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朝敗家子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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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8-5-11 00:24: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0 1648185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6-28 10:28
第一千四百章:王霸之資

  朱厚照身子好轉了一些,便開始泡在了研究室了。

  在養病的日子裡。

  他繪畫了許多炮彈的彈道圖紙。

  或是躺在床上,拿著一部關於算數的書,瞎琢磨。

  數學的妙用,已讓朱厚照越來越意識到,這才是一切的基礎。

  就如文字一般,當能熟練的運用文字,方才能寫出各種妙筆生花的文章。

  而對於其他學科,只有能夠熟練的運用運算,方才可以繼續深入研究,這是一個門檻,邁不過去,想要深入這至深的道理,便如空手進入了巨大的寶藏裡,靠兩隻手,能取多少的寶藏呢?

  得帶著車啊。

  數學就是車。

  算學院裡,已經對數學的研究更加深入了,一方面,是地理的發現,大量的佛朗機人,大食人,匯聚於此,交流的頻繁,以至彼此吸收各自的營養,當然,主要是生員們吸收他們的營養。

  而後,不少出類拔萃之人,發表了許多運算的論文,朱厚照本就對數學有極大的理解能力,當初蒸汽研究所,對於數學的要求很高。

  而如今,當他意識到,數學竟和軍事也是息息相關時,這興趣就更加的濃厚了。

  躺在病床的兩個月,他廢寢忘食,等能走動了,就開始精神奕奕的出現在了研究所。

  朱載墨也只能跟著去。

  事實上,朱載墨已在研究所裡泡了很多天了。

  是方繼藩帶去的。

  方繼藩在朱厚照不在時,主持了『懸壺濟世』項目的大局。

  而如今,朱厚照抵達,這研究所上上下下,許多研究人員像是打了雞血一般。

  朱載墨就沉浸在這氛圍之中,這些日復一日,拿著各種試管還有器皿,幹著許多枯燥工作的研究員,從來都是沉默寡言,哪怕知道他是皇孫,也極少會像其他人一般,上前討好,乃至於陌生人和他們說話,他們也是面帶羞紅。

  可當自己的爹出現的時候,他們彷彿一下子活了過來,個個眼裡放光。

  朱厚照住著枴杖一出現,人們爭先恐後的拜倒。

  朱厚照大手一揮:「如何了?」

  「殿下,我們在第三實驗室裡,有所發現,在師公的指導之下,我們……」

  朱厚照左右張望,沒見到方繼藩,便不由開口追問道:「你們師公呢?」

  這人一愣,想了想:「師公日理萬機,想來這個時候,理應在處置家國大事吧。」

  朱厚照看了看玻璃窗外的天色,天色還早,日頭還沒上三竿,他嘿嘿一笑:「是呢。」

  朱厚照看都沒有看朱載墨一眼。

  這令朱載墨突然有一丁點心裡涼涼的感覺。

  很複雜的滋味。

  從前他總是覺得,自己的親爹最好別搭理自己最好,當自己是空氣那就更是再好不過了。

  可今日,看著無數對自己不太理睬的研究人員們,對自己親爹的熱誠,就彷彿自己是局外人一般。

  沒有人因為自己是皇孫,或者是太子的獨子,而過多的青睞自己一眼,雖然大家客客氣氣,可感覺上,不對。

  他就像這個集體裡,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在裡頭,被恩師吩咐著,做著最簡單的事……此刻,他多渴望,自己的親爹,過問一下自己。

  可朱厚照此刻,卻像凱旋的大將軍,一大夥人簇擁著他。

  此刻他似乎沒有空閒,去和朱載墨絮叨什麼。

  朱厚照道:「去第三實驗室,還有,所有的數據,統統送到本宮這兒來。」

  研究人員們,個個歡天喜地的擁簇著朱厚照,到了一處研究室。

  這個研究室的帶頭人,從前在研究所裡,簡直就是驕傲的小公雞,可這一刻,似乎極希望得到朱厚照的認可,鞍前馬後的,帶著朱厚照看了成果,而後堆積如山的實驗數據,送到了朱厚照的面前。

  朱厚照坐下,不理會這些研究人員的頭頭和朱載墨,卻是專心致志的看著數不清的數據,他極認真,每一處細節,都沒有放過,那些彷彿是天數的各種文字,朱厚照一目十行,卻彷彿總能抓住重點,淡淡的開口說道。

  「這個方向,應該沒有問題,反應很激烈,看來我們走對了。」

  下頭的人,個個面帶喜悅之色。

  可沒過多久,朱厚照接著開始咒罵:「老楊,你這狗東西的這一處實驗數據怎麼和其他的數據對不上?寫錯了,混賬,拿回去重新試一試。」

  朱厚照啪嗒一下,將一份數據摔在一個叫老楊的人面上。

  那人一臉惶恐,忙是匆匆看了一眼,大汗淋漓,迭聲說道:「學生萬死,萬死。」

  朱厚照沒理他,繼續低頭去看,神情專注而又認真,可沒過一會他又道。

  「第二實驗室是怎麼回事,是人手不夠嗎?」

  有人拜下:「殿下,確實人手不夠,學生正要稟告的,第二研究室主要負責化合物的催化,可人手太緊張了,實驗的器皿,也總是不足……」

  「哼。」朱厚照冷哼:「本宮就知道,看看你們的進度,本宮不在,你們就這般的懶散,人手,從西山書院裡調撥,銀子,找你們的師公要,不要不好意思,他曉得怎麼做賬的,西山藥業,有錢。所有的實驗,要推倒重來,你們的記錄,太草率了,這些將來都要存檔的……」

  朱厚照開始發脾氣,幾乎將所有人都拎出來,痛罵一通。

  朱載墨也是垂頭聆聽自己父親的責罵,他心裡一陣無語。

  自己的親爹……很粗野啊。

  可說來也奇怪。

  每一個被罵的人,非但沒有不忿的樣子,畢竟,朱載墨已經摸透了這個大樓裡的人的性子了,他們是一群極少能掩飾自己情感的人,和外頭圓滑的人不一樣,若當真不忿,一眼便可看出來。

  非但不是如此,他們竟還畢恭畢敬,若是挨了罵,反而眉飛色舞,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一個主心骨。

  朱厚照一通亂罵之後,大家像是找到了感覺了。

  個個竟是精神奕奕起來,面上帶著紅光。

  朱厚照發完了脾氣,英俊的面容裡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隨即便朝著眾人一甩手。

  「都給本宮滾出去,一群酒囊飯袋,」

  眾人紛紛行禮,大氣不敢出,自是按著朱厚照的指導,重新開始忙碌起來。

  朱載墨留在此,顯得慚愧。

  雖然那是自己親爹的要求,自己不過是滿足了他的合理要求而已,可無論如何,因為自己而將自己的親爹摔傷,他還是慚愧無比。

  朱厚照這才注意到了朱載墨,抬眸瞥了他一眼,便淡淡開口說道。

  「這幾日,在實驗室裡,給人添麻煩了吧。」

  朱厚照想通了,似乎沒有追究自己受傷的事。

  朱載墨忙道:「是,兒子奉恩師之命,在此待了一些日子,只是,幫不上忙,只能做一些雜事。」

  朱厚照搖頭:「你不夠聰明,不適合幹這個。」

  朱載墨:「……」

  朱厚照見朱載墨一副老實巴交的樣,便淡淡道:「不過,來都來了,以後,就跟在為父身後吧,說不準有用的上的地方。」

  朱載墨竟突然有一種欣慰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他在研究所裡,被人所冷落,極想證明自己,而跟著自己的父親,能有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又或者是,方才朱厚照的頤指氣使,那些素來眼高於頂且又冷漠的研究人員們卻對他畢恭畢敬,讓朱載墨意識到,自己的爹,並非是一無是處。

  朱厚照道:「知道這次懸壺濟世計劃的目標是什麼嗎?」

  朱載墨搖頭:「說是研究新藥,可具體研究什麼新藥,兒子還不知道。」

  「蠢貨,都叫懸壺濟世了,這新藥能幹點啥,你還想不明白,哎……你不聰明啊。」

  朱厚照開出感慨,他顯得很無奈。

  「你去,將下頭的輪椅搬上來,以後就給我推車吧。」

  「噢。」朱載墨輕輕頷首,一副任人宰割的神色。

  朱厚照便沒在乎自己兒子面上什麼神色,而是很快,他便開始投入了瘋狂的工作之中。

  他極敏銳,似乎總能無數的實驗數據裡,找出錯誤,並且改正。同時否定掉某些錯誤的方向。有時,他被朱載墨推入進一個個實驗室裡,親眼目睹各種實驗。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對他極尊敬,時不時有人有了難題,拿著疑問尋上來,朱厚照總能做出解答。

  朱載墨只負責推車。

  偶爾,會在朱厚照的指導之下,也會進行一些簡單的實驗。

  當然,日理萬機的方繼藩,總會午後匆匆趕來,詢問進度,或者和朱厚照根據研究的進展,討論新的進度。

  朱厚照就像是一個不知疲倦的人。

  他精力充沛,一旦開始投入研究,便像是進入了忘我的狀態。

  有時,他會拿出一些書來,而這些書,依舊還如天書一般,書裡的文字,朱載墨每一個都認識,可是湊在一起,朱載墨便兩眼一抹黑了。

  …………

  要上飛機了,總算……明天可以開始恢復更新,並且……老虎會小小的爆發一下了,真的很慚愧,人在外面,感覺對不起大家,今天還會有一章,恩,灰機上寫點。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6-28 10:28
第一千四百零一章:御駕親查

  雖是如此,可是這樣的環境……竟是讓朱載墨很充實,很快樂。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看著無數的液體混合在一起,記錄下數據。

  數不清的數據,最後通過文字,得出一個個的結論。

  哪怕是在合成的過程中,也總能得出一點有趣的東西。

  不只如此,在研究所的一個實驗室裡,一群生員,反覆的進行演算。

  他們在計算彈道。

  朱載墨恍然大悟,原來……哪怕是炮彈落在哪裡,也是可以計算的。

  彈無虛發。

  朱載墨陡然明白了點兒什麼。

  可是……這彈道的計算,和懸壺濟世,治病救人有什麼關係呢。

  朱載墨百思不得其解。

  他看到這些性子孤僻的研究生員們,對誰都是愛理不理。

  也看到自己的父親,將他們一個個罵的狗血淋頭,可是他們竟都是大氣不敢出。

  他甚至還看到,無數人對他父親那等頂禮膜拜的情感,似乎……哪怕是被自己的父親罵一罵,也是一件祖墳冒煙的事。

  朱載墨對於數字,也生出了興趣。

  他開始讀求索期刊裡的文章。

  接觸了數學,他方才知道,原來……在大明,有許多的數學大牛,這些人乃是算學院裡出類拔萃之人,他們總結出了許許多多的公式。在簡單的加減乘除之上,漸漸的,開始有了函數,而在函數之上,開始有了微積分的驗算。

  他們已經不再滿足於錢糧的加減,或是九章算術之類,而開始深入的研究許多原本根本人們所想像不到的計算方法。

  朱載墨的入門,很費勁,他趴在黑板面前,看著這些大牛們留在黑板上複雜無比的驗算公式,足足花了很多日子,才勉強的粗通了一丁點兒門徑。

  可大牛們很驕傲的,他們沒有功夫在少年人面前浪費時間,哪怕這個人是皇孫。

  這些天來他們根本不怎麼理會的他,他們都蕩漾在數學的海洋裡,如癡如醉。

  大抵和某些得道的道人差不多,對於世俗之人的態度往往是……滾開,別打擾大爺玩數學。

  朱載墨想起一個人,一個很厲害的人。

  於是,他寫信,可憐巴巴的樣子,求教自己的許多問題。

  畢竟,看論文有時容易雲裡霧裡。

  需得有人解釋的更透徹一些。

  接著,又回信來。

  這一看,更嚇人了,因為朱載墨發現,自己沒有得到解答,倒還罷了,可自己這幾個問題,得到了對方的解答,其結果就是,朱載墨又有了數十上百個問題。

  臥槽……

  京裡盛行的國罵,總是容易出現在研究所裡。

  因為但凡有任何新的發現,顛覆了人們的認知,這裡的人們,便總是臥槽,臥槽,臥槽的嘴巴不停。

  朱載墨……也學會了。

  ……

  歲末在即。

  弘治皇帝年少時,盼著過年,可年歲到了,對於過年,卻不免生出惶恐。

  沐休的日子將近,各部都開始忙碌。

  吏部現在因為選吏分赴各省各府之事,鬧得沸沸揚揚。

  聽說新派去的吏員,到了地方,迅速被地方官冷落,更有甚者,直接糟踐他們,各種受辱的事,時有發生。

  可對此,歐陽志顯得出奇的冷靜,吏部也沒有專門下文,對此事有任何的反應。

  在歲末時,弘治皇帝召見歐陽志,弘治皇帝手裡拿著的,乃是統計司的奏報,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歐陽志一眼。

  「卿家,各府各縣,吏員們可都不好過,他們都是朝廷的棟樑,雖然地位卑微,可朕對他們,還是有所期待的,只是……」

  只是二字之後,弘治皇帝沉默,卻是凝視著歐陽志,神色有些焦慮。

  意思是說,是否要發一個旨意,杜絕一下這樣的風氣。

  歐陽志沉默之後,顯得鎮定自若。

  按理來說,這些吏員,都是歐陽志親自招考來的,是歐陽志的寶貝疙瘩,而這,也關係到了吏部新政的推行,換做任何一個吏部尚書,在面對這個話題,都應該表現的悲憤,又或者是……痛心疾首。

  可歐陽志一如既往的平靜。

  這種平靜的力量,足以讓任何人都為之冷靜下來。

  弘治皇帝也隨之冷靜下來,表現的並沒那麼著急了,而是靜靜的等待歐陽志的答覆。

  歐陽志見弘治皇帝一副靜待下音的神色,便抿了抿唇,才開口,淡淡道。

  「陛下,凡事,都有一個過程,這未必是父母官們的問題,根源就在於,他們的認知。想要改變他們的觀感,就意味著吏員們需更加的努力,要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否則,何必派他們去各府各縣呢,臣知道,陛下是心疼他們,可若是連這點白眼,這點羞辱都受不了,那麼新政的大局,要他們何用?請陛下明鑒,就讓他們在地方上,去摸爬滾打吧,孩子出了門,就難免要濕鞋子,要沾泥,臣信任他們,他們的心志,比尋常人要強大。不會因為一點挫折,就被打敗,亦或喪失鬥志的。如果一個人克服不了困難,那麼是難成大器,這樣的人臣覺得淘汰了也不覺得可惜。」

  弘治皇帝聞言吁了口氣,不禁笑了。

  可以說,歐陽志是弘治皇帝最信任的臣子之一。

  正因為如此,所以在聊完了公務之後,弘治皇帝總會和他說一些閒話。

  「好吧,倒是朕多慮了,歐陽卿家啊,你說……朕做對了嗎?朕將皇孫,交給了繼藩,交給了太子,可是……太子和皇孫,可是水火不容的啊,此前,父子相鬥,就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若是再鬧出什麼事,如何收場?現在滿朝都在疑慮,你呢,你怎麼看待?」

  歐陽志沉默了一會,便開口道:「此天家家事也,和外朝無關,臣不敢胡言。」

  弘治皇帝苦笑:「朕將你也當作是家人,你但說無妨吧。」

  歐陽志這才鬆口,很是認真的說道。

  「恩師深不可測,既然選擇如此做,定是早有佈置,因此,臣以為,恩師一定有他的用意,陛下何須擔心。若是陛下還擔心,這已過去了數月功夫,那麼陛下,為何不親去看看,眼見為實,看看這太子與皇孫,是否當真是水火不容?」

  弘治皇帝歎口氣:「你是有所不知。」他頓了頓:「朕是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查,但凡要看,要查,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就怕看出點什麼,查出點什麼。」

  歐陽志皺著眉頭沉默了會兒,才如實說道:「陛下這是在欺騙自己。」

  歐陽志倒是口無遮攔,戳中了弘治皇帝的心思。

  弘治皇帝對歐陽志的失言,不以為意,卻是搖頭笑道:「不,這是難得糊塗。」

  難得糊塗,就是不去探究真相,因為這世上的真相,大多數是血淋淋的,令人不敢直視,也不敢面對的。

  因而,生活中總會有許多的『智者』,將這難得糊塗當作座右銘。

  歐陽志聞言,卻是抿唇一笑。

  「可是陛下若是不看,不查,那麼,就永遠會憂心忡忡。真相就擺在陛下面前,觸手可及,陛下不關心,不代表他不存在過。」

  「若是查出點什麼呢?」

  弘治皇帝凝視著歐陽志。

  他真的不敢細細去查太子啊,太子那個傢伙,天知道做了多少可怕的事。

  歐陽志沉默。

  良久。

  他昂首。

  直視弘治皇帝的眼睛:「查出點什麼就查出什麼點什麼,陛下會害怕,別人的非議,和那些流言蜚語嗎?」

  「朕再想想。」弘治皇帝頷首點頭,揮揮手。

  歐陽志告辭而去。

  弘治皇帝則望著殿中的虛空發呆,竟是沉吟了很久,沒有說話。

  良久,他突然側目,對蕭敬道:「歐陽卿家的話,你如何看?」

  蕭敬道:「奴婢所知的是,滿朝文武,對此都很憂心,不過,幸好陛下聖明……他們倒是,不敢過多的質疑……只是……陛下,皇孫與太子相鬥的事,到現在,還有人在傳呢。」

  弘治皇帝臉色鐵青:「是啊,有人是在看笑話。有人,是真的操心。朕遮著掩著,他們便相傳的更厲害……他們一個是朕的兒子,一個是親孫,手心手背,都是朕的骨肉,棒子打在誰的身上,都疼。」

  他沉吟半晌:「傳旨吧,去一趟西山,這不是快要歲末了嘛,該去看一看。命百官隨駕吧,不讓他們看一看,他們永遠,讓他們不能眼見為實,他們還要繼續傳下去,群臣非議,這不是好事。」

  蕭敬頷首:「奴婢遵旨。」想了想:「要不要先知會一下方繼藩,讓他提早做好準備。」

  這意思是……要不要事先安排好,別到時候,出了什麼岔子,丟人。

  弘治皇帝眉頭皺著:「歐陽卿家,有一句話說的好,真相,就在那裡,裝聾作啞,是不成的,不必提早通知方繼藩了,朕和百官,親眼去看看,便是了,朕也想知道,皇孫現在的學業如何,就當,是一場考校吧。」

  蕭敬便點頭:「奴婢遵旨,不知何時動身。」

  弘治皇帝淡淡道:「就現在!」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6-28 10:29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帝心

  弘治皇帝說走即走,絲毫沒有半分猶豫。

  而今,經歷過新政之後,言官清流已是折損慘重。

  正因為如此,只要皇帝的行為,沒有過於侵擾百姓,倒也不懼有人說三道四。

  宦官奉旨,至各部請各部派人隨扈。

  這倒是讓不少人,生出了興趣。

  那西山就是一個法外之地,天知道裡頭發生了什麼。

  不少人,都想看看皇孫的近況。

  當然,也有不少人想看笑話。

  現在新政折騰的要人命啊。

  自歐陽志任吏部尚書以來,這新政更隱有擴大化的趨勢,此次選吏為官,便是如此。

  對此,反對者不少,可是站出來直言反對的,卻是不多。

  大家都在冷眼旁觀,就等有個笑話出來。

  一下子,上百者選出來的大臣便啟程,至大明門接駕,而後,浩浩蕩蕩的隊伍朝西山而去。

  弘治皇帝坐在馬車裡,行至半途,突然想起了方才和歐陽志關於選吏為官的奏對來,便吩咐車旁的蕭敬道:「歐陽卿家隨駕了沒有。」

  蕭敬笑吟吟的道:「陛下,歐陽部堂在吏部忙碌,吏部這邊,委派的乃是吏部左侍郎焦芳來了。」

  焦芳……

  弘治皇帝皺眉。

  這個人,他有一些印象。

  早在成化年間的時候,大學士萬安覺得焦芳不學無術,於是,對左右人說:「不學如芳,亦學士乎」。

  當時的焦芳,不過是翰林院的編修,地位十分卑微,這意思是,連焦芳這樣的人,如此不學無術,竟也可以在翰林為官。

  大學士萬安,是萬貴妃的人,權傾一時。

  可是這位焦編修,聽了內閣大學士萬安的話,大怒。

  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自是忍氣吞聲,畢竟一個是內閣大學士,一個只是小小的翰林編修。

  可焦芳卻是二話不說,卻也沒有和萬安硬碰硬,而是瞅準了萬安的心腹彭華,四處對人說:「這一定是彭華在背後算計我,我如果當不上學士,就在長安道上把彭華給刺殺了。」

  彭華畢竟是個斯文人,遇到這麼個『好漢』,大抵心裡也是一句臥槽,躺著也中槍,他膽子小,聽後非常害怕,連忙將此信傳給大學士萬安。

  萬安最終不得不進焦芳為講學士。

  此後焦芳隔三岔五,就給彭華這些人找茬,畢竟已經證明了萬安,彭華這批人,雖是位高權重,卻都是軟柿子,既然是軟柿子,還不捏死你們?

  就這般,在那紙糊內閣,泥塑尚書的成化朝,焦芳居然混的風生水起。

  等到弘治皇帝登基,一改成化朝的風氣,開始對於成化皇帝和萬貴妃所任用的萬安,彭華等人進行清算,這掐指一算,臥槽,這反萬安等萬貴妃集團的主力,不是劉健,不是李東陽,居然是焦芳這麼個傢伙。

  憑著這個江湖地位和資歷,公報私仇的焦芳繼續平步青雲。

  可弘治皇帝對他的印象很好。

  焦芳在新政方面,大抵是從來沒有說過什麼壞話的,事實上,只要給他官做,他誰的壞話都不說,何況,他在新城,早就置辦了數十畝的華宅。

  弘治皇帝聽到焦芳二字,不禁詫異,竟是連連感慨起來。

  「此人,朕許久不曾關注,不曾料想,他已是吏部左侍郎了。」

  「陛下您忘了。」蕭敬微笑:「那是弘治十七年,廷議推舉的。」

  弘治皇帝頷首,隨即便看著蕭敬失笑著搖頭:「朕年紀大了,越來越健忘了,此卿為人耿直,公忠體國,定能為朕分憂。」

  蕭敬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不置可否,到了禮部左侍郎這樣級別的人,已經不是蕭敬能夠隨意在皇帝面前評論了。

  而且焦芳這個人,睚眥必報,前幾年,焦芳在禮部做侍郎,因為急於想要表現,被禮部尚書張升阻攔了他時刻想要跳過馬文升,直接覲見皇帝的機會,因此,焦芳認為馬文升這是有意在打擊報復他,每日都在背後,說張升的壞話。又因為張升乃是南方人,焦芳便私自寫了一篇《南人不可為相圖》。在朝中,每退一南方人,焦芳便喜不自禁,有時寫文章,亦必詆南而譽北,各種激化南北矛盾,成了吏部左侍郎之後,就更不得了了。

  這傢伙是個人才啊。

  蕭敬心裡想著,他可不想招惹這個傢伙,誰曉得,人家會不會埋伏在長安道,將自己刺殺呢?

  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弘治皇帝對這焦芳來了興趣,一時竟是興趣頗高,笑著吩咐蕭敬。

  「叫他登車,朕與他談談吏部選吏之事。」

  蕭敬頷首。

  片刻之後,焦芳便來了。

  他登上了車,顯得格外的激動。

  不過……此人倒是相貌堂堂,一臉威嚴之相,哪怕是面露出喜色,卻也帶著肅然。

  弘治皇帝心裡暗暗讚許。

  待焦芳在車中見了禮,弘治皇帝身子微傾,頷首:「卿家坐下。」

  焦芳欠身坐下。

  弘治皇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便徐徐開口問道:「選吏的事,卿家乃吏部左侍郎,如何看待?」

  焦芳微笑:「陛下,地方的民怨很大。」

  「當然很大。」弘治皇帝道:「歐陽卿家早就對此,有所心理準備。」

  焦芳道:「可是地方的怨恨,是不會針對歐陽部堂的,他們只會認為,這是陛下有意而為之,若是怨憤直指宮中,臣恐陛下殃及魚池。」

  弘治皇帝聽罷,不禁深深的看了焦芳一眼。

  這焦芳,話裡有話。

  歷來,只有臣子給皇帝來做替罪羊,可這言外之意,卻像是說,陛下給歐陽志做了替罪羊。

  弘治皇帝沉默片刻,便不解的看著他,認真的問道:「因此,卿反對?」

  焦芳朝弘治皇帝搖了搖頭。

  「臣從未反對過新政,只是覺得,太急了,操之過急,出了事,就是大禍。」

  弘治皇帝手輕輕的拍打著椅柄,慢悠悠的打著節拍,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淡淡的問道:「什麼大禍?」

  焦芳面上顯得很淡定,卻是一字一句的頓道。

  「離心離德,就是大禍。」

  弘治皇帝挑眉:「可百姓們能過好日子。」

  「百姓們對天家的好壞,來源於讀書人的議論,對皇上的印象,來自於地方父母官。」

  弘治皇帝微笑:「卿家的話,不無道理。」

  接著,弘治皇帝朝焦芳擺了擺手。

  「朕乏了,卿且退下。」

  焦芳本還想侃侃而談,可見弘治皇帝一副冷漠的態度,心裡不禁失望,自是告退下車。

  弘治皇帝手指輕輕打著節拍,蕭敬躬身的站在車中一角,弘治皇帝張眸看著焦芳,一臉不解的問道:「焦芳和歐陽卿家有矛盾嘛?」

  蕭敬欲言又止。

  「你要瞞著朕?」

  蕭敬道:「奴婢想辦法,去查一查。」

  弘治皇帝大手一揮,一臉肯定的說道:「不必查,朕知道你心裡有話。」

  蕭敬只好道:「陛下,奴婢萬死,奴婢乃是宮人,豈可隨意指斥外朝的事非。這……確實有一些矛盾,焦芳前幾年,乃是禮部侍郎,此後,任了吏部左侍郎,他已歷經了兩朝,本來,這吏部尚書,他是最有機會的,無奈和的事,歐陽卿家立有大功,因此……」

  弘治皇帝恍然,原來如此,心裡不禁生出惡感:「這樣說來,是焦芳的私心重了。」

  蕭敬想了想,才徐徐說道:「除此之外,在吏部,因為要貫徹新政,歐陽部堂,事必躬親,所有的任用,以及選吏,都不肯假手於人,焦芳曾推薦了不少人,還包括了他的兒子,可最後,都被歐陽部堂否了,因此……焦芳四處在外說,歐陽部堂……歐陽部堂他……」

  「他什麼?」弘治皇帝審視著蕭敬。

  蕭敬也不敢隱瞞,如實說道。

  「他是個木訥的傻瓜。」

  弘治皇帝眉頭皺起,目光冷冽。

  良久,弘治皇帝臉色又恢復了平淡。

  此時,馬車已至西山。

  弘治皇帝是突擊來的西山,因而,聖駕的的隊伍,直奔西山研究院。

  這來的過於突然,以至於,根本來不及通報。

  方繼藩在研究院的茶室裡,坐在大沙發上,一個葛優躺,慢悠悠的喝著茶,聽到了外頭的動靜,一旁伺候著斟茶遞水的小廝便走到窗邊看,驚訝的道:「少爺,聖駕來了,聖駕來了。」

  「啥?」

  方繼藩豁然而起。

  小廝著急催促方繼藩。

  「聖駕來了,公爺,快去接駕,怕要遲了,呀,他們已進研究院了。」

  方繼藩起身,激動的道:「快,快,找個白褂子給我。」

  小廝一臉不解的看著方繼藩。

  「公爺,這迎駕……穿白褂子。」

  方繼藩卻已身手敏捷,猶如猿猴一般,親自去取了一件白褂,穿戴在身,卻是沒有下樓去迎駕,而是到了隔壁的第三研究室,裡頭幾個研究生員,正揮汗如雨,方繼藩擠進去:「走開,騰個位置。」

  生員們一臉詫異。

  方繼藩已是佔到了研究室的c位,這裡正對著門,視野良好,面前是一個器皿,酒精正燒灼著玻璃器皿裡的液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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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6-28 10:29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吾皇萬歲

  弘治皇帝在眾臣的簇擁下進入了研究院。

  便看到朱厚照帶著朱載墨人等紛紛出了研究院,前來迎接。

  弘治皇帝看到了自己的兒子和孫子。

  心裡竟不是激動,而是緊張,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將倆個人都看了一個遍,兩個人都沒有缺胳膊少腿,這讓弘治皇帝放心了許多。

  至少說明這倆人相處的時間裡沒出什麼事。

  弘治皇帝微笑,想說點什麼,突然,覺得好像少了點兒什麼,又左右四顧,發現並沒看見方繼藩的人,於是便語氣平淡的問道:「繼藩呢,在何處?」

  「父皇,十之八九,就樓上喝茶睡覺呢。」朱厚照一臉失望的說道。

  弘治皇帝背著手,想說點什麼。

  身後,卻突然有人道:「陛下,學生看到師公在第二研究室裡。」

  「噢。」弘治皇帝點頭。

  蕭敬在旁:「奴婢去請齊國公下來見駕。」

  弘治皇帝朝蕭敬擺擺手,微笑著開口:「不必啦,朕去看看。」

  弘治皇帝打頭,隨員們亂哄哄的都跟著進入了樓道,空間有些侷促,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倒是真讓人有些不習慣。

  弘治皇帝到了第二實驗室,站在了門前。

  一眼便看到,方繼藩站在裡頭,面前是沸騰的液體,方繼藩專心致志的,和幾個學員在那裡忙碌,專注而又認真的他並沒發現他們的到來。

  這樣全神貫注的方繼藩顯得越發有魅力,令人心神愉悅。

  弘治皇帝歎了口氣,不禁低聲道:「多學一學,看看別人。」

  這話……像是對朱厚照說的,又像是對隨駕來的臣子們說的。

  這世上,哪裡有一蹴而就的事啊。

  任何的果實,不都靠無數的耕耘和辛勞的汗水才能獲得嗎?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群臣唯唯諾諾,看著裡頭揮汗如雨的方繼藩,一時無話。

  這時,便聽方繼藩指著一個容器裡的液體道:「來,將這液體,倒入這裡來。」

  那打下手的學員一愣,抬頭錯愕的問道:「師公,您確定?」

  方繼藩很專注,以至於,已經忘記了門前竟還站著人圍觀。

  方繼藩道:「怎麼,這等小事,還要我確定才行。」

  學員起初顯得疑慮。

  可細細想了想。

  似乎又覺得,師公是不會錯的,於是毫不猶豫,正待要端起器皿。

  朱厚照看的眼睛都直了。

  他忍不住的……發出了一聲怒吼:「臥槽……」

  這突如其來的臥槽,嚇得所有人都呆了一下。

  卻是說時遲,這時快,朱厚照已如捷豹一般,如餓虎撲羊一般,衝至那學員面前,將那器皿奪過去。

  這一幕來的太快。

  以至於方繼藩這為人師表的風範,還未淋漓盡致的體現出來,便已嘎然而止。

  其實……方繼藩是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假裝積極,並非是出自他的本心。

  正因為他內心的純粹,因而內心深處,渴望打造一個大同之世。

  可現實總不免會有藏污納垢,方繼藩深知這一點,人心太可怕了,倘若自己不偶爾同流合污一小下,難免,會顯得自己太清高,不合群。

  可現在……

  所有人驚詫的看著朱厚照。

  卻見朱厚照小心翼翼的捧著那器皿,朱厚照張大眼睛,瞳孔收縮,猶如捧著自己寶貝一般。

  弘治皇帝的臉,已是拉了下來,他萬萬沒有想到,太子在自己面前,居然還如此膽大包天,這麼多人親眼所見……

  弘治皇帝心裡歎了口氣,朱厚照他太不像話了,簡直是不將他這個父親放在眼睛裡。

  他微瞇著眼凝視著朱厚照,從鼻孔裡冷哼了一聲。

  朱厚照保住了他的寶貝不被方繼藩折騰壞,此刻他才鬆了口氣,抬頭,喜滋滋的樣子,彷彿劫後餘生一般。

  他朝弘治皇帝道:「父皇,方才……」

  「夠了!」弘治皇帝卻是怒不可遏了,他朝朱厚照吼道:「太子當有太子的威儀。」

  朱厚照:「……」

  他倔強的抬頭,想說點什麼。

  方繼藩在旁眨眼,一副無辜的樣子。

  良久……

  朱厚照依舊還在沉默。

  隨即,他有些不甘心的垂下頭,耷拉著腦袋,像是鬥敗的公雞。

  「父皇,兒臣知錯了。」

  弘治皇帝臉色緩和起來。

  兒子毛躁是毛躁了一些,可是……

  弘治皇帝上前,看著桌面上擺著的一個個瓶瓶罐罐,有些好奇,不禁開口問朱厚照。

  「這些是什麼?」

  朱厚照不吭聲。

  方繼藩耐心的解釋道:「是最近研製的新藥。」

  「哦?」弘治皇帝不禁挑了挑眉,整個人頓時興趣大增,他現在對新藥,可有興趣的很,他看著朱厚照說道:「噢,此藥,一定很神奇吧。」

  頓了頓,弘治皇帝繼續道:「此藥叫什麼?」

  「還沒有取名字。」方繼藩道:「不過暫時這一次研究的計劃,叫做『懸壺濟世』,有了此藥,世界和平就為期不遠了。」

  弘治皇帝吁了口氣。

  他一下子滿懷期待起來。

  身後的大臣們,也都開始竊竊私語。

  懸壺濟世。

  只聽這名字,就比此前的那個青黴素,要高級的多啊。

  莫非……又是一款神藥,卻是不知,能不能讓人起死回生。

  若是如此,那麼……

  弘治皇帝感慨道:「懸壺濟世……此藥若有進展,定要及早奏報朕。」

  方繼藩和朱厚照對視一眼。

  只有他們二人,方才知道,這個藥的厲害程度。

  這玩意,確實能治病。

  一炮下去,保管你得了什麼病,都不需治了。

  當然,現在是不能說的,畢竟,這挪用的乃是西山藥業的銀子。

  若是現在宣佈出來,難免會影響投資者的信心。

  等成功之後,便好辦了。

  現在對誰都要保密,不能透露的。

  因此朱厚照和方繼藩是心照不宣了,並沒有跟弘治皇帝說得太明白,畢竟這麼多大臣在。

  弘治皇帝卻沒多問下去,而是突然回頭,看了一眼朱載墨:「載墨啊,這些日子,你也在此?」

  朱載墨見了弘治皇帝,整個人都精神了,他凜然道:「是,孫臣這些日子,都在此。」

  弘治皇帝皺眉,微顯不愉快的看了朱厚照一眼。

  最後,眼角的餘光,又落在了方繼藩身上。

  只見方繼藩一臉淡定的站在一旁,並沒什麼要匯報。

  弘治皇帝這才淡淡的詢問朱載墨。

  「學了什麼?」

  弘治皇帝現在正等著,朱載墨這時開始叫屈。

  畢竟,有皇爺爺在此撐腰,自會為他作主。

  不管朱厚照對他做了什麼,只要他說出來,弘治皇帝都會替出氣的。

  然而朱載墨卻是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百官們此刻俱是看向朱載墨,他們的心裡有點小小的激動,似乎期盼著點什麼。

  最好朱載墨能將自己受得委屈統統說出來,最好呢皇帝震怒,呵斥方繼藩和太子,然後將皇孫自著魔窟裡解救出來。

  更好的方案是,弘治皇帝痛定思痛,將皇孫交給有德望的大臣教導。

  而是在這裡跟著方繼藩和太子瞎折騰。

  弘治皇帝也是一臉緊張的看著朱載墨,見他沉默,弘治皇帝心裡很是不安,生怕太子和皇孫倆人之間有什麼不好的事,可是呢當著眾臣的面,又不好不問。

  因此弘治皇帝只能開口安撫朱載墨。

  「不怕,有什麼就說什麼。」

  此時,卻見朱載墨昂首,一臉正氣的說道:「皇爺爺,孫臣自此,受益良多,多虧了父親和恩師的教誨,才讓孫臣知道,原來……天下的學問,可以如此的浩瀚,於此相比,孫臣從前所學,不過是滄海一粟,貽笑大方,不值一提。」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震驚了,似乎他們耳朵出現了幻覺,聽錯了,俱是一臉錯愕的看向朱載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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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6-28 10:29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真正的勇者

  弘治皇帝顯得有些詫異。

  朱載墨道:「皇爺爺,孫臣總以為從前學了不少東西,到了這裡,方知與從前相比,所學的不過是一些皮毛,不值一提。」

  他隨即道:「世上有許多的學問,都是教授孫臣做人道理,教授孫臣做事的方法,有詩詞,有歌賦,可謂是包羅萬象。可孫臣至此,跟著父親,方知原來世上,竟可格物至如此之深。」

  「格物致知,這是朱夫子所說的話,正所謂,致知在格物,格物方知至。什麼是格物?這不就是格物嗎?這些從前人眼所不能見之物,將他們揉捏在一起,為我所用,這其中,需要多少的苦功夫。新藥出來的時候,滿朝皆驚,每一個人都為之震撼,多少人,可以因為此而受益,可是沒有人去關心,新藥是如何出來的,滿天下的人,除了在這一棟小小的研究院裡,更沒有人會去關心它的原理和根本。」

  朱載墨顯得很感慨,繼續道:「皇爺爺和許多人,關心的是新藥出來,能從交易所裡掙多少銀子;得病的人,只想關心此藥能不能救自己的性命。有人只想知道藥價幾何……可是,這背後的辛勞,所涉及到的諸多大學問,卻是無人問津。」

  弘治皇帝臉微微一紅,張口想說什麼。

  卻聽朱載墨繼續道:「皇爺爺常常對孫臣說,治大國,要行大道,孫臣深以為然,天下臣民千萬,豈可以區區陰謀小術駕馭?可現在,孫臣卻以為治大國,不但需要道,還需要術,孫臣在此,便找到了這個術。孫臣這些跟著父親,父親雖是落馬受傷,可是這些日子,每日都在主持新藥的研製,皇爺爺已是知道,此次新藥的代號,乃是懸壺濟世,此藥聽說已經有了眉目,不久之後,便有可能會有一些結果……父親一直說,此藥的作用,將比此前的青黴素,還要強千萬倍不止。」

  千萬倍……

  所有人都駭然。

  那青黴素,已經很駭人了。

  這……是不是吹噓的有點過了?

  當然……他們似乎不曾想到,這千萬倍比的是威力,不是藥效。

  弘治皇帝動容,詢問式的看著朱厚照。

  朱厚照樂呵呵一笑。

  其餘諸臣,個個眼中滿是期待。

  那焦芳臉色一變……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皇帝召見他,詢問他關於吏部之事,他心裡便存著僥倖。

  做了幾年禮部侍郎,又做了幾年吏部侍郎,本以為這吏部尚書,論資排輩,也輪到自己了。

  可誰料到,半路殺出了程咬金。

  方繼藩他是惹不起的,因此,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可陛下召見,給他一次機會。

  因而,他的奏對,也是極小心。

  陛下問他選吏的事怎麼看待,他並不敢否認新政,因為他很清楚,若非陛下的全力支持,這新政是絕不可能到今日這個地步。

  因此,他只能站在陛下的角度,一副為陛下著想的樣子,來挑一點毛病,這意思是,歐陽志還是不夠穩妥,而且事情若是出了差錯,天下人會怨恨陛下,歐陽志得了新政急先鋒的美名,一切的過失都推到了陛下的身上。

  這是極厲害的離間計。

  可惜……陛下對此,似乎沒有絲毫的興趣。

  這卻讓焦芳惶恐起來。

  會不會接下來,被打擊報復啊。

  現在,又聽說方繼藩和太子,又要折騰出神藥,倘若如此,這聖眷,實是讓人羨慕啊。

  這樣下去,莫說是歐陽志,自己還想做吏部尚書,豈不是方家的一條狗,都排在自己的前頭?

  焦芳是個睚眥必報之人,此乃性格使然,歷來都是如此,一念至此,心裡便恨得牙癢癢。

  朱載墨道:「皇爺爺,到此,孫臣在知道,父親的厲害,要研製出新藥,需要無數人團結一致,更需數不清的人,出工出力,貢獻出自己的才智,可聰明人越多,恰恰是問題的所在,想要駕馭這些聰明人,使他們堅守在自己的崗位,這……太難太難了。」

  朱載墨道:「孫臣與父親相比,遠遠不如,因此,這些日子,跟在父親身邊,若能從他身上學到一星半點,也不枉這些功夫了。」

  弘治皇帝聽著,詫異無比。

  他此前可沒少自朱載墨的口裡,聽得的自己的孫子,告自己兒子的黑狀。

  哪裡想到,現如今,太子在皇孫的眼裡,竟成了一個如此厲害的人。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不禁讚許起來。

  朱厚照叉起了腰,也是喜出望外。

  當然,對於朱厚照而言,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因為自己本來就很厲害,覺得自己不厲害的人,只是因為瞎了眼睛而已。

  群臣們個個默然無言。

  他們彷彿看到,皇孫朝著自己所想像的方向,越走越遠。

  弘治皇帝大喜:「如此甚好,嗯,這兒不錯,這藥,有眉目了?」

  「父皇。」朱厚照美滋滋的道:「是要有眉目了,請父皇放心,這實驗品,很快就會出來。」

  當然,他有一句話沒有說,想要弄出實驗品,倒是容易,可要解決生產的問題,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弘治皇帝期許的道:「如此,朕倒期待的很。」

  弘治皇帝很高興,至少,現在破除了不少的謠言。

  而且這藥……既然比青黴素還要好,那麼……就實在值得人期待了。

  或許……是真正的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呢?

  弘治皇帝待了一會兒,時候已是不早,自是起駕回宮。

  焦芳心事重重,繼續當值,傍晚時,方才回到了自己佔地近百畝的宅邸。

  說起這個宅邸,焦芳就十分自傲。

  為了置辦這個家業,自己可是操碎了心啊。

  回到了廳裡,坐下,自有人斟茶進來。

  兒子焦黃中上前,這些日子,焦黃中無所事事,他本是專心讀八股,誰曉得,心在八股越來越不吃香了,哪怕是高中,未來的前途,也是有限。

  可新學,他也懶得學。

  索性,便和京裡的某些人,暗地裡做買賣。

  憑著自己父親的關係,這暗中的買賣,居然還做的有聲有色。

  焦黃中見父親憂心忡忡的樣子:「父親,出了什麼事?」

  既是父子,焦芳自是沒有隱瞞,將今日所發生的事,統統相告。

  焦黃中非但沒有愁眉苦臉,反而眼睛一亮:「新藥,比青黴素還強,不知現在有眉目了沒有。」

  焦芳道:「聽說快有眉目了。」

  「新藥……新藥……」焦黃中雙目之中,掠過了貪婪之色,接著道:「父親,陛下似乎對您,並不滿意,陛下既已說了歐陽志的是非,只怕,陛下將來對父親更為不喜了。那方繼藩牛什麼,不就是喜歡欺負人嗎?哼,別人怕他,我們焦家,才不怕。」

  焦芳嚇得臉都白了,這些話,只能心裡想,絕不可說出口的。

  不過……自己的兒子,還真深得了焦家的遺傳啊,就是這麼的剛烈。

  焦芳壓壓手:「好了,閒話少說。以後萬萬不可對外人言。」

  …………

  如此過去了一個月功夫。

  焦芳在吏部辦公,卻有人尋了上來……請他立即回府。

  焦芳以為自己兒子出了什麼事,匆匆歸家,卻見焦黃中眉飛色舞。

  「父親,哈哈……大仇得報了。」

  「啥?」

  焦黃中激動的道:「西山的新藥,果然研製出來了,我親眼打探來的。」

  焦芳冷哼:「這算什麼大仇得報。」

  焦黃中高興的手舞足蹈:「父親,這製出來的第一批藥,被兒子我……取來了。」

  「取!」焦芳嚇了一跳。

  焦黃中激動的拉著焦芳到了後園,後園靠著廂房的庫房裡,遠遠的,便聞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焦芳心裡咯登一下。

  等進入了庫房,卻見一個大玻璃缸裡,缸裡,是粘稠的黃色液體。

  「這是……」

  「藥……新藥……能包治百病,甚至聽聞,可以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

  「你……你……」焦芳嚇尿了:「你這是從那裡竊來的?你……你瘋啦,你怎麼敢做這樣的事。」

  「爹,這是為您報仇啊,而且,如此的神藥,將來,定是價格不菲,方家欠我們焦家,一輩子都還不清,我拿點利息回來,咋了?」

  焦黃中理直氣壯。

  想到了方繼藩,他便恨得牙癢癢。

  焦芳臉色慘然,不過很快,他定了定神,眼眸瞇起來,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你……你是如何竊得的,是否露了馬腳,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一個不好,便是死無葬身之地啊。」

  焦黃中嘿嘿笑,一副兒子很聰明的樣子。

  焦黃中心裡是真的恨啊,本來自己科舉,不敢說十拿九穩,入榜還是有希望的,可先是西山書院霸榜,之後,科舉越來越沒前途,讓他斷了這個心。他的父親呢,本來是最熱門的尚書人選,結果,被方繼藩的弟子給截了。這還不算,焦芳也為h焦黃中而擔憂過,因而,想走吏部的關係,給他安排一個差事,結果,報到了歐陽志那裡,直接否決,只說焦黃中能力低微,不堪大任。

  這一下子,可把焦家父子惹毛了。

  焦黃中看著那玻璃缸裡的黃色液體,不禁磨牙,低聲道:「哼哼,你們可把我們焦家惹毛了,今日,讓你們曉得我們的厲害。」

  有了這西山投入了無數人力物力的新藥,且不說,這藥肯定價值不菲,而且,自己還竊來了這麼多,而且……也算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惡氣。

  只是……面對父親的質疑,倒是讓焦黃中有些意外,父親,太謹慎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6-28 10:30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焦黃中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他自然看不慣自己父親瞻前顧後的樣子。

  想當年,自己的爹,那也算是響噹噹的人,哪怕是萬貴妃在的時候,也是橫著走的。

  可如今,年紀大了,慫了。

  一個方繼藩,再厲害,可讓咱們父子不好過,咱們就坐以待斃?

  他心裡可不願受這種窩囊氣,不管怎麼樣他們焦家都是有名望的,可自從這方繼藩出現了,他們一家就沒過什麼好日子了。

  這一次抓到機會,他是不會放棄的。

  因此焦黃中朝自己的爹行了個禮。

  「爹,你放心便是了,這西山研究院,說也奇怪,兒子打聽過,他們研製的新藥,雖是妥善的存放在西山裡頭,卻在一處荒無人煙的地方,這方繼藩,還真是機靈,他素知燈下黑的道理,不故意派重兵把守,恰恰相反,那地方,方圓一里之內,一個人影都沒有,這本是極隱秘的事,幸好,那些研究院的書獃子,竟然不知人心險惡,兒子讓人去套個話,便套出來了。」

  焦黃中一臉得意洋洋的說著,隨即他頓了頓。

  「兒子覺得有機可趁,於是……便趁著他們無多少人看守,讓人偷偷將這東西,竊了來,說起來,真的廢了不少功夫呢,為了防止人發現,將這缸子外頭,裹了一層層的棉被……」

  焦芳凝視著焦黃中,格外鄭重的問道:「當真沒有人知道此事?」

  「就算他們懷疑,又如何?」焦黃中道:「爹是吏部侍郎啊,只要沒有真憑實據,他們難道還敢進咱們焦家搜查不成,爹放心罷,不必理會他們。」

  聽焦黃中的一席話,焦芳心裡稍安。

  不禁的,他也自信起來。

  老夫歷經兩朝,為宦數十載,那也不是吃素的,就如焦黃中所言,沒有真憑實據,誰敢在自己面前造次?

  於是,他頓時想到了歐陽志那個智障。

  一個如此年輕的後輩,自己在禮部做侍郎的時候,他才剛剛進翰林呢,結果呢,等自己調去了吏部,這傢伙,居然成了自己的上官了。

  一個年輕的後輩現在都騎到他頭上來了。

  真是可忍,熟不可忍。

  不過……焦芳還是顯得有些擔憂,他凝視著焦黃中的雙眸泛起淡淡憂慮之色。

  「還是要小心點為好,萬萬不可露了馬腳,哎……黃中啊,你還是太衝動了,世上的事,怎可如此魯莽。」

  雖是勸了一句,心裡有小小的不安,可很快,焦芳的目光,便落在了眼前的一缸液體上,他上前打量,左看看,右看看,卻沒看出名堂來,不禁朝身旁的焦黃中問道:「這是何藥,治的又是什麼病?」

  「要不。」焦黃中也好奇起來,父子二人,圍著這一缸液體轉了轉,百思不得其解。

  焦黃中不禁開口說道:「父親要不,嘗一嘗試試看?」

  焦黃中吞了吞口水。

  「混賬!」焦芳呵斥道:「這是藥,不可亂吃,你以為這是糕點蜜餞嗎?何況,此藥到底是外敷還是內服,又或者是注射,尚且還沒弄清呢。」

  焦芳氣得不輕,怎麼有這種糊塗東西,藥也可以亂嘗,一時間他的一張臉都青掉了,微微頓了頓,又繼續開口提醒焦黃中。

  「總之,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切切不可有絲毫的差錯,這不是開玩笑的事。這府裡,尤其是這後院,無關的奴婢,統統都趕出去,不得讓他們靠近,別傳出去什麼,這事兒,除了咱們焦家的至親之外,一個都不能知道。」

  焦芳是個多疑的人,畢竟陰暗的揣摩別人已是他的習慣了,自然要對人有所防範。

  對於外人,他是一概都不相信的。

  現在後院裡,藏著這麼個東西,真是睡不著啊,這藥有什麼用,尚且不知,因此,必須捂著消息才好。

  焦芳沉吟了片刻,便吩咐焦黃中。

  「你修書,去信,讓你的叔伯和兄弟們,都自老宅裡趕回來,要趕緊,後院這裡,必須得有人關照,只有咱們焦家自己人,才信得過,其他一個人,都不可信。」

  焦黃中聽罷,倒是覺得有道理,連連頷首:「爹放心便是,這事兒,有兒子來謀劃。」

  焦芳才稍稍的放心一些,又複雜的看了藥缸一眼,深深的皺眉思慮起來。

  「這到底是什麼靈丹妙藥呢,老夫,倒是頗有幾分期待了,哼哼,至於那方繼藩,卻不知丟了這個,此刻,是否在跳腳。」

  想到方繼藩焦灼萬分的樣子,焦芳覺得很痛快。

  ………………

  王金元便匆匆而來:「少爺,少爺……」

  他發出了嚎叫。

  方繼藩氣的牙癢癢,穿了衣,趿鞋出來:「狗東西,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

  王金元啪嗒一下跪下,紅著眼眶訴苦。

  「小人也不敢來,可是太子殿下,已經急瘋了……」

  急瘋了?

  方繼藩詫異,一臉不解的凝視著王金元。

  「出了什麼事?」

  王金元急地跳腳。

  「少爺,我們的東西,被竊了。」一時他竟有些說不清了,說東西,方繼藩肯定是一時明白不過來的,因此王金元連忙改口,「藥,藥,那些製出來的藥,都被竊了。」

  方繼藩一聽,整個人要跳起來:「呀,是誰,是誰……這麼……這麼大膽,這樣的藥,他們也敢偷。」

  臥槽……

  方繼藩頓時開始急了。

  這是啥,這是黃火藥啊。

  這玩意,可是易燃易爆,且威力還巨大無比。

  若是一不小心,磕磕碰碰,達到了某種臨界點。

  那麼……

  這黃火藥的威力如何,其實方繼藩也不知道,東西是試製出來了,卻沒有尋找到合適的實驗場地,畢竟這玩意的威力還是未知,因而,只要暫時要封存。

  正因為這玩意,威力太大,且還極不穩定,因此,方繼藩才讓人儲藏起來,附近一里之內,都不敢輕易派人看守,畢竟,這若是外人隨意出入,一不小心,可能就要將人炸上天了。

  這麼個玩意,居然有人偷?

  西山,可一直都是典範啊。

  可謂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怎麼突然就有盜竊販子呢。

  方繼藩汗顏,可猛地一下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朝王金元喊道。

  「賊子追蹤到了沒有,快,趕緊找啊,人家只是偷點東西而已,這若是一不小心,將人炸翻了,我方繼藩……良心過不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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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6-28 15:56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美滋滋

  完蛋了,要完蛋了。

  得知消息之後,方繼藩的感覺便猶如遭了晴天霹靂。

  易燃易爆,數額不小,而且威力驚人。

  這三樣東西加在一起,可是真正要人命的啊。

  若是炸了,天知道要死多少人。

  方繼藩是個有良心的人,哪怕是竊賊,即便抓住,也不過打幾十個時辰,然後丟去牢裡了事,可是真說要將人炸死,甚至來個屍骨無存,方繼藩摸著自己的良知,也是於心不忍。

  黃火藥沒了,還可再造,可倘若是因為這些而炸死竊賊和許多無辜的百姓,方繼藩於心不安。

  他不敢耽誤時間,急匆匆的命了許多人開始查訪,不但如此,還下文廠衛,以及順天府,命其順籐摸瓜。

  一時之間,京裡的空氣,竟都驟冷起來。

  隨後,方繼藩心情鬱鬱的尋到了朱厚照,卻見朱厚照氣咻咻的樣子。

  朱厚照怒道:「這些試驗品得來多不容易呀,好不容易才提煉出這些,還指望進行試驗,記錄數據的,現在好了,統統沒了,老方,究竟是什麼人有這樣的膽子,居然敢竊這個,待抓住了,不扒了他們的皮,本宮這口氣就嚥不下。」

  方繼藩顯得憂慮重重,皺著眉頭道:「殿下先冷靜,此事……關係重大,已經派人尋訪了,現在我只希望不要弄出什麼亂子,如若不然,這天子腳下弄出了大動靜,可就糟糕了。」

  朱厚照想了想便點頭,也對,此藥極不穩定,還真可能出事。

  他雖有時渾渾噩噩,可事理卻還是明白的。

  他便道:「本宮親自去順天府一趟,這順天府該有所作為了。父皇那兒……」

  說到這個,方繼藩和朱厚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二人都是沉默起來,似乎都想在對方的身上拿出主意。

  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過了一炷香,似乎朱厚照先憋不住了,只好道:「暫時還得瞞著,若讓他知道這藥如此厲害,還不曉得多憂慮呢。」

  這話說的好聽,可……這是欺君罔上啊。

  如此嚴重的事,還敢欺瞞,簡直就是找死。

  可方繼藩卻是眉飛色舞起來,恨不得一拍大腿,激動的道:「太子殿下明鑒哪,您是儲君,您說什麼便是什麼,就照著太子殿下的詔令來辦。」

  朱厚照將頭微微揚起,下巴微抬三十八度半,吸了吸鼻涕,面上一副莫名的悲壯。

  ……………

  蕭敬細碎著腳步,匆匆至弘治皇帝的面前。

  南直隶鳳陽府懷遠縣的縣令上奏,痛斥新近吏部所委派的吏員滋生事端,惹出是非,引起民怨沸騰。

  弘治皇帝皺眉,這是一個區區小縣令的奏報,可弘治皇帝卻是知道,管中窺豹而言,其中該縣令種種嚴厲的措辭,可見父母官與吏部吏的矛盾,已到了何等尖銳的地步。

  一縣如此,一府,一省,全天下呢?

  弘治皇帝深深皺眉,幽幽的歎了口氣,抬頭,見了蕭敬躬身站在一旁,他淡淡道:「怎麼驚惶不安的樣子?」

  「陛下……聽說……西山出事了。」蕭敬小心翼翼的回答。

  弘治皇帝顯得詫異,愕然的看著蕭敬。

  蕭敬道:「聽說新研製的新藥,被人竊走了。」

  弘治皇帝一驚,本是淡然的神色一下子消失了,眼睛微微張大了。

  他對新藥,可是滿懷著期待的,哪裡想到,剛剛新藥有了眉目,居然就被被人竊走。

  這是天子腳下啊,且還是首善之地的西山,怎麼會出這樣的事?

  弘治皇帝抿了抿唇,眉頭越擰越深,吐出兩個字:「徹查。」

  蕭敬便道:「是,奴婢遵旨。」

  …………

  消息已經不脛而走了。

  這事是瞞不住的。

  一時之間,竟是滿城風雨。

  人們對於新藥,本就頗有期待。

  西山研究所的東西,往往都很神奇,這已是人所共知的事了。

  可誰料……居然失竊了。

  而且整個京師,動靜都很大。

  甚至順天府的差役,竟是挨家挨戶的進行搜查,一時之間,風聲鶴唳。

  …………

  吏部……

  如往常一樣,歐陽志面無表情的進入了部堂裡,吏部上下的諸官吏統統聽侯差遣。

  歐陽志是個事必躬親的人,任何事,都定要過問,部堂裡發生的事,也都瞞不過他。

  畢竟,他有長久獨當一面的經驗,在保定府,那般艱難的開局,他都挺了過來,而且越來越熟稔,這吏部上下的事務,雖也繁雜辛苦,卻沒有難倒他。

  對於許多官吏而言,歐陽部堂雖然嚴厲,而且深不可測的樣子,可畢竟還能以身作則,且往往行事雷厲風行,因此上下凜然,倒也不敢生事,乖乖俯首帖耳的聽命行事便是了。

  可也有一些人,徹底的被閒置了。

  比如左侍郎焦芳和右侍郎梁儲,以及給事中陳彥。

  三人的事,幾乎都被歐陽志一手包辦,幾乎插不上話,索性……來了部堂後,便躲在一處,慢吞吞的喝茶。

  這吏部上下見如此,自然知道,在這吏部,誰才是正主。因而,但凡歐陽志下達的命令,幾乎是不折不扣的完成,而對於左右侍郎,卻多是推諉。

  焦芳感覺自己提前進入了致士養老的狀態。

  這個時候,本該急流勇退,可焦芳的心,卻還是極熱切的。

  他不肯走,死也要賴在此。

  此時,他正拿著一個茶盞,慢悠悠的喝著茶,聽著坐在一旁的給事中陳彥道:「聽說了嗎?西山丟了一批新藥,據說……是最新研製的,現在滿京城都在搜索,甚至還聽說……廠衛都已動用了。下官來時,見街巷左右都是風聲鶴唳,這動靜,也太大了吧。「

  梁儲自得其樂的呷了口茶,他不愛摻和這些事,倒沒有接話。

  只見陳彥接著壓低了聲音又道:「這麼大動靜的搜查,可見這新藥何其的珍貴,只怕……價值千萬金都不止呢。」

  陳彥說到此時,嗓子都在顫抖。

  是啊,若是不值錢,何至於如此大費周章,大不了,重新制就好了。

  可現在看來……卻滿不是這麼一回事。

  焦芳聽到此處,內心一喜。

  原來,這新藥當真如此值錢,看這樣子,方繼藩已經急的要上房了,好啊,總算自己的兒子幹了一件漂亮的事,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而且……將來,等風聲過去,將這彌足珍貴的藥轉手一賣……嘖嘖……說不准千畝大宅都來了。

  焦芳心裡雖喜,卻是拉下臉來,道:「新藥乃是利國利民之物,老夫聽說,太子和齊國公為了新藥,可謂是廢寢忘食,這樣的寶物,豈能有金銀來衡量?陳賢弟,汝此言不啻為煮鶴焚琴,甚是不雅。」

  陳彥的心情頓時失望起來,本以為大家會跟著自己一道狠狠的笑罵幾句的,可梁儲只是在旁微笑不語,焦芳則直接當面指責,這令他臉微微一紅。

  雖是氣憤焦芳祭出大道理駁自己的面子,可他對焦芳有所畏懼,不只是因為焦芳乃是左侍郎,除此之外,也知道焦芳的性子睚眥必報,一旦得罪了他,絕沒有好果子吃,只好打落門牙往肚子裡咽,尷尬道:「是極,是極,倒是下官失言了。」

  「此非失信,心中所想,才會有此言。陳賢弟還年輕,是弘治九年登科的吧,須知我等入仕,為的便是上報國家,下安百姓,心中有社稷,念著天下黎民,方才不失臣道。現如今,滿大街的人,都奔著錢去,這錢是好東西嗎?這是害人之物啊,它令多少人智令利昏,別人倒也罷了,可我等,乃是聖人門下,新藥……是好東西,好就好在,能給天下的百姓,帶來福祉,可若將其視為財貨,就落於下乘了。」

  焦芳捋鬚,侃侃而言。

  陳彥:「……」

  陳彥已經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可最終,也只好道;「吾不如焦公多矣。」

  一天可以發生了很多事情,可也很快就過去了。

  焦芳匆匆下值後,果然發現街上是風聲鶴唳,到處都是明哨暗探。

  回到了府上,發現焦府外頭倒還算平安,顯然,無論是廠衛還是順天府的差役,都是頗有幾分眼色的,倒也不敢疑心吏部左侍郎的府上,會藏匿新藥。

  焦芳疾步回到了後院,便見焦黃中激動的上前,朝焦芳行禮道:「爹,老家來人了。」

  焦芳喜出望外,他將所有後苑的下人都屏退去了前院,這後苑空蕩蕩的,也沒下人,總是讓人覺得心裡不踏實。

  現在好了。

  自己的親人們來了。

  焦芳按捺住心裡的愉悅,盡量平靜的道:「都來了嗎?」

  「統統都來了。」焦黃中歡喜道:「父親召喚他們,他們怎好不來,幾個叔伯,還有幾個兄弟,三服之內的親戚,都到了,聽說爹您有差遣,個個都高興的很。」

  雖說焦芳睚眥必報,可對於自己的親戚,還算不錯的,在他的老家,他的這些親戚仗著焦芳,哪一個不是過的滋潤無比?現在焦芳一聲召喚,大家都踴躍的趕來巴結著家族中出來的這位大人物。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0:37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君要臣死

  親人們來了,焦芳眉飛色舞。

  而今,自己好歹高居吏部侍郎,這些年來,對於這些至親,幫襯不少,在他們的面前,是極風光體面的。

  現在焦家有事,這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該到用的上他們的時候了。

  焦芳的心情很好,帶著淡笑道「人都安頓好了嗎?」

  「爹,安頓好了。」焦黃中明白父親的心思,忙道:「他們一路遠來,辛苦的很,所以暫時讓他們先去休息,等明日,再讓他們來見父親。」

  焦芳點了點頭,又道「都在後院吧。」

  「都在,所有的奴僕,哪怕是最忠心,都差遣和尋故打發出去了。」

  焦芳頷首點頭。

  這時,他想到了什麼,於是……

  「走,去看看那些藥去。」

  焦芳興致盎然。

  焦黃中見狀,忙是跟上,隨著焦芳至了內庫房。

  那一大缸的藥,還待在那。

  看著裡頭淡黃色的濃稠液體,焦芳眼睛放光,喃喃道「此前尚不知此藥的好處,可現在全城搜查,震動京師,為父才敢確定,這些定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了。就是不知此藥到底有什麼作用,是內服呢,還是外敷呢亦或者能延年益壽?」

  焦黃中聽罷,也是興趣濃厚起來。

  寶貝啊,這是寶貝啊,就像金元寶一樣討人喜歡。

  父親說的不錯,外頭已是鬧得不可開交,可見此藥定是比金子還要珍貴,哈哈,那西山研究院,花了這麼多功夫,可最終,卻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那方繼藩,一定是在跺腳吧。

  想到這個,焦黃中就感覺心情愉悅。

  「要不,爹,咱們揭開來看看?」焦黃中一臉興奮的看著焦芳道。

  焦芳就顯得穩重多了,他微笑道:「不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如此至寶,還是過一些日子再說。」

  他揉了揉眼睛,庫房裡三面牆壁密不透風,庫中格外的昏暗,焦芳又擦了擦眼睛,道:「掌燈來,為父想看清楚一些。」

  既然已經證明了這新藥價值連城,以至於西山為了搜尋,可謂是不惜一切代價,依著焦芳的性子,當然要好好端詳一番。

  焦黃中聽罷,便取了一盞燈來,那豆大的火光,將玻璃缸照亮了一些,裡頭濃稠的液體,竟顯得晶瑩。

  再細細的看,在這玻璃缸上,竟還刷了一片黑漆,是一個骷髏頭的標誌。

  這標誌顯得有些滲人。

  不過……這骷髏頭的造型,很別緻,居然還挺有意思的呢。

  所謂愛屋及烏。

  父子二人掌著燈,張大眼睛,嘖嘖稱其奇。

  哪怕是這骷髏頭的標誌,他們都覺得格外的賞心悅目。

  端詳了片刻,焦芳才心滿意足的吹熄了燈,直起腰來。

  「爹……您說……」焦黃中想起什麼,不免有幾分憂心,道:「現在搜查的這樣的厲害,那些人會不會在哪天就衝進咱們府邸裡來」

  「呵……」焦芳此刻,倒是鎮定的可怕。

  畢竟宦海浮沉數十年。

  當初,也算是狠人。

  成化年間的光輝事跡,至今還膾炙人口呢。

  焦芳神色淡淡,眼眸卻是閃動著精光,道:「他們進的了這個門,為父這烏紗帽,便算是白戴了!」

  …………

  一連數日過去了,依舊是沒有什麼眉目。

  這讓方繼藩急的跺腳。

  東西偷掉了無所謂,大不了,繼續從實驗室中提取新藥,可這玩意涉及到的,卻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

  這世上,最善良的人,莫過於是賣宅子和放貸的,因為只有他們,才對每一個鮮活的生命格外的珍惜,每一個生靈,都是一筆不菲的財富啊。

  讓方繼藩眼睜睜的看著有人因此而死,他的良心,無法讓他這樣做。

  可哪怕是全城按圖索驥,居然也是石沉大海。

  以至於方繼藩懷疑,這些東西,可能已經被賊子運出京了。

  可細細想來,又不對。

  短途運輸尚可,若是長途運輸,只怕早就鬧出動靜了,畢竟這玩意,哪怕是長時間的劇烈磕碰,都可能造成巨大的府安全隱患。

  就在方繼藩心急如焚時……王金元卻是匆匆來了。

  「狗東西,去哪兒了?怎麼,有消息了?」方繼藩心情不好,自然口氣也不爽。

  「沒有消息。」王金元知道近幾日,少爺的脾氣十分不好,他哪裡敢觸少爺的霉頭,嚇得瑟瑟發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道:「都搜遍了,幾乎是挖地三尺,哪怕是所有進出京師的車馬,也都搜查過,可就是石沉大海。」

  方繼藩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見鬼了啊這是……

  這玩意有人偷,也就罷了。

  畢竟……世上的奇葩這麼多,可明明自己在玻璃缸上貼了骷髏頭的警示的,這不是明顯告訴大家,這很危險嗎?那些賊子,是瞎了眼睛嗎?

  方繼藩越想越怒,捋起袖子來要動手揍人。

  王金元嚇得面如土色,立即道:「不過……不過……少爺……不過廠衛那邊,有消息來,說是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方繼藩現在幾許消息,哪怕一點點蛛絲馬跡,連忙道「什麼奇怪的事。」

  王金元道:「東廠打探到,那吏部左侍郎焦芳的府邸有些不正常,這幾日,居然將許多的奴僕趕出了後院……而且,這既非是節慶,又沒有其他的由頭,居然……他們遠在老宅的族人,都入京來了,這焦芳全家九十七口,都至親之人,昨夜快馬加鞭的趕來……當然……這只是覺得有些小蹊蹺而已,只不過,只不過……」

  方繼藩忍不住皺著眉頭,喃喃道:「焦芳……」

  對於焦芳這個人,方繼藩一直是忽略的。

  初來這個時代的時候,方繼藩覺得哪一個歷史名人都很牛逼,可如今,愛誰誰,我方繼藩認得你嗎?

  焦芳可算是名人了,歷史上,曾一度官至內閣首輔,不過此人聲名狼藉……名聲……呃……大致和方繼藩差不多,可謂是半斤八兩。

  這邊東西失竊了,另外一邊,焦芳那裡卻有如此的異動……

  方繼藩瞇著眼,不禁深思起來……這是巧合嗎?

  「派人去搜查了沒有?」

  「沒有!」王金元道:「廠衛那邊不得陛下的旨意,是絕不會輕舉妄動的,少爺,這焦芳,畢竟是個老臣……若無鐵證,怎麼……」

  「狗東西!」方繼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冷然道:「就說是我方繼藩說的,你去知會順天府,進焦家給我搜。他們若是敢阻攔,就是不給我方繼藩面子。」

  王金元一凜,方纔他想說的是,畢竟是吏部左侍郎,還是需有所顧忌的,可少爺既然如此發話,那麼……管他呢。

  王金元從不忤逆方繼藩,自然是道「是,小人這就去辦。」

  方繼藩習慣性的背起手,這一刻,他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人性的光輝。

  方繼藩繼續道:「還有,立即打探,再看看有沒有其他可疑之人,一個都不能放過。」

  王金元連忙應道「是……是……小人明白了。」

  …………

  王金元不敢猶豫,立即給順天府帶話。

  順天府立即派了一個都頭,帶著數十人,急匆匆的趕去焦家。

  這都頭叫劉威,名字很嚇人,可到了焦家門口,卻顯得不太有底氣了。

  因為剛剛要入門,便有人將他攔住。

  焦芳出來了。

  焦芳穿戴著欽賜的鬥牛服,頭戴烏紗帽,背著手,威嚴無比。

  他死死的盯著劉威:「爾何人,竟敢侵門踏戶?」

  劉威第一次見著這麼大的官,卻還是硬著頭皮道:「因疑貴府可能私匿新藥,卑下奉順天府……」

  焦芳聽罷,這一張正氣凜然的臉猛地一變,抬起手,便是一巴掌狠狠的打下去:「狗東西,瞎了眼嗎?可知本官是誰,位列何職,區區一個都頭,竟也敢在老夫的府上撒野。」

  這一巴掌,結結實實的打在了劉威的臉上,劉威的臉上頓時多了一個痕跡,他又羞又怒,張口要說什麼。

  卻見焦芳又厲聲道:「還有王法了嗎?還有沒有天理?老夫尚且要給爾等區區小吏欺辱,這滿朝文武,豈不都要置於你們的yin威之下,哼,來人,來人……」

  裡頭,早有焦家的僕役聽令出來:「老爺……」

  焦芳凜然道:「這日子,看來是沒法兒過了,立即取筆墨,老夫要修書,要致士,向皇上請罪,若是陛下認為老夫藏匿了什麼新藥,自請陛下重懲,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夫沒什麼說的。這奏報,走通政司吳通政的關係,立即呈報進去。還有……請老夫的故舊們來府上坐一坐,老夫要看看,這些差役,到底想做什麼!」

  劉威原以為自己拿出了順天府的名頭,這順天府的背後乃是太子和齊國公,焦芳自會息事寧人,可哪裡想到,他竟是巴不得將此事鬧得更大為好。

  又是要去啟稟皇帝,表面是要請罪致士,這不擺明著叫冤屈嗎?而至於請他相熟的同僚故舊來,更是別有所圖。

  這事……要鬧大了。

  …………

  還有。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0:38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京師震動

  京裡本就風聲鶴唳,突然之間,順天府居然圍住了焦府。

  這焦芳的名聲雖然不太好,可是這麼多年來,或多或少也是有一些朋友的。

  朝中諸官,其實也有不少人為難的很。

  焦芳的帖子都下了,請他們到府上一敘,若是不去,難免有失風骨,大家只認為自己是慫了。

  可若是去,順天府背後乃是太子和齊國公……這……

  這才是最難的地方。

  姓焦的這傢伙,平日不給人好處,出了事,卻給人出了一個難題。

  順天府不得旨意,擅自要衝入大臣府邸,這等於是抄家啊,這等事開了先河,從此之後,大家人人自危,哪怕是錦衣衛,不還要先下一個駕帖嗎?

  這才是其中最致命的關鍵所在。

  清流們在歷史上和廠衛鬥爭了這麼多年,其核心,也是廠衛借用監督百官來制衡百官,而百官予以反擊,寸步不讓,來反抗對廠衛肆無忌憚的權力。

  不去……

  名聲就臭了。

  終究,還是有人動身啟程。

  起初只是幾個年輕熱血的小翰林。

  他們到了焦家,遞上了帖子,前來做客。

  而順天府的人也越來越多,可是這些年輕的官員們,卻是對此視若無睹,根本不將他們放在眼裡。

  而另一邊,順天府一面向西山稟報,一面不斷的加派人手,以至於推官親自趕來。

  圍繞著焦家,竟開始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了。

  緊接著,更多人開始坐不住了。

  今日是沐休,而焦府附近,本就是不少達官貴人的府邸。

  這些人消息靈通,焦家的風吹草動,立即便迅捷的傳播開。

  每一個人都似乎在權衡,焦芳給他們出了一個難題,到底是做一個清流,還是明哲保身。

  隨後,陸續開始有人來了。

  過了半個時辰之後,前來拜訪的諸官,竟有數十個之多。

  名義上,他們是拜訪,或者是來焦家做客。

  可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明白,他們人在此,就顯出了其份量,且要看看順天府是否敢這個時候衝進焦家來。

  焦芳見陸續來的人漸多,面上開始露出了笑容,站在門前,似挑釁一般的迎接賓客。

  外頭,都頭劉威人等,正與趕來的推官低聲稟告什麼。

  那推官皺起眉,顯然對於焦芳的舉動有些反感,他低聲沉吟,朝劉威道:「現在就衝進去搜查,如何這是齊國公的交代,難道我等還要抗命不成?」

  劉威苦著臉道:「唯一擔心的是,衝進去的過程之中,這些賓客會不會挺身攔截,倘若是發生了衝突,傷著了這些賓客,又或者是焦侍郎,這……只恐……」

  這個擔憂並不多餘,推官顯得焦慮了。

  他很清楚刑不上大夫的道理。

  廠衛之所以臭名昭著,就是因為破壞了這個原則,順天府若是派人衝進去,只恐怕,也免不得要惹出風波來。

  抿了抿唇,他才道「齊國公那裡,稟告了嗎?」

  「已經派人加急稟告了。」

  推官頓了一下,目光裡顯出幾分爭執,道:「那麼,所有人做好準備,再等等齊國公的命令,若是他執意要踏入焦府……」

  說到這裡,推官眼裡掠過了決然,擲地有聲的道「那就無論付出多少代價,立即衝進去,阻擋的,就不必客氣了。」

  劉威的臉,還感覺火辣辣的,恨恨的瞪了一眼門前迎客,笑容可掬的焦芳,點點頭:「是。」

  …………

  焦芳面上微笑,心裡已定了許多。

  其實,他很明白,這只是暫時的舉措。

  他不是愣頭青,怎麼不知道方繼藩不是吃素的

  因而,雙方都在等。

  他已上了奏疏,入宮鳴冤,而這順天府也定已修了急報去西山了。

  現在,他等宮中的反應,且要看看陛下是否會縱容方繼藩和太子如此的造次。

  ……

  通政司匆匆的將快報送入了宮中,而後,蕭敬快步至弘治皇帝身邊。

  弘治皇帝難得歇一歇,接過奏疏一看,懵了。

  「查有實據嗎?」

  「陛下,沒有。」

  「哼!」弘治皇帝不禁微怒:「沒有真憑實據,就敢讓順天府去侍郎府邸,他們這是準備要捅多大的簍子朕愛護他們,不代表太子和繼藩就可以胡作非為,簡直就是豈有此理,這是兒戲嗎?」

  「陛下……」蕭敬道:「更嚴重的是,奏報送來之前,奴婢還收到了快報,許多大臣已經動身去焦府了,這事兒……奴婢斗膽以為,關鍵之處在於,它容易滋生百官的怨恨,莫說是齊國公,哪怕是陛下對大臣如此,也會令人寒心,何況是齊國公呢?奴婢所擔心的是,一旦越來越多的大臣前往焦府,到時……事情會到難以收場的地步。」

  弘治皇帝不由一愣,隨即,他的目光變得深沉起來。

  弘治皇帝敏銳的感覺到,要出事。

  他太清楚他的許多大臣了。

  大臣們期待自己能有風骨,能夠名垂青史,人人都想傚法魏征,哪怕……這只是表面上……

  正因如此,且不說焦芳的人緣如何,一旦焦家出現了這樣的事,勢必會有人怒髮衝冠,拍案而起。

  而自己的兒子性格衝動魯莽,也就方繼藩還好一些,可哪怕是好一些,也是有限得很,畢竟人還年輕,銳氣未散,到時……一聲令下……

  後果不堪設想。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他語氣變得凝重起來:「下旨,命順天府撤出,有什麼事,明日讓他們入宮來說,今日誰敢鬧事,朕就收拾誰!」

  蕭敬看了弘治皇帝一眼:「那麼……奴婢親自去……」

  弘治皇帝明白蕭敬的意思了。

  依著太子的脾氣,一般的人去傳達旨意,是無法阻止太子和方繼藩的。

  這兩個傢伙湊在一起,膽子是格外的肥。

  弘治皇帝的心情越加煩躁起來,不安的敲打著案牘,猛地道:「朕去。」

  便是你蕭敬親自去,朕也不放心啊。

  「聽說……」他頓了頓才道:「焦芳近來身體偶有疾,朕當去看看。」

  隨便找了一個理由,弘治皇帝起身:「去佈置。」

  …………

  弘治皇帝動身的很快。

  他是真的服氣了自己的兒子和女婿。

  真是很操心啊。

  何況,他本就是個事必躬親的人,這樣的大事,讓他做甩手掌櫃,只怕今夜是睡不踏實了。

  他微服出宮,車駕到了焦家附近的時候,卻已發現這裡竟是人山人海……

  弘治皇帝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心更是沉了下去。

  京中好事者多,何況還是此等大事。

  馬車幾乎越往前,便越是艱難,掀開車簾的一角,看著人山人海,弘治皇帝靠在沙發上,壓下心裡的煩躁,心裡開始思量著什麼。

  外頭的百姓們,議論著什麼,弘治皇帝並不知道。

  可對他而言,因為這麼一件突如其來的爭端,令太子和方繼藩置身於風口浪尖,並不是好事。

  馬車終於抵達了焦家門口。

  弘治皇帝下車。

  便見這裡早有許多的臣工和順天府上下人等。

  眾人見天子下車,有認得的,都是一愣。

  那本在門前繼續迎賓的焦芳見狀,眼睛一亮,心情雀躍。

  陛下來了。

  這對他而言,乃是最好的結果啊。

  陛下大體還是個溫和的人,凡事三思而後行,哪怕是自己的後院裡藏著東西,可只要沒有鐵證,他就安然無恙。陛下既已到了,斷然不會強令搜查。

  何況陛下若是要加罪於自己,只需一紙詔書即可,何須御駕親來。

  可既然陛下來了,那麼十之八九,就是要來收拾方繼藩的。

  焦芳是個睚眥必報的人,雖然知道今日之後,定是和方繼藩公然反目了。

  可又如何,當初萬貴妃在的時候,他不照樣……

  這令焦芳想起了他當年的光輝歲月,竟是心裡感慨。

  他匆匆帶著諸同僚至弘治皇帝面前,焦芳拜倒,立即泣不成聲:「陛下……陛下啊……老臣有萬死之罪,今陛下欲抄臣家,臣絕無怨言,只求陛下下發明旨。」

  弘治皇帝聽他這話,面上沒有表情,卻也知道許多人都在看著自己。

  且不說附近的百官和順天府上下人等,便是圍觀的百姓,也不下萬人。

  在這個場合,他能說什麼?

  弘治皇帝微笑道:「卿家起來,萬萬不可如此,卿家無罪,朕何來的加罪呢?」

  焦芳顯然不是善罷甘休的人,他不依不饒,繼續磕頭如搗蒜。

  這腦袋下頭,就是冰冷的石磚,他咬了牙,竟是將腦袋磕的頭破血流,悲憤的道:「若臣無罪,為何順天府竟是如此羞辱臣下,老臣歷經兩朝,兢兢業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日,順天府欲侵門踏戶,臣……臣……已是斯文掃地,清名盡喪,就請陛下,賜死微臣……」

  他說到此處,隨來的大臣們也開始委屈起來。

  這士大夫,還有士大夫的樣子嗎?真真是如豬狗一般,尋常小吏就敢出入府邸搜檢,這是莫大的恥辱啊。

  …………

  還有,今天這個故事會寫完,四章不夠就五章,五章不夠就六章。其實老虎是想告訴大家,今天是老虎生日來著,哭。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0:39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毀天滅地

  弘治皇帝見這些大臣們個個以頭搶地,滔滔大哭的委屈之狀,心裡不禁厭煩。

  還沒把你們怎麼樣呢,便如此了。

  朕來此,自是為了給你們主持公道的,可你們卻還在此喋喋不休,這是何意?

  弘治皇帝卻不得不道:「入裡說話。」

  他不願拋頭露面,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於是,踱步,前行。

  焦芳等人見狀,便朝不遠處的順天府上下官吏們看了一眼,心裡卻是冷笑。

  這些官吏見了皇帝,哪裡敢怠慢,紛紛惶恐拜倒。

  焦芳等人才心滿意足,亦步亦趨的隨著弘治皇帝正待要進入宅邸。

  可就在此時,突然一聲大吼:「父皇,父皇」

  焦灼的聲音響起來。

  卻見朱厚照和方繼藩二人,氣喘吁吁而來。

  聽說這邊焦芳將人攔住了,方繼藩已是怒了。

  這狗一樣的東西,簡直沒有將我方繼藩放在眼裡,不打死他,我方繼藩以後還有什麼臉,自稱自己得了腦疾?

  方繼藩氣勢洶洶的會合了朱厚照,帶著一隊人馬而來,一群人高調的很,硬生生的將圍看的人群推開。

  可當朱厚照和方繼藩看到了皇帝,一下子愣住了。

  眼看著陛下要入宅院,朱厚照更是打了個寒顫。

  臥槽

  這焦家,可是疑似藏匿了黃火藥的。

  這玩意,可厲害了,倘若倘若是炸了,那可就慘了,自己得繼承皇位了啊。

  朱厚照打了個寒顫,發出了瘋狗一般的嚎叫。

  弘治皇帝駐足。

  回頭一看。

  見著這兩個傢伙。

  心裡,弘治皇帝正是氣不打一處來呢。

  這下可好。

  瞧見朱厚照和方繼藩二人,完全沒有儲君和駙馬都尉的莊嚴樣子,又是鬼叫,又是邁著王八步子,飛快的竄來。

  弘治皇帝第一個印象,便是這不像自己啊。

  他心裡歎了口氣,想想自己,五六歲便已穩重了,再看看自己的兒子。

  朱厚照已是氣喘吁吁的到了弘治皇帝面前:「父皇,不不能進去啊,這裡頭這裡頭,可能藏匿了新藥,藏匿了新藥,不能進去。」

  方繼藩乖乖拜下,這時候減少一點存在感,裝死會比較穩妥一些。

  弘治皇帝一臉詫異。

  隨即,微怒。

  且不說你們在此鬧出這麼大的事,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有新藥又如何,和朕入內,又有什麼關係。

  「兒臣兒臣交代了吧,父皇,這新藥這新藥它和其他的藥不同。」

  弘治皇帝又是一愣,他抬頭,一臉茫然。

  其他人,也紛紛的不解。

  弘治皇帝道「如何不同?」

  朱厚照這才乖乖道「它會炸會炸開」朱厚照的手比劃,兩條胳膊,掄起來,像仙女散花的模樣:「就是這般,轟的一聲,只需一小瓶,便足以炸了一個屋子,這玩意太厲害,這新藥若是在此,父皇可不就性命垂危了嗎?「

  弘治皇帝一聽,駭然

  「是火藥?」

  「比火藥厲害十倍百倍。」朱厚照道。

  弘治皇帝一聽,卻是不以為然。

  比火藥還要厲害十倍百倍,這顯然是虛誇之詞。

  「不信,問老方。」朱厚照急的跺腳。

  方繼藩見許多目光,朝自己看來,他一臉懵逼,為啥要問我,這和我有關係嗎?我就一個賣宅子的。

  方繼藩卻只好乖乖點頭。

  弘治皇帝則是半信半疑,他實在無法理解,一小罐,就能炸塌一個屋子,是什麼樣子。

  朱厚照轉而看向焦芳,厲聲道:「你說實話吧,這不是開玩笑的事,若不是老方還存著善心,本宮不還懶得去找回什麼勞什子藥呢。這東西,你是不是藏了?」

  聽到是火藥

  焦芳心裡先是大吃一驚。

  呀倘若如此,那可就糟了

  可焦芳是什麼人。

  他歷經兩朝,什麼樣的世面,不曾見過。

  很快,他鎮定下來。

  心裡想笑,這是詭計啊,兩個小娃娃,還敢在祖師爺面前,班門弄斧,老夫玩手段的時候,你們還光著腚呢。

  且不說,這西山費了這麼多的功夫,研發新藥,這研發的,卻是什麼勞什子火藥,火藥有啥可研究的。

  再者說了,你們真以為,老夫有眼無珠,是個瞎子?

  那一大缸東西,明明就是液狀,裡頭和水一般。

  這水他能炸開

  想來,他們是故意如此,想要教自己心慌意亂,最後不打自招。

  這樣的小把戲,以老夫的聰明才智,不帶腦子,都能識破。

  焦芳微笑,笑吟吟的看著朱厚照,道:「太子殿下,什麼新藥,這話,臣有些不明白。臣這裡絕沒有什麼新藥,臣有的只有仰慕聖恩,為天子分憂之心。太子殿下竟視臣為竊賊,臣冤枉啊。」

  朱厚照:「」

  方繼藩在一旁暗暗著急。

  他是有些怕了。

  一個似他這樣的人,總是熱愛生命的,不願傷及到任何的無辜之人。

  方繼藩急切的道:「管不了這麼多了,無論裡頭是不是藏匿了新藥,趕緊讓人進去搜一搜,若是沒有,最好。若是有,立即想辦法,消除掉隱患!」

  「哼!」這時候,焦芳已經徹底的怒了。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羞辱老夫。

  何止是焦芳,身後一群大臣,也都怒目而視。

  太過分了。

  焦家後院。

  庫房裡。

  焦靜雖是年過四旬,卻是健步如飛。

  托了焦芳的福,他在老家,過的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作為焦芳的堂弟,能為焦芳效勞,他覺得很光榮。

  他疾步到了庫房,叫道:「賢侄,賢侄,不但皇上來了,便是那太子和齊國公,也都來了,門房那邊,緊急來稟奏的,怎麼辦才好,賢侄」

  一乾焦家的族親們,大抵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係。

  原來是那個齊國公,得罪了焦芳,這可不成。

  焦芳乃是全家人的驕傲,得罪了他,就是得罪大家,和他過不去,就是和大家過不去,這焦家上下,最是曉得厲害關係,因而上上下下,義憤填膺,眾志成城,個個紛紛表示,也就是因為在京師,若是在老家,這樣的狗東西,打死他都算是輕的。

  焦黃中聽到天子親來,也是嚇了一跳。

  他臉上滿是疑慮,可是,看到了一個個目光堅定的親人,焦黃中心裡暖暖的,果然,不愧是至親啊,一家人,就是一家人。

  他最後咬咬牙:「將這缸藥,立即轉移走,後院有一處古井,投入那裡,最是穩妥。」

  「古井」

  「好,我們聽賢侄的。」

  「堂兄說的好。」

  「來,咱們趕緊。」

  看著大傢伙兒幹勁十足的模樣,焦黃中目中竟是有些濕潤。

  吸了吸鼻涕,保存著這內心深處的一股溫暖,他知道此刻,不能遲疑。

  「來,搭把手。」

  「二叔,您一邊歇一歇,讓咱們年輕人來。」

  「大侄子,這裡不亮堂,這玻璃缸又滑手的很,取燈來照照。」

  很快,一個小伙子取了燈來,豆蔻一般的燭火照著小伙子的臉,能看到他的臉上,蕩漾著驕傲之色,能給老焦家出一份力,讓他此刻,覺得自己成為了一個有用的人。

  「怎麼用的是油燈」

  那二叔焦靜不滿的咕噥:「這個怎麼能讓庫裡亮堂,點火把來。」

  「噢。」

  已有七八個人,一齊開始托著玻璃缸的底。

  雖然有些吃力,畢竟,挺沉的,可是他們圍攏成一圈,相互可以看到對方,每一個人的臉上,都蕩漾著一種相互依靠的欣慰。

  有親人在旁相互依偎的快樂。

  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感受到的。

  焦黃中很激動。

  火把來了。

  頓時,整個庫房照的通亮。

  彼此的臉,更加清晰。

  於是,眼神交匯,彼此點頭。

  「來,火把靠近一些。咱們一起出把力,聽我喊,一」

  親人們都在身邊,焦黃中喊出一的時候,哪怕是身體孱弱的三叔,也自告奮勇的托著一個角,一副要蓄力的樣子。

  「二!」

  火光映射在焦黃中的眼底,眼裡似乎也升騰起了焰火,這璀璨的焰火,在這一刻,使他的目光,變得愈發的溫暖。

  他張口,接下來,開口:「三!」

  「呀」大家一起發出怒吼。

  接著,他們手臂的肱二頭肌開始隆起。

  可是當這三字落下的時候。

  突然

  焦黃中眼底的焰火,居然開始放大,開始膨脹,而這一切,只在剎那之間。

  緊接著

  轟隆

  幾乎來不及讓焦黃中和親人們反應。

  因為這一切,只在一息之間,只有一息。

  當一息過後。

  巨大的火藥,瞬間將玻璃缸燒透,火蛇漫天而起,瞬間,便充斥了整個庫房,庫房中的所有人,也在這剎那之間,被強大的衝擊和火蛇吞沒。

  也只在這一息之間,方纔還含著三的人,他的身體,猶如紙團一團,瞬間,便也隨之成為了一團璀璨的焰火,最後,這隨著巨大衝擊力的焰火,吞噬了一切

  這已不是溫暖,而是炙熱了。

  毀天滅地的力量也在此刻,徹底的爆發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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