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朝敗家子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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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8-5-11 00:24: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0 1648189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0:39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沖天之火

  轟隆……

  爆炸所帶來的效果,可謂是地動山搖。

  大地,已開始顫抖起來。

  而在焦家大宅之外,君臣們本是各懷著心事。

  焦芳一派正氣凜然之態,為了在眾人跟前自證清白,還忍不住痛心疾首的道:「臣兢兢業業,聖人門下,如何會盜取新藥,臣忝為吏部左侍郎,位居廟堂,怎麼會做這等下三濫的事,殿下與齊國公,如此栽贓,這是要置臣於何地?」

  接著……

  大地就顫抖起來了。

  焦芳險些站不住。

  緊接著,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焦芳下意識的回頭,看向自己的家。

  只見焦家百畝大宅的方向,一團焰火生成的蘑菇,升騰而起。

  隨之一起飛上天的,竟有還未完全燒盡的屋頂。

  火光在焦芳的眼眸裡閃動,焦芳的嘴巴猛的張大了。

  爆炸點中心的位置,乃是他家的後院,後院那裡……

  而此後,爆炸的衝擊波,卻如狂風驟雨一般,帶著火焰,席捲和吞噬了附近的一切。

  哪怕是高高的院牆,竟也生生的轟然倒下。

  緊接其後,一股撲面而來的熱浪,猶如滾燙的刀子,狠狠的刮在了焦芳的面上,焦芳眼睛已經睜不開了。

  宅院之外,所有人都被熱浪所衝擊,也有不幸之人,被隨著爆炸飛濺出來的碎石打倒。

  幾個宦官,直接被掀翻。

  弘治皇帝沒站穩,猛的往前摔。

  倒是方繼藩眼疾手快,一把將弘治皇帝攙扶住。

  朱厚照則擦了擦眼睛,頂著著巨大的熱浪,瞳孔凝聚,死死的盯著那沖天的焰火。

  應邀而來為焦芳站台的大臣們,狼狽不堪,有的弓著身子,捂著自己的臉,有的已嚇得匍匐在地,還有人驚恐的發出了呼救。

  倒是遠處的順天府上下官吏,受到的波及並不嚴重。

  有人高呼:「救駕。」

  救駕一出,數不清的官吏和禁衛朝著弘治皇帝衝擊而來。

  更遠處圍看的百姓們,本是想瞧個樂子,可在這一刻,人們瞠目結舌,目瞪口呆的看著焦家上空升騰起來的沖天焰火。

  他們渾身戰慄,目中付出驚恐,彷彿毀天滅地的力量就在自己的面前。

  那焰火越衝越高,而後……整個焦家便瞬間陷入了火海。

  爆炸所造成的高溫,迅速的席捲了一切。

  焦芳驚愕的看著這個曾經經營了許多年的家。

  而後……

  他想起了自己的兒子。

  再之後,他還想到了自己的二弟、三弟、五弟。

  還有自己的大伯、三叔。

  有自己的七舅老爺。

  有自己數十個侄子。

  這火海之中,有自己的根啊,也有自己的香火啊,還有……自己的一切……

  而現在,那席捲而出的火蛇,卻已是將它籠罩。

  猛地……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的紮了一下。

  什麼都顧不上了,焦芳頃刻之間,發出了一聲哀嚎。

  他面上本是痛心疾首的樣子,轉瞬之間,這偽裝出來的痛心疾首,突然竟是成真了。

  「天哪……天哪……咱焦……焦……家……我們焦家……」

  這時,心像萬箭穿心一般。

  焦芳下意識的,想要衝進火海中去。

  可是……他們焦家,已經燒焦了。

  還沒走出兩部,便被眼疾手快的同僚拉住了,那同僚焦急的道:「焦公,焦公……切切不可,切切不可啊。」

  所有人驚魂未定。

  終於……無力癱坐在地的焦芳發出的悲鳴,讓所有人回過神來。

  「天哪……天哪……」焦芳拚命的錘著自己的心口,撕心裂肺。

  他像一頭瘋狗一般,突然從地上翻身而起,怒視著弘治皇帝,最後……這股憤怒……偃旗息鼓,他不敢。

  於是,他看向了太子……

  太子此刻,全神貫注的看著那一片火海,口中忍不住發出了驚歎。

  焦芳看著太子,皺了皺眉,似乎……太子也有些惹不起。

  焦芳的視線移動,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發洩的對象。

  他踉踉蹌蹌的走到了方繼藩的身邊,目中,彷彿要噴火一般,他脹紅了臉,咆哮道:「是你,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兒子,害死了我的叔伯,害死了我的兄弟,是你……」

  方繼藩的心情很複雜。

  他真的……不想如此的。

  焦家還欠西山錢莊十一萬三千二百五十六兩五錢的貸款,倘若加上利息,二十年之內,他們還需奉還二十一萬兩千三百五十五零九三七五兩紋銀……

  這是悲劇啊。

  是西山錢莊營業以來,最大的一筆損失。

  面對焦芳的憤怒和質疑,終於使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人們同情的看著焦芳。

  弘治皇帝也不禁為之動容。

  方繼藩卻道:「你看……焦公,咱們的新藥,果然是在你家,你看,你如何解釋。」

  對呀…

  這……是新藥?

  這就是傳說中的新藥。

  人們猛然之間,恍然大悟。

  弘治皇帝本是聽到新藥就是火藥,心裡對於這火藥的十倍百倍威力,還有所質疑。

  畢竟,人們說話,難免容易誇大。

  李白寫詩描寫廬山,說飛流直下三千尺,總不會有人說,李太白你特麼的逗我,明明只有幾百尺好嗎?

  可現在……弘治皇帝感受到了這毀天滅地的力量。

  他心裡震撼,竟是措手不及,畢竟,方才熱浪的衝擊,讓他雖是距離爆炸的位置極遠,依舊還足以令他狼狽不堪。

  而接下來……

  弘治皇帝突然醒悟到。

  太子和方繼藩,沒有誇大威力,不只如此,他們的猜測是對的……

  這新藥,不但失竊,而且……果然就在焦家。

  「你怎麼解釋?」方繼藩步步緊逼。

  他現在可謂是家破人亡,焦芳痛心得幾乎要死去,他捂著自己的心口,幾乎要背過氣去。

  可……是啊……怎麼解釋……這新藥炸了,不就是鐵證如山嗎?

  可人的情緒,到了極端的時候,是無法理喻的,他面上猙獰又扭曲,怒不可赦的:「老夫……老夫不管,我的一大家子……都沒了,你要償命。」

  「焦公難道忘了。」方繼藩對焦芳本就沒很大好感,道:「方纔我還說此藥危險,你們偷了我的藥,我尚且不和你計較,可此物關係重大,需立即搜檢出來,妥善轉移儲存,否則便要釀成大禍。我的忠言,焦公可曾聽到嗎?恰恰就是焦公在此阻攔順天府,若不是焦公如此,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焦芳:「……」

  是啊。

  方繼藩說的明明白白,這玩意危險。

  可是……

  焦芳要瘋了。

  死了全家,已是割肉剜心之痛,最無法讓人接受的是,這一家老小,竟是被自己害死的。

  「我……我……你……你……」焦芳覺得自己的腦袋要炸開了,他無法接受,他歇斯底里的錘著自己的心口。

  被請來助陣的同僚們,盡都無語。

  他們畢竟是旁觀者,旁觀者清。

  這固然是一件災禍,可是……說實話,事到如今,真怪不得方繼藩,方繼藩這狗一樣的東西,缺德是缺德,這一點是有共識的,可是就事論事而言,方繼藩一直都在嘗試著拯救這些竊取了新藥的焦家之人。

  「不,就是你害死的。」焦芳發出了哀鳴,他反反覆覆的念叨:「就……就是你害死的,就是你害死的啊。」

  方繼藩已是火冒三丈了。

  他牙一咬,道:「偷了我的東西,還敢陷害我,狗一樣的東西,欺人太甚,我看你死了全家,一忍再忍,而今是忍無可忍了。」

  方繼藩一伸手,不客氣的道:「還錢,你的房貸,連本帶利二十一萬兩千三百五十五零九三七五兩紋銀,趕緊還來,不然打斷你的腿,賣你去給幸福集團為奴!」

  「……」

  前來助陣的大臣們,心中一凜,臉色一下子白了,臥槽……

  他們頓時,有點兔死狐悲了。

  因為……他們也……

  焦芳懵了。

  心頭的怒火,已經漸漸的消散。

  僅存的理智告訴他,這筆賬,他是算不到方繼藩的頭上的。

  哪怕是他想算,陛下和百官們,也不會對自己有絲毫的同情。

  更何況,焦家竊取新藥,已是罪無可赦了。

  而現在……一聽到錢字。

  他緩緩的別過頭,看了一眼已是燒成了灰燼的焦府,這裡,只剩下了斷壁殘垣。

  他心裡,悲涼到了極點。

  而現在……方繼藩居然還要……傷口上撒鹽。

  他失魂落魄的站著,心裡百感交集。

  方繼藩最是受不得去的,既然狠話已經說了,就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催促道:「欠錢還錢,天經地義,你的宅子燒了是你的事,別以為可以賴賬!」

  焦芳的氣焰像是一下子沒了,張口欲言。

  可是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他只好扶著自己的額頭:「哎呀……哎呀……哎呀……」

  「別想裝昏厥過去,早不時興這一套了。」方繼藩可不吃這一套。

  「哎呀,哎呀,頭疼,頭疼的厲害……」方繼藩的話,沒有打斷焦芳接下來全身心投入的表演,接著……他整個人緩緩的倒下,趴在了地上,閉上了眼睛,紋絲不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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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0:42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功不可沒

  此時,這邊一出事,附近的無城兵馬司便乘著救火的馬車來了。

  馬車後頭裝著大桶子,大桶子裡自然都是滅火用的水。

  只是可惜,火勢蔓延的太快,等他們來到的時候,這裡已成了灰燼。

  與此同時,西山醫學院的人員,也是心急火燎的趕到。

  只是

  見了這幾乎已經燒得焦黑的斷壁殘垣,他們似乎覺得自己白跑了一趟都屍骨無存了,似乎也沒有救治的必要了。

  無數人親眼目睹了這一切,每一個人後脊樑骨都不免發涼。

  據說爆炸的響動,在十里外都可以聽見,那爆炸的火焰,城中也可看見。

  西山醫學院的人,只好抬起了焦芳,忙將焦芳送上了車。

  方繼藩很著急,雖然他不喜歡焦芳,雖然這狗一樣的東西還膽敢偷竊西山的新藥,可是

  方繼藩依舊還是本著人道主義的情懷,囑咐醫學員們:「要小心,趕緊急救,一定要救活。」

  醫療的馬車,火速將焦芳拉走了。

  弘治皇帝驚魂未定,總算慢慢的緩過氣來。

  這爆炸,太過於可怕了。

  弘治皇帝看著廢墟一般的場面,目光幽幽,臉上表情凝重,似在思索著什麼,而後左右四顧,口裡道:「擺駕回宮,傳旨,召百官文武!」

  京裡發生了如此的大事,當然要召集文武百官,此外這新藥的問題也需有所決斷。

  百官們自然是早就聽到動靜了,起初,坊間立即傳出許多的流言蜚語,大家不免有著猜測,等到弘治皇帝要傳文武百官,大家才安心一些。

  眾臣魚貫而入,隨即至奉天殿,弘治皇帝已經升座,目光炯炯。

  有為數不少人,只知京裡發生了爆炸,卻不知這爆炸為何而起,個個茫然。

  而知情之人,則心亂如麻,哪怕他們文化不低,可此刻,內心深處,也只有臥槽二字。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一個人身上:「繼藩。」

  「兒臣在。」方繼藩躬身行禮。

  弘治皇帝道:「先說說焦府的事。」

  「是。」

  方繼藩聽到陛下讓自己來說,心裡就安了。

  他扯了扯嗓子,便道:「臣和太子殿下,本著憂國憂民之心,研製出了新藥,誰料這新藥,竟是被焦府的人竊走了,就藏匿在焦府裡。結果大家都看到了,這新藥炸了,焦府成為一片廢墟,焦家死七十九口,根據統計,都是焦公的近親,倒是其他外姓之人,竟無一人死亡,傷倒是傷了數十個。」

  「現在研究人員已經在火勢控制住之後進入了焦家,提取數據,想來很快就會有結果出來。」

  新藥被偷了。

  然後,新藥炸了。

  炸出這麼大的動靜

  殿中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解釋,就算是戲文,都不敢這麼唱啊。

  有人抓住了重點。

  比如劉健。

  焦芳既然是偷竊了新藥,那麼就是咎由自取。

  當然,到底是焦芳偷竊的,還是焦芳的家人所竊,現在還是未知之數。

  反正現在焦家上下,除了焦芳,全部都是死光光了,怎麼解釋,統統都是焦芳來說,焦芳算是完蛋了,可若說重罪,卻也未必。

  劉健不喜歡焦芳,可內心深處,卻還是頗有幾分同情的。

  畢竟這是滅家之禍啊。

  劉健倒是問了一個比較重要的問題:「他們竊了多少新藥」

  「不多。」方繼藩比劃著,也就一缸,百斤不到。

  人們又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爆炸的威力,哪怕是數千斤的火藥,也未必能製造得出來,可這只是百斤的新藥,就直接將那百畝的大宅毀於一旦了,新藥恐怖如斯。

  劉健按捺住內心的震驚,又問「此藥,是火藥?」

  朱厚照在一旁,早知道人們會質疑這一點,不過他底氣很足,反正現在看來,試驗已經成功了,接下來就是不斷的試驗,進行改良,同時記錄其數據,不斷的精進了。

  因而,即便是大白於天下,朱厚照心裡也不虛,理直氣壯的道:「火藥難道就不是藥若不是藥,為啥大家都叫它火藥?」

  這理由

  劉健:「......」

  不過很快,劉健調整了心態,糾結這個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此時,他已看到兵部尚書馬文升的眼裡放光了。

  明軍對於火器的運用極多,自洪武高皇帝開始,便開始廣泛對其進行運用,等到了文皇帝時期,更是早有了專門的火器軍。此後,大明為了防範北邊的邊患,更是大量的配置火器。

  而現在,出現了如此強大的火藥,其威力,可謂是以往的十倍以上,這是天大的好事啊。

  弘治皇帝自是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便道:「這火藥,確實是藥,糾結這些沒有意義。朕今日親眼目睹了這新火藥的威力,可謂是山崩地裂,令人震撼,此乃國之重器也,這研究所,定要小心防範,以後萬萬不可再遺失了。」

  於是朱厚照和方繼藩忙道:「兒臣遵旨。」

  弘治皇帝笑了笑,才又道:「至於那焦芳,居然膽敢偷竊新藥,這是大罪,命廠衛繼續審問吧,想來,一定會有一個結果。」

  「是了。」弘治皇帝卻是又想起了什麼,看向方繼藩:「這新藥可以生產多少你們可別以為朕什麼都不懂,火藥的威力不同,便需適配發揮它的火器,這方面,太子和繼藩尚需努力。」

  說著,他站了起來,有些激動。

  只是想到方纔還責怪這兩個傢伙給自己惹事,心裡又不免有些慚愧。

  終究還是自以為是的長輩心態作祟啊。

  為人尊長的,便總以為小輩們吃過的鹽沒有自己多,總是為他們的言行舉止而著急,說實話,年輕人中,除了歐陽志,弘治皇帝是一個人都看不慣的。

  總覺得,他們太幼稚。

  可現實卻是

  弘治皇帝的目光在朱厚照和方繼藩的身上來回落了落,像是做了某個決定,隨即板起臉來道:「這是大功一件,傳朕的旨意吧」

  這一次,的確是讓太子和方繼藩受委屈了。

  因而,弘治皇帝徐徐道:「齊國公方繼藩,設西山書院以來,屢進利國利民之寶,大功茂著,宜賜延世之賞,永堅帶礪之約。世世子孫,長享富貴,如山河之永也。賜其萬戶,以顯其榮。」

  賜萬戶

  弘治皇帝已經開始越來越有開創思維了。

  賜萬戶這樣的賞賜,是在秦漢時最普遍的賞賜。

  也就是說,給予對方爵位的同時,還需讓人來供養他們,所謂的賜萬戶,就是賜予食邑。

  可問題就在於,大明沒有食邑之說,怎麼能將萬戶的百姓賜予給方繼藩呢?

  因而,百官們紛紛不解,一個個面面相覷。

  陛下近來是看史記看多了吧?

  這不符合規矩啊。

  可弘治皇帝顯然既是規矩的制定者,也是天下唯一一個可以擅自修改規矩的人。

  他見眾臣不解,反而有幾分得意心態,便道:「可在大明,挑選萬戶,命其遷徙至黃金洲齊魯之地,任其驅使。」

  原來是如此。

  大家總算是明白了。

  方繼藩可是有封國的,新齊魯之地,先是方家闔族之人統統遷徙了去。

  這些祖宗十代,都沒有交集的方家人們,據說已有一批人先行抵達了黃金洲,安頓了下來。

  當然至於死了多少,只有天知道。

  反正,也不見得全部都會死光嘛。

  現在陛下卻格外開恩,賜萬戶,准許方家帶著萬戶的人口前往黃金洲,這足以讓方繼藩在那險惡的黃金洲立足了。

  方繼藩聽罷,不禁道:「陛下這萬戶不知從何而來?」

  「這看你自己了,若是有人肯去的,自是放他去,除此之外,那些罪囚,若是想要免罪,亦可編入萬戶之中。」

  罪犯啊

  方繼藩左看看,右看看。

  他心裡頓時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天朝上國之中,他最看重的,就是太子,這傢伙除了脾氣糟糕之外,簡直就是人才啊,一個人可以抵十個西班牙步兵團,讓他犯點罪,然後塞上船,咋樣?

  當然,這個念頭,也就是一閃即逝。

  一方面,他深信弘治皇帝若知道自己有這個念頭,一定會將自己剁碎了,然後撒上一些蔥花和鹽。

  另一方面,雖然這個傢伙很厲害,但是方家的小廟裡,也供不起這尊大佛啊。

  方繼藩最討厭的,就是強迫百姓們遷徙了。

  畢竟這是千里跋涉,是要人命的。

  方家的族人,那都是自己人,一千年前是一家,大家都是親人,所以對待自己人,方繼藩可以心安理得的不客氣,親戚嘛,就是用來坑,不,用來相互幫助的。

  可若是把人綁了塞上船,依著方繼藩的善良,卻有些於心不忍的。

  只是萬戶的誘惑,真是太大了。

  罪犯就罪犯吧,也沒什麼不好的。

  要不聽說江西那兒,也有不少姓方的據說也是神農的後人。

  第二章送到,今天碼字狀態不好,不知道為啥,先去休息,明天四更補上。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0:47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豐厚的賞賜

  賜萬戶的賞賜,顯然是弘治皇帝用心良苦。

  他深知黃金洲艱苦,既然要將方家安置在那裡,自己的女婿和外孫們,遲早要前往藩地就藩,若無足夠的人口,未來生死難以預料。

  方家要經營自己的藩國,首先就必須得有人。

  此前方家舉族遷徙,已是過了一大批,可這些人……足夠嗎?

  弘治皇帝這些日子心心唸唸的就是此事。

  於是……趁著方繼藩立了功勞,賜他萬戶。

  萬戶就是數萬人丁啊。

  在人滿為患的大明,這算不得什麼,可若是放到了地廣人稀的黃金洲,便有著巨大的優勢。

  方繼藩謝了恩,心裡雀躍不已。

  他固然是將自己的一切都給了天下的蒼生黎民,所謂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燃燒自己,照亮別人!可現在上有老,下有小,總也要有所顧忌。

  何況,蠶食黃金洲乃是國策,黃金洲有了大量的人口,對於大漢民族的未來,也有著巨大的好處。

  此時,又見弘治皇帝笑吟吟的道:「過幾日,朕還真要帶諸卿們去瞧瞧這新藥,有了這樣的新藥,我大明何懼外患。」

  一聽弘治皇帝和百官們要去西山研究所看新藥……

  方繼藩和朱厚照的臉都變了。

  朱厚照很乾脆的啪嗒一下就跪倒:「父皇,這……新藥有些危險,現在……還不足夠穩定,父皇切切不可。」

  喔,危險……

  弘治皇帝這才又想起了今日新藥所帶給他地動山搖的恐懼。

  他不禁深深的看了朱厚照和方繼藩一眼:「這樣說來,太子和方卿也沒有把握,完全排除風險?」

  百官們也動容起來。

  太子和齊國公,這是什麼樣的人。

  他們怎麼可以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朱厚照皺著眉頭,一時說不上來。

  倒是方繼藩道:「陛下,此新藥對我大明而言,關係極大,牽涉到的,可謂是萬世基業。只是這新藥的煉製,難度頗高,非太子和臣親自主導不可,倘若太子和兒臣尚且畏手畏腳,知難而退,那麼其他的研究人員,又怎麼肯安心研製呢?這是無奈之舉,可為了新藥,也只能如此了。西山研究所,對於所有的試驗和新藥的儲存,都有極嚴格的章程,能將風險降到最低,此次不幸炸開,皆是因為這些竊賊將新藥儲存不當的緣故。」

  弘治皇帝依舊擰著眉。

  方繼藩雖說的輕描淡寫。

  可他很明白,還是巨有不小的風險的。

  本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況還是太子和大明的駙馬。

  身嬌肉貴……可這兩個傢伙,依舊還是義無反顧。

  可方繼藩說的也很清楚,倘若他們兩個不拚命,那麼其他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嗎?

  做大事而惜身,事情……是辦不妥的。

  弘治皇帝當然知道,這新火藥的威力,對於整個大明而言,都將誕生天翻地覆的轉變。

  可是……

  弘治皇帝歎了口氣,有些無力感。

  既為之不安,卻發現這兩個傢伙,竟是無可指摘。

  太子是牛脾氣,認定的事,是死也不肯回頭的。

  方繼藩呢……連方繼藩都義無反顧……

  這換做是其他的臣子,聞知有危險,只怕會有所顧忌吧。

  太子且不說了,繼藩為了給朕分憂,為了這大明的江山社稷,真是……

  弘治皇帝瞬間覺得,自己賜予這萬戶,還是有些輕了。

  他四顧左右,頗有感慨:「這才是忠臣哪,朕讀史,見古之忠臣義士的事跡,往往為之感慨,就不免心裡想,我大明,有多少這樣的忠臣義士呢?今看來……朕之子,以太子之尊,而甘為馬前卒,奮不顧身,朕的駙馬都尉方卿家,亦是不落人後,實為楷模。」

  百官們默然,心情有點複雜。

  這話……怎麼聽著有點刺耳啊。

  可是……沒脾氣。

  弘治皇帝感慨萬千的繼續道:「做大事而惜身不可取。可身為太子和駙馬都尉,此千金之軀,還是需顧念自己的性命才好,往後行事,萬萬不可如此孟浪,切切要小心謹慎,為第一要務。」

  朱厚照難得得了弘治皇帝如此高的評價,美滋滋的樣子應道:「兒臣遵旨。」

  方繼藩卻是正色道:「陛下,兒臣對此,不敢苟同。」

  君臣等人正也是隨著弘治皇帝有著幾分感慨呢,突然方繼藩跳出來冒出不合事宜的話,不免令所有人都是愕然。

  不敢苟同?

  這不像方繼藩的風格啊。

  難道是因為這傢伙今日立了大功,膨脹了,吃了槍藥了?

  弘治皇帝頓時面子有些拉不住了,卻還是和顏悅色:「繼藩,何以不敢苟同?」

  「陛下說讀史,古來有多少的忠貞之士,心嚮往之,又思慮今朝,有多少的忠臣,兒臣竊以為,今朝的忠臣義士,不及古時多,方才是對的。所謂國難思忠臣,其中大多是君子不賢明,以至國家到了危難之際,因而,許多的臣子才經受住了考驗,挺身而出,與社稷同生死,慷慨赴國難,這些人,固然可佩。」

  方繼藩聲若洪鐘,義正言辭,頗有幾分清流們仗義死節之氣,只聽他口裡繼續道:「可是當今皇上,何等的聖明哪,外除邊患,其內,更是天下賓服,人人稱頌,百姓安居樂業,臣也讀史,自周武王以降,未曾聽說過,古來還有陛下此等賢君,陛下臨朝數十載,天下大治,此千秋功業,我大明,自是沒有國難,國家危亡之時,亦是遠在天邊,遙不可及。正是因為我朝聖天子的聖明,臣子們高枕無憂,沒有危難,如何考驗他們的忠臣呢?因此,兒臣得出的結論是,昏君在朝,方才忠臣頻出,而如陛下這般的聖天子在朝,百官們沒有經受考驗的機會,如何表現自己的忠誠?陛下羨慕古之慷慨之士,只是因為,陛下過於聖明的緣故啊。」

  「……」

  真是夠了……這狗東西。

  百官們已是恍然。

  還真是見縫插針,一丁點機會都不肯放過啊。

  以至於見多了世面的劉健,都覺得有點聽不下去了,臉微微的變了變,忙是用咳嗽掩飾自己的失態。

  殿中咳嗽四起。

  弘治皇帝仔細聽了,細細一咀嚼。

  哼……又是溜鬚拍馬。

  不過……似乎聽著,還真的有那麼一絲絲的道理的。

  比干因諫而死,是因為商紂王昏聵。

  歷史上的豫讓名列四大刺客,為家主智伯報仇雪恥,因此隱姓埋名,身上塗漆,讓皮膚長滿瘡,又吞木炭使自己聲音變得沙啞,令自己的樣子令人無法分辨,刺殺趙囊子。這也是因為,他的家主智伯昏暗不明,最終為韓趙魏國三家所滅。

  蘇武牧羊,是因為當時匈奴強盛,而漢朝無法積蓄力量。

  岳飛、韓世忠,何其忠義,這難道不是因為國家動盪,金兵南下,引發了靖康之亂嗎?

  而今天下太平,朕也並非是商紂王、智伯以及宋徽宗,四海昇平,當然……也就不存在似比干、豫讓、岳飛、韓世忠這樣的人了。

  這話……入情入理,看來也並非只是溜鬚拍馬。

  既是悅耳動聽,又將道理講透了。

  弘治皇帝微笑道:「後人讀史,既是以史為鏡,也是以史為鑒。繼藩所言,也不是沒有道理。」

  說罷,弘治皇帝反而不好繼續再誇獎方繼藩了,反而顯得像是君臣互吹,此刻,還是顯得謙虛為好。

  於是命百官退下。

  朱厚照和方繼藩溜得最快,他們急著知道這一次當量的爆炸,具體造成了多大的危害。

  說起來,還真要感謝焦芳啊。

  此前,為了得到第一手的試驗結果,西山研究院,做過許多的方案。

  一方面,總不能拿人來做試驗,這有傷天和。

  另一方面,哪怕是可以在深山老林裡進行試驗,可對於建築和聚集區的傷害到底有多大,還是有限的很。

  現在好了,焦家提供了宅子,還是百畝大宅。

  人也提供了,一家老小,不少口呢。

  當然……無論焦家再如何作孽,這也是一場悲劇,不能因此而嘲笑,此刻,應該還是表現出一點痛心疾首的樣子,顯露出悲天憫人的人文情懷。

  二人出了宮,心急火燎的趕到了焦家。

  這裡早已被五城兵馬司的兵丁封鎖。

  只有研究院來的研究員們,在火勢徹底熄滅之後,開始入場。

  他們詳盡的記錄著各種數據,拿著捲尺,丈量著彈坑的直徑,以及波及到了每一處地方。

  甚至……後院馬廄裡,死了多少匹馬,以及馬的死狀,也需詳細的記錄。

  西山醫學院的生員,則負責收斂骨骸,必要時,還將進行解剖。

  方繼藩和朱厚照一來,研究院的副院長周康便美滋滋的上前道:「殿下,師公,你看看這數據,驚人,相當驚人啊,成功了,大獲成功……」

  方繼藩頓時臉一變,揚手就是給他一巴掌:「狗一樣的東西,你笑個啥,人家全家都死光了,你還在此笑,你的良知呢,被狗吃啦?」

  …………

  第一章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0:47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老方家的萬世基業

  周康臉上驟然火辣辣的疼。

  好在……他習慣了。

  細細一想,自己的覺悟,確實太低了一些。

  焦家人可謂是家破人亡,哪怕他們有千萬條罪,到了這個地步,也足以彌足他們的罪行了,他不禁心裡開始反省自己,果然是讀書和研究的傻了,竟連良心都丟了。

  師公真是有德之人啊,焦家人竊了師公的新藥,師公不但不計前嫌,還對焦家人有如此的同情之心。難怪書院裡,同窗和學弟們都說師公德藝雙馨,堪稱萬世師表。

  他捂著臉,努力做出痛苦之狀,一臉哀然的樣子:「師公,學生知錯。」

  方繼藩卻是轉了話題,道:「數據如何?」

  「他們所竊取的新藥,足足有九十三斤,這是記錄在案的,現在已統統引爆,效果很是驚人,炸死了七十三人,但凡是在焦家內宅的,無一個活口,可謂是千瘡百孔,更有甚者,只剩下一具骨骸了,除此之外,死的馬匹,有七匹,都在內宅的馬廄裡。波及的範圍,方圓可至兩百丈,方圓數里之地,都在波及的範圍。當然……真正的殺傷範圍,要小一些。爆炸的中心位置,出現了一個彈坑……師公,您看,這是記錄的數據。」

  一旁的朱厚照也在認真聽著周康的匯報,看周康將記錄的數據遞過來,他立馬搶過來,看著那上頭密密麻麻的數據,面上忍不住眉飛色舞之狀。

  方繼藩也湊在一邊,細細的看。

  九十多斤,威力如此的巨大,這大大的出乎了朱厚照的意料之外。

  而對於方繼藩而言,這樣的威力,也足夠了。

  有了如此威力巨大的新藥,若用來開山取礦,就可以事半功倍,現在西山所需的礦產尤其之多,單憑這個,就可以直接推動採礦業的大發展。

  當然,在軍事方面,就更不必提了,若是製成炮彈,再在裡頭加一點料,比如鋼珠什麼的,這麼一炸開,再來幾打焦家人,怕也能死絕。

  「只是……」方繼藩看著這數據,卻是皺起了眉。

  現在……似乎遇到了一個難題。

  如此大的威力,怎麼來形容呢。

  難道說……炸死了七十三口人,炸死了七匹馬,彈坑多大嗎?

  這顯然是不成的。

  朱厚照聽到方繼藩只是二字,也顯然從無數密密麻麻的數據之中明白了方繼藩的心思,便道:「老方,你所憂慮的是不是……這個測量,有些生澀?」

  果然聰明的人都容易產生共鳴,方繼藩不禁道:「正是,太子殿下果然英明啊,咱們這麼一炸,痛快是痛快了,可以後,卻還需要深入的研究,這能量若是沒有一個度量單位,只怕對未來的研究,有巨大的障礙。」

  朱厚照哈哈大笑起來:「又想到一塊去了,哈哈哈哈,老方……你咋看?」

  方繼藩心裡想,後世人們對於能量的計量單位乃是焦耳。

  不過……到了大明,當然不能用焦耳一個佛朗機人的名字來作為計量單位。

  既然如此……

  方繼藩道:「不妨如此……」方繼藩指著數據:「你看,這個焦黃中他身體裡所承受的能量,甚是驚人,不妨從他身上所承受的能量作為標準,炸死一個焦黃中,即為一焦黃中,如何?」

  焦耳變成了焦黃中,這也算是民族之幸了,至少……這計量單位,自炎黃子孫而始。

  朱厚照眉一挑:「可是……若是更大的單位呢,比如,咱們這近百斤的炸藥量。」

  「那就再設定一個大的計量單位,比如這一次,恰好將焦家炸上了天,為了肯定焦家對於此次新藥的貢獻,我們不妨將此次大的爆炸,衡量其能量,取值之後,而後定為一焦芳。」

  一焦芳等於炸飛了焦家全家,一焦黃中等於炸死一個焦黃中的能量。

  如此……就很好計算了。

  在未來,任何的爆炸能量,都可以將這兩個計量單位套進去,測算出其能量的大小,哪怕以後是在野外進行試驗,也可根據能量的大小,再套入焦家的損傷,通過這計量單位,來確定其威力。

  朱厚照頓時眉開眼笑:「是極,是極,不過,這會不會便宜了那兩個狗東西了。」

  方繼藩歎了口氣,一臉正氣的道:「太子殿下,居上位之人,切切不可斤斤計較啊,焦家死了這麼多口人,這賬也該一筆勾銷了,殿下何必念茲在茲呢,殿下,我勸你大度一些,想來焦家也只是一時糊塗,所謂人之善惡,只在一念之間,人死為大啊。」

  朱厚照方才頷首點頭:「也罷,那麼就如此吧。」

  學員們聽了師公的話,心裡都是一凜。

  這些話,既是對太子殿下說的,又何嘗不是對他們所言呢。

  師公言傳身教,此等寬容大度,足以讓大傢伙兒,銘記在心。

  接下來,要做的事還有許多。

  比如……有了度量的單位,那接下來還需進行各種的試驗,記錄數據,以確保效果。

  除此之外,便是要盡力解決新藥穩定性的問題。

  當然……方繼藩倒是想起一件事來。

  製造新藥,若只想著幾十個焦芳或是焦黃中成捆的丟出去炸人,這就有違方繼藩的初衷了。

  方繼藩不喜歡打打殺殺,他是熱愛和平的。

  製出來了黃火藥,哪怕現在還不能大規模的生產,想要達到規模生產的地步,還有數不清的難關。

  可是這並不代表,方繼藩調整一下方向。

  黃火藥和青黴素的研製,某種程度而言,是西山大量投入的結果,這數不清的銀子投入之後,既帶動了化學的發展,與此同時,也培養了大批的人才。

  這些人開始摸到了化學合成的門徑。

  因而,說是這是化學界的曼哈頓計劃都不為過。

  如此大規模的投入,資源的拚命堆砌,一些基礎的化學知識,在無數次試驗的過程中,開始被人所掌握。

  當然,這也和朱厚照的領頭所分不開。

  可接下來……

  方繼藩回到府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有一股酸臭,想來是爆炸時出了汗的緣故,不過他沒有急於去沐浴更衣,而是將王金元尋來,吩咐道:「張信去哪裡了?」

  張信和方繼藩乃是世交呢,他爹張懋,可是方繼藩的老相識。

  如今,他帶著屯田所,漫山遍野的跑,到處搜集各種作物,研究農學,幾乎稱得上是大明農學院和屯田所的始祖級別的人物了。

  王金元幾乎形同於方繼藩的大管家,反正只要涉及到了方家和西山的事,他什麼都管,一聽方繼藩詢問,他毫不猶豫的道:「聽說現在在山東,嘗試著暖棚種菜的推廣。」

  方繼藩搖頭道:「立即去信,把他召回來,說有大事。」

  王金元連忙記下:「是,是。」

  「還有……」方繼藩慢悠悠的道:「明日,你得去江西一趟。」

  王金元一聽,臉都綠了。

  臥槽……怎麼了,得罪少爺了,終於要被打發走了嗎?

  「少……少爺……小人……小人……」

  方繼藩頓時又忍不住想捋起袖子來打人,這狗一樣的東西,為什麼戲這麼多。

  「去了江西,就辦一件事,那就是查訪一下神農氏方家的後人,而今我方繼藩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做人不能忘本,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定要將這些親人們,統統都找回來不可,一個都不能留,否則將來百年之後,無顏去見自己的列祖列宗啊。」

  王金元總算鬆了口氣,卻不由道:「怎麼,黃金洲又缺人了?」

  「狗東西,問這麼多做什麼,你先從江西開始查訪,據聞九江府和贛州府,還殘留著一些本少爺的同宗,從他們入手,再順籐摸瓜,尋訪其他同宗的下落,總而言之,本少爺要一網打盡。」

  王金元心裡直抽冷氣。

  姓方的肯定得罪少爺了。

  可話說回來,少爺也姓方哪。

  果然……親戚都不可信啊,嗯,以後定要提防那些窮親戚為好。

  王金元心裡莫名其妙的想著許多事,立即又醒悟,少爺在此呢,可不能神遊了,於是回過神,道:「少爺,小人擔心,這般明目張膽的去,若是讓他們聽到了風聲,為了逃避……逃避……那個……那個……若是他們改名換姓呢,甚至是……藏匿家譜……」

  這也是一個難題啊。

  這種事是有可能發生的,很多家族在戰亂或者是家族遭遇災禍的時候,往往會隱姓埋名,妄圖躲避災禍。

  方繼藩聽罷,咬牙切齒道:「若如此,這就是數典忘祖,是神農之後的不肖子弟,不堪為人,簡直就是禽獸不如。我大明以孝治天下,豈容他們放肆,若有這樣的人,立即讓官府拿捕治罪,再將這些人犯統統裝船,送去黃金洲開墾為奴。」

  …………

  第二章送到,在此感謝一下錯過的那份緣同學成為本書新的盟主,萬分的感謝。

  除此之外,財叔寧大哥在老虎生日當天打賞了十萬起點幣,在此感謝,財大哥是老虎的前輩,能承蒙他的關照,很感激。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0:48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天誅地滅

  方繼藩最恨的就是數典忘祖的人。

  沒有祖先,哪裡來的自己啊。

  這等改名換姓之人,簡直就是人間渣滓。

  碰到這樣的人,也就是他們運氣好,沒有碰到方繼藩,否則,以方繼藩的性子,非要將其打死不可。

  王金元聽說少爺要知會官府捉拿數典忘祖之人,頓時心便覺得有些寒。

  果然,少爺是不能得罪的啊。

  他忙道:「是,小人知道了,少爺放心,小人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將這些姓方的,統統都挖出來。」

  方繼藩這才氣順了一些,自從融入進了方家的大家庭裡,因為親戚們多了,難免會有一些不肖的,惹得方繼藩火冒三丈,不過細細想來,成日動氣,不值得的,還是要以理服人為好,對於實在不可救藥的,固然是要堅決的嚴懲,將這老鼠屎從**上清理出方家大家庭的隊伍,可絕大多數方家人,還是承襲了老祖宗們老實忠厚的傳統,哪怕是犯一些小錯,也是可以原諒的。

  方繼藩道:「明日就動身,不要耽擱,我怕夜長夢多,多帶一些人手去,江西布政使司各地府衙,統統先派人去抄錄好黃冊,這黃冊抄錄好了,事先備份,就算有人想要更改黃冊,妄圖改頭換面,也由不得他們,除此之外,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準備一筆錢,要打通三教九流,凡是方家人聚集的渡口、碼頭、關卡,都要嚴防死守,切切不可有漏網之魚。龍虎山那裡,讓我那師侄也要打個招呼,正一道在江西布政使司勢力極大,既是溝通了陰陽,也連接了城鄉,且徒眾諸多,讓他們協助。」

  方繼藩說著,伸出手掌,緩緩將手指握起,最後攥緊拳頭,目中閃過精光,咬牙切齒道:「我方繼藩的親人,一個都別想跑。」

  王金元忙是記下,仔細思量,原來少爺早就準備好了,自己只要奉命行事就成,如此看來,少爺是已在江西佈置了天羅地網,誠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佩服,佩服,少爺比老天爺還厲害。

  焦芳疲憊的被人送到了一處客棧。

  在西山醫學院救治之後,很快,廠衛登門,開始了審訊。

  畢竟,這新藥是在焦家炸開的,竊取新藥,本就是大罪。

  焦芳內心的痛苦依舊,他木然的看著這些如狼似虎的差役,心知,自己若是稍稍答錯,大限便至了。

  最終,求生的慾望,還是佔據了他的身體,他一口咬定,新藥藏匿在自己家中,自己完全不知情,自己每日按時當值,並不知家中發生了什麼。

  焦家有七十四口人,到底是誰偷竊了新藥,誰也沒有實打實的證據,偏偏其他的七十三人,都死了個乾淨,可謂是死無對證。

  廠衛倒是沒有焦芳上刑,將焦芳的供狀,原原本本的送入宮中。

  很快,宮中就來了消息。

  焦芳家人竊取新藥,理應嚴懲不貸,奈何盡都咎由自取,因此做罷。焦芳受株連,罷官,降為庶民。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沒有了。

  焦芳自南鎮撫司出來,渾渾噩噩,他穿著舊衣,蹣跚著走在這繁華的街道上,從前坐在馬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這芸芸眾生,總覺得街道上的人,並不清晰和真切,可如今,他也歸於眾生之列,這等感受,實是令人酸楚。

  傍晚十分,他在客棧簡單的洗漱之後,抵達了西山。

  特來拜見方繼藩。

  聽了門子來報,方繼藩很意外。

  焦芳這老賊,這麼快就放出來了?

  放出來也就罷了,居然會敢找上門來?

  這是找死。

  方繼藩氣定神閒,決定會一會他。

  刀斧手自是有的,足足一百多個,統統埋伏在屏風、帷幔和耳室。

  只要稍有動靜,便可將他剁成肉醬。

  方繼藩卻是擺出空城計,表面上,這廳中只有他一人,他好整以暇的喝茶,面露微笑。

  焦芳入廳,居然沒有大哭和大鬧,而是複雜的看了方繼藩一眼,而後,作揖行禮:「草民焦芳,見過齊國公。」

  方繼藩道:「坐。」

  焦芳依言坐下,他很頹廢,雙目渾濁,家中遭了如此巨大的變故,換做任何人都無法承受,可他畢竟是焦芳,在激動和大哭大鬧,且還差點面臨生命危險之後,終於,他接受了這個難以接受的事實。

  「焦公尋我,何事?」

  「哎。」焦芳道:「盜竊新藥,才致今日,焦家家破人亡,這怪不得齊國公,要怪,只怪老夫教子無方。」

  方繼藩一頭霧水,這老東西,到底想做什麼?

  焦芳道:「老夫宦海浮沉了數十載,既看多了背信棄義,也見多了世態炎涼,因而,老夫只學到了一個道理。」

  方繼藩低頭呷了口茶,隨他講。

  焦芳頓了頓,隨即道:「那便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這些年來,正因為如此,老夫才利益熏心,過去的事,是是非非,因果得失,本以為老夫只要利己,便可立於不敗之地,可哪裡想到哎,聰明反被聰明誤,可見便連上天,都容不下老夫這樣的人。」

  他一臉悲涼,說到此處,忍不住用長袖去擦拭眼角,破家之痛,實是如錐刺心,痛不可言。

  方繼藩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呵這世上,自有公道,哪怕舉頭三尺沒有神明,可善惡有報,我方繼藩是相信的。一個人,若只想著自己,實是不堪為人。」

  「老夫已經受到了報應。」焦芳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你能明白就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老夫已是老了,垂垂老矣,而今,已是失去了一切,現在回首,一切成空,哎到了老夫這個地步,也只能結個茅廬,了此殘生。」

  方繼藩道:「我可以借你一點柴草。」

  你看,時時刻刻不忘做點好事,一直都是方繼藩為人的準則。

  焦芳張眸,卻只顧著自說自話:「可是,若只如此,老夫又覺得,這一生,做的惡多了一些,老夫來之前,本想進入龍泉觀修行,可聽說,進入龍泉觀修行價格不菲,三百兩銀子,才可換一個道牒,進入內院,還要交兩百兩。」

  方繼藩:「」

  焦芳歎口氣:「老夫沒錢,也想開了,既要改邪歸正,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為何一定要執著於在寺廟和道觀呢,無論在哪裡,只能心懷善念,便可為這世間,添幾分光彩。」

  方繼藩見他說的雲裡霧裡,不由道:「你到底說什麼?」

  「哎。」焦芳道:「老夫是想說,雖是已到了油盡燈枯之時,老夫卻還是希望,以此生洗清自己的罪孽,自此洗心革面。」

  方繼藩顯得不耐煩:「噢,知道了,做你的好事去吧,送客。」

  焦芳道:「老夫還有一些做善事的想法。」

  「滾開,我方繼藩不需要你的善事!」方繼藩的忍耐,已到了極限。

  他一聲滾開,刀斧手已經就位了。

  再不走,就砍翻他。

  焦芳:「......」

  焦芳只好歎了口氣,道「其實,還有一件事,是關於西山錢莊的貸款的。」

  這一次輪到方繼藩懵逼了,敢情這狗東西,是為了這個?

  焦芳沉痛的道:「老夫左思右想,如此巨款,老夫想來,是永遠還不上,地,還給錢莊,老夫苟延殘喘,在這世間,也已是無親無故,還請齊國公,看在老夫洗心革面的份上」

  說著,他哽咽著,哭了。

  人混到了他這個地步,怎麼能沒有觸動呢。

  他已一無所有,且那錢莊的債務,壓的他透不過氣來。

  人世間最悲慘的事,莫過於此。

  他哽咽著,老淚撲簌而下,接著,跪倒在地:「齊國公開恩哪。」

  方繼藩抽抽鼻子,是怪可憐的,似乎,從這樣的人身上,也搾不出油來,方繼藩歎口氣:「走吧,走吧,地我收了,一筆勾銷,哎,我方繼藩就是心太軟。」

  焦芳如蒙大赦,千恩萬謝,微微顫顫而去。

  世間沒有了那個吏部侍郎焦芳,卻多了一個安貧樂道的焦老翁。

  方繼藩唏噓不已,看著他的背影,雖然自己感覺自己好像是被套路了,可又如何呢?這個世上,最難的就是做一輩子的好事,而恰恰,方繼藩就是這樣的人。

  刀斧手們從耳室裡出來,一個個看向方繼藩。

  人們讚頌著方繼藩:「公爺真是慈悲為懷啊。」

  「論起來,焦氏也是神農之後,說不定,五千年前,是一家呢。」

  「啥?」方繼藩打了個哆嗦,他看著那喜滋滋的傢伙。

  這人嚇了一跳,忙是戰戰兢兢:「學生學生」

  方繼藩一拍大腿,豁然站起,眼睛放光:「不錯,神農氏直系為焦姓,這也是我方繼藩的親人哪,快,攔住他,別讓他走了,立即給我綁結實了,給我送上船去,老是老了點,可畢竟血脈相連,打斷了他的骨頭還連著筋。」

  方繼藩此時,不禁扼腕,太遺憾了,新藥炸死了焦家七十多口,不然

  第三章送到,嗯,還有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0:49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造福天下

  焦芳剛剛走出了方家幾步,後頭突然便有一群人追了上來。

  有人扯住了他的長袖。

  焦芳大驚失色。

  剛才還還好好的。

  怎麼說變卦就變卦。

  他扯著嗓子:「你們要做什麼,要做什麼?」

  他顯然忘了,這裡是西山,是方繼藩的地盤,人家要做什麼,是不需要理由的,若是需要理由,那麼,也只因為,他可能是方繼藩的親人。

  人很快的捆起來。

  焦芳驚魂不定,好在,沒有人毆打他,只是將他捆的如粽子一般。

  而後丟上了車。

  他聽到一些竊竊私語。

  「這算是第一個了,師公還說了,河南布政使司,還有不少姓焦的,看來若是王大總管若是在江西布政使司人手湊不齊,少不得,還要去河南布政使司一趟。」

  「少說這些。」

  「師公真是個好人啊,從不刁難別人,這出海的事,要嘛讓人自願,要嘛只讓自己的親戚去。」、

  「都五千年了,算親戚嘛?」

  天被聊死了,接著被套了黑頭套的焦芳便覺得除了車輪的轉動聲,便再沒有人發出聲音。

  緊接著,他送到了天津衛,而後,在天津衛有一處廢棄的營地裡,這裡,已經修葺一新。

  一排排的屋宇,連成一片,押著他的人,在入營之後,取下了他的頭套。

  焦芳接著,看到了這一排排的屋宇上,編了號。

  有寫著五百年甲號房,有寫著一千年丁號房,還有三千年

  最終,一個老吏打量著焦芳,在大抵的明白焦芳姓焦之後,取出了一本厚厚的簿子,他翻了翻,搖頭晃腦道:「焦芳,神農氏之後也。得姓早在先周之時,周王分封,以焦姓承神農之裔,建焦國,立宗廟,國人以焦為姓。這樣算來」

  他開始掐著指頭計算:「史記有云:周有天子八百年又有尚書商書所載,商據天下有五百五十年,而夏嘛」

  他一通計算,引經據典,最後:「這個三皇五帝時算起的話,迄今,怕有四千四百年了,無妨,無妨,湊個整數吧,總要有零有整才好,去掛個牌子,五千年甲號房,好生款待,這幾日,好好供應吃喝,等人湊齊了一批,立即發往黃金洲。」

  焦芳:「」

  張信匆匆的自山東趕回了西山。

  他是個能忍受寂寞的人。

  哪怕新城發展一日千里,無數的新事物湧現出來,各色各樣的娛樂喧囂足以讓人目不暇接。

  可對於張信而言,他都沒有放在眼裡。

  在他眼裡,那一顆顆的種子,漸漸的生根發芽,舒展開根莖,長出綠葉,最終滋生出果實,方才是世上最美妙的事。

  他的手稿,已經可以堆砌起幾個屋子。

  越是研究農學,他越覺得這農學的浩瀚,到了令人歎為觀止的地步。

  他的內心裡,時刻有著對方繼藩的感激。

  他不是一個有天份的人,甚至並不聰明,在所有人眼裡,自己古怪,自己木訥,可是是齊國公,帶著自己走進了一個全新的天地,這個天地裡,他是主宰者。

  因而,聽聞齊國公傳喚,他幾乎是快馬加鞭的趕來。

  只是進了方家,他卻顯得很拘謹。

  地上鋪設了晶瑩剔透的瓷磚,牆壁上,亦是古色古香,每一處的裝飾,都是別具匠心。

  張信就出自大貴之家,並非是不識貨之人,正因為如此,他才自慚形穢,因為自己風塵僕僕,腳上,手指縫裡,還沾著泥,這些泥垢,是長年累月生成的,無論如何清洗,都清洗不掉。

  他渾身都有著一股土腥氣,雖然自己聞不出,可引著他來的門房,卻似乎總是微微皺眉。

  所以,當女婢端來了茶盞,他不敢坐下,茶盞,也不敢抱起,只是拘謹的來回踱步。

  此時

  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

  竟是一個美麗的婦人,抱著孩子親自出來。

  張信見了婦人和孩子,一愣。

  他依稀認識這個婦人,婦人恬然,安詳的樣子,玉手輕輕的拍打著懷裡不安分的孩子。

  「張信」婦人開口。

  張信終於想起此人是誰了。

  這是公主殿下,自己曾經見過。

  張信頓時無措起來。

  顯得很惶恐。

  按理來說,這個時候,不該是女主人來招待自己的啊。

  張信忙是拜倒在地:「臣見過公主殿下,公主萬安,臣萬死」

  他的身子匍匐在瓷磚上,彷彿將這晶瑩剔透的瓷磚都污染了。

  太康公主卻是笑了,如沐春風:「夫君清早出去,有事,不過臨別時,特別的交代,說是這幾日,張信會回來,到時若是他不在,萬萬不可讓他一人久等,你是自己人,張方兩家不只是世交,夫君和你,更是情同父子一般,因此叫本宮定要親自來款待,來,不必多禮,快起來吧,先喝一口茶,你千里迢迢而來,定是辛苦了,喝喝茶,能解乏。天賜,你瞧瞧,你堂兄來了。」

  若是張懋在這裡,聽到方天賜成了張信的堂弟,且方繼藩還和張信情同父子,非要抓著方繼藩一巴掌拍死不可。

  可是

  張信此刻,卻突然眼眶紅了。

  他的雙肩,顫抖著,撐著身體的雙臂,也在劇烈的抖動,他哽咽難言,只是抽泣。

  太康公主已是欠身坐下,將襁褓裡的孩子,豎著抱在身前。

  孩子烏啾啾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著張信,口水開始嘩啦啦的自嘴角流出來。

  「來,扶他起來。」

  有人攙扶著張信起來,讓他坐下。

  張信才勉強欠著身,看到了方天賜,笑中帶淚道:「天賜出生的時候,我還在嶺南,得知了消息,卻不能親眼看看他,實是遺憾。」

  「那你就抱抱他,他可一點都不認生。」太康公主要將方天賜傳給身邊的女婢,令女婢抱給張信。

  張信低頭打量了滿是土腥氣的自己,忙是撥浪鼓似得搖頭:「不可,不可,萬萬不可,能看看就很好了。」

  太康公主善解人意,心裡猜測了什麼,便微笑:「夫君說,將來啊,天賜長大了,要像你一樣,為天下人所敬仰,造福蒼生!」

  張信聽了,心裡一暖,又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紅了。

  平日都在和作物打交道,早已疏於應酬說話了,因而,竟是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

  卻在此時,外頭傳來腳步聲,方繼藩的聲音道:「呀,張信回來了?我至親至愛的張信啊」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0:51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威震四海

  方繼藩進了大堂,太康公主朱秀榮知道方繼藩有事要與張信深談,於是識趣的抱著孩子起身離座,自是迴避了。

  張信忙要給方繼藩行禮。

  見張信落魄的樣子,方繼藩心裡感慨,人人都知道吃飯最緊要,人餓了肚子便要死,可真正去學習農學,從事農務的人有幾個?

  我方繼藩和張信這樣的人,真是世間少有啊。

  方繼藩開門見山道:「此次讓你回來,只有一件事要交代。聽說你在西山,也開闢了一處稻田。」

  北方不適合種稻,主要是不似南方雨水充沛。

  當然,在西山,屯田所有不少的試驗田。

  張信是個實實在在的老實人,言簡意賅的道:「有數百畝。」

  方繼藩唇邊透著笑容,又問「產量如何?」

  張信便道「這些年精耕細作,產量已可至南方的規模,達到一年兩熟,一熟四百斤的地步了。」

  四百斤……

  這想來已是當下稻米產量的極限了。

  想來絕大多數地方,畝產量能達到三百斤,就已算了不起。

  就這……還是屯田所不斷的改育良種的結果。

  現在有了顯微鏡,屯田所已開始對雜交的水稻進行研究,研究的進展,還是有些緩慢。

  方繼藩想了想,道:「馬上就要過年了,過完了這個年,等開了春,便要開始播種,這些年,我命你們尋覓某些特殊的野稻種,不知現在有眉目了嗎?」

  「尋了許多,什麼樣的都有。」

  方繼藩滿意的點頭。

  和張信這樣的人,沒必要跟他說什麼廢話,才是最好的溝通,方繼藩便道:「開春之後,你就留在京師,好好照料這些稻田,我們爭取來試一試,看一看能否將產量突破至千斤。」

  千……千斤……

  張信不由一愣。

  這是足足翻一倍的產量啊。

  這……怎麼可能。

  他錯愕的看著方繼藩。

  雖然大規模的玉米、紅薯已經開始推廣。

  勉強解決了當下糧食不足的問題。

  可這些作物,相較稻米而言,難以儲存,因而,稻子和麥子,依舊是當下最主流的主食。

  可是千百年來,稻米和麥子雖是產量不斷增加,可這種增加,是經過漫長的歲月之後,逐漸增加的。

  轉眼之間,將產量提高一倍以上……張信研究了這麼多年的農學,也不過是在原有的基礎上,提高了數十斤,不到百斤的產量而已。

  倘若當真如此,這豈不是……這大明的糧產,便可以足足提高一倍以上,這是何等恐怖的地步,自此之後,數不清的糧食,不但可以滿足天下人所食,只怕這存糧,還可堆積如山了吧。

  在這個時代,官府一直將倉庫中的存糧,當做最重要的政績指標。

  人們描寫盛世,往往用糧倉的糧食堆砌如山來形容。

  因為糧食乃是根本。

  哪怕當下工商開始發展,可任誰都明白,糧食才是當下的根本。

  張信為難的道「這……只怕……」

  方繼藩揮了揮手,打斷道「現在和你多說也是無益,往後你便明白了,你先準備一下,挑選一些精幹的人,這一點試驗田,怕是不夠,保定那裡,也想辦法開闢一些實驗的田地。你們搜尋的稻種,立即交研究所,噢,你遠道而回,先休息休息,回去見一見世伯吧,世伯年紀大了,你又成日不在家,該回去看看了。」

  張信腦子裡則是嗡嗡的響。

  他滿腦子想的是,畝產怎麼可能達到千斤。

  這實是太匪夷所思了。

  若是其他無知百姓,或許還真信了,因為他們相信各種神奇的事。

  可越發深入研究的人,反而對這些不靠譜的事,容易生出質疑。

  當然,這若是方繼藩所言,張信倒是不敢不信。

  於是乎……他覺得自己的理論知識,徹底被顛覆。

  聽到方繼藩讓自己回家,去見自己的父親。

  張信不由苦笑道:「家父上月前往鳳陽歲祭,至今未回。」

  方繼藩一愣,面上的笑容有點僵硬,而後笑了:「這樣呀,英國公真是辛苦。」

  …………

  見過了張信,給他透了底,接著便是朱厚照的事了。

  氮肥的研究,已是勢在必行。

  而今,滿朝對於工商都有所質疑。

  畢竟,中原王朝有著數千年農為本的歷史經驗。

  之所以農為本,絕不是古人們一拍腦袋想起來的。

  古人們是最擅長總結歷史經驗的一個群體,他們某種程度而言,比任何人都要精明。

  無論是帝王還是儒家,紛紛提倡士農工商,其本質就在於,他們見多了農業減產所帶來的巨大危害。

  國家的一切資源,都必須投入進農業,否則……就會出大亂子。

  雖是紅薯之類的新作物開始推廣,可稻米和麥子的產量,卻一直得不到根本性的提升。

  而現在……時機成熟,方繼藩想讓他們見識見識工商的厲害。

  朱厚照大抵明白了方繼藩的思路。

  農作物需要一種叫氮的東西,有了這個東西,作物的生長才可以達到巔峰狀態。

  所以肥料的本質,就是讓作物吃啥補啥。

  就好像自己從事體力勞動,精通騎射,還會打毛衣,偶爾,還要費腦袋進行研究,因此……對於牛肉有很大的需求,得補充牛肉一樣。

  朱厚照想到這,就樂了,笑著道「懂了,懂了,咱們想辦法試試看,前些日子的許多試驗,確實發現了許多有意思的東西,卻不知那裡頭是不是氮。呀,你老是說什麼營養吸收,說的本宮都餓了。」

  方繼藩板著臉,摸了摸肚子:「這才下午。」

  沉默了片刻。

  朱厚照和方繼藩對過了眼神……嗯……先進行營養吸收要緊。

  …………

  弘治皇帝手裡拿著一份奏疏。

  是自江西布政使司來的。

  當然,這是彈劾的奏疏。

  彈劾的目標,乃是一個叫王金元的人。

  此人在江西弄得人心惶惶,怨聲載道,人們談方色變,何止是姓方的倒了血霉,便連姓范的,姓萬的,都是風聲鶴唳。

  江西的方言之中,本就是方、范、萬區分不大,風聲太緊,可把人嚇壞了。

  弘治皇帝將奏疏放下,面上沒有表情。

  淡淡的聲音「將這些奏疏,留中吧。」

  留中的意思是……不予回復,對於這份彈劾奏疏,採取不予理睬的態度。

  蕭敬心領神會的接過奏疏,擱到了一個角落。

  他面上沒有透出任何反應,這些事,都和自己沒有關係。

  弘治皇帝吁了口氣,才又道:「繼藩真是辛苦了,為了這萬世基業,總是需有人去黃金洲的,倘若是別人做主,定要惹來天怒人怨,百家之姓,怨聲載道,繼藩呢,反其道而行,卻以身作則,只勒令他們方家人……可見此人是不徇私情,一心為公的。」

  蕭敬臉終於微微變了變。

  只見弘治皇帝想了想又道:「從前還不知&039;方繼藩有這麼多族親,現在方知,原來竟有如此之多。」

  蕭敬心裡想,這怪誰,要怪就怪百姓們愛敘家譜,這家譜都是從秦漢時開始寫的,這都是上千年的事,簡直就是一抓一個准,跑都跑不掉的。

  蕭敬倒是想到了什麼,便道「奴婢聽說南方各地的方氏,開始毀壞家譜。」

  「嗯?」弘治皇帝的眉頭輕輕皺起,道:「而後呢」

  「不過,那王金元在那兒聲稱,姓方的若是拿不出家譜,便算是不敬祖宗,有違孝道,闔族上下都要解送天津衛,送去黃金洲,聽說一個漏網之魚都沒有。」

  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的表情有點複雜……

  良久,弘治皇帝才又歎了口氣道:「方繼藩有自己的苦衷啊,萬世基業,總要有人做出犧牲,這犧牲,他選擇了自他們方家而始。」

  正說著,卻有宦官匆匆入殿,拜倒道:「陛下,天津衛市泊司急報。」

  弘治皇帝便收起了感慨的心情,打起了精神。

  市泊司主要的職責,是溝通海外。

  一般情況之下,市泊司來了急報,十之八九,就是海外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弘治皇帝對於四海之事,極為關切,命通政司但凡有任何消息,不需送內閣,直接來報。

  「取來,朕看看。」

  一封奏報,送到了弘治皇帝面前。

  蕭敬站在弘治皇帝身後,眼睛偷偷的瞄著奏報。

  這一看……蕭敬突然來了這麼星點興趣。

  新津郡王方景隆上奏,黃金洲初定,不過方景隆身體有恙,受醫學員們的建議,宜回京修養,方景隆請召其孫方正卿前往黃金洲,暫代其職。

  弘治皇帝一臉詫異,不禁道:「方卿家勞苦功高,的確理應回京歇養,不過……為何不是召繼藩去,而是讓正卿去正卿年紀這樣輕,能夠擔當大任嗎?」

  他帶著滿腹的疑惑,看著這奇怪的奏疏,心裡轉念著。

  可細細想了想,在弘治皇帝的心中,方景隆是個極穩妥的人,既然方景隆如此上奏,定有他的道理。

  於是沉吟片刻之後,弘治皇帝提了硃筆,在奏疏下畫了一個圈,寫了一個字……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0:52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欺天

  張信是個實在人,辦事的效率極高。

  很快便讓屯田所這邊預備了萬畝的試驗田。

  只是還未開春,一切還只是準備。

  研究所裡,也開始啟動了肥料的研究。

  其實研究是相對容易的,難就難在大規模的生產。

  不過現在要的,恰恰是某種震撼性的效果,其他的倒是其次。

  而大量的方家人,趁著年末,被送到了天津港。

  他們將聚集在一起,等待一批船隊抵達補給之後,楊帆出海。

  有鑒於要過年了,方繼藩格外開恩,准他們在天津衛過個好年,於是乎,無數的牛羊都送了去,都是草原裡牧場養的。

  方繼藩對自己的親人,還是不錯的。

  平時這些人雖是能吃米,卻還只是糙米,更別說想多沾葷腥了,現在卻是好吃好喝的供養著。

  那些攜家帶口而來的人,本是個個以淚洗面,天天一張如喪考妣的面孔,到了天津衛後,外頭也有看守,日防夜防,一點逃脫的機會都沒有,於是人人捶胸跌足,手指著天穹,痛斥老天不公。

  等到他們聞到了肉香,突然覺得口角的液體止不住的順著嘴角流淌。

  人要吃飯的呀。

  人也有吃肉的慾望。

  就如莊稼需要補充氮肥一樣。

  熱騰騰的牛肉和羊羹送到了他們的面前。

  羹中放了蔥花、八角、花椒去了腥味,香氣撲鼻。

  趁熱,一口喝下去。

  頓時,那熱滾滾的濃湯入口,還有那香滑可口的羊肉,入口即化,這種滋味

  「真香啊」

  有人哭了。

  不是誇張,許多人,是一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多的肉。

  他們流著眼淚,這眼淚淌進肉羹裡,肉羹再入口,吃下的,已不再是肉,還有自己的感情。

  「這都是齊國公所賜的,齊國公有令,大傢伙兒都是一家人,以後他來養活你們了,跟著齊國公,天天有肉吃,大傢伙兒,這些日子,多吃一些肉,將身子養結實一些,還有,注意衛生,每日要沐浴,要用皂角,要按時刷牙淨臉,身體有點什麼病痛,要提前和這裡的大夫報告,身體好了,上了船,就沒什麼擔心的了,大家放心,你們是齊國公的至親,齊國公怎麼會虧待大傢伙兒,在黃金洲,齊國公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土地,每人五百畝,按人丁算,只要肯賣氣力開墾,會沒有好日子?這船上也有肉吃,都是熬製好了的,叫罐頭,除此之外,藥物也是管夠的,所有的男丁都登記了嗎?登記好之後,每隔一日,要集結起來,打熬一下身體,操練一下,再過半月,教你們如何使用轉輪的短銃,黃金洲,沒什麼可怕的,那是好地方,多少人想去,齊國公還不肯呢,也就看在大家是親戚的份上。」

  營中是封閉的環境。

  給了較為優渥的條件,有了肉吃。接下來,就是一群學員專門在這封閉的環境講起黃金洲的好處了。

  人就是如此,起初的時候不樂意,慢慢的,耳朵聽的繭子出來,又有肉吃,這過上了提高許多個檔次的生活品質,現在再讓他們回老家去,繼續吃糠咽菜,突然又覺得,好像索然無味了。

  方家也不是完全都是赤貧之人,也有不少讀過書的,這些人,也都統統召集了起來。

  方繼藩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的遠房親戚焦芳,開始領著大家做學問。

  焦芳能金榜題名,且還為官數十年,學識水平還是有的,就是心思有些歪,而如今,經歷了大變故後,是萬念俱灰,還欠了方繼藩一屁股的債,這筆債,雖是口頭約定奉還了,可畢竟沒有白紙黑字,且現在他被方家人包圍,就算有壞心思,也玩不出一朵花來。

  不只如此,王金元還想了一個歪主意。

  焦芳年歲雖是不小了,可畢竟還不至七老八十。

  王金元尋了一個寡婦嫁給了他。

  如此一來,既有人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也算是讓他重新開始生活,過去,焦芳的家庭已經土崩瓦解,而如今,也算是重獲新生。

  再過一些日子,一隊人馬迎著冷風也抵達了這裡。

  竟是自交趾而來的,為首是個小將軍,乃是方正卿,方正卿帶著兩營人馬駐紮於天津衛,奉旨,不日也將前往黃金洲。

  方繼藩對於自己的親兒子要去黃金洲,替換下自己的父親,還是頗有幾分感觸的,他挺傷心,好在身邊多了一個方天賜,令他心裡有了幾分安慰。

  得知父親身體不好,方繼藩又不禁心裡擔憂。

  弘治皇帝似乎也同情方繼藩的處境,將他詔入宮中,臉色溫和的道:「繼藩,正卿這邊有兩營人馬,你的父親在黃金洲又經營了這麼久,再加上這麼多的方家族人,朕看,你也不必太過憂慮。這是你父親的意思,朕本也是不情願的,可細細想來,汝父為人穩妥,既是上奏,自是有他的想法。」

  弘治皇帝雖是這樣安慰方繼藩,自個兒卻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倒是方繼藩落落大方的道:「孩子大了,翅膀也硬了,是該讓他學著去飛了,兒臣雖然擔憂,可是正卿遲早還是要歷練的,只好由著他去。」

  弘治皇帝頷首,倒感覺自己被安慰了,不禁感慨:「是啊,孩子們都大了,將來,他們會一個個離開父母的庇佑,會離你越來越遠,去過上屬於他們自己的生活,這想來也是無奈的事吧。」

  帶著複雜的心情,他勉強笑了笑,突然道:「年關的時候,朕下了旨,命正卿自天津趕回宮裡來,朕想要親自見見他,讓他陪著朕過一個好年吧。」

  說罷,弘治皇帝道:「也罷,不說這些啦不過近來,倒是有一樁好買賣,繼藩可曾聽說過如意錢莊嗎?」

  如意錢莊,方繼藩聽著,微微皺眉。

  西山錢莊幾乎壟斷了四海的儲蓄和放貸,甚至還有了印製大明寶鈔的權力。

  可是,也不乏有一些小錢莊湧現出來,提供一些小額的放貸。

  方繼藩對這個,沒多大的興趣。

  弘治皇帝卻是面露笑容,喜滋滋的道:「這個錢莊頗有意思,現在生意做的很大,朕也是上月才得知的,說是只要能存入一百兩銀子,那麼每月便可分紅五兩銀子,本金依然不動」

  方繼藩臉色一變,臥槽,聽著有點耳熟啊。

  一百兩銀子投進去,不但本金也可以隨時取兌,而且每月還給你發五兩,一年下來,等於是白送你六十兩,一年半時間,便可將一百兩掙回來,最重要的是人家肯定承諾,你可以領一輩子

  可看弘治皇帝眉飛色舞的樣子。

  方繼藩心裡又咯登了一下。

  工商的發展,已經興起。

  絕大多數商業行為都是好的,給世人帶來了財富,也帶來了工業的興起。

  可是

  大明人民真爭氣,果然,只要開了商貿,這樣的龐氏騙局,便迅速的出現了。

  而且,這吃第一隻螃蟹的人,是最痛快的,因為此時絕大多數人還沒有吃過虧,上過當,幾乎沒有任何的免疫能力,於是

  方繼藩乾笑,意味不明的道:「陛下對這個也有興趣?」

  弘治皇帝顯然還沒看出方繼藩的意味深長,便笑道「如何沒有興趣,朕起初還不知道呢。倒是壽寧侯和建昌伯率先發現的,他們今年年初,就投入了幾萬兩銀子,單單自如意錢莊裡取得的利息,就已有兩萬兩了,本金還在,到了明年,就會掙得更多。知道了這消息,他們高興的不得了,不但加大了投入,還和朕說了。朕起初對這個如意錢莊也有疑竇,可是聽說他們有一個宏大的投資計劃,現下的一些買賣,收益也是驚人,而且該錢莊信用極好,而今這京裡,甚至是江南,已有不少人將銀子投入這錢莊了,投入的金額,高達數百上千萬,涉及到的人,更有數萬甚至十萬之多,朕讓廠衛大抵查過了底細,也就放心了。前兩個月便讓宮人改頭換面,以一個商賈的名義,投入了兩百萬兩,果然此月,就兌付了十萬兩銀子的利息,且是真金白銀,一分不少。」

  說到賺了銀子,弘治皇帝的心情也大好起來,可是

  方繼藩:「......」

  他忍不住同情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龐氏騙局,幾乎是金融騙局中最高端的存在了。

  其中對於人類心理學,對於人類的掌控,可謂是如火純青。

  哪怕是上個世界,經歷了無數次騙局的人,尚且對這種改頭換面的各種騙局依舊沒有抵抗力,何況還是在這個時代。

  此時的大明,上至天子,下至黎民百姓,簡直就純潔得如一張白紙。

  「陛下,除了您和張家兩位叔伯之外,還有人投了銀子嗎?」方繼藩怯怯的道。

  弘治皇帝微笑道:「理應是不少的,若不是有這麼多人投進去,得了實惠,朕豈會輕易將這麼多真金白銀送給別人?怎麼,繼藩,你臉色不太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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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虎心底深處最心心唸唸的你,能投下寶貴的一票嗎?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8-31 00:5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0:58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真相

  方繼藩心裡歎息。

  看著弘治皇帝一臉疑問的看著自己。

  說實話,看著陛下如此開心,方繼藩實在有點不忍心將血淋淋的真相告訴他。

  兩百萬兩銀子啊,這可是從前大明一年的歲入,雖說現在國庫和內帑的財富瘋狂的增長,可陛下在宮中,還是節衣縮食,能省則省。

  這兩百萬兩,足夠弘治皇帝奢侈的過一輩子了。

  方繼藩想了想,卻還是道:「陛下……這些人是騙子。」

  「騙子……」弘治皇帝的臉上猛的有一絲僵硬,心裡咯登了一下。

  「怎麼可能,他們真金白銀,從不拖欠。而且……這麼多人都將銀子投入他們的錢莊,繼藩,是不是搞錯了?」

  弘治皇帝臉色慘然起來。

  方繼藩壓根就懶得和弘治皇帝爭辯。

  因為……辯論的本質就在於,無論誰佔據了道理,哪怕是你舉一百個例子,也是說服不了對方的,方繼藩這輩子,還真沒見過爭論的雙方,會有一方心悅誠服的。

  因而,爭論的結果,往往是雙方不歡而散,又或者是,最終辯論升級,直接用拳頭來解決問題。

  方繼藩拳頭沒弘治皇帝硬,自然認慫。

  而且這等騙局,本身就是利用受害人的心理。

  一個人,若是都已將自己的半個身家交給了對方,這個時候,他會下意識的催眠自己。

  就如不少受害者,無論身邊人如何的勸阻,他還是一意孤行,對那騙局深信不疑。

  問題的關鍵,就在此。

  方繼藩若是這個時候說,陛下,不如立即帶兵將那錢莊圍了,抓住那個東家,哪怕是弘治皇帝同意,這兵馬一到了錢莊,京裡數萬受害者便會紛紛湧出來,和……官兵拚命。

  因為在他們看來,他們是相信那什麼如意錢莊的,官兵要去如意錢莊拿人,在他們看來,這分明是官兵故意構陷那東家,是眼紅別人的財富。

  恰恰這些人中,既有尋常的百姓,還有不少如壽寧侯、建昌伯這樣的人。

  這還不跟你官兵拼了?

  方繼藩面帶微笑,意味深長的看著弘治皇帝道:「陛下不相信嗎?」

  弘治皇帝失語。

  對方繼藩,他是信任的。

  可是……那錢莊真的是騙子?

  該死!可……

  朕的銀子怎麼辦?

  不,他們一定不會是騙子,一定是搞錯了,會不會方繼藩對同行有什麼成見?

  嗯,一定是的。

  弘治皇帝內心掙扎,緊接著,就如方繼藩所預料的那樣,和所有的受害者一樣的通性,開始自我催眠。

  其實這是可以理解的,許多這樣的受害者,不管身邊的子女和至親們如何苦勸,不也依舊不為所動。

  龐氏騙局,看似簡單,可某種程度而言,卻是抓住了人心最軟弱之處。

  方繼藩上一世,身邊有太多這樣的例子了。

  見弘治皇帝猶豫不定的苦惱樣子,方繼藩道:「陛下,兒臣斗膽,想要陛下打一個賭。」

  弘治皇帝一愣,有點反應不過來,看著方繼藩,不解的道:「什麼?」

  方繼藩道:「兒臣敢保證,三日之內,這如意錢莊的東家一定會逃之夭夭。」

  弘治皇帝抬頭,一臉詫異。

  三日之內。

  方繼藩怎麼能算得這麼清楚?

  不,這絕不可能。

  弘治皇帝便道:「朕贏了,如何?」

  方繼藩正色道:「陛下若是贏了,兒臣這公爵之位,奉還陛下,願做一個白丁。」

  弘治皇帝卻是搖頭,爵位是自己授予的,而且他希望自己的女婿能夠享受榮華富貴,與國同休,虢奪了他的爵位,對於弘治皇帝而言,並沒有任何的吸引力。

  不過方繼藩的話,卻讓弘治皇帝看出了他的決心。

  這讓弘治皇帝本就不安的心又多了幾分焦慮。

  弘治皇帝正容道:「若繼藩贏了呢。」

  方繼藩道:「兒臣發現自己在南方的親人太多了,遠遠超過了萬戶,迄今為止,已發現的,已有一萬九千戶之多,若是只遷走一半,其他的親人留在大明,這不啻是骨肉分離?兒臣心疼他們,想讓他們一併去黃金洲。」

  弘治皇帝板著臉,看方繼藩說的鄭重其事,說的好像有鼻子有眼的樣子,憋住內心莫名的笑意:「是……是嗎?」

  方繼藩一本正經的道:「正是如此,陛下,將來若是兒臣也去了黃金洲,他們卻不能成行,兒臣一定朝思暮想,無一日不掛念他們。」

  「好。」弘治皇帝總算又被方繼藩這番話沖淡了焦慮之心,勉強笑了笑:「朕就准了,這個賭,朕應下。朕有言在先,三日!」

  方繼藩露出微笑,目光閃過篤定,決然的道:「三日!」

  …………

  方繼藩告辭了。

  留下的,卻是一個可怕的訊息。

  如意錢莊是騙子。

  弘治皇帝皺著眉頭,臉色變幻不定。

  他開始心裡沒底。

  蕭敬站在一旁,卻不復剛才老僧站定的樣子,不禁道:「陛下……」

  「蕭伴伴想說什麼。」

  「奴婢想說,如意錢莊的東家,奴婢查的清清楚楚,他的身家很清白,而且……此前確實是一個很有本事的商賈,信譽極好,人人都交口稱讚,奴婢以為……他定不是騙子。」

  蕭敬今日表現得很奇怪,這番話,說的斬釘截鐵,好像是給他鼓氣似的。

  「而且許多公府,朝中百官,還有無數的百姓,都投了銀子,如意錢莊家大業大,怎麼可能是騙子呢?」

  弘治皇帝的心情像是得到了一點舒緩,頷首道:「這麼說來,此次是繼藩料錯了。」

  「齊國公沒有見過那位如意錢莊東家的風采,對如意錢莊並不瞭解,因而下了錯誤的論斷,也是情有可原,若是他曉得如意錢莊的本事,就不會這樣說了。」蕭敬舔舔嘴:「陛下不信,奴婢再讓人去摸摸如意錢莊的底細。」

  弘治皇帝擺擺手道:「罷了,三日之內就會見分曉,到時再說。朕現在也想知道,繼藩到底是不是料事如神。」

  蕭敬頷首點頭,卻是有些心神不寧。

  宮裡可是很多人都偷偷的投了如意錢莊啊。

  想想看,一百兩銀子下去,每日就有五兩銀子的收益,現在銀子又一年不如一年,放在手裡就貶值,做買賣又不會,而此等利潤豐厚的地方,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至於……蕭敬,蕭敬就是將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投進去了,每個月領了分紅,開心的不得了。

  若這如意錢莊是騙子,蕭敬還能活嗎?

  他咬咬牙道:「三天,三日之內,齊國公會來向陛下請罪的,奴婢可以保證,那位陳東家,乃是至誠君子,是少有的風流人物。」

  …………

  第三章送到,求月票。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8-31 01:03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方繼藩料事如神

  方繼藩很憂傷。

  這世上,終究還是壞人太多,而似自己這般純潔的人太少。

  那如意錢莊,方繼藩幾乎可以百分百確定,必定是一群騙子。

  可唯一的問題是,如何讓他們三日之內現出原形呢。

  倘若放任他們繼續折騰下去,這京裡受騙上當的人,只會如滾雪球一般的擴大,畢竟,利益實在過於誘人了。

  方繼藩似乎也不急。

  回到了府中。

  將那王金元叫來。

  王金元也是剛從天津衛辦完差事回來,給方繼藩行了個禮:「少爺……」

  方繼藩道:「聽說過如意錢莊嗎?」

  「聽說過呀。」王金元喜滋滋道:「去年年末出現的,現在聲勢極大,不少人都銀子送去他們那兒,據說獲利驚人,街頭巷尾,都在議論呢,怎麼……少爺突然問起這個?」

  方繼藩抬手就給他一巴掌:「怎麼現在才和本少爺說?」

  王金元捂著腮幫子,委屈的道:「少爺,京裡每日發生這麼多事,小人不知少爺想聽哪件事啊。」

  方繼藩搖搖頭:「那狗東西是什麼來路?」

  「不知。」王金元想了想:「不過……此人能將買賣做的如此之大,料想,這背後……這背後……」

  「讓你去辦一件事。」方繼藩道:「我要這如意錢莊,三日之內,原形畢露。」

  「啥……」

  王金元錯愕的抬頭,看著方繼藩,一臉的不解。

  這如意錢莊,莫非有蹊蹺?

  好吧,就算是有蹊蹺,人家都已經美滋滋的活了一年了,且日子越來越滋潤,怎麼才能讓他原形畢露呢?

  「少爺的意思是,立即帶著人,去查抄……」

  方繼藩搖頭,微笑:「本少爺歷來是以德服人,我是講道理的,若是蠻幹,如意錢莊現在養肥了,不知多少人的銀子在他們的手裡,一旦動粗,阻力重重,得用文的。」

  王金元錯愕的看著方繼藩。

  他無法理解方繼藩的意思。

  「現在開始,一切按我說的去做。」方繼藩笑吟吟的道:「還有,將鄧健那個狗東西,給我尋來。」

  「是,是……」

  …………

  鄧健是戴著大墨鏡和大金鏈子來的,穿著一件剪裁的極得體的絲綢衣,貴氣逼人。

  他見了方繼藩扶了扶鏡框,頗有幾分小馬哥的風範,還沒開口,方繼藩便一腳要飛踹過來:「狗東西,三日不打,竟忘本了。」

  鄧健嚇得大墨鏡後的臉慘然,被方繼藩足足追著在堂中繞了一個圈,按在地上一頓猛揍,鄧健淒然道:「少爺,小人心裡只有少爺啊,小人不敢忘本啊……」

  方繼藩起的牙癢癢,將那摔落的墨鏡撿起,戴在了自己的鼻樑上,使自己顯得高深莫測,方才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了。」

  鄧健吞了吞吐沫,匍匐在地:「少爺吩咐便是。」

  …………

  如意錢莊,坐落於新城最核心的位置,而今,已開設了三家分店,這裡幾乎成了京裡最熱鬧的地方,每日門庭若市,數不清的人進出。

  下至販夫走卒,上至達官貴人,絡繹不絕。

  ……

  弘治皇帝穿著便衣,帶著蕭敬人等,抵達於此。

  這已是第三日了。

  三日的約定,再過三個時辰,便可到期。

  弘治皇帝來了興趣,親自出宮,看著這門庭若市的如意錢莊,方才安心一些。

  他背著手,坐回了馬車,蕭敬喜上眉梢,乖乖在馬車的副座邊躬身伺候。

  「朕看著如意錢莊,很穩妥嘛,不像要出事的樣子。」

  「陛下,如意錢莊,敞開門做買賣,已有許多日子了,從未聽說過背信棄義之事,或許這一次,當真是齊國公錯了。」

  弘治皇帝心裡隱隱也希望如此。

  畢竟,兩百萬兩銀子還在那裡。

  弘治皇帝道:「回宮吧,至於賭約,不過是朕與小輩的玩笑而已,方繼藩若是入宮來,就告訴他,這賭約,朕已忘記了,做不得數,朕怎麼好虢奪他的爵位,他畢竟……還是孩子啊。」

  蕭敬心裡想,他的孩子都可以去黃金洲蹦蹦跳跳了,哪裡還是孩子。

  方繼藩若是孩子,我蕭敬也是棒小伙子。

  當然,他自知天下的長輩,看待小輩都是孩子,哪怕這個『孩子』都成了精。

  蕭敬微笑:「奴婢知道了。」

  「這一次,算給他教訓,他是極聰明的人,受點挫折,不是壞事。」

  弘治皇帝說著,回了宮。

  他心裡像吃了一顆定心丸。

  入宮的時候,半途在奉天殿附近,見壽寧侯和建昌伯二人喜滋滋的迎面而來。

  弘治皇帝透過馬車的玻璃看了個親切,兩個傢伙,見是皇帝的車駕,想要躲避。

  弘治皇帝道:「將他們二人,傳至奉天殿。」

  「是。」

  …………

  張鶴齡和張延齡兄弟二人乖乖的到了奉天殿,他們本來不想遇到這姐夫的,對於弘治皇帝,他們本能的有畏懼之心。

  弘治皇帝升座,看了他們一眼:「今日入宮做什麼?」

  「送禮。」張鶴齡道:「回皇上,今日來探望娘娘,除此之外,便是送了一些禮入宮來。」

  弘治皇帝眉一挑,這可是新鮮事,他露出溫和的笑容:「噢,難得你們有心,送了什麼?」

  「長生果,還是福祿糕,還有……」

  兩兄弟來了勁頭,報了一連串的名字。

  弘治皇帝一臉詫異,看向蕭敬。

  蕭敬也是一頭霧水。

  「什麼長生果和福祿糕……聞所未聞。」

  張鶴齡乾笑道:「都是好東西,有延年益壽的功效,最重要的是健康。」

  無論如何,弘治皇帝都覺得欣慰,頷首點頭:「難得你們有心了。」

  張鶴齡立即道:「陛下,咱們兄弟,承蒙陛下和娘娘照拂,而今,也算是時來運轉,怎麼不盡盡心呢。」

  弘治皇帝笑起來;「朕聽說,你們近來,確實發了一筆財?」

  「果然是什麼都瞞不得陛下啊。」張鶴齡喜上眉梢:「今年臣兄弟二人,做了一些好買賣,倒是掙了一些銀子。」

  「如意錢莊?」弘治皇帝開門見山。

  「正是。」兄弟二人對視一眼,果然,陛下什麼都知道。

  「投了多少銀子。」

  「一百九十……」張延齡搶著要答。

  張鶴齡卻立即打斷他:「不多,不多,才十幾萬兩銀子,臣兄弟二人,窮的很……窮……」他眨眨眼,努力的醞釀之後,眼角開始有點濕潤,可是貧窮的眼淚,卻只在眼眶裡打著轉轉,老是掉不下來。

  弘治皇帝微笑:「朕也聽說,如意錢莊收益不菲了,看來,你們是沒少掙。」

  張家兄弟都搖頭,張鶴齡道:「臣……臣冤枉,臣沒掙多少。」

  弘治皇帝懶得和他們計較:「這投資的事,你們要小心,終是有風險的,前幾日,繼藩就警告過。」

  一聽到繼藩二字,張家兄弟就冒火。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他們也耳聞了方繼藩對於如意錢莊的惡意,張鶴齡忙道:「陛下,這方繼藩,自己也做錢莊買賣,就沒有陳東家這般的良心,臣說一句不該說的話,這傢伙,小氣,吝嗇,只曉得賺錢,鑽錢眼裡去啦。」

  張延齡跟著點頭:「是啊,是啊,陳東家是大善人。」

  弘治皇帝不願聽這兩兄弟吐槽這個,揮揮手:「告退吧,朕乏了,去休息。」

  張家兄弟還想說呢。

  他們對經濟可懂了。

  什麼收益,什麼收益比,什麼毛利、淨利。

  結果弘治皇帝對此沒有絲毫的興趣,他們顯得很無奈,只好泱泱道:「臣等告退。」

  二人意猶未盡的出了奉天殿,朝午門方向去。

  張鶴齡一路罵張延齡:「方纔你差點就說漏了嘴,一百九十萬兩,狗東西,你看看你的腦子,這話能和陛下說嗎?陛下如此吝嗇,他要知道,咱們家這麼有錢,他會怎麼想,為兄現在是操碎了心啊,家裡有了點錢財,總感覺這全天下的人,都在惦記著,這些日子,都是整宿整宿的睡不好,喝粥時也恍惚,你倒是好,張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混賬東西,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咱們張家有銀子?」

  張延齡耷拉著腦袋,不敢回嘴。

  張鶴齡單方面得到了勝利,卻又覺得勝之不武,意猶未盡的還想罵幾句。

  冷不防,卻見午門方向,有人匆匆迎面而來。

  這顯是通政司的宦官,且跑的很急。

  人還未和張鶴齡錯身,張鶴齡大叫道:「哎呀,你踩著我的腳了,狗一樣的東西,瞎了眼嗎?我腳斷了。」

  張鶴齡在此時,打起了精神,立即跟著大叫:「不得了,不得了,腳被你踩斷了,賠錢,快賠錢。」

  宦官嚇尿了,臉色慘然,自己明明距離張鶴齡,還有一丈之遠,他打了個哆嗦:「奴婢……奴婢萬死,兩位國舅,饒命啊……國舅爺,您就高抬貴手,放了奴婢吧,奴婢有大事,要入宮稟告,出事兒了,如意錢莊……如意錢莊……的東家,卷款,不知所蹤,現在錢莊外頭,已是聚了不少人……出事了……」

  …………

  生病了,但是不敢告訴讀者生病了,因為之前已經請過病假,所以,繼續正常更新,第一更送到,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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