他若是藩王,他就一定反了。”

    朱厚照托著下巴,點頭:“你這樣一說,居然極有道理的樣子,這樣說來,安化王若是也做了宦官,便可像蕭敬一樣?”

    方繼藩道:“我沒有這樣說。”

    蕭敬面沉如水。

    他假裝沒有聽見。

    聽見了也沒什麼好處。

    辯駁幾句,說不準還換來一頓揍,不值得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突然……朱厚照道:“老方,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總不能看著有人圖謀不軌吧。安化王那狗東西,想要奪得,莫非是本宮的江山?該死!”

    …………

    在外面開會,馬上出發,今天兩更,明天會正常更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6-28 10:15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陛下的手段如何

  雖只是讓弘治皇帝身體漸好了一些。

  可後續的治療,卻依舊讓人擔心。

  方繼藩偷偷的溜進了宮裡幾次。

  或許是弘治皇帝此前沒有用過抗生素的緣故,因而藥效極佳。

  當然……這肺癆的治療,卻非一朝一夕的事。

  可是病情已經控制住,弘治皇帝甚至已經開始可以下地行走,說話,也不至向從前那般拉風箱似的了。

  只是……皇上病重的消息,依舊還是引發了宮外的各種揣測。

  弘治皇帝手中拿著,各處來的奏報。

  他面上沒有表情,目光凝視在一封封的奏報上。

  弘治皇帝抬頭,看著進宮來覲見的方繼藩,接著,又看了蕭敬一眼,格外認真的問道:「蕭伴伴,安化王的隨從,見了神機營指揮使張然?」

  「是,這個消息,倒不是順著安化王那邊傳來的,卻是神機營指揮張然府上,偶然得知,奴婢得了消息,也覺得震驚,張然一向可靠。」

  蕭敬說著說著音貝不由越來越小。

  「哪裡曾想到,他……」

  說到這裡,蕭敬都不敢往下說了,直接吞了一口唾沫,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弘治皇帝深吸了一口氣,他臉色還是帶著病容,蠟黃之色,他眸子凝起來,很是嚴肅的注視著蕭敬。

  「知道說了什麼?」

  蕭敬拚命搖頭:「奴婢不知。」隨後又開口解釋,「本想要安排暗探,又怕打草驚蛇,奴婢不敢輕舉妄動。」

  弘治皇帝眼睛微微瞇了起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手搭在御案上,手指頭,輕輕的拍著案牘。

  「咚咚……」

  而後,弘治皇帝停止了動作,很是認真的看向方繼藩,卻還是繼續問蕭敬:「安化王近來還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

  「見了不少宗親,還有一些大臣。只是說……只是說……」

  弘治皇帝皺眉,目光變得凌厲:「說什麼?」

  「說陛下將大行……」

  大行,便是駕崩的意思。

  弘治皇帝沒有作聲,只是盯著蕭敬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蕭敬不敢看弘治皇帝,而是繼續開口說道:「而太子,對陛下不聞不問,被身邊的小人慫恿,這是國家的不幸。」

  「還有……」他頓了頓,而後抬頭小心翼翼的看著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道:「但說無妨。」

  蕭敬才點點頭:「還說,太子早年聰慧,而今,成了這個樣子,這是因為,身邊有小人,這個小人,就是……就是齊國公,說是齊國公,推行某些新政,惹來了天怒人怨,又在太子身邊,搬弄是非,太祖高皇帝既定的祖宗成法,而今,已是面目全非,這方繼藩,便是曹操,將來篡明者,定是方繼藩,為了祖宗江山計,倘太子登基,克繼大統,需除方繼藩,以清君側,如此,可保大明基業。」

  方繼藩震驚了。

  他心裡想笑,自己居然成了曹操了。

  這安化王,還真是……想要整死自己啊。

  自己一向愛好和平,從不打打殺殺,見了血,便暈的不得了。

  可萬萬想不到,自己對於生活的熱愛,竟是惹來了這彌天之禍。

  弘治皇帝看向方繼藩。

  「繼藩以為如何。」

  方繼藩大笑:「哈哈哈哈,陛下……兒臣很是欣慰。」

  弘治皇帝奇怪的看著方繼藩。

  方繼藩面上依舊帶著笑意,很是耐心的解釋給弘治皇帝聽。

  「陛下,安化王狼子野心,他搬弄是非,要除兒臣,正是因為,兒臣乃是他實現野心的絆腳石,說明在他心裡,也知道兒臣對陛下的忠心,乃是他實現野心的最大障礙,因而,他才想給兒臣扣帽子,妄圖將兒臣置之死地,如此,才可以此名義,順利的操縱太子殿下,最終………成他的好事,能成為這樣亂臣賊子的眼中釘,肉中刺,實是莫大的榮耀。」

  弘治皇帝點點頭,覺得有理。

  方繼藩又道:「再者說了,他將兒臣比作是曹操,甚是可笑,兒臣……有腦疾……曹操也有腦疾嗎?」

  方繼藩說的義正言辭。

  是啊,自己有腦疾,腦子有問題的人,能做什麼呢?

  但凡是篡位的人,要嘛是兵強馬壯,要嘛就如王莽那般,在露出本來面目之前,擁有極好的名聲。

  弘治皇帝道:「朕並非是這個意思,你不必解釋。蕭伴伴,蕭伴伴……」

  蕭敬卻是若有所思,彷彿神遊去了。

  弘治皇帝看向蕭敬:「蕭伴伴,在想什麼?」

  「啊……」蕭敬才反應了過來。

  他忙道:「奴婢萬死。」

  弘治皇帝道:「朕在問你,你在想什麼。」

  「這……」

  蕭敬一臉踟躕之色:「奴婢不敢說。」

  弘治皇帝道:「說!」

  蕭敬才道:「陛下,曹操也有腦疾,戲文裡說了的,曹操患有腦疾,時常疼痛難忍,所以請了華佗,為他醫治。」

  方繼藩:「……」

  這……

  蕭敬對自己很不友好啊,找機會打死他才好。

  蕭敬隨即道:「當然,奴婢只是隨口一想,這不恰好,提到了曹操嘛?奴婢萬死,不該將曹操和齊國公聯想起來……」

  弘治皇帝咳嗽一聲:「說正經事。」

  蕭敬忙是肅容:「陛下,是不是,立即命廠衛,預備拿人。」

  弘治皇帝看向蕭敬:「你預備要拿誰呢?」

  「當然是……」

  「不要急。」弘治皇帝淡淡道:「事到如今,誰知到底誰忠誰奸呢,又有多少人,正在觀望風向,朕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與這安化王有關,廠衛所能查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現在看來……事情的發展,已經越來越有意思了,朕現在,甚至有些後怕,倘若朕當真即將大行,這些人,到底會做出何等大逆不道的事呢?」

  弘治皇帝呷了口茶,雙目掠過了幾分悲哀之色:「繼藩……朕聽說……你的族親們,都已動身了,竟有數萬戶之多,齊聚於天津衛?」

  「是。」方繼藩道:「回稟陛下,方家沒有一個孬種,為了陛下開疆拓土,方氏隨時聽從陛下的調遣,上刀山,下油鍋,也絕不皺一皺眉頭,兒臣已經打算好了,哪怕兒臣的族親們,統統都葬身魚腹,也絕無抱憾,能為陛下而死,為大明萬世基業而死,這是莫大的榮幸啊。「

  弘治皇帝感歎:「真忠門也。」

  方繼藩搖頭:「陛下萬萬不可這樣說,這是為人臣者,應該做的事,我們方家,感覺到榮幸才是。」

  弘治皇帝道:「他們的艦船,夠不夠。」

  「準備分幾批走,艦船應當夠了,走的是既有的較為安全的航路,現在大明添置了不少的新船……」

  弘治皇帝一字一字的說道:「沿途的補給,萬萬不可鬆懈。」說著,弘治皇帝竟是面露愧色,「繼藩你該去送送他們。「

  方繼藩詫異道:「陛下……兒臣……」

  弘治皇帝隨即道:「帶朕的旨意去,朕希望好好褒獎他們一番。」

  方繼藩只好道:「兒臣遵旨。」

  弘治皇帝站起來,背著手,面上露出了深思之色:「太子那裡,讓他安心製藥,不要輕舉妄動,萬萬不要讓人瞧出什麼破綻。蕭伴伴,明日,召英國公,就說,朕身子欠安,希望命人,祭祀太廟,以祈禱祖宗們平安,借此機會,見一見英國公,朕有安排。「

  蕭敬忙點頭:「奴婢遵旨。」

  弘治皇帝舒了口氣,只是目中,卻多了幾分冷然。

  方繼藩告退出去,心裡痛罵安化王不識好歹,居然將自己……當成了清君側的對象,當初……自己怎麼就沒有整這狗東西呢……

  方繼藩說著,便回到了家中。

  陛下還在『重病』,朱秀榮很是擔憂。

  方繼藩安慰她,只能告訴她實情,讓她萬萬不可洩露出去。

  這倒不是方繼藩大嘴巴,方繼藩又不是大傻,什麼事,都對人說。

  只是………朱秀榮身懷六甲,萬萬不可因此動了胎氣。

  朱秀榮聽罷,不禁驚喜,壓低聲音:「當真……父皇好了。「

  「當然,神醫出手,藥到病除。」方繼藩拍著胸脯,傲然的道:「莫說只是一個肺癆,哪怕陛下有腦疾,那也不是什麼事。」

  朱秀榮呼出了一口氣,她對方繼藩卻是完全信任的,這個世上好像還沒什麼事情難道他的,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很詫異的問道:「只是為何,父皇他不露聲色?」

  「因為……有人想要藉機作亂。」方繼藩冷冷笑著:「若是此時,陛下身體無礙了,他們還敢作亂嘛?陛下這是欲擒故縱,借此機會,等他們露出真面目,到時……」

  方繼藩握起拳頭:「到時將他們一網打盡,此時萬萬不可和人說,哪怕是皇后娘娘,也不可洩露,陛下現在只在奉天殿裡,暗中運籌帷幄,這消息是絕不可透露的。」

  朱秀榮頷首:「我曉得的。」

  「明日,我要去天津衛一趟。」方繼藩歎了口氣:「我的族親們,即將要登船了,我應該去送送,這都是我的至親啊,一千年前,是一家。親人哪……」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6-28 10:16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方氏就國

  說出來,方繼藩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居然有這麼多的親戚。

  各地的方氏,向天津衛湧來。

  數萬戶人家,十幾萬人。

  如此龐大的規模,極為少見。

  鄉老方東亮已在天津衛安頓。

  無數的族人,接二連三的尋來求告,都是不肯去的,可是那些官兵太兇惡了,希望方東亮開開恩,說說情。

  方東亮憔悴了很多,也老了很多。

  不只如此,山東方氏,和山西方氏,有過口角,雙方勢同水火。

  都是一個祖宗出來的……現在卻鬧成這個樣子。

  當然,這也不怪山東方氏,他們本是愉快的在山東過著自己的小日子,生活雖然苦一些,卻是自在,卻被幾百年前分出來的山西同宗轉手就賣了。

  人就是如此。

  齊國公太可怕了,大家不敢去尋他的麻煩,可總得找一個目標,思來想去,不找你方東亮找誰?

  方東亮召集各方的鄉老,苦口婆心的,終於化解了紛爭。

  可這梁子,還是結下了的。

  面對那些哭告上門的,方東亮閉著眼歎氣,而後看著各房的鄉老,心情沉重萬分。

  這些日子,他也哭過,也罵過,可有啥用?

  看著哭哭啼啼的諸人,他眼眸一張,肅然道:「哭什麼,抱怨什麼?」

  眾人愕然,終於靜下來,抬頭看著方東亮。

  方東亮站了起來,道:「木已成舟了,生米煮成了熟飯啦,還改得了嗎?現在再哭,就是矯情,就是不識抬舉了。齊國公已修書來了,說是沿途自有人照顧,糧食管夠,藥品也管夠,到了黃金洲,各房要建立聯防,修建莊子,分發武器,武器……也管夠。諸位啊諸位,都到了這個份上了,哭有什麼用,哭能讓咱們留下來嗎?」

  「都到了這個份上,也就沒什麼可想的了,方氏之中,窮苦佔了多數,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可這天底下,哪裡有天上掉下來的富貴啊,既然注定了咱們需去黃金洲,那麼……咱們也就定下心來,跟著齊國公幹吧,要嘛是死,要嘛掙一個富貴。各房要把自己的壯力造個冊,清楚多少人,咱們到了海外,別人是指望不上了,唯一指望的,就是咱們的同宗,上……得靠新津郡王和齊國公庇護,下……得靠自己,現在是拋棄前嫌的時候,光耀門楣,就看咱們這些不肖子孫了。」

  「除此之外,還需記下有多少人行過醫,多少人能讀書寫字,還有多少人,有什麼手藝,這是齊國公的交代,到了地方之後,先安頓,而後建城牆,武器要分發,要開墾,婦孺們要安置,與其現在做無用的抱怨,不如……現在把這些事,琢磨妥當,到時候不至於慌亂,才是明智之舉。」

  久久的,各房的鄉老都默不作聲了。

  不過方東亮有一句話,是說的好的。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後路了,除了同舟共濟,沒有其他的選擇。

  先秦時,為何會誕生家族觀念,也在於此。

  四周都是敵人,到處都是異族,那些遠古的祖先們,分封到了蠻荒之地,帶著他的族人們,舉目四看,儘是語言不通,凶神惡煞的敵人,這個時候,只有緊密的團結一起,相互抱團,才能活下來。

  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這時,只見方東亮又道:「不久之後,咱們的世子,也就是方正卿,會帶著兩營人馬抵達黃金洲,到了那個時候,咱們有藥材,開墾出了糧食,建起了高牆,還怕個什麼?咱們到時還要恢復咱們的宗祠,不……該是宗廟,大家都過好日子,雖說人離鄉賤,可這鄉,就是有人才成了鄉,有咱們方家人的地方,就是鄉,以後,黃金洲便是我們的鄉,好啦……以後誰也別來哭訴,好好的……跟著齊國公幹一場吧。」

  說罷,方東亮起身,大家似乎都覺得方纔所聽的話有理,雖還是滿腹心事,卻還是乖乖應命去了。

  發表了一番高論,方東亮口都干了,卻快步到了一旁的耳房。

  耳房裡,方繼藩正端坐著,施施然的喝著茶。

  他是清早才到的,歇了一會兒,就讓方東亮召人鼓舞一下士氣。

  此時,方東亮一臉幽怨的看著方繼藩,語氣有點不得勁:「賢弟,您看……」

  方繼藩一臉笑容,道:「說的不錯,很有前途,等到了黃金洲,我任你宗正,給你建一座佔地數百畝的宗廟,讓你守著。」

  方東亮對於方繼藩所描繪的前景,早就免疫了,前些日子,還說要任自己做長史的,轉眼之間,又成宗正了。

  方東亮苦笑道:「此次……愚兄人等,先行一步,還有一事,愚兄險些忘記了,咱們遷走了,可那些地該怎麼辦哪,數萬戶的土地,山林,耕田,還有……」

  一想到這個,方東亮一言難盡,表情有點抑鬱。

  方繼藩安慰道:「這個你放心,我會好好幫族親們管理的,都是一家人,兄長還信不過我?」

  方東亮連忙道:「信信信,賢兄說的話,愚兄盡信之。」

  方繼藩則又眉開眼笑起來:「我這麼做,也是為了我們方家人啊,我們南宗一脈是富貴了,也是發達了,可有什麼用?方家才是我們的根,我再發達,那也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我方繼藩,得帶著族親們一起做好日子,黃金洲那裡,有的是肥沃的土地,有的是豐富的礦產,如此得天獨厚之地,如上天之賜,我們方家不取,就是拱手讓人,祖宗若是有靈,會責怪我方繼藩的,好啦,現在和你說什麼都沒用,以後便知道這其中的好了。此行,我是奉旨來送一送我的族親,將來……我也會去黃金洲,那個時候,我們再相會,等你們在那裡安頓下,就知道我這做兄弟的,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方繼藩不會欺騙自己的族親,也不會讓五百一千年前是一家的至親們吃虧受苦的,若我方繼藩別有所圖,將自己的族親推進火坑裡,我方繼藩在此立誓,但凡有絲毫歹心,天厭之!」

  這年頭,大家對鬼神是心存敬畏的,所以聽了方繼藩的話,方東亮的眼睛紅了。

  或許……這方老弟,是對的吧。

  可能是自己多慮和多想了。

  都姓方,千年前是一家,他怎麼就狠心這樣坑咱們呢?

  他剛想說點什麼,突然……晴天一聲霹靂。

  轟隆隆……

  外頭雷聲滾滾,閃電稍閃,便照亮了方繼藩煞白的臉,隨即消逝。

  方東亮嘴張的有雞蛋大。

  他兩腿打了個哆嗦,差點沒癱下去,勉強著站穩了。

  方繼藩嘴角抽了抽,乾笑道:「昨日就有我的學生預告今日有雷雨,你看,果然如此,這天象之學,真是浩瀚如海,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方東亮跟著大笑。

  …………

  無數的艦船,湧入天津港,更有無數人,帶著行囊,徐徐的登船。

  方繼藩帶來了一批抗生素。

  雖然是杯水車薪,卻可作為救急之用,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方繼藩便站在碼頭的屋簷之下,看著無數人登上了艦船,那一艘艘的艦船徐徐出了海灣……最終在雨中,化作一個個黑影。

  方繼藩不禁為之深吸了一口氣。

  方家人……果然沒有一個孬種啊。

  他們才是未來齊與魯國的根基。

  有了這些人作為根基,在黃金洲繁衍,開墾,方繼藩深信……這是未來方家的家底。

  回了京師。

  京裡的氣氛,格外的緊張起來。

  似乎……在這背後,醞釀著什麼。

  而方繼藩對此,表面上卻是漠不關心,彷彿無事人一般。

  與此同時,天子下旨,召宗室與大臣,次日覲見。

  這突如其來的旨意,讓人聯想到,是不是因為陛下已經病入膏肓了。

  京師裡,消息一經而出,許多人俱都帶著沉痛之色。

  只有這樣的表情,才不是偽裝的。

  弘治皇帝在位,休養生息,並沒有過多的暴虐百姓,這普天之下的百姓,所求的並非是什麼天下布武,這是後人們才會誇耀的事,他們只想安安生生過著小日子,能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而當今天子,大抵做到了百姓安居樂業,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人為之感念其恩典了。

  可是……卻也有人暗暗為之激動起來。

  安化王朱寘鐇就是其中之一。

  他早就對朝廷有所不滿,因為他這一支,被分封的卻是寧夏。

  寧夏畢竟是苦寒之地,雖是扼守了要道,可分封去了那個地方,心裡有怨氣,也是理所當然。

  而今,又被召來了京師,還沒過幾天好日子,居然便又讓自己出海。

  底層的百姓,巴不得出海,因為……他們本就一無所有,巴不得去拼一個衣錦還鄉。

  可對於養尊處優的宗室們而言,他們原本就有封地,哪怕是在京裡,過的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現如今,教他們出海,足以讓他們抱怨。

  當今天子乃是聖君,這一點,哪怕是朱寘鐇也清楚,所以,雖得了旨意,他卻不敢造次,可現在……陛下病重,轉眼就要駕崩……而太子沒心沒肺,成日躲在那什麼研究院裡,這樣的人,實是不堪為人君。

  這一下子……朱寘鐇和許多人一樣,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

  開了四五個小時的車,回來了,第二章送到,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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