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朝敗家子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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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8-5-11 00:24: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0 1648327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31 14:43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破局


    方繼藩看著進入了書院的兒子。

    方繼藩心裡暗暗點頭。

    不得不說,方正卿的成長,讓他欣慰。

    總算……這傢伙敢頂嘴了,這是好事啊,老方家祖墳冒了青煙,這是祖宗顯靈,該放鞭炮了。

    曾幾何時,這個小子唯唯諾諾,令方繼藩很是煩惱了一陣子。

    我方繼藩是何等蓋世的英豪,樂善好施,利國利民,可生了這麼個沒出息的玩意兒,還有臉嗎?

    好在,這小傢伙,總算是進步了,至少還有脾氣了。

    這一點,像自己!

    不過……

    為了家產和自己鬧脾氣,這……

    也罷。

    不去多想。

    朱秀榮可能有身孕的事,方繼藩不敢和人說。

    畢竟是公主殿下,這時代的檢測,也不太準確,倘若只是個烏龍,方繼藩保證陛下會掐死自己。

    陛下讓自己去就醫的事還猶言在耳呢。

    方繼藩回了宅裡,見了朱秀榮。

    朱秀榮面上帶著喜悅,聽大夫說疑有身孕,此前行走還自如,卻一下子,便開始好似自己肚子裡真有了孩子,走路都蹣跚了。

    “父皇又叫你去,不知說了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主要是表揚了我。”方繼藩笑吟吟的道:“你且坐下,不要站起來,方才,我去見正卿了,正卿長高了,也壯士了。”

    “他在裡頭,辛苦不辛苦?”朱秀榮的母性,頓時激發出來。

    方繼藩道:“哪裡有不辛苦的,若是不辛苦,為夫還不答應呢。我現在倒是擔心殿下,要不,再讓大夫們來看看。”

    “我……我覺得應該有了,覺得肚子裡,好似有人在踢,可調皮了。”

    方繼藩:“……”

    這話有點侮辱智商了,這才多大啊,就已經開始踢了,那再懷胎幾個月,豈不是在肚裡打詠春了?

    方繼藩苦笑:“這可能只是殿下的錯覺,自我暗示,好吧,且再等一等,過一些日子,倘若再沒有……咳咳……那麼,就十拿九穩了,到時,我去宮裡報喜。說起來……還是我們老方家厲害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朱秀榮便樂了,卻又矜持的抿嘴微笑,身子微傾,想偎著方繼藩,卻又擔心動了胎氣,便又正襟危坐:“我現在起,不能笑,免得肚子裡的孩子,學壞了,也不能動氣,是了,我要尋四書五經來讀,四書五經…孩子學了好嗎?”

    方繼藩見她認真的模樣,情真意切的看著朱秀榮,沉默了很久:“我覺得……我前幾日看了一部閒書,比較適合她,叫《庶子風流》,這書可好看了,流風餘韻盡在其書之中,不只如此,裡頭都是忠君報國,家國天下的故事。”

    朱秀榮想了想:“還是不看書,會熬壞眼睛,做娘的眼睛熬壞了,孩子的眼睛肯定也不好,我該清心明目,待這寶兒生下來,再給讀書聽。”

    方繼藩忍不住翹起大拇指:“殿下真是什麼都懂,為夫佩服的五體投地。”

    …………

    吉寶港。

    數不清的物資,通過寶船送於此,大量的藥材、糧食,堆的滿倉都是。

    緊接著,便是請各國的商賈,發往各國。

    各國的新學士人,俱都欣喜若狂。

    為了鼓勵商賈們攜帶物資,四洋商行則拿出了大量的錢幣來。

    不只如此,還大量的向各國寺廟捐納錢財,希望他們能夠竭力的救災。

    四洋商行這裡,也派出了僱員,前往各國的國都,收購糧食。

    劉文善早已預備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

    不計一切的大家,救濟災情。

    真臘國。

    金邊城。

    大量的商賈開始湧入,瘋狂的進行採購。

    除此之外,大量的糧食和藥品運來,可依舊還是杯水車薪。

    新學的讀書人,早已到了,領了物資,一車車的發往各地。

    災情嚴重的地方,乃是吳哥,人們幾乎租用了無數的車馬,朝著那災地湧入。

    真臘國國王看著四洋商行送來的奏報。

    他剛剛從寺廟裡回來,乞求神佛能夠保護國家的平安,因而,顯得有幾分疲憊。

    五大臣早已在王座之下垂手而立。

    這位心懷大志的國王,目光掃視諸臣,眯著眼,淡淡道:“四洋商行救災,乃是義舉。”

    “可是……王上,臣下以為,這是明人想要收買人心。”

    五大臣之一的孤落支個頭矮小,卻是顯得憂心忡忡。

    “本王自然知道。”真臘國王頷首點頭:“可是……我們能夠阻止嗎?倘若阻止,反而不是美事了,那些新學的讀書人,要小心提防,他們要賑濟,就由著他們去吧。”

    “除此之外,他們還向寺廟施捨了不少錢財。還有商行的人,抵達了國都,還在大肆收購救災的藥品和糧食。”

    真臘國王面上忽喜忽怒,眼裡疑惑道:“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王上。”髯多婁看出了大王對於四洋商行的戒心:“這樣看來,他們只是單純的想要救人,可是……我們也應當應對起來,應當讓人宣揚大王的功績,就說……這是大王乞求上天,上天賜下來的……”

    真臘國王顯得煩躁:“不要把心思放在這裡,本王在想,他們這樣不計成本,難道……當真如此捨得嗎?”

    “這……”

    真臘國王突然大笑:“又或者,他們只是單純的想要收買人心。若只如此,本王倒是不必擔心了,我們是真臘人,他們是漢人,語言不通,人種有別,這一切,只是徒勞而已,現在讓他們收買人心,等事情過去,只需讓人傳播一些明人不敬神佛,或是他們暗地裡收購孩子,豢養為奴的消息,便足以讓他們一切都是徒勞了。”

    “至於那些送回來的錢……到時,再多去買大明的寶貨,現在算下來,這對我真臘,大有裨益。”

    “王上所言極是。”

    五大臣紛紛行禮,跟著真臘國王一起,面露喜色。

    “對了。”髯多婁想起什麼:“近幾日,王都裡萬物齊漲……”

    “漲得好。”真臘國王道:“歷年有災情,不都是有商賈囤貨居奇的嗎,讓明人付出更大的代價收購我真臘的商貨,又有什麼不好。”

    髯多婁點點頭。

    他心裡卻有幾分憂慮。

    因為這個漲幅,和歷年相比,有些不同。

    …………

    事實上,整個金邊城,物價已經開始瘋長了。

    不只是糧食,還有一切的商貨。

    四洋商行,為了救災,從庫裡調來了無數的真臘制錢。

    這些制錢,都是當初真臘國大量的購置寶貨,流入四洋商行的。

    這數不清的制錢,現在卻在真臘國內瘋狂的收購一切可以收購的東西。

    而這氾濫的制錢,竟是氾濫成災。

    一開始,真臘的商戶,還只以為是災情的原因,大家都在囤貨居奇,可只是一日之間,物價便已經暴增到了歷年災情之最。

    第一日,十三個銅幣,可以購置一斤糧食。

    到了第二日,需三十三個銅幣。

    第三日,竟已至七十五個銅幣。

    原本,六個銀幣,可以換一頭牛。

    而幾日功夫,居然有人拿著一百多個銀幣,居然連一根牛尾巴,也收不著了。

    因為……再沒有人敢出售任何東西了。

    昨日賣出糧食,自以為自己大賺一筆的商賈,抱著一簍子的金幣、銀幣,忍不住想要滔滔大哭。

    因為,昨天還以為自己掙了便宜,結果發現,一開市,昨日的價錢,三斤糧食也換不來今日一斤的價。

    所有人都懵了。

    這是前所未有的情況。

    當初的時候。

    因為寶貨大量的輸入。

    而只需真臘制錢,就可以購置寶貨。

    這令整個真臘國上下,頓時看到了巨大的商機。

    從真臘國的官府,下至尋常的商人,趁此機會,無論是官是民,都在制錢。

    不但官錢氾濫,私錢也是氾濫,這東西,可是可以實打實的換來大明寶貨的啊。

    寶貨,誰不喜歡呢。

    於是乎,這銅幣裡的銅,越來越稀少,許多人直接用鐵來替代;銀子裡,充斥了不值錢的鉛和錫,只要一切能夠以假亂真的東西,都用來制錢,這數不清的制錢,倒是對真臘國本身沒有太大的影響,甚至這些銅幣,照常在流通,不但四洋商行認這制錢,便是尋常的商人,也認這些制錢。

    畢竟……錢幣雖然氾濫了,可有四洋商行這個蓄水池啊。無數的錢幣,都是流入四洋商行那裡,真臘國內的制錢,終究沒有氾濫成災。

    可現在不同了。

    當這那四洋商行的蓄水池裡的制錢突然一股腦的到了真臘國,人們才發現……原來這真臘制錢竟是多如牛毛。

    物以稀為貴,這是萬顛不破的道理。

    而現在……一旦這東西變得不稀有,人們醒悟過來時,才發現自己手裡的東西,竟都是一群破銅爛鐵。

    到了第九日……

    當三百二十個銀幣,竟也收購不到一頭牛的時候,整個市場,已經陷入了混亂之中。

    商賈們頓時欲哭無淚,他們拚命的囤積貨物,卻沒有一個人肯去賣貨。

    這制錢,頓時開始無人問津。

    因為誰也不知道,到了明日,這制錢又會氾濫到何等程度。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31 14:43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天下震動


    制錢已經徹底的崩潰了。

    哪怕是市面上流通的制錢,只比從前多了一倍。

    可這一倍之差,卻是極可怕的。

    突然氾濫的制錢,導致了物價的不斷增長。

    而物價一漲,人們便開始盡力的想要將手中的制錢花銷出去。

    花銷的人越多,制錢越是氾濫。

    到了第十日,已有人開始拿著包袱,背著一袋袋的銅錢出去,指望能用這些錢換一點生活必需品,可往往,這樣的人都是空手而回。

    信心已經崩塌,猶如雪山崩潰一般,轟然而下,無人可以倖免。

    到了第十一日。

    再沒有人願意接受制錢了。

    哪怕是此前質量還不錯的制錢,也沒有人願意接受。

    市面上劣幣已經氾濫,哪怕是良幣,也受了牽累。

    在絕大多數人眼裡,這兩者沒有任何的分別。

    有限的一些交易,轉化成了以物易物。

    而以物易物,就意味著交易成本的增加,我拿一頭牛換你一百隻雞,問題是,絕大多數人未必能拿得出一百隻雞,一時之間,也難以拿出對方想要,卻又能與牛等值的貨物來交換。

    一個個鋪面不得已之下,開始關張。

    買賣已經沒法做了,接受制錢,就意味著虧損,可以物易物,只適合小規模的黑市交易而已。

    人們開始憤怒起來。

    吳哥的災情,似乎也傳遞到了金邊。

    此後,整個真臘國都變得混亂起來。

    真臘國王這才意識到問題嚴重起來。

    官軍是率先鬧起來的,因為國王給予他們的軍餉,也是制錢,而且和從前的軍餉竟是一樣,從前的餉銀,倒還勉強能讓人吃個飽,可現在,發下來的制錢,還不夠買一個雞蛋的。

    一個雞蛋,一天都不能管飽,這一月下來,這其他二十九日,難道讓人喝西北風?

    真臘國王得到了官軍滋事的消息,臉已是陰沉。

    這些日子,他豈會不知發生了什麼。

    只是……他哪裡想到,事情會越發的糟糕。

    一切都向最壞的方向發展。

    哪怕他幾次命五大臣穩定王都的情勢,也盡都毫無辦法。

    可謂束手無策。

    明明他是國王,決定了萬千人的生死,王命一下,無敢不從。

    可彷彿這冥冥之中,似有一個看不見的敵人在和他作對一般,一道道王詔下去,三令五申,非但沒有作用,事情卻更加的糟糕。

    此時,他竟開始有些慌了。

    王軍已經不穩了,根本就控制不住局面,雖然是勉強將事情壓了下來,可能壓到何時?

    不只如此,吳哥那兒,此前出現的盜賊,卻突然打出了反旗,且聲勢浩大。

    此時……整個真臘,猶如置身於乾柴烈火之中。

    而眼前,他的敵人,那該死的越來越貶值的制錢,卻比叛軍更加的可怕。

    因為對付叛軍,人們總結出了無數的經驗,可對付這日益劣化的制錢,卻是無計可施。

    真臘國王的臉色,變得越加可怕起來。

    他雙目如電,狠狠的瞪著五大臣:“該怎麼辦,該怎麼辦!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軍民百姓,為何不肯接受制錢,為何……”

    “王上。”髯多婁一臉苦澀。

    該用的方法,都用上了。

    可這雪崩,依舊無法遏制。

    這是惡性的通膨。

    根本不是眼前,髯多婁這樣還停留在農耕時代的人可以解決的。

    哪怕他是王不仕,是劉文善,這樣的趨勢已經形成,想來也已經無計可施。

    他小心翼翼的看著真臘國王。

    而後道:“王上,此前,臣下已經想過辦法,那就是收羅一批制錢,立即去吉寶港,大量的購置寶貨。這些錢,雖在國中一錢不值,可若是四洋商行接受這些制錢,那麼……依舊可以發揮它的價值,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真臘國王沉聲道,瞪著眼睛,惡狠狠的看著髯多婁。

    髯多婁一臉苦澀的道:“可是四洋商行那兒說了,現在的寶船隻運來賑濟的藥物和糧食,那些寶貨已經斷貨很久了,哪怕是有制錢,也買不到……不過……我聽說,在黑市裡,寶貨的價格已經暴漲。臣下以為……即便是他們的艦船運來了寶貨,只怕……只怕……也不會輕易讓我們用制錢購置寶貨了。現在……現在……已經無計可施了,王上……這……這顯然是四洋商行的陰謀啊,起初,他們接受制錢,這才導致國中開始濫印製錢,可如今……如今……”

    陰謀……

    這是陰謀嗎?

    這是光明正大的陽謀。

    接受制錢,本就是理所當然,各國認可的錢幣,四洋商行會不接受?

    四洋商行的行為,幾乎無可指摘。

    而事情壞就壞在,這真臘的官府和商人,為了貪圖利潤,自以為自己佔了四洋商行的便宜,瘋狂的濫制錢幣,可現在……終於反噬到了自己的身上了。

    真臘國王臉色由怒轉為慘然,他閉上了眼睛,口裡道:“這些該死的明人。”

    髯多婁等人,卻是默不作聲。

    “難道,真沒有辦法了嗎?”真臘國王坐在王座上,喃喃自語。

    髯多婁則是抬頭看著真臘國王,他一字一句道:“王上,已經沒有任何的辦法了,我們……我們已經陷入了絕境,現在國中盜賊四起,軍民憤憤不平,遲早,這些怒火會到王上的身上,只怕到了明日,物價再漲……接下來,便是王都之中,都要滋生無數的盜賊了。”

    真臘國王癱坐在王座上,面無表情。

    他打了個寒顫。

    這是更加可怕的結果,平民的怨憤,加上官軍的動搖,這都是致命的。

    他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誰也無法保證,明日或者是後日,會不會有一群人殺入宮中來。

    他抿著唇,閉上眼睛,緩了一會,才道:“那麼,我們該怎麼辦?”

    “王上!”髯多婁正色道:“明人有一句話,叫解鈴還須繫鈴人,眼下當務之急,是立即請四洋商行的人,王上親自與他們相商,現在……也只有他們才有辦法了,否則……”

    相商……

    真臘國王,目中帶著不甘,冷笑道:“真是豈有此理,他們不過是一群明人商賈,哪裡有資格……和本王相商。”

    髯多婁等人都苦著一張臉,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真臘國王痛罵了一通,卻突然又像洩了氣的皮球,最後道:“請他們來吧,請他們來!”

    他眼中是因為憤怒而佈滿了血絲,面上發出了冷笑,而後站起了身。

    狠狠一拳,砸在了王座的扶柄上。

    啊呀……

    他吃痛。

    整個人蜷起來,疼的冷汗淋淋。

    …………

    一封書信,送到了劉文善的手裡。

    劉文善在教授劉瑾下棋。

    不過劉瑾的棋藝實在不是一般的糟糕,讓劉文善下的索然無味。

    聽說有從真臘來的緊急書信,劉文善就像突然找到了出路般,臉上一下子有了異彩,順坡下驢,推了棋子,接過了書信,打開低頭看起來,接著沉吟不語。

    “爹,怎麼了?”劉瑾定定的看著劉文善問道。

    劉文善好整以暇道:“真臘國王親書了一封書信,想讓四洋商行去真臘談一談。”

    “談。”劉瑾齜牙道:“那就派周掌櫃去就好了。”

    “不可以。”劉文善目光深沉,搖頭道:“這是第一個邀上門的,各國現在都焦頭爛額,想來……都在努力的堅持,可是,劉瑾啊,你有沒有想過,真臘國第一個想談,這說明什麼?”

    “這……”劉瑾皺著眉頭思考起來。

    劉文善卻是立即道:“這說明,我們可以在真臘樹立起一個典範,讓觀望的各國明白接下來該怎麼做,更讓他們知道,只有傚法真臘,他們才可以轉危為安。否則……國破家亡,只在朝夕。”

    劉文善輕描淡寫的說出這番話,眼中泛出信心滿滿之色。

    這卻令劉瑾有點懵。

    說實話,自己這個爹,他有點看不透啊。

    有時是菩薩心腸,轉眼就是霹靂手段。

    跟著幹爺學的人,果然……都惹不起。

    劉瑾心悅誠服的道:“那麼爹和我一道去?”

    “去,為何不去呢。”劉文善心情不錯,微笑道:“聽說真臘國風景宜人,有大小寺廟無數,當做景觀遊覽一番,倒是不錯。”

    “可是……”劉瑾卻是想到了其他的事情,擰起了眉頭,顯得很不安:“可是,爹,你難道就不擔心他們對您不利嗎?這可是單刀赴會啊,倘若有失,那……”

    劉文善面上古井無波,從前的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可當恩師推開了一扇門,讓自己見識到了一個新的世界,接著讓他慢慢的磨礪,見識越發的增長,他已開始越發的自信了。

    人的高度,決定了他的眼界,而眼界,也決定了思維。

    劉文善平靜的道:“為何是我們害怕區區一個真臘王?現在惶恐不安的是他們才是,而今,你我掌他們的生死榮辱,猶如杜甫《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此詩中的劍客,身懷利刃,一舞劍器動四方,可謂無往而不利,何懼之有?”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31 14:44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爾何人也


    雖是說何懼之有,可這世上的事,哪裡就可以料定呢。

    人世間的種種最說不清楚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劉瑾還是很有幾分擔心。

    可劉文善似乎做了決定,他也是一丁點辦法都沒有,只能追隨他了。

    因此,他不由咬咬牙:“好,那就去,兒子去安排一下,多帶一些護衛,有備無患。”

    劉文善笑吟吟的看著劉瑾:“不過,也不必急,過半個月之後,再動身吧。”

    劉瑾聽罷,明白了什麼,他朝劉文善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道。

    “哈哈,父親真是高明哪,現在主動權,完全在我,咱們何必急著動身呢。”

    四洋商行,沒有任何的回音。

    那一封請四洋商行立即入真臘國商議的書信,也盡都石沉大海。

    劉文善依舊在居中調度,竭力救災。

    而真臘國卻已是急了,三請五請,對此,劉文善的回應,也都冷淡無比。

    過了半個月,幾艘艦船,才載著劉文善和劉瑾以及數百個護衛抵達了真臘國海域。

    此後,再沿河而上,終於抵達了金邊。

    四洋商行駐在金邊的人員,早已準備好了車馬,在此迎接。

    根據金邊這裡的奏報,金邊已經越發的不安和混亂起來。

    時不時的襲擊和劫掠,每日都會發生幾起。

    軍中更加不穩。

    商人們紛紛門窗緊閉,人人自危。

    許多百姓,交換不到自己的生活必需品,變得日漸憤恨和不滿。

    劉文善看著來迎接的人,眼眸微微一眯,淡淡的道:“針對四洋商行的襲擊,有嗎?”

    “暫時還沒有,四洋商行在此有數個貨棧,幾個門臉,迄今為止,真臘人秋毫無犯。”

    劉文善點頭,登上了馬車,這是四洋商行的馬車,是稀罕的大明四輪車馬,西山製造,此時,在西洋極為稀罕。

    金邊的道路狹隘,且路邊顛簸不平。

    坐在沙發上,劉文善微微翹著腿,車馬對他而言,卻是如履平地,並沒有過分的顛簸。

    劉瑾則坐在對面,父子二人相望。

    劉文善掀開了窗簾,透過車中的玻璃,看到沿途上數不清衣衫襤褸的人,看著觸目驚心。

    這裡可是王城,若是其他地方,想來更加糟糕吧。

    西洋炎熱,貧民們也不需有什麼棲息之處,在街上便可睡下,他們的衣物單薄,面黃肌瘦,雙目多無神。

    可看到了這四洋商行的車馬,道中的人會自覺地讓出道路來。

    於是,在這狹窄的街道里,四輪馬車幾乎沒有任何的阻礙,一路向前。

    劉文善靠回了沙發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閉了片刻眼睛,養養神,睜開眼睛的那刻,他目光飄忽,朝著劉瑾說道。

    “我一直銘記著恩師的教誨,百姓,是最容易滿足的,去滿足那些衣衫襤褸的百姓,比去滿足那人數稀少,卻是慾壑難填的貴族,要容易許多,哪怕,百姓的數量,是貴族們的十倍,一百倍。恩師的真知灼見,從前只覺得,只是一番大道理,可現在真正切身去體會,方知這裡頭的厲害之處。劉瑾……劉瑾……”

    劉瑾卻是透著玻璃窗,看的痴了。

    他看到那些面黃肌瘦,衣衫襤褸之人,彷彿是一面鏡子,照到了從前的自己。

    一想到從前的自己,他便餓了。

    呼了口氣,劉瑾的眼眶有些微紅,他太能體會這等飢寒交迫的絕望和麻木了,於是拿衣角揩拭了淚,默然無聲。

    馬車一路而行,至內城,到了內城,又是一番新的場景,數不清精緻的佛塔聳立,那數不清的石雕,承受日曬雨淋,依然不動如山,寺廟的穹頂之上,彷彿刷了一層金漆,在陽光之下,閃閃生輝。

    到了宮城門口。

    劉文善和劉瑾下車。

    宮門口,無數威風凜凜的甲士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這些真臘國的護衛,看著劉文善和劉瑾,似乎帶著敬畏之心,他們小心翼翼的打量,自覺地退讓出位置。

    為首一個真臘人上前,用漢話恭敬的說道:“在下髯多婁,奉我王之命,特來迎接兩位貴客。”

    髯多婁眼睛微微一眯,面上堆笑。

    劉文善同樣眯著眼睛,上下的在打量著他。

    他也同樣在打量劉文善。

    劉文善嘴角輕輕一揚,便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噢,煩請帶路。”

    真臘國亦或多或少受了一些中原的影響,王公貴族,能勉強說一些漢話。

    不過髯多婁的漢話,很是蹩腳,所以他本想多說幾句什麼,卻最終又吞嚥回了肚子裡。

    宮外,是數百個四洋商行的護衛,在外靜候。

    宮內,劉文善為首,劉瑾次之,二人進入了宮中的正殿。

    此刻。

    真臘國王與另外四大臣在此焦灼等待。

    真臘國王臉色陰沉,顯得萬分沉重。

    這半月以來,他焦慮萬分,越來越多糟糕的事發生,已讓他措手不及。

    好不容易盼著四洋商行來了人,這才定下了心來。

    可隨即,湧上他心頭,卻是一股羞辱。

    堂堂真臘,竟被如此欺凌,這些明人,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他威嚴的坐在王座上,默不作聲,可心裡卻猶如針扎一樣的難受。

    而其他四大臣,也都各有所思。

    今日的談判,關係重大。

    卻不知結果如何。

    許多貴族在城外的田莊,都遭到了劫掠,損失慘重,甚至王城通過各地的道路,也時有盜賊出沒,從前的舊王族殘餘,似乎也開始蠢蠢欲動,邊鎮上的某些將軍,開始變得傲慢無禮。

    這些……他們都心知肚明。

    髯多婁入殿。

    真臘國王看了他一眼,心領神會的點點頭。

    而後,劉文善和劉瑾入殿。

    劉文善闊步上前,神態自若的作揖行禮:“大明伏波侯劉文善,見過王上。”

    真臘國王高坐,手撐著額頭,眼眸微微的眯了起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劉文善一眼,方才啟齒:“噢,上國之使,本王歡迎之至。”

    劉文善微笑,又頷首。

    真臘國王從王座上起身,踱了幾步,才開口說道:“本王聽說,大明視真臘為藩國,這些年來,本王年年入貢,不曾失禮,可是為何,大明要欺凌我國。”

    劉文善看著真臘國王,嘴角輕輕一揚,面上露出一抹不解的神色。

    “不知大王何出此言。”

    “此前我們已有約定,四洋商行接受我國製錢,可現在,為何四洋商行又不接受了?言而無信,這難道是中國所為?”

    劉文善看著面帶薄怒的真臘國王,神色淡淡的說道:“接受制錢,並非是無條件的。”

    “食言而肥,還有理嗎?”

    真臘國王顯得咄咄逼人。

    他想要給劉文善一個下馬威,一步步走近劉文善,雙目之中,仿若錐入囊中,尖銳無比,他隨即冷哼。

    “我向中國皇帝稱臣,待之以父子之禮,豈有父親貪圖兒子財富的道理,本王奉勸四洋商行,立即接受制錢,多備寶貨,任我真臘採買,如若不然,難免使真臘上下,心灰意冷,此乃本王對你的忠告,此次之事,本王可以既往不咎,可若再有下次,便可視作,四洋商行對我真臘國的無禮侵犯,本王必定十倍報復,以為償還。“

    劉瑾頓時齜牙,露出凶光。

    劉文善卻是出奇的冷靜,好整以暇,眼眸卻一動不動的盯著真臘國王:“還有呢?“

    “這一次發生的事,已是讓本王對四洋商行,有了惡劣的印象,本王雖是大度,容忍了此事,可是,也需你向本王致歉,並且保證,類似的事,再不會發生。“

    劉文善:“……”

    見劉文善沉默。

    真臘國王面上勾起了冷笑,一副王者姿態,居高臨下的看著劉文善,與劉文善四目對視:“本王聽說,大明有一車,可自行行走,令人驚嘆,本王也想採買此車,且要看看,此車到底精巧在何處。”

    “大明不容許蒸汽車私相授受。”

    真臘國王,此刻卻顯得滿意。

    雖然不肯賣車,卻還是讓他變得得意起來。

    他冷傲的道:“賠禮之事,不知你有什麼想法嗎?”

    “賠禮?”劉文善凝視著真臘國王,面對詫異,隨即卻淡淡一笑:“我以為,我是來談判的。”

    “談判,你有……”真臘國王冷笑連連,下馬威是給夠了,足以給劉文善這些人深刻的印象。

    他張口,正待要說什麼。

    卻不妨,眼前一花。

    卻見眼前的劉文善,上前,寬大的袖袍,也沒阻止住劉文善身體的敏捷。

    他一把手,竟是抓住了真臘國王的肩頭。

    真臘國王肩頭吃痛,心裡更是驚怒交加,睜大眼眸驚恐的瞪著劉文善。

    誰知,這一手抓肩,卻是將他固定的死死的,這表面上的儒生,本該手無縛雞之力,誰曉得竟有這樣大的氣力。

    接著,另一隻手,左右開弓,呼呼的風聲響起來。

    啪……一巴掌打下去。

    真臘國王耳際嗡嗡響,瞬間整個人都懵了。

    疼的他眼淚都要落下來。

    “爾何人也,死到臨頭,尚不自知,竟敢輕慢中國之臣!”劉文善發出了咆哮!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31 14:44
一千三百三十二章:可亡也


    別看方繼藩手無縛雞之力,可方繼藩的弟子們,可都不是善茬。

    當初,可都是有過的。

    哪怕是劉文善,在西山書院裡,也曾學習過騎射,當然,他遠遠比不上自己的王師弟,可氣力卻是不小。

    一巴掌下去,打的真臘國王眼冒金星。

    真臘國王懵了。

    臉上火辣辣的疼,前所未有的羞恥感,已是瀰漫了他的全身。

    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哇劉文善。

    劉文善一聲怒吼之後,面上殺氣騰騰,那抓著他肩的手,依舊牢牢的控制著他的身子。

    接著,反手一巴掌。

    啪!

    又是一聲乾脆利落的巴掌響起。

    真臘國王呃嗷一聲。

    劉文善控制著這個‘菜雞’,怒髮衝冠:“國小而不處卑,力少而不畏強,無禮而侮大鄰,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你……你敢……”

    “死到臨頭,尚不自知,愚不可及!”

    啪……

    又是一巴掌。

    拎著這真臘國王。

    劉文善的手臂掄起,虎虎生風,左右開弓,啪啪啪啪啪啪不知多少巴掌下去。

    “區區真臘,抵禦中國,慢待中國使臣,此罪其一!”

    “啪!”

    “為君者,不知民之疾苦,置百姓於水火之中,修塔佞佛,此罪其二。”

    “啪……”

    劉文善的額上,已是滲出了細密的汗液。

    可見求索期刊的力學知識是沒有騙人的,這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啪!”

    “見小利而忘大義,濫鑄錢幣,此罪其三。”

    真臘國王的臉已腫了。

    眼淚撲簌而下。

    這十幾個耳光,將他的臉已打的面目全非。

    站在身後的劉瑾驚呆了。

    跟著自己的爹也有一些年月了,在劉瑾心裡,劉文善是個脫離了低級……啊,不,劉文善是個和善的人,講授學問時,鞭辟入裡,使人如沐春風。與人交往時,彬彬有禮,舉止謙和。對待自己時,雖偶有嚴厲的一面,卻有長者之風。

    可現在……

    臥槽……怎麼和諸位叔伯們,都是一樣的德性哪。

    就在劉瑾瞠目結舌的當口。

    真臘五大臣也驚呆了。

    這數十個耳光下來。

    打的何止是真臘國王,這是打他們自己的耳光啊。

    終於,髯多婁率先反應了過來。

    他面上帶著憤恨,心裡更有驚恐,他厲聲道:“伏波侯,你這是要做什麼?”

    他這一聲大吼。

    殿外的真臘王護衛也紛紛到了殿門,個個按刀而立,便等一聲令下,衝殺進來。

    其他四大臣也反應了過來,個個滿面怒容,已有人想要沖上前了。

    真臘國王,整個人幾乎虛脫了,意識模糊。

    卻依舊還被劉文善制住。

    劉文善面上一副恬然之色。

    放開了真臘國王。

    可是……瞧他的臉色,倒像是,彷彿剛才他沒有在打人,而是進行了一場親切友好的會談一般。

    他只隨和的掃視了髯多婁等人一眼。

    又看向殿外殺氣騰騰的王衛。

    接著,他背著手,淡淡的道:“髯多婁?”

    他目光凝視著髯多婁。

    髯多婁冷笑。

    劉文善慢吞吞的道:“汝為五大臣之首,在真臘國內,可謂是位高權重,掌握王都軍馬,今日汝王慢待中國之臣,這與汝為虎作倀,也無不關係,怎麼,死且在臨頭,還不自知嗎?”

    髯多婁咬牙切齒,發出冷哼。

    劉文善卻又一字一句道:“汝之家族,在真臘國可以追溯至吳哥時期,可謂是枝繁葉茂,近親的族人,有三百七十二口,除此之外,其遠支遍佈真臘國諸地,有三千七百餘人,你有三個兒子,九個女兒,你在真臘國,廣置產業。似你這樣的人,理當恭順才是,可是,汝卻唆使真臘王,無禮慢待,你可知罪嗎?“

    髯多婁面上一愣。

    這興師問罪的話,他沒有在乎,他所在乎的卻是,怎麼自己的底細,自己尚且未必能如數家珍,這劉文善,竟是知道的如此清楚。

    突然……他的心裡,有了一種不太妙的感覺。

    “輕慢大國,而我大明,自居天下之中,是為中國,帶甲百萬,艦船千萬,虎賁之士投鞭斷流,汝莫非不知,夜郎自大的典故?今汝王竟敢命中國之臣致歉,此大不敬,是可忍熟不可忍呀,觸怒明使,即為不敬皇帝,皇帝龍顏震怒,一紙詔令,百萬之師,枕戈待旦,萬千艦船齊發,不日王師即可克此城,到時不但真臘王宗廟無法保全,汝之闔族,也在旦夕之間,灰飛煙滅,滿族殺盡,以儆傚尤。“

    此言一出。

    髯多婁心裡竟是咯噔了一下。

    交趾的先例,可是歷歷在目。

    劉文善,不像在騙人的。

    否則,怎麼會將自己的底細,統統摸清楚了。

    真臘畢竟是小國。

    更不必說,此次真臘國已遭了大災,錢幣日漸貶值,生靈塗炭,此時,大明只需一支偏師,即可踏平真臘。

    誅滅全族。

    髯多婁竟覺得有些腿軟。

    他艱難的下要張口。

    雙目之中,儘是疑慮。

    劉文善的目光,卻是凜然的直視著髯多婁,髯多婁忙將目光轉移開,不敢和他對視。

    可是……他似乎又有些不服。

    只是這不服和不甘,此刻,在劉文善眼裡,不過是個笑話。

    “我……我……’髯多婁瞬間像是洩氣的皮球。

    他臉色蒼白,腦海之中,自是天人交戰。

    對自己的王上,見死不救,這固然失去了王上的信任。

    可是,得罪了劉文善的後果,似乎更加可怕。

    劉文善微笑,如沐春風,已對髯多婁置之不理,彷彿根本沒有將這位真臘王的左膀右臂,放在眼裡,看向五大臣之一的舍摩陵:“汝掌真臘國刑名,五大臣之中,權勢最低,家族也是最為弱小,卻是真臘王的國丈,汝希望自己的女兒,慘死於亂刀之下,你的外甥,也即是王太子,非但無法承襲君位,最終卻成為階下之囚,押至大明京師,下詔問罪,明正典刑嗎?”

    舍摩陵張口,竟是啞然。

    劉文善厲聲道:“爾五大臣也,乃真臘之柱石,理當盡心輔佐爾君,侍奉上國,善待百姓,可是,爾等竟只對爾君一味縱容,此大罪,當誅!“

    誅字出口。

    明明是劉文善輕描淡寫的話,竟好似有魔力一般。

    看著一臉嚴厲的劉文善,竟讓這五大臣,沒來由的,竟是心生出恐懼來。

    他們背脊發涼,汗毛豎起。

    劉文善又突然手指殿門口怒氣衝衝的一個護衛首領,道:“摩爾也,汝為真臘王禁衛之長,恪盡職守,本是理所應當,今汝君侮我,汝按刀列於外,竟敢得罪上使嗎?”

    站在門口,那身材魁梧的禁衛長,正是摩爾也。

    摩爾也本是義憤填膺。

    一聽到劉文善直呼自己大名,竟是頭皮發麻,方才還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卻是朝左右看看,與身邊的禁衛,面面相覷。

    “滾進來!”

    劉文善的臉色,說變就變。

    摩爾也:“……”

    此時,摩爾也內心裡在想。他竟知道我,莫不是……和舍摩陵和髯多婁大人一般。自己的底細,他統統知道。

    他是如何知道的?

    看來,這是有備而來啊。

    此乃天朝上使。

    現在,真臘已是烽煙四起。

    未來……會發生什麼。

    他心裡,頓時開始天人交戰。

    這是一種對於未知前途的恐懼感。

    誰都知道,現在整個真臘國,乃至於大王,都處在了一個十字路口。

    他心裡拒絕,一個明人,在此如此放肆,可是……他雙腳像是不聽使喚一般,竟是一步步的,走入了殿中。

    當真……‘滾’過來了。

    而後,他幾乎和劉文善近在咫尺。

    他依舊是戒備的,按著腰間的刀柄。

    劉文善冷漠的道:“你想拔刀?”

    摩爾也:“……”

    “拔刀我看看。“劉文善微笑。

    摩爾也:“……“

    殿中的氣氛,像是窒息了一般。

    真臘王時刻發出呻YiN之聲,捂著自己地臉,還倒在地上。

    五大臣個個默不作聲。

    而摩爾也,卻彷彿在承受著泰山一般的壓力。

    他的手,緊緊的握著刀柄,手心已是濕了,額上更是大汗淋漓。

    “拔!“

    這一聲拔,卻像一下子,擊穿了摩爾也的心理防線。

    他猛地,手鬆開,束手而立,艱難的道:“不敢。“

    不敢二字出口。

    摩爾也耐心的自尊心,在這一刻,也隨之煙消雲散。

    他心裡似乎也痛恨自己,竟是如此的軟弱。

    他低垂著頭,再不發一言,面上有慚愧,有自責,依然……還有恐懼。

    劉文善朝他微笑。

    他躲避著劉文善的目光。

    劉文善大袖一捲:“扶國王起來。“

    五大臣依舊還是沒有動作。

    一個個驚愕的看著劉文善。

    劉文善加重了語氣:“扶他起來。“

    這時,人們才意識到了什麼,於是七手八腳,將臉已被打腫的真臘國王攙扶起來。

    真臘國王痛的齜牙咧嘴。

    “大王……“劉文善親切的看著真臘國王:“為君者,要有禮,豈可以憎惡面目示人。請大王笑一笑。”

    真臘國王:“…………”

    殿中……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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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5-31 14:45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大局已定


    真臘國王顫抖著摀住自己的腮幫子。

    聽到劉文善的話,卻以為自己聽錯了。

    所有人都看著自己。

    劉文善更是笑容可掬。

    不過很快,見真臘國王沒有反應。

    劉文善開始變得不耐煩起來,朝著他冷冷開口:“請王一笑。”

    真臘國王:“……”

    他看劉文善的目光,已經變得恐懼起來。

    甚至,或許是因為有了心理陰影的緣故,他總覺得,劉文善隨時可能又暴起打人。

    他更絕望的是,五個大臣,居然在此刻,都是默不作聲。

    他們寧願得罪自己,寧願讓自己受屈辱,竟都沒有反抗劉文善的勇氣。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令他羞憤更甚,他恨恨的盯著劉文善,在這一刻,他失去了理智,大手一揮,扯開嗓子怒道。

    “將他們拿下!”

    這話,是對禁衛長和五大臣,還有殿口的禁衛們說的。

    可是……

    殿中依舊安靜的可怕。

    真臘國王見狀面目猙獰著,繼續嘶聲大吼。

    “拿下他……”

    劉文善微笑的看著真臘國王。

    眼神,帶著幾分奇怪。

    這個世上,終究還是有人不夠理智啊。

    好在,理智的人比不理智的人要多。

    所以……

    禁衛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禁衛長摩爾也則是低垂著頭,大氣不敢出。

    五大臣個個臉色慘然,噤若寒蟬。

    真臘國王暴跳如雷,面色氣得通紅,他更加嚴厲了。

    “將他拿下,拿下,殺了他,殺了他們,殺光國中的所有明商,殺光那些儒者。”

    “……”

    他的話音落下。

    殿中依舊是落針可聞,所有人似乎都當他的話是空氣。

    真臘國王拂袖,更是勃然大怒。

    而這……卻令五大臣和禁衛們擔心起來。

    他們內心的恐懼,隨著國王的憤怒,而無限的放大。

    這樣下去的話,將不只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而是……

    髯多婁咬了咬牙,突然拜倒在地,朝著真臘國王叩首,哀聲道。

    “請……請王笑。”

    “什麼。”真臘國王后退一步,警惕似的看著髯多婁,目中帶著無比的震驚,嘴角微微哆嗦著。

    “你再說一遍?”

    髯多婁咬咬牙:“請王笑!”

    真臘國王冷笑連連,笑著笑著,目光裡竟是泛起了淚意。

    可就在此時,那舍摩陵也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請王笑!”

    真臘國王渾身打了個冷顫。

    他更震驚的看著舍摩陵,舍摩陵可是自己的岳丈,是王后的生父。

    他可屬於自己的親人。

    然而連他也……

    三個大臣,默默拜下,他們沒有吭聲,可是……身體上的語言,已是透露了他們的立場。

    哪怕是大明王師不至,今日與劉文善決裂,這真臘國,只怕覆亡只在旦夕。

    更不必說,大明已經將他們全家老小的底細,盡都摸了個一清二楚,一旦明師抵達,闔族俱滅。

    這個後果,他們無法想像。

    能成為五大臣的,哪一個不是極聰明的人,事情已經很明顯了,一切的利弊都已經權衡的清清楚楚。

    真臘國王震驚的看著面前跪著人,不禁連連搖頭,後退數步。

    他打了個寒顫。

    那禁衛長摩爾也也一臉慚愧的拜倒:“請……請王笑。”

    殿口。

    禁衛們個個瞠目結舌。

    他們多為摩爾也的心腹,何況,還有五大臣……

    一個個禁衛十分順從的開始退下,彷彿殿中的事,再也和他們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請王笑,王不笑,則大禍臨頭,請大王三思。”國王的老丈人不忍心,一臉焦慮的繼續勸阻。

    劉文善似乎耐心已經到了極限,面上雖然帶著笑,目光卻變得越發的冷。

    而此時,真臘國王已是萬念俱焚。

    完了,一切都完蛋了。

    可以想像,自己已經徹底的失去了對真臘的控制。

    他努力的深吸一口氣。

    然後……這已被打的如豬頭一般的臉,似乎是先進行了小小的醞釀,緊接著,腫的老高的腮幫子,勉強的向上一揚。

    嘴角,微微的勾起。

    他……笑了。

    笑的比哭還難看。

    因為這一刻,他的眼睛出賣了他的內心。

    那眼眶裡通紅,滿眶的淚水,似要湧出來。

    他拚命的忍著淚水,昂了昂頭,要把淚水逼回去。

    他扯動嘴角,繼續努力……

    接下來,他笑的開始有了一點模樣。

    “哈哈……哈哈……”

    便連笑聲,也開始有了幾分真切。

    呼……

    他這一笑,所有人如釋重負。

    彷彿一下子,像過年一般。

    舍摩陵等人,個個也跟著,強笑起來。

    目中,都帶著欣慰。

    危機算是暫時的解除了。

    劉文善也笑了,如沐春風。

    他雙手作揖,行禮:“王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大王若能知禮,更是值得慶幸的事。請大王上座,接下來,我們可以好好的談一談。”

    真臘國王已是面如死灰。

    他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很快,劉文善便取出了一份真臘國與四洋商行的議定書出來。

    擺到了真臘國王的案頭。

    真臘國王幾乎沒有任何的心思去看。

    看了有作用嗎?

    即便他心裡在不滿意,還不是要乖乖的。

    因此他根本都不想看,此刻,他的心裡已是翻江倒海。

    劉文善卻笑吟吟的道:“大王認為如何?”

    劉文善文的,自是這議定書如何。

    若是可以,那麼就趕緊,頒布詔令吧。

    真臘國王深呼吸,眼睛微微轉了轉,看了殿中一群期待的人……

    最終他道:“可。”

    “大王賢明,若如此,則四洋商行與真臘國便可合作順暢了,而當下真臘國中的危局,也自然可解。”

    真臘國王:“……”

    劉文善道:“不知大王,何時頒布詔書。”

    真臘國王沉默。

    舍摩陵卻忙道:“現在就可以。”

    “如此甚好。”劉文善頷首點頭,他感受到了真臘表現出來的善意:“那麼,西山錢莊以及四洋商行,將會竭力的配合。”

    劉文善又看向五大臣,淡淡開口說道:“大王身邊,有如此之多的賢明之事為之肱骨,臣為之欣慰,依臣而言,大王乃是賢主,真臘國中祭祀之事,自有大王,而政務,當由這五位賢臣而出。”

    五大臣沉默,看著劉文善。

    今日之事,只怕已令得罪了國王,倘若國王不忿,他們往後的日子,只怕也不好過。

    五大臣想要平安,除了要抱團之外,只怕,引大明而制國王,似乎也成了他們的未來的出路。

    “議書之中,規定了西山錢莊和四洋商行,將派駐人員在真臘,負責真臘錢幣流通以及商貿往來之事,依臣之見,大王應該視他們為肱骨,貨幣和商貿之事,該多向他們詢問才是。”

    “本王……知道了。”真臘國王艱難的點頭,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從口裡吐出話來:“到時,自會冊封他們的官職。”

    這一條,對於劉文善而言,乃是重中之重,錢莊和商行,委任掌櫃駐此,沒有身份可不成,因此,這真臘國的五大臣,只怕需改成七大臣了。

    雙方在此後,進行了長達三日的細則擬定。

    一份份的議定書,簽署出來。

    而隨即,則是真臘國王發出了一份份的詔命,昭告國中。

    西山錢莊真臘分號的掌櫃張輝,被任命理財大臣。

    四洋商行真臘分號的掌櫃劉建成,則被委任為真臘國通商大臣。

    這兩個職銜,由西山錢莊和四洋商行舉薦,而後真臘國王核准,一旦去職,這大臣之位,也就去除了,直到錢莊和商行提出新的人選接任,那麼這大臣的頭銜,則重新冊封。

    西山錢莊,將在真臘建立分號,發行寶鈔,取代當下的錢幣。

    對於現下的真臘錢幣,錢莊也准許進行兌換,回收和作廢所有的舊幣,而後,發放出新幣。

    四洋商行則主要負責對真臘的貿易,或是對真臘國進行投資。

    緊接著。

    最後談的很愉快,劉文善高興的將西山寶鈔的各種鈔票,統統送了一份給真臘國王作為禮物。

    真臘國王接過了寶鈔。

    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什麼。

    這寶鈔固然是印刷精美。

    十兩銀子的面額上,正面印刷的乃是大明太祖高皇帝。高祖高皇帝,印製的可謂是栩栩如生,每一個紋理,哪怕是鬍鬚,都是清晰可見,天知道這到底是如何印刷上去的。

    上頭,還有數字。

    而背面……

    就更值得推敲了。

    真臘國王乃是王族,自幼,自會接受最良好的教育,所以……他粗通漢文。

    整個背面,印刷的,卻是《三字經》,從三字經裡,截取出了精華,一字又一字,看似密密麻麻,偏偏又清晰可見。

    真臘國王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接著,他取出了五兩的錢鈔。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除了正面乃是文皇帝之外,背面,卻是大明的百家姓。

    趙錢孫禮……諸如此類。

    他面上帶著恐懼,寶鈔的背後,所帶著的心機,實在是恐怖。

    這樣的寶鈔上,沒有一句是真臘文字。

    而錢鈔,卻是軍民百姓們,最常用之物,幾乎每一個人,都需辨識它。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6-1 15:42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書同文


    至於一兩,五錢,一錢的銀票。

    也大抵都是如此。

    這一張張的紙票,有漢詩,有辭賦,有大明皇帝的寶相……什麼都有,就唯獨,和真臘國,沒有絲毫的關係。

    貨幣,是最基礎的工具,每一個人都需要它,每一個人,都可以為它而鋌而走險,軍民的一切活動,都與它分不開關係。

    此等密切的關係,人人手裡都有,只是或多或少罷了。

    那麼想想看,豈不是每一個人,都需隨時看到大明皇帝,甚至還有大明齊國公的模樣?

    更深入的去想,這背面的文字,豈不是人們隨時攜帶的課本,裡頭的每一個文字,久而久之,都會有熟悉感。

    甚至有人自然而然的會去瞭解,上頭這一個個方塊的文字,是什麼意思。

    長此以往……會變成什麼呢?

    若在真臘,人人都會念百家姓,會有三字經,有了這個基礎,再加上那些新學的儒生們,散落在真臘國各個角落,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百年之後,還會有真臘嗎?

    真臘國王的眼底,埋藏著恐懼。

    可是他卻發現,自己竟是無計可施。

    自己還能做什麼呢?

    看著和四洋商行和西山錢莊走的越來越近的五大臣,還有那些惶恐不安的禁衛。

    真臘國王很清楚,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閉嘴,亦或者……笑!

    一切都完了。

    從真臘王宮離開。

    劉文善和劉瑾滿意的坐上了馬車。

    劉文善坐在車裡,面上出奇的冷靜,他眼眸一張,徐徐道:“劉瑾啊。”

    “啊……”劉瑾抬頭,看著自己的爹。

    他重新認識了自己的爹,這個大儒的骨子裡,原來還藏著一柄劍,殺人不見血,令人生畏。

    劉文善看向劉瑾,繼續徐徐道:“既已經佈置妥當了,接下來,就要讓真臘國安定下來,西山錢莊,需立即收購舊幣,當然,是以現在的價碼收購,也要立即推出新幣,除此之外,在真臘……的西山錢莊裡,需要有足夠的儲備金,要應對可能發生的擠兌,有了信用,包括了真臘國王,甚至是這真臘無數王公大臣,以及商賈和軍民百姓,他們一旦接受了大明寶鈔,那麼……再借助四洋商行,大明再真臘,也就算是站穩腳跟了。這……也是向各國傳遞信號,告訴他們,他們國中的問題,只有四洋商行和西山錢莊可以解決,他們若是不服從,那麼,真臘王就是他們的下場,若是他們肯服從,真臘,依舊可以作為樣板。真臘敢為天下先,這是值得鼓勵和提倡的,所以……半月之內,真臘的所有混亂局面,一定要平息下來。”

    “兒子知道了,兒子一定不負父親的期望。”

    劉瑾很乖巧的點了點頭。

    劉文善微笑。

    對於這一點,劉文善是很信得過劉瑾的,劉瑾是個完全可以獨當一面的人。

    只是……有時候腦子不容易轉過彎罷了。

    抿了抿唇,劉文善又繼續說道。

    “半個月後,等真臘國的局勢穩固,接下來,再和各國去接觸,一切的條件,都以真臘國為準,倘有人疑慮不定……”

    說著劉文善眼裡閃爍,不禁頓了頓,嚥了一口吐沫,又繼續開口說道。

    “貨幣失去了信用,勢必國中局勢不穩,盜賊四起,軍心更是動搖,那麼……你們四洋商行,在此國之中,尋一些重臣吧,和他們私下接觸接觸,三條腿的蛤蟆難尋,可這國王,還不好找嗎?這大街上,有的是。”

    “明白了。”劉瑾這一下懂了父親的意思,朝他重重點頭。

    不合作,西山錢莊和四洋商行在背後加一點勁,再暗通某些位高權重的大臣,給予其支持,在這危機四伏之時,足以讓當下許多國王的統治岌岌可危。

    要嘛妥協,要嘛宗廟不保。

    馬車行走到了一半。

    劉文善突然下車。

    沿街上,到處都是衣衫襤褸的赤足百姓。

    他們膚色黝黑,席地而坐,或是抱著孩子,或是懶散的依偎,見了馬車停下,身邊數十上百護衛一字排開,個個嚇得想要後退。

    劉文善下了車,雙目之中,卻禁不住有些濕潤。

    此乃國都,國都尚且如此,那大災的吳哥,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人間地獄,想來不過如是吧。

    一個膽大的孩子,赤足踩著碎石而來。

    下意識的,孩子朝劉文善張開手。

    兩手鞠著,露出乞討之狀。

    他的父母,似乎瞧見了,驚訝於他的膽大,在遠處顯得焦灼,朝他呼喊著什麼。

    劉文善默然,躬身聲摸了摸孩子的頭,喃喃道:“倘使朱門凡有同理之心,何至於此,理應讓真臘國王來看看,他的子民,是什麼樣子。”

    下意識的……

    劉文善回顧左右。

    劉瑾嘴張的很大,把自己的袖子捂緊,一副非常不情願的樣子。

    劉文善目光一沉,直直的盯看著他。

    劉瑾這才不甘心情願的乖乖從袖裡居然掏出一個荷葉包的糕點出來。

    劉文善接過,將高點放至孩子的手心。

    孩子頓時大喜,呼喊一聲,緊接著,數不清的孩子便湧出來。

    飢餓的孩提們將劉文善等人團團圍住,個個一臉期待的看著他們。

    劉文善環視了一圈面黃肌瘦的孩子們,無奈的搖頭,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隨即便回顧劉瑾,吩咐道。

    “想辦法,四洋商行預備一些粗糧,在此設個粥棚吧,雖是杯水車薪,可至少……可讓人良心好受一些。”

    劉瑾點頭:“噢。”

    劉文善從孩子中掙脫出來,重新登上了車。

    坐在沙發上他深深皺眉,若有所思。

    劉瑾坐在對面,奇怪的打量著自己的父親。

    他依舊還心疼自己的糕點,自己為了攢銀子,平時都舍不得吃呢,實在太饞了,才捏下一小塊解解饞。

    劉瑾突然想到了什麼:“爹……”

    “嗯?”劉文善回神,詢問式的看向劉瑾。

    劉瑾抿了抿唇,認真的說道。

    “爹,兒子覺得,爹在真臘王面前,過於魯莽了。”他頓了頓,面上透著猶豫,最後還是咬牙問出了自己的困惑,

    “倘若那真臘人不肯就範,爹豈不是置身於危險的境地嘛?”

    劉文善笑了,他目光幽幽,很是認真的解釋給劉瑾聽。

    “君子伺機待時而動,猶如利劍,不動則以,動則見血封喉,這可不是魯莽,而是有備而來,你可知道,在殿中的場景,為父早在一月之前,就已在心中預演了數十次,我為刀俎,人為魚肉,難道還該客氣嗎?”

    原來……這不是一時的衝動啊。

    而是有備而來。

    劉瑾:“……”

    臥槽……自己的爹和叔伯們,真厲害。

    他唯一慶幸的是,自己認了一個爺爺,否則,若和這麼一群人為敵,真的會被碾的連骨頭都剩不下了。

    好可怕!

    真是讓人膽顫。

    可此時,劉瑾心裡生出的,卻是滿滿的幸福感。

    就如後世,某些人所說的小確幸一般。

    開心!

    …………

    真臘國很快就穩定了下來。

    西山錢莊一開業,便立即人滿為患。

    人們恨不得立即將舊幣,迅速的換來寶鈔。

    寶鈔的信用,尋常人可能不知道,可是真臘的商賈,卻是或多或少有耳聞的。

    有了商賈帶頭,甚至許多商戶直接在鋪子前,掛出了招牌,只收寶鈔時,這寶鈔在此時,推行的極快,猶如瘟疫一般,迅速的蔓延。

    許多真臘的百姓,將無數的破銅爛鐵,換來了一張張的紙。

    雖然兌換的價碼,使許多人的身家,縮水了不少。

    可對他們而言,能夠渡過眼前的危機,就足以讓他們心滿意足了。

    緊接著,真臘國發出了王詔,所有的叛軍,立即放下武器,可以既往不咎。

    與此同時,雖是國庫枯竭,可真臘國終究還是從西山錢莊借貸了一筆銀子,發放了軍餉,軍心開始穩住。預備平叛的軍馬,也已開始磨刀霍霍。

    一切……都在向好的情況發展。

    新學的儒生們,開始四處縱橫,安撫飢民,同時,也招降了不少的叛軍。

    更多的人,卻還沉浸在學習之中。

    寶鈔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都是陌生的。

    而這精美的寶鈔上,那栩栩如生的人,他們需要學會辨認,十兩銀子是什麼樣子,五兩銀子上頭的頭像該是誰,或者是一兩,五錢……一錢。

    唯有學到了各個鈔種的不同,才能保證自己在交易時,不會遭人欺騙。

    他們努力的區分著不同的漢字,哪怕是再窮鄉僻壤,再不識字的人,也將這,當作了頭等大事。

    尤其是聽說,在有些地方,某些不法之徒,居然拿著一錢銀子的寶鈔,詐稱為一兩四處欺詐,這消息一出,就更加令人不得不防範了。

    人們拚命的進行區分,生怕錯過一個細節。

    這一個個方塊組成的文字,也漸漸開始耳熟能詳。

    至少……絕大多數人,首先需要明白的就是一件事……

    那便是,正面是一個穿著蟒袍的年輕人,這就是一錢,但凡是長這樣的傢伙,它不值錢!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6-1 15:43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章:入宮報喜


    有了真臘國做為表率,後續的事,就好辦了許多。

    劉文善來往於諸國,東奔西走。

    真臘國既是個好榜樣,又是一個糟糕的榜樣。

    國王無禮,被揍了,威嚴掃地,此事,已是人盡皆知。

    因此,各國現在焦頭爛額,哪裡敢對劉文善有半分的無禮,個個都是恭恭敬敬的。

    而真臘國又是一個好榜樣。

    在劉文善的推動之下,西山錢莊在發行了寶鈔之後,給與各國貸款,暫時緩解了各國財政的狀況,與此同時,四洋商行開始在各國擴張,而四洋商行之後,則又是數不清的漢商舖天蓋地而來。

    亞齊,三佛齊,暹羅……

    一個個西洋國不得不接受這些條件。

    事實上,哪怕是他們接受也不成。

    隨著本幣的信用破產,在真臘國開始推行寶鈔之後,各國商賈,已經開始私下裡使用寶鈔進行交易了。

    在他們看來,大明乃天朝上國,地大物博,信用遠比尋常的小國要高得多,這雖是紙幣,可只要尋到了西山錢莊,可隨時兌換真金白銀,而且人們還發現,西山錢莊的金銀,純度極高。

    起初,商賈們交易之後,得到了大量的紙幣,心裡還略有不放心,於是忙是去了錢莊,兌換金銀。

    可當他們到了西山錢莊,卻發現在這裡,竟是可以隨兌隨取,沒有絲毫的障礙,所得的金銀,也都是足額。

    漸漸的,人們放了心,也就懶得再去取兌了,紙幣方便,大筆的財富,都可以貼身藏匿,除此之外,交易起來,也沒有絲毫的麻煩。

    除此之外,西山錢莊的銅錢,也開始推行。

    一時之間,商賈們就不再接受任何其他形式的貨幣了。

    各國哪怕是對西山錢莊產生抗拒心理,可依舊還是擋不住這浩蕩的潮流。

    商賈們接受,百姓們自然也在這潛移默化之下接受。

    在西洋,倘若是能懂漢話之人,漸漸開始吃香起來。

    四洋商行帶來的,不只是商貨,與四洋商行打交道,哪怕是和西山錢莊交涉,懂漢話,都會方便許多。

    不少商賈,開始招募大量通譯,招募的人多了,價格也就高了。

    街面上,不少從前尋常窮苦的僑民,卻因為是漢人,卻在本地紮根,很快,便開始發跡起來,他們開始穿起絲綢,拿著不菲的薪俸,出入則有藤轎。

    不可避免的,一封封的奏報,開始送上了遠去天津港的艦船。

    …………

    方繼藩每日清早起來,都有一個習慣,先看看最新一期的求索期刊,看看裡頭又有什麼發現。

    顯微鏡的出現,讓原本有些停滯的各科研究一下子又出現了新的風潮。

    借助著顯微鏡,不少新的理論開始被發現,或是某種理論被證實。

    這西山各科,還有科學院的諸位,高興的不得了,像是過年一般。

    數不清高質量的論文,頻繁的出現。

    方繼藩有時甚至都覺得,自己好似若是不看看求索期刊,便要和這個飛快發展的世界脫節一般。

    甚至有些理論,方繼藩自己都看著,有點力不從心起來。

    畢竟……文科生。

    對於所謂的技術,方繼藩也不過是九年義務教育的水平。

    至多,也只能給這個時代的人,提供一個方向指引。

    而正因為有了方向,無數的莘莘學子前仆後繼,不斷的在原有的理論上進行開拓創新。

    整個西山書院,已有生員七千人,這還不包括,在京師,有十數萬的匠人,即所謂的野生‘科學家’。

    他們都接觸了最新的知識,再不是農業社會裡,被困在農地裡,見識有限。來到這裡,天南地北的人不斷的進行交流,已經見識到了廣闊的世界。人的眼界一開,思維也隨之開闊,這些人,便成了大明最頂尖的頭腦,數萬,數十萬人,用自己的才智,匯聚起來,天知道,會冒出什麼新的想法。

    而方繼藩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控住方向,科學的前沿在哪裡,在歷史上是經過無數人的試錯從而掙扎出的一個道路,歷史上,無數的人,其實都在徒勞無功的走在錯誤的方向,而找對方向的人,只是極少數。

    就如燈泡一般,在人們確定鎢絲的熔點高之前,人們曾嘗試過無數的材料。

    於是,西山研究所往往上報的各種研究,往往都是方繼藩掌握,朝哪個方向使勁,一定會有成果,避免走上彎路,最重要的是,別糟蹋了銀子。

    “少爺,少爺……”

    一個女婢,匆匆而來。

    方繼藩打了個哈哈,眼睛看向急匆匆的女婢,淡淡問道。

    “怎麼?”

    女婢還沒緩過氣來,便急忙的脫口而出。

    “公主殿下,有身孕,有身孕了,今兒清早,又有不適,還吐了,於是忙請了大夫來,最終確定,有了身孕。”

    方繼藩呼了一口氣。

    此前他早有懷疑,現在……算是一錘子買賣,啊不,一錘定音了?

    方繼藩道:“他們怎麼說。”

    “說是十拿九穩。”

    方繼藩眉開眼笑:“哈哈,是嗎?十拿九穩,這……算不算穩了?會不會出錯,不然本少爺當真入宮報喜去,陛下非宰了我不可。”

    “少爺……”

    女婢神色一怔,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禁頓了頓,才開口說道:“公主殿下也是這樣說的,可是那幾個醫學生還有請來的御醫,都是異口同聲……”

    “異口同聲?”方繼藩一臉狐疑:“異口同聲什麼?”

    “他們說,若是沒有把握,他們哪裡敢言之鑿鑿,診斷錯了,豈不是要被少爺殺了祭天?”

    呼……

    居然很有道理的樣子。

    方繼藩心裡一寬:“本少爺十分耕耘,一份收穫,而今算是修成正果,正所謂皇天不負有心人,書山有路勤為徑,好啦,你趕緊照顧著殿下休息,我且入宮去報喜。”

    說著,興沖沖的換了朝服,將那求索期刊摔到一邊,車馬已預備好了,方繼藩登車。

    …………

    弘治皇帝手裡拿著奏報,眉頭皺起來。

    真臘國的消息,已是越發的讓弘治皇帝擔憂起來。

    他看著內閣諸臣,以及被招來的禮部尚書和兵部尚書。

    沉默片刻。

    弘治皇帝不禁開口說道:“根據奏報,真臘國,得了不少佛朗機人的鳥銃,與他們勾勾搭搭,暗中,更不知密謀了什麼。”

    這是讓弘治皇帝所擔憂的事。

    大明在黃金洲,甚至是北方省,與佛朗機人競爭。

    這倒罷了。

    可西洋,乃是大明的後院,倘若是後院著火,這於大明而言,豈不是大失顏面的事。

    何況,真臘國如此,其他諸國,是否會效仿呢。

    從前是引大明制佛朗機人,現在大明勢大,似乎又打起了引佛朗機人制大明的盤算。

    大明既已到了西洋,你當大明是公共的茅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弘治皇帝看向禮部尚書張升。

    張升見弘治皇帝想聽自己的想法,他便開口道:“真臘國近來派來的使者,對我大明還算恭順,前些日子,那真臘國王,不還修建了沐恩塔嗎?便是希望,沐浴陛下的恩德。因此……老臣以為……”

    “哼!”

    弘治皇帝勃然大怒,袖口狠狠一甩。

    這不說沐恩塔的事,倒還罷了。

    一說,弘治皇帝內心卻是翻江倒海。

    他將手中的奏疏摔在了御案上。

    豁然而起。

    臉色鐵青。

    “蠻夷侮朕也!”

    這是弘治皇帝對此事的評價。

    倘若當真是沐浴了恩德,對大明皇帝禮敬,那麼……這是值得可喜的事。

    可一面與大明的敵人媾和,一面擺出沐恩的樣子,這是什麼?

    這是侮辱人智商。

    真以為大明皇帝乃是聾子,是瞎子,不知你們打的算盤。

    張升見狀,忙是拜倒在地,慌張的說道:“陛下,此臣失職,臣萬死,是否立即下發明旨,至真臘國,申斥真臘國王?”

    弘治皇帝卻是沉默了。

    他拿著御案上的玲瓏鎮紙,放在手掌中徐徐把玩,目中值得玩味,良久,弘治皇帝深深嘆了一口氣,便朝張升搖頭,:“罷了。”

    “這……”

    弘治皇帝又嘆了一口氣:“倘若下旨申飭,若是沒有起到效果呢?”

    劉健點頭:“陛下說的不錯。所謂申飭,是用來警告用的,可若是大明暫時無意對真臘用兵,申飭了又有何用?反而是申飭之後,真臘王依舊故態萌發,那麼……朝廷反而就騎虎難下了。”

    放狠話,也不是說放就放的。

    天朝上國要有信用。

    不然狠話放出去,對方不予理會,那麼,又當如何呢?

    其他各國看在眼裡,若見大明放了狠話,真臘王依舊還活得好好的,只怕……對於大明朝廷,就是另一種態度了。

    弘治皇帝冷著臉,將奏疏擱在一邊,隨即便一字一字的說道:“禮部這邊,私下裡給真臘國放出消息,告訴他們,他們在西洋的事,朝廷已略有耳聞了,且看看,他們如何,先試一試,這措爾小國,實是令人煩不勝煩,征伐之,又是味同嚼蠟,不征,卻又如跳樑小丑,令人生厭。”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6-3 11:24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吾皇萬萬歲


    弘治皇帝說罷,不禁苦澀一笑。

    天子有天子的難處啊。

    又不是街上的潑皮,可以快意恩仇。

    弘治皇帝張口,正待說什麼。

    卻在此時,有宦官進來,道:“陛下,齊國公求見。”

    弘治皇帝看了看時間,日上三竿,不過,雖是快正午了,可方繼藩應當是半個時辰前出發的,於是他不禁勾起一笑,淡淡的開口說道。

    “今日……他倒是起得早。”

    眾臣聽罷,都不禁唏噓。

    打臉了啊。

    要知道,在座的君臣,年紀都不小了,一把老骨頭的,又哪一個不是卯時就要早起,而後,忙碌著國家大事呢。

    每個人每日都是忙忙碌碌的過著。

    而那方繼藩,年紀輕輕,正是正華正茂的年紀,這過的是何等愉快的日子啊。

    有時候,劉健人等是真羨慕方繼藩。

    人這輩子似他這樣來世上一遭,真沒白活。

    當然,嘴上,大家是要嚴厲的抨擊此等不良風氣的,倘若人人都如方繼藩這般,這大明朝,早就完了。

    農人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工人要加班加點,日夜輪班;軍士若能日夜操練,那就更好了。

    君王要勤政,臣子要不辭勞苦。

    這才是當下,應當鼓勵的事。

    像方繼藩這樣的賴床蟲,大明任何人都不能學。

    “宣他進來。”

    弘治皇帝故意拉下臉來,大正午的跑來,有蹭飯的嫌疑。

    方繼藩匆匆入殿,當下便行禮,喜滋滋的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弘治皇帝一愣,不解的盯著方繼藩。

    不知喜從何來。

    劉健等人也是一頭霧水,詫異的看著方繼藩。

    蕭敬抬頭,心裡咯噔一下,這又是啥事,廠衛可是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有打探到啊,得,十之八九,今日又要挨罵了。

    卻聽方繼藩感慨萬千的道:“陛下啊,陛下克繼大統以來,雖非是風調雨順,可是陛下寬以待人,親君,而遠小人,以仁孝治天下,天下百姓,無不仰陛下恩典。這些年來,百姓們所得的恩惠,乃是實實在在,看得見的。正所謂,國家將興,必對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有德者,必能感應上天。又所謂,世治而民和,志平而氣正,則天地之化精而萬物之美起也;世亂而民乖,志癖而氣逆,則天地之化傷,氣生則災害頻起。陛下德教天下,施政以仁,上孝仁壽宮,下教萬民,正因如此,而上天亦有感,因而,降下祥瑞,兒臣……深切感受到陛下洪恩浩蕩,沐浴恩典,喜不自勝。”

    說罷,叩首。

    弘治皇帝和劉健人等,個個雲裡霧裡的,有點懵。

    方繼藩的話,他們能聽懂。

    這一套,乃是董仲舒所提出的‘天人感應說’,意思就是說,皇帝若是施仁政,那麼世間便難免會有許多喜事出現。可若是皇帝是昏聵之主,則上天就會降下災禍,予以警告。

    可是……說了這麼多,咋就聽不懂方繼藩到底是啥意思呢?

    弘治皇帝拉著臉,假裝不悅的瞪了方繼藩一眼。

    “直說吧,發生了何事?”

    方繼藩才簡明扼要的道:“陛下,公主殿下有喜了。陛下寬以待人,洪恩浩蕩,上天給陛下,即將賜下一個外孫。”

    弘治皇帝:“……”

    蕭敬臉上帶著麻木,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天哪,方繼藩這狗東西,這是成精了啊。馬屁精,臭不要臉,呸!”

    弘治皇帝腦海裡,還在努力的讓自己和女兒有了身孕,和董仲舒的天人感應,以及自己的聖明產生聯繫。不得不說,這理怎麼聽著都有點歪,可似乎,又有那麼一點道理。

    無論如何……

    弘治皇帝回過神來,突然……笑了。

    無論如何,這都是喜事啊。

    他看向方繼藩,面帶喜悅的問道:“確認了嗎?”

    方繼藩重重點頭,眉梢帶笑,格外開心的道:“千真萬確,兒臣哪裡敢欺瞞陛下,這其中,固然有兒臣的努力,可是和陛下愛民如子,感動上天,是分不開關係的。”

    弘治皇帝美滋滋的道:“哈哈,秀榮近幾年,老不見有身孕,前幾日,太皇太后和皇后還為之著急呢,現在倒是說曹操,曹操便來了。”

    方繼藩打了個寒顫:“陛下,臣第二個孩子不是曹操,絕對不是,兒臣用人頭作保,就算將來有出息,那也是諸葛孔明和岳飛那樣的大忠臣,他會和兒臣一樣,心裡只有皇上,只有朝廷,我巍巍大明,日月昭昭,怎麼會出曹操,曹操那等亂臣賊子,他敢來我大明投胎轉世嗎?”

    弘治皇帝卻是好不在意,忙看向蕭敬,喜滋滋的道:“快,去給仁壽宮和坤寧宮報喜。”

    “是,奴婢遵旨。”蕭敬忙是換上了笑容。

    弘治皇帝激動的站了起來:“真是不易,朕真希望,正卿多幾個兄弟,你們方家,人丁太單薄了,朕也只此一個女兒,要開枝散葉啊。”

    “這孩子,可取了名嗎?”

    方繼藩想了想,便朝弘治皇帝搖頭:“暫時還沒有,不過兒臣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弘治皇帝一揮手,霸氣的說道:“朕來取吧!正卿乃是嫡長子,理應承襲汝父的爵位,朕賜汝父郡王爵……”

    聽到郡王爵三個字,劉健等人面面相覷,陛下……那是追封的郡王爵啊,沒說可以世襲。

    可弘治皇帝卻依舊津津樂道道:“那麼,你這魯國公的爵位,自當該給他,該叫什麼名好呢,你自己也說了,他是上天賜下的,不妨……”

    弘治皇帝皺眉,背著手,踱了幾步,隨即便止住步子,看向方繼藩,認真的開口說道。

    “不妨,就叫方天賜吧。”

    方繼藩虎軀一震。

    這個名字很霸氣啊,差一個字,就和方‘日’天,方‘傲’天同名了。

    不過……

    方繼藩不禁道:“陛下……這……若是女孩兒呢。”

    弘治皇帝捋著鬍鬚,紅光滿面,眼眉透著笑。

    “若是女兒,這……朕便指望她一輩子順心如意了,不妨叫如意,方如意。”

    方繼藩叩首:“天下才共一石,陛下獨得八斗,兒臣得一斗,自古及今共分一斗。”

    劉健等人一口老血要吐出來,這方繼藩馬屁拍得特別好。

    弘治皇帝咳嗽:“萬萬不可這樣說。”他阻止方繼藩,自己卻忍不住大笑起來。

    “哈哈……”

    今日心情好,由著方繼藩吹,朕得了八斗,你方繼藩又得了一斗,古今中外,在座的都是辣雞。

    嗯?

    孔聖人呢?

    當然,方繼藩的話,是不能深究的,深究了,你就輸了。

    弘治皇帝唏噓道:“宮外頭,養胎多有不妥,現在宮裡,有了女醫院,條件又是優渥,公主還是入宮來養胎吧,可萬萬不可因下人們粗使,動了秀榮的胎氣,明日,派人接秀榮養胎,噢,對了,繼藩,可曾和汝父修書,傳遞佳音?”

    方繼藩義正言辭的道:“兒臣心裡,只有陛下,當時只想著先給陛下報喜。”

    弘治皇帝拉長臉來:“這是什麼話?”

    方繼藩心裡得意的想,可別說我方繼藩不孝啊。

    大洋彼岸的,那可是我爹,親的。

    親爹若是知道,自己把陛下的馬屁拍的虎虎生風,還不知樂成什麼樣呢。

    陛下看來對我老方家,瞭解的還不夠透徹啊。

    方繼藩便老老實實的道:“是,兒臣遵旨。”

    弘治皇帝呼了一口氣,已沒心思顧及其他了,揮揮手:“還是現在,將秀榮接進宮來吧,朕總覺得不放心。”

    說著,又看向劉健人等,交代道:“劉卿家,真臘國的動向,要有所準備,所謂上兵伐謀,其次伐交,最次攻城,朕雖對真臘國縱容,可也絕不可讓他們壞了大明在西洋的大計,朝廷,要有所準備,交趾布政使司,需設一支軍馬,有備而無患才好。”

    劉健行禮:“老臣遵旨。”

    弘治皇帝看向馬文升:“這是兵部的事,兵部要上心。”

    馬文升道:“是。”

    弘治皇帝又道:“至於禮部,放出了消息之後,禮部派出欽差,去一趟真臘國,觀察一下真臘國的動向吧。”

    張升道:“陛下的意思是……”

    弘治皇帝冷著臉:“放出了消息,這就是旁敲側擊,倘若真臘國王依舊離心離德,那麼……將來還是要申飭,若是申飭無用,遲早是要動兵,朕絕不容許,佛朗機人染指真臘。可在此之前,還是需給他們懸崖勒馬的機會,兵戎相見,終究有失天和。”

    張升明白了:“臣遵旨。”

    “陛下……”劉健不由道:“交趾募兵,只怕……錢糧……”

    弘治皇帝聽著苦笑,見諸大臣一個個炯炯有神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弘治皇帝想到朱秀榮有喜,整個人精神氣爽,微微抿了抿唇,朝著眾人笑道。

    “朕今日,天賜下了一個外孫,這交趾的軍馬,就叫天賜營吧,所有錢糧,朕出了!”

    一下子,緊張的奉天殿裡,頓時活躍起來,眾臣喜笑顏開,紛紛叩首:“吾皇聖明,吾皇萬萬歲!”
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6-3 11:25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方家發達了


    弘治皇帝微笑,看著個個興高采烈的肱骨之臣們。

    他也樂了。’

    一邊的花別人的錢,開心得不得了。

    另外一邊,卻是老子有錢,花錢總是一件愉快的事。

    當然,錢得花的值得才是。

    看著劉健等人,弘治皇帝淡淡的道:“此營既是天賜營,乃是上天賜予朕的外孫的禮物,朕也沒有什麼東西送給他,這天賜營,就贈給朕的外孫吧。真羨慕這個孩子啊,還未出世,就有一個這麼心疼他的外父,再傳旨,天賜營為魯國公護衛,魯國公一系,永為天賜營都指揮使,世襲罔替,方繼藩暫代都指揮使一職,方天賜,暫時為副,啊……接下來,是不是該給孩子們刻一顆官印?”

    劉健:“……”

    李東陽和謝遷面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

    尤其是馬文升,突然像失了魂一般。

    眾人看著弘治皇帝。

    錢是陛下出的。

    且不說陛下是天子,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何況人家還出了錢,出錢的人你都不尊重?

    不等劉健等人預備開口反對。

    方繼藩在另一邊,急速道:“陛下聖明,兒臣替臣子多謝陛下恩典。”

    這算是把棺材的最後一顆釘子給釘上了。

    方繼藩心裡感慨,陛下還是很大方的啊,從前對他確實多有誤會。

    這等於送了方家一隊私兵.

    將來方家的安全,算是保住了。

    當然,弘治皇帝如此大方,自然和天數有變不無關係。

    從前,大明就是一畝三分地,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自是要防範一切可能滋生的隱患。

    可是……放眼天下,這天地何其遼闊,數不清的海島和陸地,而大明名為中央之國,實則卻是偏居一隅而已。

    弘治皇帝既已經決心,將來實行分封。

    也唯有分封,方才能保證未來大明可以順利的開疆拓土。

    若是沒有分封的動力,憑什麼將大明的疆土,擴展到天涯海角呢?

    所謂的總督,或者是任命的巡撫,終究不過是官而已。

    官可守土,卻無法開疆,他們沒有開疆的意願。

    而在弘治皇帝心裡,能夠分封的,只有朱家的子孫,這是宗室,是根本。

    哪怕是宗室不可靠,可只要宗室還在,大明這塊肉,終究還是爛在鍋裡。

    當然……除了宗室之外,弘治皇帝也有自己的小私心。

    自己只有一兒一女,在他心裡,這女兒,也是自己的心頭肉,她的孩子,比之自己的同宗,更令自己牽腸掛肚。

    再者,方家父子忠心耿耿,今日有此局面,和方父和方繼藩不無關係。

    這是一塊肥肉。

    天子吃下最大的一塊,其他的邊邊角角,既分給宗室,自己的女婿和外孫們,為何不可留一些。

    現在將這天賜營,贈給方家,不過是為以後做準備罷了。

    這一旦旨意一下,宗室們,和方家的子孫們,便要帶著人口,前去天涯海角,自己的外孫,將來在外頭,沒有一支現成的武裝那可不成,心裡不踏實。

    弘治皇帝說罷,看向方繼藩:“繼藩,記著,這是給朕外孫的,不是給你的,你只是代職,錢是朕的內帑裡出的,這如何招募,如何成軍,你且說了算,不可糟蹋了朕的銀子。”

    方繼藩感動道:“陛下,兒臣敢不竭盡全力。”

    弘治皇帝哈哈笑起來。

    方繼藩接下來:“只是兒臣想了想,心裡,難免有一些愧疚,兒臣的大子,一直覺得我這做父親的,不好,待他太刻薄了,他心裡一直都在責怪兒臣這個做父親的。現在……次子要出生,可他現在啥都沒有,他這未出生的兄弟,卻已是開府建牙,獨領一軍了,兒臣……哎……兒臣心裡過意不去啊,固然,這孩子是個純孝之人,想來口裡絕不會有責怪的意思,可他的心裡,一定是如錐心一般。兒臣身為父親,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實在是……汗顏。”

    方繼藩痛心疾首的捶著自己的心口。

    劉健:“……”

    李東陽:“……”

    謝遷:“……”

    馬文升:“……”

    張升:“……”

    弘治皇帝:“……”

    “陛下,您倒是說一句話呀,不知陛下,有沒有什麼主意,要不,兒臣這就讓正卿到御前來,讓陛下開導開導他,他還是個孩子,可是事非道理,想來還是懂得吧,他心裡最愛的,便是他的外父,也就是陛下了,陛下說的話,他一定肯聽。”

    劉健覺得喉頭一甜,只覺得五臟六腑在翻江倒海,就差一口老血噴出來了。

    弘治皇帝此刻,不笑了,面上青一塊紅一塊,抿抿嘴,想要張口說點什麼,可又如鯁在喉。

    良久……

    弘治皇帝吁了口氣,保持微笑:“卿之所言,甚是,做父親的,不可厚此薄彼,這做外父的也是如此,朕拿主意啦,於交趾,再設一營,叫正卿營,錢糧……”弘治皇帝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內帑出了。”

    倘若陛下讓自己建立軍隊,方繼藩還真沒這個膽子,心裡難免還在揣測,這是不是陛下在試探自己,是不是想要將自己一刀宰了。

    可是……

    這軍隊既然是自己孩子的。

    方繼藩心裡,卻是放了一百個心,弘治皇帝不是一個殺外孫的人,別的天子,方繼藩不敢保證,弘治皇帝,方繼藩可以確信。

    方繼藩感慨萬千:“陛下這麼厚的禮,兒臣……”

    “卿家就不必客氣了,何況,這也不是贈給卿家的。”

    方繼藩道:“那麼,兒臣只好厚顏無恥的接受了,說起來,還真有些難為情,歷來都是女婿孝順泰山,何來……泰山對婿家這般好的,要不,兒臣索性……入贅了吧……”

    這叫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許了。

    “不可!”

    方繼藩的話音剛落。

    突然之間,殿中傳出了此起彼伏的咆哮聲。

    劉健,李東陽,謝遷人等,幾乎是異口同聲,立即發出了一聲怒吼。

    臥槽……

    你方繼藩這狗東西,要點臉吧。

    現在兩個外孫,就已要到了這麼多的好處。

    本就壞了朝中的規矩。

    內帑的銀子,是皇上的,也是大明的。

    你方繼藩還想入贅,入贅了,兩個外孫,豈不就成了孫子,這是想將內帑搬空嗎?

    劉健似乎也覺得,方才自己有些失態了,忙是將面上的怒容,變成了笑容,故作和悅之色,語重心長道:“齊國公啊,此事萬萬不可,方家數代單傳,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乃家中獨子,怎麼可以入贅呢,再者說了,歷來也沒有天家收入贅女婿的道理,齊國公,您說是不是?”

    弘治皇帝:“……”

    方繼藩才一臉遺憾的樣子:“這樣呀,既如此,那便算了,不過我一直覺得,咱們方家莫說是血脈,便是身家性命,都是皇上的,只要陛下想要,哪怕是無後,也沒什麼要緊。至今歷朝歷代都沒有這個先例,難道……”

    劉健義憤填膺,如怒目金剛道:“就是不可,老夫第一個不答應。”

    弘治皇帝壓壓手:“好了,不要爭辯了,劉卿家,此乃繼藩戲言,你莫要當真,他畢竟身患腦疾,不要計較。”

    劉健方才呼出一口氣,突然覺得自己挺傻的。

    陛下說的對,自己堂堂內閣大學士,吃的鹽比某些人吃的飯還多,跟一個腦疾的狗東西爭論個啥,他忙道:“老臣慚愧。”

    弘治皇帝道:“既如此,朕也乏了,馬上,秀榮就要入宮,朕要見見他,諸卿退下。”

    方繼藩眨眨眼:“陛下,兒臣也需要告退嗎?”

    “需要!”劉健等人又是口出一詞。

    大有一副,你方繼藩若是留下來,我等便打算死賴於此,不走了的架勢。

    方繼藩一臉幽怨的看著劉健人等,翁婿之間的交流,你們怎麼這麼熱衷,太子成日借他泰山們的銀子,也沒見你們去批判幾句,成日就來管我做什麼。

    方繼藩只好跟著劉健等人一道告退而出。

    劉健等人這才勉強鬆了口氣。

    他們又覺得方才好像在殿上,對方繼藩刻薄了一些,劉健勉強擠出幾分笑容:“齊國公啊,恭喜,恭喜了。”

    謝遷和李東陽人等也都拱手:“恭喜。”

    方繼藩點頭:“慚愧,慚愧,迄今為止,才生了兩胎,小子理應多多努力才是,多子多福,以後生個十個八個,方才對得住諸公的厚望。”

    劉健的臉都綠了。

    十個八個……

    要點臉吧,內帑要空了。

    大家都擠出笑容,只是笑容有些苦澀。

    劉健乾笑道:“但願齊國公能心想事成。”

    馬文升在後頭,低聲咕噥:“生這麼多做什麼,鬧心!”

    這些話,方繼藩沒有聽見。

    他突然發現一個光大方家家業的途徑了。

    宛如發現了新大陸一般。

    心裡禁不住默默的念叨:“一分耕耘,一份收穫,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我方繼藩……定要懸樑刺股,奮發有為,為了廣大家業,小小的犧牲是值得的!勉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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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天剎那 發表於 2019-6-3 11:28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建功


    宮中出內帑,方繼藩兼兩營都指揮使,奉旨練兵。

    方繼藩對此,極為熱衷。

    練兵的事,自己軍事學院裡的人,可有不少人,有了用武之地。

    至於招募兵勇,以及一切所需,這都不難。

    世上,最缺的是銀子。

    方繼藩招來一個個人,交代他們。

    人員可以至交趾招募。

    交趾有大量的新學生員。

    這交趾布政使司,不比別處,一方面,他們本身就和漢人書同文,習俗相近,最重要的是,或許是理學在交趾並不昌明的緣故,似新學這樣的新思想一經傳入,頓時,便如瘋了一般,開始傳播。

    反而使得交趾和其他兩京師十三省相比,居然新學傳播範圍最廣,且最深入人心的。

    其他地方,尚且還有舊學抵制新學的傳播,有迂腐的讀書人,四處作梗,可交趾布政使司,卻如一張白紙,而今……卻是遍地新學生員了。

    交趾自秦漢以來,便歸屬於漢地,雖偶有立國,可許多時候,盡都屬於漢地,地為漢土,民為漢民。

    方繼藩明白弘治皇帝的心思,賜了兩座營,給方家做禁衛,是為了往後分封做準備的。

    天知道,到時方家的子孫們,會被分封去了哪裡。

    因此,絕對可靠的衛隊,必不可少。

    因而,方繼藩打算這兩營人馬,盡都招募新學生員,作為骨幹。

    京裡的新學生員都是寶,可交趾的新學生員就實惠的多了,性價比很高。

    他們忍耐力強,比兩京十三省的新學讀書人更狂熱,有文化,又是方繼藩的徒子徒孫,實是再好不過的人選。

    方繼藩打算締造一個新學營。

    既如此,那麼帶兵的骨幹武官,就必須得是新學的大儒。

    當然,新學的大儒本就不是成日讀四書五經的。

    他們大多尚武,懂騎射,學習各種知識。

    利用學說,建立一個牢不可破的群體。

    方繼藩精挑細選了一些骨幹,先往交趾,將這正卿營和天賜營的架子搭起來。

    而後,又交代了王金元,委派了一個軍事研究所的骨幹,前往交趾。

    當然,這並非是讓他們製造武器,而是先去觀察,擬定出一個兩營的後勤體系。

    適合用什麼武器,如何作戰,又應當怎麼操練,後勤如何分工。

    這都是大學問。

    預備妥當了,方繼藩便心安了不少。

    他將方正卿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看著自己的兒子,方繼藩感慨:“正卿啊……”

    “父親。”似乎因為上一次,頂撞了方繼藩,令方正卿心裡不安,乖乖拜倒,行了個禮。

    方繼藩頷首點頭:“上一次,為父嚴厲的批評了你,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為父這是為你好啊,你年紀已不小了,打小在保育院,此後又進了西山書院,這麼多年,為父為你操碎了心。”

    方正卿想了想,張口想說什麼。

    方繼藩壓壓手:“這是因為,雛鷹終會長大,會有展翅高飛的一日,為父若對你不嚴厲,你……將來是要吃苦頭的。你年紀不小了,為父到了你這個年齡的時候,已經開始為朝廷效力了,交趾建營的事,你知道了吧?”

    方正卿點頭:“知道,軍事書院,要調撥不少人去。”

    方繼藩深吸一口氣,面帶不捨,這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啊。

    無論方繼藩承認不承認,將來,是他給自己延續香火的。

    方繼藩道:“你學習了這麼多年,也到了展翅高飛的時候了,想去交趾嗎?只不過,雖然,你將來是正卿營的都指揮使,可現在,卻只能先從一個百戶做起,怎麼樣,想不想去?”

    方正卿想了想:“不想去。”

    方繼藩臉上頓時掠過尷尬之色,就恨不得拂袖,痛罵你這偷奸耍滑的狗東西。

    方正卿繼續道:“父親,皇孫現在在詹事府,一月下來,我們兄弟,還能見上幾面,若我去了交趾,便再不能相見了,還有徐鵬舉他們,他們在軍事書院裡……”

    方繼藩正色道:“皇孫將來要做天子,他以後做了皇上,你是不是還要賴在宮裡不走了,你這沒出息的東西,明日給為父啟程,老老實實去做你的百戶,至於徐鵬舉他們,他們若是想去,便由著去便是。”

    方正卿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你還想說什麼?”

    方正卿期期艾艾道:“父親,皇孫不去,同徐鵬舉不好。”

    方繼藩齜牙:“這又是為了什麼。”

    “徐鵬舉一身的蠻肉,皇孫不在,我一個人打不過他。”

    方繼藩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腳。

    不過,少年人的世界,方繼藩是真不懂啊。

    方繼藩無奈搖頭。

    …………

    次日,方正卿便隨著隊伍出發。

    看著那遠去的車馬,方繼藩心裡一陣唏噓。

    轉而,拿著一份章程入宮。

    見了弘治皇帝,遞上了章程。

    弘治皇帝正聽內閣諸臣以及兵部尚書和禮部尚書講解今年糧賦之事。

    值得玩味的看了方繼藩一眼,取了送到了御案上的章程,大抵的看了一眼:“嗯,這才短短半月功夫,繼藩便將天賜營和正卿營的章程拿出來了,很快嘛。”

    方繼藩道:“這都是時刻在陛下身邊,耳濡目染的結果。兒臣慚愧。”

    弘治皇帝不禁道:“正卿也去?”

    方繼藩解釋道:“將來,他遲早要為朝廷盡忠,方家男兒,除了兒臣患有腦疾,哪一個不應該是馳騁沙場,九死一生,為陛下效命的。他還年輕,讓他去歷練歷練也好,何況,營中上下,都是他的同窗和同門,有他們關照,兒臣心裡也放心。”

    弘治皇帝感慨起來:“這是朕的外孫啊,哎……去吧,去吧,不過……正卿若傷了毫髮,朕可找你算賬。”

    方繼藩心裡想,這沒有道理啊,去你同意去了,出事找我做什麼?

    弘治皇帝道:“來,繼藩,繼續來聽聽吧,你到一旁來,真臘國駐京師的使節,要來覲見了。”

    方繼藩一愣:“區區真臘使節,與禮部交涉就是了,何必陛下親自召見。”

    弘治皇帝微笑:“此前朝廷放出了風聲,這真臘使節,已是知道,我大明知悉了他們在西洋暗中的舉動。這真臘使節,長駐京師,自然要來請罪。消息傳出之後,西洋諸國使節,也都在觀望,這是大事,朕不可不察也。”

    方繼藩聳聳肩,乖乖的站在了一側。

    片刻之後,果然有宦官進來,這宦官稟報一聲,而後引著一人入殿。

    來人穿著真臘的服色,誠惶誠恐之狀,拜下:“下臣孤落支見過大明皇帝陛下,吾皇萬歲。”

    弘治皇帝笑吟吟的看著這真臘使臣孤落支:“免禮,卿請覲見,所為何事。”

    “下臣聽聞京中有流言,說是我真臘國,勾結了佛朗機人,這……這純屬污衊啊,陛下,我王歷來對陛下,忠心耿耿,可昭日月,每年的朝貢,從未斷絕,前些日子,還建沐恩塔,親往祭祀,現在,卻有居心叵測之人,竟如此污衊我王,陛下,臣下懇請陛下,萬萬不要相信這些流言蜚語,這定是離間之計,不只如此,也請大明朝廷,嚴查謠言中傷者,以儆傚尤,還下國一個清白。”

    弘治皇帝和劉健等人對視一眼。

    方繼藩站在一旁,心裡毫無波動。

    弘治皇帝淡淡道:“是嗎,莫非這是空穴來風?朕看……固然流言有誇大的嫌疑,卻也絕不可能是無風起浪吧。”

    孤落支信誓旦旦道:“請陛下明察秋毫,我王絕不會做此等事。陛下……真臘在西洋,亦為大國,帶甲十數萬,又有山川之固,我王歷來賢明,治下百姓,無不稱頌,正因為我王仰慕大明恩德,這才甘願入貢,豈會因此,而與佛朗機人媾和?”

    這句話一出。

    弘治皇帝臉色微微一變。

    話裡帶刺。

    這意思是,大明懷疑真臘,是沒有道理的。

    真臘也不是小國,有十幾萬兵馬,又有無數的山川險要之地,就算不理大明,大明又能如何,現在乖乖做了大明的藩國,是給大明的面子,倘若要勾結佛朗機人,根本沒有必要。

    孤落支說出這番話,其實心裡也頗有幾分擔憂。

    他只是一個使臣,大明的強大,他久在京師,心裡是很清楚的,可使臣只是真臘國王的傳聲筒,就在半月之前,真臘國王的密信便送到了京師,認為大明有利用新儒滲透真臘國的嫌疑,真臘國,必須自強,需讓孤落支向大明表明,真臘雖為藩屬,卻也只能維持在名義上的朝貢關係,若是大明妄圖繼續控制真臘,孤落支需表明立場,萬萬不可讓大明朝廷認為真臘國軟弱可欺。

    弘治皇帝面上冷漠。

    劉健等人,擔心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弘治皇帝道:“是嘛?這樣說來,朕還需向卿致歉不成?”

    孤落支故作惶恐:“不敢。”

    弘治皇帝道:“口稱不敢,可朕看來,你們膽子不小,有什麼不敢的事。哼!”

    孤落支似乎也覺得方才的話有些重了,可見弘治皇帝震怒,想了想:“陛下,暹羅,亞齊,三佛齊諸國,聽聞了這些流言,也很是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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