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三十章:真正的真相
見弘治皇帝向自己詢問。
方繼藩倒是有些無語了。
這事兒,不能問他啊。
方繼藩想了想道:「陛下,江言此人,何不打探一下,再做決定呢?」
「打探?」弘治皇帝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才道:「你的意思是」
他已大致明白了
蕭敬忙上前道:「奴婢這便去辦。」
弘治皇帝卻是擺擺手道:「還是眼見為實為好。」
他開始對任何事,都抱著懷疑的態度了。
弘治皇帝道:「江言的宅邸,在何處?」
他目光落在了蕭敬的身上。
蕭敬大汗淋漓起來,想了想道:「奴婢先去查一查,陛下稍坐。」
過了片刻,蕭敬去而復返,將大致的位置說了。
弘治皇帝點頭,便讓蕭敬備了車馬來,接著上了車,車馬至靠近大明宮的一處宅邸才停下。
這是一個佔地十數畝的宅子。
看上去,便知價格不菲了。
當然一般情況,也不會有人因為人家住著華宅,便指摘其為貪墨。
在這個世上,真正能讀書,科舉,考功名的人,大多數都不會是普通人,哪怕偶爾會出現幾個貧農子弟,創造了耕讀的奇跡,使人津津樂道,可在大明,書籍和筆墨紙張價值不菲,尋常人連吃飯都有困難的時代,能夠金榜題名,往往都是家境殷實之輩。
等到了正統朝之後,這樣的情況就變得格外的嚴峻。
因為那些大富之家以及地方上的大鄉紳們,已經開始摸清楚了科舉的規則,如何做文章,如何作八股,這都需聘請名師來指導的,而此等名師,有些時候,便是花錢都未必能請的到。
士人們開始憑藉著這些,編織了一個又一個的網絡,為朝廷培養人才,使他們金榜題名,或是成為舉人、秀才,且形成了紐帶。
因此,有不少人金榜題名,哪怕是一個月的俸祿都沒有領,卻已開始購置宅邸,無他,家裡有錢。
這宅院,可謂精美,因為佔地大,反而顯得幽靜,頗有幾分大隱於鬧市的感覺。
弘治皇帝讓人拍門,而後門房將門開了,行禮道:「何人?」
弘治皇帝微笑道:「西山錢莊。」
門房本是彬彬有禮,可一聽西山錢莊,態度便有所變化了。
此等高門大宅的主人,以往結交的,都是清貴之人,西山錢莊固然家大業大,可能來的人,十之八九,也就是一些辦差的。
他的語氣冷漠起來:「錢莊裡的,來做什麼?與我們江府又有何關係?」
弘治皇帝倒沒有惱怒,依舊帶著微笑道:「關於贓款退還之事。」
這門房聽罷,似乎曉得什麼事了,道:「本府並不曾投錢進如意錢莊,不過,你們進來吧,我去通報。」
於是門房迎著四人進了小廳。
小廳裡,弘治皇帝等人落座,接著便有一少年人頤指氣使的進來,一面進來,一面還抱怨道:「西山錢莊有什麼了不起的」
人進來之後,眼睛瞥了小廳裡的弘治皇帝等人一眼。
這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面上沒有什麼客氣,只左右看了一眼,鼻孔朝天道:「我爹當值去啦,我叫江孜,你們西山錢莊來的正好,我正有話要說,且不說你們的貸款,利息不低了,單說如意錢莊退贓,何以厚此薄彼,有的人是全額退了,可有的,卻只退了六成,虧得你們還敢來,這事兒要說清楚。」
從這少年出現,弘治皇帝就細細打量起這少年。
說也奇怪,這少年居然也燙了頭,不只如此,耳上還穿了環,兩個大金環子吊在耳上,很是顯眼,面上還敷了粉,以至於他的臉色,慘白慘白的。
如此一看呃,甚是駭人。
弘治皇帝心裡咯登了一下,突覺得眼睛有點痛。
這時倒是忍不住瞧了朱厚照一眼。
咦,這樣看來,如方繼藩所言,太子還真看著順眼了許多。
聽得這江孜的抱怨,弘治皇帝卻是不露聲色。
方繼藩卻笑嘻嘻的道:「噢,如何厚此薄彼,你說來聽聽,江家又不曾投了如意錢莊銀子,於江家又無損,這位小少爺何以有如此大的怨氣呢?」
聽了方繼藩的話,江孜就哼了一聲,冷冷的道:「誰說沒投」
他說到這裡,面色又怪異起來,連忙又道:「就算沒投,可見你們如此不公道,也是看不過去的。」
「看來你們江家是投了。」方繼藩笑道。
江孜畢竟是少年人,且平時傲慢慣了,便道:「就算投了又如何。」
方繼藩道:「是以遠方親戚的名義,還是以府中下人的名義。」
「與你何干?」江孜脾氣很暴躁。
這一點,有點像方繼藩。
方繼藩脾氣卻出奇的好:「且只退了六成,可見投了不少吧,虧了多少兩銀子?」
「哼。」江孜道:「瞧你稚嫩的模樣,看來不過是西山錢莊的小夥計,敢這樣和我說話?」
被人說稚嫩,方繼藩突然覺得很欣慰。
他和弘治皇帝對視一眼。
弘治皇帝依然默然無聲,方繼藩便哈哈笑道:「你們江家,家大業大,可稱的上是豪富之家,那些百姓可憐得很,只投了一點進去,便是他們的身家性命,你們虧的銀子再多,卻也照樣一身富貴,何況令尊乃是朝廷命官,久食君祿,理當為朝廷分憂,何以要計較這些呢?」
江孜倒是被激怒了,怒氣沖沖道:「住口,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你們來此,是來挑釁的嗎?怎麼,就活該我們江家要受此罪?」
他咬牙切齒的樣子,對此甚是氣惱:「我看,這分明是你們西山錢莊的詭計,哼,家父早知這如意錢莊有些不正常的」
「什麼」弘治皇帝眼中閃過驚異,瞪著江孜道:「你們早知道的?」
弘治皇帝哪怕只是一身常服,此時,卻依舊有著幾分天生的不怒自威的氣派。
像是被弘治皇帝的氣勢鎮住了,江孜一愣,猛的覺得自己失言了,立即三緘其口,不做聲了。
弘治皇帝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道:「莫非令尊還與如意錢莊勾結一處嗎?」
江孜神色變了變,隨即怒視著弘治皇帝,道:「胡說八道,出去,滾出去。」
弘治皇帝卻是氣得不輕。
朱厚照亦是惱了,要拔腰間的匕首。
江孜見這四人,凶神惡煞的模樣,倒是有些害怕了,想要出去喊人,偏偏這個年齡的少年,似乎覺得認慫喊人是可恥的事,便又道:「家父何其聰明,豈是你們曉得的,他自知如意錢莊的分紅很是不合理,世上怎有這樣的好事,因而早就料定那東家遲早要逃的,不過東家要逃之前,為了多騙一些人,自是要保證信用,家父本是掐准了時間,趁此」
而此時,在這小廳的外頭,一個江府的管事正探頭探腦著,聽到少爺說這些,立即驚恐的咳嗽起來,大叫道:「少爺,少爺夫人請您去後宅。」
可是
弘治皇帝等人,卻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
難怪那如意錢莊在京裡經營了這麼久,明明如此不合理的利潤,能騙到這麼多人。
這世上,並不乏聰明人。
弘治皇帝,深居宮中,對於這種高利潤的事,覺得習以為常,這才會上當受騙。
畢竟算起來,弘治皇帝的許多投資,都牟取了極高的利潤,自然而然,他也就覺得如意錢莊沒什麼不妥當。
而尋常的百姓,其實沒有太多的見識,聽到別人的慫恿,自然而然也就動了心,跟著一道投錢進去。
可是還有一些人,他們未必是不知這如意錢莊不合理。
而是他們非常清楚遲早如意錢莊不能兌現。
可是他們眼紅於這巨大的分紅,依舊不露聲色,投入了大筆的銀子,享受這巨大的分紅。
他們自認為,自己是可以控制住事態的。
只要盯緊了如意錢莊,這如意錢莊還能騙到更多的人,他們的分紅就有保障。
一旦等到他們自覺得時機到了,再立即撤資,不但保住了本金,還能賺取高額分紅,而後等待如意錢莊自爆。
這御史江言,就是這樣的人
某種程度而言,他們才是如意錢莊的幫兇啊,他們明知道事態可能嚴重,他們也享受到了這巨大的利益,而一旦如意錢莊出事,他們又可抽身退出來。
得知了這樣的真相,弘治皇帝氣得發抖。
他原以為,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原以為,所有人都被蒙在鼓裡。
現在才知真正的受害者,只是自己還有那許多的無知百姓。
真正蒙在鼓裡的人,只是自己。
那江府的管事,顯然覺得自家少爺說了不該說的話,哪怕對方只是西山錢莊的僱員,就算和他們說了點什麼,也沒什麼妨礙,可這樣的話,還是少說為妙,因而在外頭先提醒了江孜,接著踱步進來,笑吟吟的道:「諸位,我家少爺年少不懂事,口無遮攔的,只是胡口說了幾句,都是當不得真的,幾位來此,不知到底有何公幹?」
第一章送到,求月票。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8-31 01:1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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