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戰特工]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作者:秋月春風矣(已完成)

 
Babcorn 2018-6-5 15:10: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 13248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6
第十章 退伍還鄉

淑嫻走後沒多久,譚敬廷跑來看望陸昱霖。

“小霖子,你怎麼樣了,子彈取出來了嗎?”譚敬廷掀開被子,看了看昱霖的那條傷腿。

“已經取出來了,醫生說只要不感染,應該沒什麼大礙,不影響我重回戰場。“

“這就好。“

“譚兄,你左臂上的傷痊癒了沒有?“

“我是貫穿傷,就是留兩個疤而已,沒什麼大的影響,照樣可以扛槍扔手榴彈。“

“譚兄,我還沒好好謝你那天替我擋了這一槍。“

“哎,小霖子,你這麼說可就見外了,在戰場上,都是兄弟,還分什麼你我,小霖子,這事你可別老掛在心上,說個沒完。”

昱霖點了點頭:“哎,譚大哥,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兒,前線戰鬥結束了?”

“我聽說這兩天政府要跟日本人簽訂什麼《淞滬停戰協定》,所以,這幾天雙方都停火。”

“《淞滬停戰協定》?為什麼要停戰?日本人打算撤退了嗎?”陸昱霖睜大了眼睛,非常驚訝。

“沒有啊,倒是我們要準備撤退。”

“我們撤退?”陸昱霖更是感到匪夷所思。

“是啊,撤出上海。”

“那蔣將軍和蔡將軍都同意停戰了?”

“聽說蔣將軍一接到要求停戰的電話,氣得把那把最心愛的青花瓷杯子都摔碎了。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蔣將軍也奈何不了啊。”

“這仗打得真叫窩囊。”陸昱霖一臉氣惱:“那我們要撤到哪兒去?”

“據說是去福建剿共。”

“剿共?放著日本人不打,去打自己的同胞?”陸昱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攘外必先安內嘛。”

“譚兄,要是真如你所說,這仗我不想打了。”

“小霖子,你打算退伍?”

“我就是不想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同胞。”陸昱霖激動地說。

“噓,輕點。你也不怕被人聽見,給你扣一頂通共的帽子。不過,你現在受傷了,正好可以提出退伍申請。”

“那你呢,譚兄?你打算去福建剿共?”

“我不像你,可以繼續回廣州做你的西關大少,我們家老爺子的生意垮了,一家老小就等著我這點軍餉過日子呢。要是我陣亡了,還能有一筆撫卹金可以供他們過上一陣的呢。我是身不由己啊。”

陸昱霖望著譚敬廷,不知如何安慰他。

5月5日,國民政府外交次長郭泰祺與日本特命全權公使重光葵簽訂了停戰協定,劃上海為非武裝區,中國不得在上海至蘇州、崑山一帶地區駐軍,而日本則可以在多個地區駐軍。這個協定稱為《上海停戰協定》,即《淞滬停戰協定》。協定規定雙方自簽字之日起停戰;取締一切抗日活動,第十九路軍撤防。《淞滬停戰協定》的簽訂,使上海成為日本侵華的重要基地。

一個月之後,陸昱霖康復出院了,他穿上白色西服,繫著紅色領結,手持一大束玫瑰,來到震旦大學,他準備向淑嫻求婚。

可是在校園裡找了兩遍,都沒找到淑嫻,他便拉住一位同學。

“你好,請問你認識歷史系的許淑嫻嗎?”

那同學搖了搖頭。

陸昱霖又攔住一位同學,得到的是相同的答覆。

“你找許淑嫻?”朱宏達看見陸昱霖逢人打聽許淑嫻,便走上前去。他見陸昱霖手持玫瑰,便明白了一二,這位就是淑嫻心儀的軍人。

“是啊,你認識許淑嫻?”

“我是她同學,她一週前退學了。”

“退學?她為什麼要退學?”陸昱霖一頭霧水。

“這我不清楚。”

“那她父親許教授呢?”

“許教授也辦理了離職手續。”

“那他們去那兒啦?”

“我不知道。”

“你知道他們住哪裡嗎?”

“他們就住在學校的教授樓裡。不過,現在那裡已經沒人住了。”

陸昱霖像是被人敲了一記悶棍,呆呆地站在那裡:淑嫻,你在哪兒啊?

陸昱霖獨自一人回到了廣州。

“少爺。少爺回來了。”玉蓉一開門,看見陸昱霖站在門口,驚喜地叫了起來,連忙接過昱霖的行李箱,走進陸府。

“玉蓉,你長高了。”

“少爺,你比以前成熟了。”

“是嗎?”

“你都長鬍子了。”

陸昱霖摸了摸下巴,笑了起來:“玉蓉,我爹媽都還好吧。”

“都還好,老爺去商會了,太太去光孝寺敬香還沒回來。”

正說著,陸太太和管家耀叔走了進來。

“媽!”陸昱霖見到了常在夢中出現的母親,內心激情澎湃。

“霖兒,是霖兒回來了。”陸太太連忙疾跑幾步,拉著兒子,仔細端詳。

“霖兒,你受苦了。”陸太太撫摸著兒子消瘦的臉龐。

“媽,我這不是挺好的,你看,一個零件也不少。”

“這真是佛祖保佑,怪不得這幾天老聽見喜鵲叫。來,霖兒,快坐下。讓媽好好看看你。”

“媽,你看,這盒子裡裝的都是我在各次戰鬥中的勛章。“陸昱霖從行李中取出一隻木盒,把這一盒子勛章放在陸太太的面前。

“有沒有勛章不重要,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來,就知足了。“陸太太摸著兒子的臉,眼睛裡全是滿滿的母愛,濃的化都化不開。

這時,陸軼翔也進門了。

“爹。”

“霖兒,你回來啦。快讓爹看看。”陸軼翔見兒子回來了,興奮地把公文包扔給了耀叔,趕緊抱住兒子,仔細打量:“嗯,不錯,像個真正的男子漢了。累了吧,讓胖嫂多燒幾個菜,好好補一補,今天我們爺倆好好喝一杯。”

“嗯,爹,好久沒跟你喝過酒了,今天我們一醉方休。”

“好。霖兒,你這次有幾天假期啊?在家打算呆多久啊?“

“爹,我退伍了。”

陸昱霖一聽,怔住了:“你退伍了?”

“霖兒,你真的退伍了?“陸太太一聽,滿心歡喜:”這麼說,你再也不用去打仗了?“

“你懂什麼?“陸軼翔喝住了陸太太:”他參軍才幾天啊,這麼快就退伍了,他這麼做,就等於是當逃兵。這是給我們陸家丟臉,讓我們陸氏一脈蒙羞。“

“爹,我不是當逃兵,我只是不想去打仗了。”

“你是被炮火嚇破了膽呢,還是貪圖享受,想回來繼續當你的少爺?要是這樣,你就不配做我陸軼翔的兒子,不配做陸家的子孫!”

陸軼翔怒火中燒,把茶几上的一隻精美的紫砂壺摔在地上,紫砂壺被摔成了碎片。陸家上下都被陸軼翔的怒氣嚇得不敢出聲。

“都不是,爹,我是榮立過戰功的人,我才不是什麼膽小鬼。一二八事變時,你也看到了,我們十九路軍的弟兄們哪個是孬種?”

“那你為什麼要脫掉那身軍裝?”

“爹,國民政府和日本人簽訂了《淞滬停戰協定》之後,我們十九路軍就要開拔到福建去剿共,放著日本人不打,去打自己的同胞,我一千個不願意。所以,我就乾脆退伍了。”

陸軼翔聽完兒子的解釋,剛才的怒氣全消了:“原來是這麼回事,你這麼做,爹贊成,看來是爹錯怪你了。“

“就是,老爺,你看,這些都是霖兒得的勛章,他怎麼可能當逃兵呢?“陸太太把一盒子勛章拿到陸軼翔的面前。

陸軼翔拿起一枚枚勛章,臉上露出了笑容:“還真不愧是我陸軼翔的兒子。嗯,中國人不打中國人,這點我舉雙手贊同。“

“唉,老爺,你看你,發什麼火呀,好端端的一個紫砂壺被你摔碎了。玉蓉,快把這兒收拾一下。“

“哎,我來了。“玉蓉趕緊拿著掃帚和簸箕走過來,收拾碎片。

“霖兒,既然你退伍了,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啊?“

“我原本想和淑嫻結婚的,但是她現在不知去向。“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在上海嗎?怎麼會不知去向?“陸太太一聽頗為吃驚。

“她原先是在上海震旦大學裡唸書,一二八事變後,學校也停課了,淑嫻參加了救護隊,幫著救治傷員,原本我打算退伍後就去找她,想跟她結婚,誰料到,她好像一夜之間突然消失了。淑嫻的一個同學告訴我,她已經退學了,而且她父親也從震旦大學辭職了。宿舍裡人去樓空。“

“怎麼會這樣,這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之間失蹤了呢?“陸太太頗感疑惑:”唉,多好的女孩子,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呢?“

“那霖兒,你現在有何打算?“陸軼翔也頗感蹊蹺,但也無可奈何。

“我還沒想好。“

“還有什麼好想的,霖兒,先休息個十天半個月,然後就去你爹的公司,學學如何經營,將來可以接你父親的班。“

“媽,我對做生意不感興趣,也不喜歡跟那些個錙銖必較的商人打交道。“

“你是說你爹是個錙銖必較的商人?“

“哦,爹,我不是說你,你是慷慨大方,樂善好施的愛國商人,我們軍長在大會上還特地誇獎你了呢,說你是忠肝義膽,仗義疏財的商界領袖。“

“蔡將軍真這麼說了?“

“嗯,我親耳所聞還有假?“

“唉,可惜啊,這仗打的,非但沒把日本鬼子打跑,反而讓他們在中國境內駐軍,這《淞滬停戰協定》可真是讓人氣惱啊。“

“好了,好了,別談這些了,我們還是商量商量霖兒的將來吧。“

“依我看,既然霖兒不喜歡跟商人打交道,就先別忙著交際應酬,要不學學財務,你以前在教會學校時,數學還不錯嘛,應該能很快上手,我讓昱霆教教你。反正你閒著也是閒著,藝多不壓身,多學些本事總是好的。“

“好吧,那就按爹說的做吧。“陸昱霖只能無奈地依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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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手足之情

晚上,玉蓉打好洗腳水,給昱霖送去。

“少爺,我給你打好洗腳水了。“

“玉蓉,這活我自己能幹。以後你不用給我打洗腳水了。“

“你千里迢迢從上海回來,一定累了,來,我來幫你洗吧。“玉蓉手腳麻利地給昱霖脫襪,捲起他的褲腿,忽然發現他的右小腿上有一處傷疤。

昱霖馬上把褲腿放下,不讓玉蓉看。玉蓉不由分說,把褲管往上一擼,那個銀元大小的傷疤觸目驚心。

“少爺,這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負傷了?“

“噓,小聲點,不要讓我媽聽見。我已經痊癒了,你別一驚一乍的。“

“這麼大的傷口,那得流多少血呀。“玉蓉說著,眼淚撲簌撲簌掉下來。

“我都說沒事了,你就別傷心了。當兵打仗哪有不流血犧牲的,我這算是輕傷,你沒看見那些重傷員,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是肚子裂開,腸子被打得流出來,要不就是腦袋。。。。。。“

“你別說了,我聽了害怕,少爺,你別去打仗了。“

“保家衛國是每個軍人的職責。你沒看見一二八事變時,上海街頭的慘象,那些無辜百姓被日軍殘害,真的是血海屍山,慘不忍睹。玉蓉,你說,要是換作你,你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我們那些個手無寸鐵的同胞們被這群禽獸欺凌殺戮而不反抗?“

“那我決不能坐以待斃,袖手旁觀。最起碼也要魚死網破,同歸於盡。“

“對呀,連你都不願投降,而要奮力反抗,更何況身為軍人呢?軍人就是那些為了保境安民,守土護國而拿起武器與這群禽獸抗爭的人呀。“

“我知道,道理我其實都明白,只是,只是我怕你遇到危險,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這兩年我經常晚上做惡夢,夢見你渾身血淋淋的,然後就被嚇醒了。“

“好了,玉蓉,你別老是自己嚇唬自己,我在黃埔軍校這兩年也不是白待的,我會把危險降到最低。“

“降到最低也還是有危險,不過好在你現在回家來了,可以重新回到以前的日子了。“

“恐怕不行了,我爹讓我去他公司學財務,你知道我看見那些賬本就頭暈。“

“我覺得這挺好,你以後總歸要繼承陸家產業的,這些東西你遲早是要學的,要不,你以後憑什麼身份娶許家二小姐?“

一提到淑嫻,陸昱霖便又陷入了沮喪之中。

“不知道淑嫻現在怎麼樣了,怎麼會突然之間就無影無蹤了呢?“

“少爺,你別著急,說不定什麼時候許家二小姐又突然間出現了呢?你們若是有緣,總會有見面的那一天的。“

“但願如此。“

陸昱霖想到了什麼,連忙吩咐玉蓉:“玉蓉,你把我那個挎包遞給我。”

玉蓉把桌上的挎包遞給昱霖,昱霖從裡面拿出那把美人梳,交給玉蓉。

“這是我在南京夫子廟裡給你買的,你喜歡嗎?”

玉蓉接過那把美人梳,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真漂亮,少爺,你眼光真好。”

“你喜歡就好,以後你就可以用這把梳子梳你的長辮子了。”

“我才捨不得用這把梳子梳呢,要是梳壞了,那多可惜呀。”

“小傻瓜,梳子不是用來梳頭髮的,那有什麼用啊?”

“我要把這把梳子珍藏起來。”

“一把梳子,不至於稀罕成這樣吧。”

“我就是稀罕。”玉蓉羞答答地拿著木梳下樓去了。

昱霖望著玉蓉的身影,笑著搖了搖頭:“真是個傻丫頭。”

昱霆只比昱霖大兩歲,說起話來慢條斯理,有條不紊,顯得老成持重,一襲長衫更添了幾分儒雅。

陸軼翔把昱霖帶到公司財務部,讓他跟著昱霆學學財務管理。

“昱霆,我把昱霖帶來了,讓他跟著你學點財務知識。“

“好啊,昱霖是該開始學學經商了,將來可以接手陸家的產業。大伯你也就可以享享清福了。“

“是啊,我也想再做幾年,等你們能獨當一面了,我就可以全身而退了。昱霆,昱霖我就交給你了。“

“大伯,您放心,昱霖這麼聰明,一定很快就學會的。“

“我今天還要去棉紡廠,昱霆,這兒就交給你了,昱霖,跟著昱霆好好學。“

“放心吧,爹。“

等陸軼翔一走,兄弟倆立馬鬆弛了。陸昱霆用手拍了拍陸昱霖的肩膀,仔細打量著。

陸昱霖索性原地轉一圈:“你看,我這不是挺好的,全須全尾,安然無恙。“

“你小子真是命大。我可聽說了,上海的戰事很是慘烈,死傷無數。害得我們整天為你提心吊膽,別看大伯平時對你挺嚴厲的,其實他最緊張你了,整天拿著報紙翻來覆去地看,還天天打電話給上海分部,想要瞭解前線戰況,那幾天戰事吃緊時,還直接給蔣光鼐將軍打電話。沒想到你小子居然還能安然無恙,真是天大的造化。“

“我猜這是祖上的陰德在護佑我。“

“這我相信。昱霖,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都回來一星期了。“

“這些天公司業務挺忙的,所以沒去大伯那兒問安。要不,咱兄弟二人早就見上面了,這樣吧,昱霖,今天下班之後,我給你接風洗塵。“

“好啊,我們兄弟倆一醉方休。“

“哦,咱先別顧著高興,大伯托我的事我還沒做呢。來,我給你講講財務的基本知識。“

“陸老師開始講課了,我要不要記筆記啊?“

“你小子少油嘴滑舌,這些東西很簡單的,你還怕你的腦子不夠用?我拿些賬本來具體告訴你。“

陸昱霆從櫃子裡取出一摞賬本。

“我們公司的產業比較多,涉及到方方面面,有宏運船務公司,宏濟醫院,宏福罐頭食品廠,宏祥棉紡織廠,宏發銀行,宏源糧油加工廠,宏潤肉聯廠,宏盛糖果廠,宏順火柴廠,宏瑞肥皂廠,《白雲日報》報館。。。。。。所以,賬簿也就比較多。這些是宏福罐頭廠的財務賬本,這本是總分類賬本,這是明細分類賬本,主要是指資產類和股東權益,這是現金日記賬,用於記錄每天的現金進出情況,這是固定資產明細賬本,這是銀行存款日記賬本,這是。。。。。。“

陸昱霆還沒說完,就看見陸昱霆眼皮耷拉下來,昏昏欲睡的模樣。

電話鈴響了,是罐頭廠打來的,讓陸昱霆去處理一下倉庫庫存問題。

“昱霖,我有事要去處理一下,這些賬本你先自學,有不懂的地方,你寫在紙上,我回來幫你解答。“

“好的,陸老師,你忙去吧,我自己一個人慢慢看。“

陸昱霆走出財務室,陸昱霖一個人待在辦公室裡,一會兒翻翻這本,一會兒看看那本,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搞得他頭昏腦漲,越看越犯困,索性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

陸昱霆從罐頭廠回來,看見陸昱霖趴在桌上睡著了,連忙給他披了件外套。

陸昱霖被驚醒了,望著陸昱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不好意思,我一看這些數字就犯暈。“

“沒事,萬事開頭難,來,我來教你。“

陸昱霆耐心地給陸昱霖講解各類賬本的作用,記錄方法。陸昱霖也竭盡所能認真聽講並及時提問,陸昱霆則不厭其煩地解釋給他聽。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暗了。

“走,昱霖,今天就學到這兒吧,我們一起去香滿樓把酒言歡。“

“走,我們今天不醉不歸。“

在香滿樓酒家的包房內,昱霆和昱霖哥倆開懷暢飲。

“大哥,小弟我敬你一杯,這幾年我在外當兵打仗,這家裡全是你在照顧,幫我盡孝,你是兩房一頭挑。”

“昱霖,你言重了,我們都是陸家子孫,分什麼彼此。你盡忠,我盡孝。都是應當應分的。”

“也多虧你幫著我爹把陸氏實業集團搞得風生水起,老實說,我不是塊做生意的料,要是我爹把陸氏產業交給我,我估計十有八九會黃了。好在有你,我們陸家今後還能在商場叱咤風雲。”

“昱霖,你也太謙虛了,你只是還沒入門,只要你用心,陸家這份產業在你手裡也照樣能紅紅火火。”

“好了,我們不談這些了,來,大哥,喝酒。”

“來,干。”

酒過三巡之後,昱霆拉著昱霖的手,醉眼朦朧地對昱霖說:“昱霖啊,你府上的玉蓉真不錯,我想收她做偏房,你看行嗎?”

昱霖也醉眼惺忪:“你說什麼?”

“我看上你們府上的丫頭玉蓉了,我想收她做偏房。”

“玉蓉?你要讓她給你做小?哥,你想什麼呢?”

“玉蓉這丫頭這幾年長得愈發可人了,我每次去你家,看見她那條大辮子一甩一甩的,心裡就砰砰直跳。”

“小心我告訴嫂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跟秀琳都成親兩年了,她的肚子一直沒動靜,我看玉蓉倒是一個能生養的,若是收玉蓉做偏房,秀琳也鬧不出什麼幺蛾子來。”

“打住,大哥,我還以為你一時興起,其實你早有打算。那我告訴你,不行,玉蓉才十八,你可別把人家黃花大閨女禍害了。”

“都已經十八了,也該嫁人了。你看看我們街坊四鄰,哪個女孩不是十八九歲就當新娘了?”

“那也不行,玉蓉這丫頭心氣高著呢,你讓她做小,她肯定不樂意。”

“她一個丫鬟,還想著當正房?真是小姐脾氣丫頭命,我們陸家又不是普通人家,她要是肯給我做小,過兩年生個一兒半女的,我自然不會虧待她。”

“大哥,這事你也不要剃頭挑子一頭熱,這事得玉蓉自個兒願意。”

“這我知道,強扭的瓜不甜,我這不是想托你問問,探探她的意思,她若是願意,過了年我就把她收房。”

“大哥,你還真是猴急。好吧,我幫你問問,不過不能勉強,玉蓉要是不樂意,大哥你就別再打玉蓉的主意了。”

“我明白,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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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情深緣淺

第二天,昱霖從床上爬起,感覺頭疼欲裂。看了看牆上的西洋鐘,已經十點半了。

“少爺,你醒了?”玉蓉拿著一盆洗臉水進來:“少爺,你先洗把臉吧。”

“我頭疼得厲害。”

“也不知道昨天喝了多少酒,昨晚要不是我睡得警醒,你就在門外睡一夜了。”

“真的,我都喝成那樣了?”

“可不是,要不是我把你拖上樓,你昨天就露宿在外了。要是被老爺知道,肯定又是一頓訓斥。”

“謝謝啊,玉蓉,多虧了你。”

“少爺,你昨天跟誰去喝酒了,瞧把你灌得都爛醉如泥了。”

“我跟昱霆大哥一起喝的酒。”

“昱霆少爺也真是,把你扔門口,自己倒走了。”

“估計他也喝醉了。”

“少爺,你以後啊,少喝點酒,酒多傷身。”

“好了,玉蓉,我知道了。”昱霆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問了一句:“玉蓉,你覺得昱霆大哥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我的意思是,你喜不喜歡昱霆大哥?”

玉蓉忽然笑了起來:“少爺,你是不是聽我剛才埋怨昱霆少爺幾句,就認為我討厭他,其實,昱霆少爺挺好的,對誰都恭恭敬敬的,對我也很客氣,從來不指使我做這做那。”

“那這麼說,你還是挺喜歡昱霆大哥的嘍。那要是他收你做偏房,你願不願意?”昱霖把臉盆遞給玉蓉。

玉蓉一聽這話,臉色突然大變,洗臉盆也掉地上了,灑了一屋子的水。

“玉蓉,你怎麼啦?是不是把你嚇著了。”昱霖撿起臉盆。

玉蓉哭了起來:“你是不是和老爺太太串通好了,要把我打發了,讓我給昱霆少爺做小?”

“沒有沒有,老爺,太太都還不知道,我只是替昱霆大哥來問問,他昨天和我喝酒時跟我提了一下。”

“你是不是答應他了?”

“我沒有,我這不是來聽聽你的意思,你若願意,我就跟他說,你若不願意,我就回了他。”

“不願意,不願意,我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玉蓉大聲地叫道。昱霖只好捂起耳朵。

“我耳朵都快被你叫聾了。好了,好了,別哭了,也別叫了。我回了昱霆大哥就是了。”

“我才不願意做小呢。”玉蓉一邊委屈地嘟噥著,一邊擦著眼淚。

“我就知道你不樂意,我們玉蓉是誰呀,她可不是平兒,甘願給賈璉當小妾。她要做也要做小紅。”

“什麼平兒,賈璉,小紅的。”

昱霖從書櫃裡拿出一本《紅樓夢》遞給玉蓉:“別總抱著那本《成語詞典》了,看看這本吧,你看完了就全明白了。”

陸太太聽見樓上的咣當聲和玉蓉的叫喊聲,連忙上樓查看個究竟。在昱霖門外看見滿屋子的水,不禁皺起眉頭。

“玉蓉,怎麼回事,怎麼滿屋子的水。”

“媽,是我不小心打翻的,不是玉蓉的錯。”

“那還不趕快收拾,手裡拿著書,愣愣的幹什麼呢?”

“哦。”玉蓉趕緊把書放在書桌上,去拿墩布擦地。

“玉蓉這丫頭到底怎麼啦?魂不守舍的。”陸太太一眼望見桌上的《紅樓夢》,搖了搖頭:“怪不得呢,原來被大觀園裡的少爺小姐迷住了。唉,玉蓉也長大了,該找婆家了。”

玉蓉聽陸太太這麼一說,急的連忙跪下:“太太,我不嫁人,我一輩子伺候老爺,太太,少爺。玉蓉哪兒也不去。”

“玉蓉,你這是怎麼啦?我就隨口一說,你還當真了,好了,別哭,別哭,沒說要把你嫁人。”

玉蓉這才收住眼淚,拿著臉盆下樓去了。

“媽,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昱霆大哥想把玉蓉收房,我剛才跟她提了那麼一句,她就又哭又鬧的,你又說要讓她嫁人,她能不當真嗎?”

“玉蓉確實是越長越水靈了,難怪昱霆每次見到她,總是一種魂不守舍的模樣,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玉蓉不願意,這事啊,只能作罷。”

“我也是這麼跟昱霆大哥說的,強扭的瓜不甜。”

“昱霖,那你有沒有想過把玉蓉收房。”

“媽,淑嫻還沒消息,我怎麼可能。。。。。。”

“要是淑嫻一直沒音信的話,你就一直苦等下去,打一輩子光棍?”

“媽,這事您就別操心了。”

“我不操心誰操心,玉蓉雖是個丫鬟,可論樣貌,品行,操持家務這些方面也不輸別人家的小姐,而且還會疼人,你們倆一起長大,我看得出來,玉蓉心裡頭裝的是你。你記不記得上回你被林教官罰喝一星期青菜豆腐湯的事了?”

“當然記得。“

“你知道嗎,玉蓉為這事哭得像個淚人似的,還自罰每天只喝湯,不吃飯,說是要跟你有難同當,有罪同罰。我們怎麼勸都沒用。“

“真的,玉蓉這只小饞貓還真的一週沒吃東西只喝湯?“

“可不是,所以我說,玉蓉對你有這份心思。“

“可是媽,我現在沒這份心思。”

“好好好,我不說了,我不說了。你今天還去不去你爹的公司了?”

“去,當然要去,昱霆大哥還等我音信呢。”

陸昱霖穿好西服,抓起公文包,一溜煙地下樓去了。

昱霖找到昱霆,把玉蓉的態度告訴了他。

“玉蓉真的不願意?”

昱霖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上趕著的不是買賣。”

昱霖拍了拍昱霆的肩膀:“大哥,你放寬心,你給秀琳嫂子瞧瞧病去,說不定能治好。”

“我爹按宮廷秘方給秀琳治病,都吃了一整年的中藥了,弄得滿屋子的藥味,還是不見動靜。”

“那要不找西醫看看?”

“那算了吧,當著那些男醫生的面脫衣服,秀琳不上吊才怪呢。”

“那就只能繼續中藥調理嘍。”

“唉,看來也只能這樣了,昱霖啊,你得趕快成親生子啊,否則我們陸家的香火到了我們這輩斷了,那我倆還真對不起陸家的列祖列宗,成了陸家的不孝子孫了。”

昱霖笑了笑,點了點頭。

“好了,不談這些了,昱霖,我們繼續昨天的課業吧。”昱霆拿出一疊賬本,繼續授課。

陸軼翔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大公報》,一則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年僅三十二歲的《江聲日報》主筆劉煜生因“蓄意煽起階級鬥爭,鼓動紅色恐怖“等罪名被當局執行槍決。該報的編輯、撰稿人張醒愚、餘水痕等同時被判刑。

“這還有王法嗎?”陸軼翔憤怒地拍了一下沙發扶手。

“老爺,你怎麼啦?”

“這世道真的是太不像話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在報紙上為共產黨說了幾句公道話,就被當局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非欲除之而後快。這些年他們迫害文化界,知識界的有良心的知識分子還少嗎?”

“軼翔,你小聲點,現在這種局勢,你在外面能少說兩句就少說兩句,免得給自己添麻煩。”

“怕什麼?公道自在人心。孰對孰錯,總歸是有定論的。我還就不信了,他們能一手遮天?”

“你打算幹什麼?”

“我叫我們報紙的主編連夜寫幾篇悼念文章登在《白雲日報》上,以表明我們的態度。”

“啊呀,老爺,你別沒事找事了,上次你就說,我們報紙上的兩篇文章有赤化嫌疑,硬是被新聞檢察部門拿下,換上了兩篇桃色新聞才過關。你忘了這事啦?”

“就這事,我一直後悔到今天,像吃了個蒼蠅一般難受,不行,這次我說什麼也要吶喊一下。”

陸軼翔撥通了《白雲日報》的主編趙書錦的電話。

“趙主編嗎?我是陸軼翔啊,你知道不知道劉煜生的事情。”

“我剛剛得知。”

“我看到這則新聞後,感到很是痛心,我想你們作為新聞界的同仁,也一定是義憤填膺吧。”

“是啊,陸老闆,沒想到劉煜生竟遭此劫難。”

“所以啊,我覺得我們報紙應該發點聲音。這樣,你組織幾位編輯,連夜趕稿,寫幾篇悼念文章,我要出個專刊。”

“這,陸老闆,這恐怕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

“上面恐怕是通不過的。”

“所以動作要快,檢察署也是隨機抽查的,不一定會被他們抽到。就算是抽到,也由我來負責。”

“陸老闆,可是他們要是秋後算賬,恐怕這雷還是會炸到我和幾個編輯頭上。所以,請陸老闆見諒。”

“好吧,我知道了。”陸軼翔重重地把電話掛了:“一群膽小鬼。”

正好,陸昱霖回來了。

“爹,你在生誰的氣呢,罵誰是膽小鬼呢?”

陸軼翔把《大公報》交給陸昱霖:“你看看這則新聞。”

陸昱霖快速地瀏覽了一遍:“國民政府真是太過分了,連一個新聞記者也不放過。他們想殺一儆百,以儆傚尤,可是,他們忘了,民心不可違,民意不可欺。”

“我跟你是感同身受。所以我想讓我們的報紙出一期專刊,專門悼念劉煜生。”

“爹,這個主意好啊,我們不能讓劉煜生就這麼枉死了,也不能讓這種行徑繼續這麼猖狂下去了,我們應該利用報紙這個宣傳武器,來反映民眾的呼聲。”

“可是我們報社的主編趙書錦和他的一群文人都是一幫軟蛋,怕被當局秋後算賬,不敢寫文章。”

“他們不寫,我寫。”

“好,不愧是我的兒子。霖兒,我看,你就去《白雲日報》當主編吧,讓那個趙書錦滾蛋。”

“行啊,寫文章我在行。”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6
第十三章 出師未捷

陸昱霖回到房間,稍作沉思,便在紙上寫下了《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的標題,之後洋洋灑灑,一氣呵成。

陸昱霖把文章交給父親,陸昱霖邊看邊頻頻點頭:“寫得好,言辭犀利,針砭時弊,真叫一個痛快。”

“爹,一篇文章不夠出一個專刊的,我再去寫幾篇。“

“我也跟你一塊兒寫,這些年有好些話憋在我心裡好久了,今天我不吐不快。“

陸氏父子二人連夜寫了《冤哉,劉生!壯哉,劉生!》,《魂去來兮》等幾篇悼念劉煜生的文章。

寫畢,父子二人感覺酣暢淋漓,便開懷暢飲。

第二天,《白雲日報》的悼念專刊傳遍了廣州的大街小巷,大家都對劉煜生的死充滿了同情與惋惜,而對國民政府的行徑都表示憤慨。

當然,《白雲日報》在民眾中所引起的反響也引起了當局的注意。當天下午,新聞檢察署的兩位新聞督辦專員就來到報社進行監查,雖然陸昱霖據理力爭,但兩位新聞督辦專員充耳不聞。最終,《白雲日報》被處以停刊兩個月的處罰。

看著兩位新聞檢察官揚長而去。陸昱霖氣憤之極,一拳擊碎了桌上的玻璃台板。

陸昱霖憤憤不平地回到了家。玉蓉見陸昱霖的右手流著血,連忙取來藥箱。

“少爺,你的手怎麼啦?怎麼流血了?“

“沒什麼,今天報社來了兩位新聞督辦專員來監查我們的報紙,說什麼涉嫌赤化,讓我們報紙停刊兩個月,我氣不過,一拳打在玻璃上,弄傷的。“

“少爺,你也真是的,幹嘛跟自己的手過不去,停刊兩個月而已,兩個月之後不就又可以復刊了麼,你這兩個月裡,正好給你時間,好好想想這報紙該怎麼辦下去。來,把手伸過來。“

“玉蓉,你說的還真有道理,這兩個月我正好確定一下我們辦報的方向。“

“是啊,要考慮的事情可多了,比如留用哪些記者編輯啦,要添置哪些機器設備啦,報紙今後都刊登那些內容的文章啦,去採訪哪些公眾人物啦,你這兩個月裡可得費不少腦子。老爺把報紙這塊交給你,你可得幹出個模樣來。“

玉蓉一邊給上藥,一邊吹。然後用紗布把傷口包紮起來。

這相似的情景又讓昱霖想起了淑嫻。

“好了,玉蓉,謝謝你,這包紮技術不錯。“

“包好了,少爺,你最近可千萬別讓傷口碰水,否則容易感染。“

“我知道,玉蓉啊,我覺得你現在懂的東西還真不少。“

“人總會長大的嘛,總會從無知到有知的嘛。“

玉蓉一甩長辮,拿著藥箱走開了。

昱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回想著以前跟鬼子真刀真槍地干,那真叫一個痛快,現在跟一群道貌岸然的官員打交道,真叫一個窩心,他不禁想起了譚敬廷,不知譚大哥現在怎麼樣了。

譚敬廷自從跟陸昱霖分手之後,便跟隨十九路軍撤退到了福建,參加圍剿紅軍的軍事行動。在最初的戰鬥中,十九路軍取得了一些戰果,佔領了部分紅軍根據地,但後來與彭德懷的部隊交戰中失利,譚敬廷的營部被打散了,自己也差點成為紅軍的俘虜,幸虧來福機靈,拉著譚敬廷躲在深溝裡,才躲過一劫。

後來,蔡廷鍇等將領在前線與共產黨展開和談取得了停火,並派代表至江西瑞金與中國工農紅軍簽訂《反日反蔣的初步協定》,而陳銘樞則聯絡桂系和廣東的陳濟棠等,商議另立政府。

一支綿長的隊伍走在山間小路上。

“營長,我們現在是往哪兒開拔呀?”郭來福詢問身邊的譚景廷。

“我也不知道,你問那麼多干嘛,讓你往哪兒走,你就往哪兒走,軍人嘛,服從命令是第一要職。”

“是,營長。”

“不過,來福啊,我還得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哪,這次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被共軍俘虜了。”

“我爹給我取名取得好,來福就是福大命大,營長,以後打仗時,你就跟著我,我保證這子彈會繞著你飛走。”

“你就會瞎咧咧,要是子彈真能繞著你飛,那你那屁股上中的那一槍是咋回事?”

“屁股中槍總比腦袋中槍好啊,要不是屁股上挨了這一槍,說不定我的腦袋就開花了。”

“你就胡謅吧,要是陸營長在的話,一定又要尅你了。”

“尅就尅吧,反正我臉皮厚,不過,我還真是想我們的陸營長。“

“誰說不是呢,我前兩天做夢還夢見他了呢。”一說起陸昱霖,譚敬廷便搖頭嘆息。

“營長,你搖什麼頭,嘆什麼氣呢?”

“一想到小霖子,我就替他可惜啊,軍校畢業時,他是我們班上第一名,是個可塑之才啊,可惜,這軍裝穿了幾天就脫下了。”

“這有什麼可惜的,要是換了我,家大業大,有錢有勢,又是琴棋書畫都精通,我才不出來當兵呢。營長,你知道嗎,當初陸營長還讓我去找過他未來的媳婦呢。”

“哦,是嗎?你見過他未過門的媳婦?”

“那是,陸營長還真有眼光,那女孩長得可真漂亮,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了。又斯文,又有學問。還特別會照顧人,陸營長的福氣真好!”

“你這個小屁孩,你才多大,就說一輩子,你才見過幾個女孩子?”譚敬廷哈哈一笑。

“營長,你可別門縫裡瞧人——把人看扁了,沒見過多少會動的,總見過那些紙上美人吧,那些畫報上登的明星我可每期都剪下來藏著呢。”

“你就畫餅充饑吧。”

“那也好過什麼念想也沒有吧,哎,我猜現在陸營長正摟著嬌妻,在他的小洋樓裡吃著山珍海味呢。哪像我們,一身泥,一身汗,還得時時刻刻都當心子彈。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這都是命,你啊,就認命吧。”

1933年11月,第十九路軍將領發動福建事變,成立中華共和國,立即廢除南京政府年號,改民國二十二年(1933年)為“中華共和國元年”,把福州定為中華共和國的首都。中華共和國成立後,當時受到各地民眾和海外華僑的擁護,但同時也遭到蔣介石政府的輿論攻擊和軍事鎮壓。

蔣介石隨即大軍壓境。由於閩變未取得其他勢力支持,而第十九路軍內部亦有反對意見,在敵我實力懸殊下終告失敗。最後第十九路軍主力被中央軍擊破,部分則向中央軍投降。少量第十九路軍軍官到廣西投靠李宗仁重組,其餘被收編的部隊中級以上軍官全被更換,第十九路軍番號亦被取消。蔣光鼐和蔡廷鍇等人則逃往香港。至此,為期兩個月的福建事變宣告失敗。

譚敬廷帶著郭來福以及他的營部和部分軍官到廣西投靠了李宗仁的桂系。

《白雲日報》被停刊了,但讀者來信卻像雪片一般寄往報社,大部分來信都表達了讀者對悼念專刊的讚許,對劉煜生的讚頌,對主編的讚賞。

“這就是民心,這就是民意。”陸昱霖邊看邊自言自語。

忽然他被一篇鞭撻時弊的文章所吸引,文章的標題是《從劉煜生被槍決而一窺政府對待知識界之行徑》,署名一燈。文章以大量的無法辯駁的事實和數據,來旁徵博引政府對知識界的猜忌和迫害。陸昱霖邊看邊擊節稱讚。

“好文章,真是好文章。”

第二天,陸昱霖又在讀者來信中看到了一燈的署名文章《對日本侵略者的容忍底線在哪裡?》。

一連十多天,每天都能收到一燈的署名文章,少則一篇,多則三四篇。陸昱霖不禁對這個一燈產生了濃厚興趣,他想聘任這位作者為特約撰稿人。於是他四處打聽這個一燈是誰,但卻毫無頭緒。

於是,他便在《大公報》上刊登了一則啟示:

吾乃《白雲日報》之主編,自本報刊登《悼念劉煜生專刊》之後,便遭停刊兩月之厄運。然公道自在人心,承蒙普天下有識之士道義相助,正義之聲不滅,此乃吾之幸也,《白雲日報》之幸也。吾與一燈兄雖從未謀面,然神交已久,故登此啟示,望一燈兄拔冗於《白雲日報》報館一見。切盼!

啟示刊登後之後,陸昱霖就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守候在報館,期待一燈的出現。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6
第十四章 不期而遇

三天過去了,陸昱霖等得有點心焦了,他疲乏地靠在沙發上,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忽然,他聽到辦公室外有腳步聲,連忙從夢中驚醒。一個人影飄然而至。天啊,這不會是做夢吧,陸昱霖用力揉了揉眼睛,定睛仔細瞧了瞧,沒錯,是她,是他朝思暮想的淑嫻。眼前的淑嫻早已不是學生打扮,而是穿著一件黑色繡花絲絨旗袍,梳著挽髻,踩著高跟鞋的貴婦模樣。

“淑嫻,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

“昱霖,你原來就是《白雲日報》的主編?”

“難道你就是一燈?”

淑嫻點了點頭:“真沒想到,兩年多了,我們居然在這裡又見面了。”

“我剛才還以為我在做夢呢。”

“這感覺確實像是做夢。”

“淑嫻,我找你找得好苦,你告訴我,你怎麼會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的?”

“說來話長,昱霖,你怎麼會在報館裡當主編呢?”

“這《白雲日報》是我們家自己的報紙,前些日子我爹讓我接替這兒的主編,所以,我現在就在這兒上班。”

“你什麼時候離開部隊的?”

“就是我腿傷好了之後,我就離開十九路軍了。”

“為什麼呢?你不是說當軍人是你的理想嗎?”

“淑嫻,你不知道,當時我在養傷時聽說政府和日本人簽訂了《淞滬停戰協定》,讓我們十九路軍撤離上海,開赴福建去剿共,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我們怎麼能夠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同胞,而不是日本侵略者,所以,我就不干了,索性脫了軍裝,退伍了。”

“原來是這樣。”

“我出院後就去震旦大學找你,沒想到,你的一位同學告訴我你已經退學了,你父親也離職了。”

“你去大學裡找過我?”

“我原本是想要向你求婚的。”

淑嫻臉一紅。

“淑嫻,你告訴我,這兩年你到底去哪兒了?”

“昱霖,時至今日,我就不瞞你了。我和淑妍都是中共地下黨。”

淑嫻原以為昱霖會很吃驚,沒想到他的反應很平靜。

“我猜的沒錯。想當初,我在南京時遇到淑妍和徐明峰時,我就猜到了。”

“你在南京時遇到過他們?”

“是他們不讓我說的。所以我要堅守這個秘密。”

“淑妍他們一直在鄉村搞武裝鬥爭。兩年前,他們在蘇北的暴動失敗,被通緝,所以組織上連夜通知我和父親轉移,這兩年,我們隱姓埋名,一直東躲西藏,居無定所。但儘管如此,我們並沒有放棄我們的鬥爭。我們希望越來越多的愛國志士能加入到我們的隊伍中來,”

“那你們覺得我行嗎?”

“當然,你是一位有報國之志的熱血男兒,當初我們剛認識不久,你想參軍報效國家,從那時起,我就認定你以後一定能成為我們的同志。”

“真的?你真的是慧眼識珠。”

“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到後來在十九路軍,和日本人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地搏殺,到現在因為不願剿共而脫下軍裝,而且在報紙上為愛國志士鳴不平,為他們伸張正義,你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正契合我們共產黨人的信仰和追求。所以,我會把你的一些情況向黨組織匯報,希望他們能盡快吸收你成為我們組織的一員。”

“那真是太好了,淑嫻,你知道嗎,自打退伍之後,我就像是丟了魂似的,天天不知道要做些什麼,才能實現我的理想,才算不枉活這一世,現在好了,我總算是有盼頭了。”

昱霖緊緊地握住淑嫻的手。這不僅僅是因為重逢,更是因為找到了歸宿。

“淑嫻,那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見見你的同志們呢?”

“等我向組織匯報了情況之後,我會通知你的。”

“好,我靜候佳音。”

“嗯,那我先走了。”

“我來送送你吧。”

“不用了,我還是單獨走,這樣可以避免一些麻煩。”

昱霖點了點頭,目送淑嫻離開。

淑嫻走後,昱霖興奮地跳上了沙發,他感到自己猶如一位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回家的路。

兩天之後,淑嫻又來到報館。

“昱霖,你的事我已經跟我的上級匯報過了,你現在跟我走,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真的,好,我們這就走。”

一出報館,淑嫻就主動把手挽在陸昱霖的胳膊上,兩人看上去像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昱霖從未見過淑嫻有如此主動的親密動作,一時有些懵。

“別這樣詫異,自然些。”

“不是,我就是覺得太突然了,幸福來得太快了。”

“少貧嘴,叫輛黃包車。”

“黃包車。”昱霖手一抬,一輛黃包車在他倆面前停下。

“白雲山附近的週記藥鋪。”

很快,車伕把他倆帶到了目的地。昱霖付了錢,跟淑嫻走進一家不顯眼的藥鋪裡。

藥鋪的掌櫃是個微胖的中年人,帶著一頂瓜皮小帽,穿著青色長衫,一雙警覺的眼睛不時朝外面張望。

“周叔,我把人帶來了。”

“他在後面等你們呢。”

淑嫻點了點頭,帶著昱霖朝裡屋走去。藥鋪的後面其實挺寬敞,有一個不算小的院子,院子裡曬著各種草藥,院子四周有好幾間平房。淑嫻和昱霖穿過院子,走進中間的一間平房,屋內站在一位魁梧的漢子。

“姐夫,我把昱霖帶來了。”

“姐夫?”昱霖好生奇怪:“淑妍結婚了?”

那漢子轉過身來,昱霖一見喜上眉梢。

“你不是徐明峰嗎?”

“你好,昱霖。”徐明峰伸出手來:“這可是我們第二次握手了。”

“對對對,第二次。”

“淑嫻叫你姐夫,你和淑妍成親了?”

“你在南京見到我們的時候,我們倆就已經結婚了。”

“那淑妍人呢?”

“她前一陣子受了傷,現在在養傷。”

“傷的重嗎?”

“還好,快痊癒了,現在她父親和她在一起。”

“許伯伯的肺病好了嗎?”

“沒什麼大礙了。”

“這就好。”

“你們談吧,我去外面看看。”淑嫻隨後走出屋外。

“昱霖,請坐,淑嫻已經把你的情況都告訴我了,我們對你的這種態度非常讚賞,也知道你現在是報國無門,而我們組織正需要像你這樣的願為黎民百姓甘灑熱血的愛國青年。”

“承蒙器重,你們需要我幹什麼儘管說。”

“好,我知道《白雲日報》目前正在停刊。”

“是,就是因為刊登了悼念劉煜生的文章,被新聞檢察署勒令停刊兩個月。”

“那復刊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繼續跟他們斗,我還會繼續在時局短評這個專欄裡刊登一些針砭時弊的文章,讓大眾知道我們《白雲日報》絕不向惡勢力低頭,還要繼續為民眾吶喊。”

“你的這種不屈不饒的精神我很欽佩,但是,現在我們對敵鬥爭的策略不是正面進攻,如果按你的想法進行下去的話,《白雲日報》一定會被查封取締的,這樣的話,我們又將失去一塊與敵人鬥爭的陣地。”

“那我們該怎麼辦?難道從此避談國事?以娛樂大眾為宗旨?”陸昱霖有些納悶。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白雲日報》立場中性,既不為當局唱讚歌,為政府魚肉百姓搖旗吶喊,也不要太過激進,引起當局的憤懣,非欲除之而後快。報紙可以以貼近百姓日常生活的內容為主,登載一些家長裡短,珍聞軼事,聞人明星,故事連載。”

“這麼一來,恐怕大家都以為我們《白雲日報》被停刊嚇破了膽,不敢再直面時弊,不敢替大眾代言他們想說而不敢說的話。這也太窩囊了。”

“昱霖,我知道你一時想不通,但只有這樣,《白雲日報》才能生存下去,才能成為我們組織跟敵人進行周旋的重要武器。”

昱霖一聽到這裡,似乎明白了一些:“這麼說,《白雲日報》有另外的作用。”

徐明峰點了點頭:“我們除了常規手段之外,還想通過《白雲日報》向各地地下黨小組傳達一些指示,任務。這樣,更為隱蔽,更為安全,也更為便捷。”

陸昱霖此時才茅塞頓開:“我明白了,我一定積極配合。”

“昱霖同志,歡迎你加入我們這個組織,從今天起,你的代號為‘水母’,以後,淑嫻就是你的聯絡人,代號:珍珠,我是你的直接領導,我的代號是‘海星’,淑妍的代號是珊瑚。”

“明白。“

“哦,還有,你那裡是否能準備一部電台,便於我們今後聯絡?“

“可以,我父親就有幾部商業電台。我也正在打算為報社添置一些機器設備。“

“你會發報嗎,懂摩斯電碼嗎?“

“我曾經在軍校裡得過發報比賽第一名。“

“嗨,我怎麼忘了,你是黃埔軍校的高材生。“

“過獎了,徐兄在哪裡學的發報技術?“

“我曾經在蘇聯伏龍芝軍事學院學習過。“

“你去過蘇聯?“陸昱霖一聽說徐明峰曾在蘇聯留學,兩眼放光。

“十年前的事了。”徐明峰站起身來,拍了拍陸昱霖的肩膀:“昱霖,我們正處於一個風雨飄搖的時代,我們這些從軍事院校走出來的學生,更要學以致用,走在時代的前列,為我們的民族,擔負起自己應盡的職責。“

陸昱霖堅定地點了點頭。

“哦,還有,你和淑嫻兩人的事,我們都清楚,經組織研究決定,同意你們倆結婚,這既成全了有情人,也是為了方便工作。“

“真的?“陸昱霖興奮得一把抱住徐明峰。

“哎哎哎,興奮過度了。“徐明峰捶了陸昱霖一拳:”去找新娘吧。“

陸昱霖連蹦帶跳跑出屋子,見淑嫻正站在院子裡,急忙跑過去一把抱住了她。

“昱霖,你怎麼啦?高興成這樣了?“

“淑嫻,你終於可以成為我的新娘了。“

許淑嫻面帶紅暈,羞澀地說望著陸昱霖:“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6
第十五章 終成眷屬

陸昱霖回到家,把淑嫻的事告訴了父母。

“霖兒,你說什麼,淑嫻回廣州啦?“陸太太聽到這個消息,大為驚喜。

“是啊,我今天在路上碰到她了,她以為我還在部隊上呢,所以我們倆就一直沒聯繫上。“

“那她當年為什麼突然從大學退學,離開上海,她父親又為什麼突然離職了呢?“陸軼翔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

“是啊,當年是怎麼回事啊,莫名其妙的就失蹤了呢?“陸太太也非常好奇。

“她告訴我,當時她父親得了重病,一位朋友建議他父親去香港治病,所以,他們父女就辦理了離職和退學手續,去香港治病了。“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她當時沒跟你說嗎?“

“她後來給我寫過信,告訴我去向,可當時,我不是已經退伍了嘛,所以就沒有收到。“

“那她父親現在怎麼樣,病治好了嗎?“

“已經好多了,不過還得好好休養。“

“這就好,這就好。“

“那她現在住哪兒呢?”陸太太追問了一句。

“她現在是越秀中學的國文老師。就住在文德路附近。”

“既然淑嫻已經來廣州了,那你有什麼打算?”陸軼翔望瞭望兒子。

“我想娶她為妻。”

“淑嫻同意了?”陸太太急切地問道。

“嗯。”昱霖點了點頭,難掩內心的欣喜。

“真的?”陸太太喜出望外。

“好,這麼說來,我們陸府有好事臨門了。我陸軼翔也算是開明的家長,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類的繁文縟節也該摒棄,不過雙方家長見個面,認個親,還是很有必要的。霖兒,你什麼時候請許教授來我家吃個飯,好給你和淑嫻操辦喜事?”

“我明天就去請許伯伯過來。”

“好,玉蓉,明天家裡有貴客臨門,你和耀叔還有阿CD做好準備,我待會兒去吩咐廚房,讓他們燒幾個有上海特色的菜,像四喜烤麩,白斬雞,水晶蝦仁,還有南翔小籠。”陸太太喜上眉梢,已經開始籌劃明日的晚宴。

“如琴,你呀,一聽說霖兒要娶親了,瞧你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老爺,淑嫻這女孩是我一眼就相中的,現在就要成為我們陸家的兒媳婦了,你說我能不高興嗎,啊呀,真的是菩薩顯靈了,讓霖兒回了家,又讓淑嫻做我們陸家的媳婦。玉蓉,明天一早你陪我去光孝寺還願。”

“好的,太太。”

第二天傍晚時分,淑嫻和許恆亮一起來到了陸府。

“許教授,近來無恙?”陸軼翔一見許恆亮便連忙抱拳作揖。

“無恙無恙,陸兄聲如洪鐘,身姿矯健,令人稱羨哪。”許恆亮回禮致意。

“哪裡哪裡,許兄,請。”

“請,陸兄。”

許恆亮和淑嫻走進餐廳,餐桌上早已擺放好了琳瑯滿目的菜餚。

“陸兄,真是叨擾了。”

“哪裡哪裡,您是我陸某人景仰的大學教授,您能親臨府上,真是蓬蓽生輝啊。”

“小女的婚事一直是老朽的牽掛,如今能親眼看到她有一個好的歸宿,老朽也就無憾了。”

“現在世風日下,能有像淑嫻那樣知書達理,溫柔惇厚的女子可是少之甚少嘍。這全仗您教女有方啊。”

“過譽了,過譽了,倒是貴公子一表人才,器宇不凡啊!小小年紀就能上戰場領兵打仗,痛擊日寇,真是年少有為,將來必成大器。”

“過獎了,過獎了。”

“你們可別光顧著說話,菜都要涼了。”陸太太連忙招呼客人用膳。

“對對對,我們邊吃邊談。來,為有情人終成眷屬乾一杯!”

“乾杯!”

陸昱霖邊喝酒邊瞄著身邊羞答答的淑嫻。然後在桌子底下悄悄地握住淑嫻的手,滿臉洋溢著幸福感。

“內子聽說許兄今天要來,特意吩咐廚房做了幾個上海菜。您來嘗嘗這幾個上海本幫菜做得地道不地道?”

許恆亮夾起一塊白斬雞,放入口中,邊嚼邊點頭:“嗯,不錯,不錯,很正宗。讓夫人受累了。”

“不累,不累,我也就動動嘴皮子而已。我們家的廚娘做菜很不錯的,淑嫻嫁過來啊,准保她吃得慣。“

“陸太太真是想的周到。“

“應該的嘛,那許先生,你看,霖兒和淑嫻的婚事該怎麼操辦,你們女方有什麼具體要求?”

“我們沒什麼特別要求,一切悉聽尊便。”

“那好,許先生請放心,淑嫻嫁到我家,我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陸太太客氣了,小女今後若有不到之處,還請陸兄和夫人指正。”

“我聽說淑嫻有個孿生姐姐,她今天怎麼沒來?”陸太太好奇地問道

“淑妍近來得了肺病,怕傳染,所以一直在家靜養。”

“哦,那請大夫瞧過病了嗎?”陸軼翔關切地問了一句。

“瞧過了,已無大礙。“

“這就好,廣州的氣候比較溫潤,適合養病。許兄,那這樣吧,我叫人挑個黃道吉日,我們就著手安排他們的婚事。“

“好好好,我沒意見。“

“這真是太好了,老爺,我們家好長時間不這麼熱鬧了。這次可得好好操辦操辦。”

“我明天就叫軼翶和昱霆去安排張羅。“

飯後,陸太太特意把淑嫻叫到房中。

“淑嫻,你過來,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陸太太說著,從首飾盒裡取出一隻潔白無瑕的玉鐲。

“淑嫻,這只玉鐲是當初我婆婆給我的,這可是上等的和田羊脂玉,是陸家的祖上留下來的,我婆婆臨終前囑咐我,一定要把這玉鐲留給孫媳婦。今天,我就交給你了。來,我給你戴上。”

陸太太把玉鐲戴在淑嫻白皙的手腕上。

淑嫻嬌嗔地叫了陸太太一聲:“媽,謝謝你。”

選了一個黃道吉日,陸府便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陸府門前張燈結綵,鞭炮聲聲,賓客如雲,人頭攢動。凡是廣州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陸府賀喜。陸軼翔穿著一襲絳紫色綢緞長衫,外套一件黑色團花馬褂,在大門口笑臉相迎,點頭作揖,招呼著來賓。

“陸老闆,大喜啊,恭喜恭喜。”

“多謝光臨。”

“陸老闆,祝你生意興隆,兒孫滿堂。”

“托你吉言,裡邊請。”

“陸老闆,你真是錦上添花呀,陸公子是一表人才,新娘子也一定是光彩照人,明年,你就能抱個大胖孫子囉。”

“托福,托福,裡邊請。”

。。。。。。

陸太太梳著元寶髻髮式,身著一件玫紅色繡花絲絨旗袍,在客廳內穿梭著,招呼著女賓。

“陸太太,恭喜啊,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功夫,昱霖都成親了。”

“可不是,我現在還記得當初喝昱霖滿月酒的情景。沒想到,一轉眼,昱霖都已經是二十好幾的靚仔了。”

“這麼說,我們都老了。”

“陸太太,你可一點也不老,我們幾個姐妹中,就數你最綽約多姿,雍容華貴。”

“王太太,瞧你這張嘴呀,真不知塗了多少蜜喔。”陸太太假裝要去捏王太太的臉。

“陸太太,你看你,嫁個老公這麼厲害,不僅富甲一方,在廣州商界舉足輕重,而且還生了這麼個氣宇軒昂,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將來還是這陸氏集團的繼承人。你說你的命怎麼就這麼好呢?”

“這都是人家前世修來的福,你是羨慕不來的。顧太太。”王太太和顧太太一唱一和,說的肖如琴心花怒放。

在陸府的草坪上,一支西洋樂隊正在演奏樂曲,嘉賓們正在靜候這場婚禮。

“婚禮正式開始。“一位鶴髮童顏的司儀中氣十足地宣佈婚禮開始。

隨著《婚禮進行曲》的優美琴聲,一對璧人手挽手在嘉賓的簇擁下走向前台。身穿黑色西服,繫著紅色領結的陸昱霖顯得英俊瀟灑,成熟穩重。而身旁的許淑嫻則身穿白色婚紗,顯得格外嬌媚裊娜,冰清玉潔。

在司儀的主持下,雙方交換了戒指,喝了交杯酒。那氣氛,那感覺就像是童話中的王子與公主終於能夠地久天長在一起了。

陸軼翔夫婦和許恆亮教授以及所有在場賓客則坐在下面見證了這一幕。

“我宣佈,從今天起,陸昱霖先生和許淑嫻小姐正式結為夫婦。”

陸昱霖親吻著許淑嫻。

大家鼓掌祝賀這對新人。

是夜,二樓昱霖的房間裡還亮著燈光,昱霖坐在床上,淑嫻偎依在昱霖的懷裡。

“淑嫻,你真的是我命中的貴人,有了你,我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我也是。不過,昱霖,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我們可不能沉迷在卿卿我我之中。”

“這我知道,最近上級有什麼新的指示嗎?”

“今年上半年周副主席和張學良在延安舉行了聯合抗日會談,共產黨又向國民黨政府發出《停戰議和一致抗日通電》,從抗日反蔣到逼蔣抗日,最近,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致書蔣介石,促其當即立斷,化敵為友,共同抗日。這一系列舉措動搖了蔣介石的‘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估計接下來會有大動作。”

“是啊,校長的這個‘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不得人心啊,說什麼‘抗日必先剿匪,匪未剿清之前,絕對不能言抗日,違者即予最嚴厲的處罰。’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決策真是誤國啊!”

“所以,我們要密切注意事態的變化,先組織起一些廣州各大學的學生運動,而後再組織工人,商會,文化界,新聞界等各行各業各界人士,包括婦女兒童,宣傳抗日,形成真正的抗日統一戰線。“

“好,終於又可以轟轟烈烈地大干一場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7
第十六章 他鄉故知

1936年12月12日東北軍總司令張學良和西北軍總司令楊虎城為了達到勸諫蔣介石改變“攘外必先安內”的既定國策,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的目的,在西安發動“兵諫”的歷史事件,扣押了蔣介石。

1936年12月23日,雙方在張學良公館西樓二層開始正式談判,由宋子文代表國民政府、由張學良、楊虎城、周恩來代表西安方面出席談判會。西安方面再次提出六條主張:一、停戰,撤兵至潼關外;二、改組南京政府,排逐親日派,加入抗日分子;三、釋放政治犯,保障民主權利;四、停止剿共,聯合紅軍抗日;五、召開各黨派各界各軍救國會議;六、與同情抗日國家合作。

1936年12月24日,蔣介石簽訂六項協議,被迫接受停止內戰,聯合抗日的主張。12月26日,蔣介石最後獲得釋放回到南京。

西安事變後蔣介石停止了“安內攘外”政策,迫使國民政府進行國共第二次合作,建立了抗日統一戰線。

西安事變爆發後,全國各地風起雲湧,各界人士紛紛走上街頭,強烈要求政府槍口一致對外,抗日的熱情如燎原之勢不可阻擋。

1937年7月7日夜,日軍在北平西南盧溝橋附近演習時,藉口一名士兵“失蹤”,要求進入宛平縣城搜查,遭到中國守軍第二十九軍嚴辭拒絕。日軍遂向中國守軍開槍射擊,又炮轟宛平城。第二十九軍奮起抗戰。這就是震驚中外的“七七事變”,又稱“盧溝橋事變”。

自此,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

“七七事變”是日本帝國主義全面侵華戰爭的開始,也是中華民族進行全面抗戰的起點。

1937年12月13日,日軍攻佔南京,隨即發生了駭人聽聞的“南京大屠殺”。曾經的六朝古都瞬間淪為人間地獄,三十萬手無寸鐵的百姓橫遭殺戮,皚皚白骨堆成山,汩汩鮮血匯成河,滿目瘡痍,觸目驚心。

日軍為了迅速實現滅亡中國的侵略計畫,連貫南北戰場,決定以南京、濟南為基地,從南北兩端沿津浦鐵路夾擊徐州。

徐州東臨大海、北接青兗,南迫淮揚,自上古三代起便有風雲匯聚氣象,因而徐州自古就是兵家相爭之地,在南方軍事家眼裡,佔領了徐州,就等於拿到了打開北方大門之鎖的一把鑰匙;而在北方軍事家眼裡,奪下了徐州,就等於佔領了向南方進軍的橋頭堡。

正因為徐州會戰意義非凡,所以,中央決定由李宗仁擔任第五戰區總司令。

按原定作戰方案,徐州以北保衛戰,由山東主席韓復矩指揮,豈知韓復矩面對日本人慫了,還想保存自己的實力。

1937年12月23日,日軍一部攻陷歸仁鎮後,韓復矩未戰而走,造成了嚴重後果。27日,濟南失守,日軍由博山、萊蕪進攻泰安。1938年1月1日,泰安落入日軍磯谷師團之手。

韓復矩連連喪池失地,致北段津浦路正面大門洞開,使日軍得以沿線長驅直入,給徐州會戰投下陰影。李宗仁屢屢致電韓復矩奪回泰安,並以此為根據地阻截南下之敵。韓復矩對李宗仁的命令置若罔聞,一錯再錯。韓復矩的不戰自退,非但使中國軍隊失去了黃河天險,更將濟南、泰安等地拱手讓敵,其後果之惡劣,實難形容。韓復渠也因此成為在抗戰中第一個被處決高級將領。

台兒莊地處蘇魯交界,為山東南大門、徐州之門戶,乃是南下徐州的最後一道屏障,舉世聞名的京杭大運河橫貫全境,自古是南北漕運樞紐,戰略位置十分重要,是日軍夾擊徐州的首爭之地。

因此,日軍以五六萬兵力,分兩路向台兒莊進發。一路為板垣第五師團,沿膠濟路西進,進逼臨沂;一路為磯谷的第十師團,該師團沿津浦路南下,直取台兒莊。板垣、磯谷兩師團,是日軍精銳之師,此次進攻,來勢相當兇猛,大有一舉圍殲中國軍隊之勢。日軍所實施的進攻,直接導致了滕縣及臨沂戰鬥,從而展開了魯南地區的台兒莊戰役。

福建事變之後,譚敬廷和郭來福以及原十九軍的部分軍官都投奔到了李宗仁的陣營,此時,他們正在三十一師師長池峰城麾下,如今譚敬廷已升為團長,郭來福也從警衛員榮升為排長。此時,他們正朝台兒莊進發。

“團長,我聽說川軍也來了。”

“那你這個川娃子可找到知音了。”譚敬廷拍了拍郭來福的腦袋:“待會兒換防好了去找你同鄉吧。”

“謝謝團長,我會帶幾袋四川泡菜給你嘗嘗。”

“算了吧,太辣了,我的廣東胃可受不了,你還是自己消受吧。”

“那我給你帶天府花生,這個准保你喜歡。”

“看把你饞的,盡想吃的了。”

“唉,臨死前能嘗到家鄉味,也是一種福氣。”

譚敬廷聽到郭來福的這句話,沉默了,是的,前線戰鬥激烈,戰事吃緊,傷亡慘重,誰能保證自己還有幾個下一頓呢。

“來福,去吧,去會會你的同鄉吧。”

“哎。”郭來福高興地蹦了起來。

望著郭來福的背影,譚敬廷無奈地搖了搖頭。

過了晌午,譚敬廷正在營房裡休息,郭來福興沖沖地跑了進來。

“團長,你看,誰來了?”來福把身子一讓,身後站著一個人。

譚敬廷從床上起身,看見郭來福的身後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教官。”譚敬廷立刻起身,向林邦佐敬了個軍禮。

“譚敬廷,果然是你。”林邦佐拍了拍譚敬廷的肩膀:“你的這個小鬼頭,到我的軍營裡來掃蕩了,把我們營帳裡一半的花生都包圓了,說是去孝敬團長的。”

郭來福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譚敬廷橫了來福一眼。

“我問他哪個團長這麼霸道?他把你的大名一報,我一聽,怎麼這麼巧,所以就跟他一起過來瞧瞧。”

“來福,你盡壞我名聲,我哪裡說過我想吃花生了,明明是你自己嘴饞,還打著我的旗號,看我怎麼罰你。”譚敬廷假裝要揍來福。

來福連忙把一大包花生放在桌上:“團長,這真是我孝敬你的,您慢用,我先去站崗。”來福一說完,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你給我回來,你這個爛仔。”

“好了,敬廷,你就別怪他了,要不是他,我們還見不著呢。”

“這倒是,林教官,你快請坐。請喝茶。”譚敬廷畢恭畢敬地把茶水端給林邦佐。

“敬廷,你別這麼拘謹,你現在又不在軍校裡,我現在也不是你的教官,我現在只是王銘章的一二二師裡的一個旅長而已,所以,你不必太過客氣。”

“在軍校裡,你是我的教官,在軍隊裡,你是我的長官,我可不敢亂了軍紀。”

“你呀,還跟以前一樣,總是那麼一板一眼的。”林邦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說起軍校,我還是挺想念那段日子的,哎,我聽說陸昱霖從十九路軍退伍了?”

“是啊,好幾年前的事了,淞滬之戰後,他就退伍了。”

“當初我最看好他,他是自己毛遂自薦要去十九路軍的,陳主任還給他寫過舉薦信呢。怎麼這麼快就退伍了呢?”

“主要是當初十九路軍要撤離上海去福建剿共,他想不通,不願放著日寇不打,去打自己人,所以就乾脆退伍了。”

“唉,時過境遷啊,蔣將軍和蔡將軍都遠走香港,十九路軍也被撤銷了番號,一支威名遠震的鐵軍被搞得七零八落的。所以啊,軍人嘛,最好遠離政治。”

“我也是這個看法,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可惜啊,陸昱霖可是一個難得的將才啊,無論是軍事素養,還是戰術謀略,都是上乘的,他要是多加磨練,說不定將來能成為一代名將。沒在戰場上發揮他的才智,這是他的損失,也是黨國的損失啊。”

“好在他家有錢有勢,就算不當將軍,也能在其他方面出人頭地的。不像我,除了靠軍餉過日子,沒其他出路。”

“哎,敬廷,你太謙卑了,就你,脫下軍裝,在地方上當個父母官,那是綽綽有餘的。”

“林教官真是高抬我了。我譚景廷一無背景,二無人脈,除了會領兵打仗,身無一技之長,只能靠立戰功來博取功名,為祖上增光。”

“會領兵打仗就不錯了,這本事豈是凡夫俗子學得了的?”

聽林邦佐這麼一說,譚敬廷也摸摸腦袋,啞然失笑。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要回營了,日軍馬上要攻打滕縣了,我得回去給將士們動員動員,鼓鼓士氣。”

“林教官,祝你們旗開得勝。”

“這可是一場硬仗啊,磯谷師團是日軍的精銳,瘋狂得很。但不管怎樣,身為軍人,為守一方平安而倒在衝鋒的路上,也算是死得其所。”

譚景廷對林邦佐充滿了敬意,向他行了個軍禮,林邦佐也回敬了一個軍禮。

在滕縣的校場裡,一二二師師長王銘章正在做戰前動員,他昭告全城官兵:“我決心死守滕城,我和大家一道,城存與存,城亡與亡。“

“城存與存,城亡與亡。“將士們齊聲高呼。

那震天的怒吼猶如萬馬奔騰,排山倒海;那磅礴的氣勢猶如氣貫長虹,直上雲霄。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7
第十七章 殺身成仁

第四十一軍軍長孫震部剛在滕縣部署就緒,1938年3月14日,磯谷師團就發動攻擊。日軍以數十架飛機三十餘門大炮狂轟濫炸,守軍一二二師師長王銘章督戰死守。

林邦佐所在的旅部奉命堅守滕縣西北面,在城牆上,守軍將士們以一當十,奮力反擊日軍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旅長,我們一團遭到敵機重創,損失慘重。望給予支援。”電話裡傳來一團團長的求援聲。

“張團長,湯恩伯的主力八十五軍王仲廉部已接到馳援命令,正趕往你部,你無論如何要頂住,就算是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死守。決不允許後撤半步。”林邦佐對著電話吼叫著。

指揮所外的城牆下,日軍正通過大喇叭用中文勸降王銘章。

“王將軍,你的部隊已經所剩無幾了,如若投降,將放你和你的手下一條生路,否則全部殲滅之。望王將軍三思。”

“邦佐,我們還剩多少人?”王銘章抬起通紅的雙眼望著林邦佐。

“師長,我們已經守了整整三天了,有戰鬥力的也就剩下張團長的一團了。”

“看來等不到援軍了,邦佐,把電台砸了吧。”王銘章決絕地給林邦佐下達命令,然後轉身:“警衛排。”

“到。”警衛排戰士站成一排,個個視死如歸。

“跟我上城樓。”話音一落,王銘章隨即戴上鋼盔,抓起衝鋒槍,走出指揮所。

在城樓上,望著底下密密麻麻的日軍,王銘章淡然一笑,朝著大喇叭方向射出一串子彈,大喇叭立即失聲。

日軍朝城樓發射炮彈,警衛排死傷嚴重。

“師長,快走。”林邦佐和兩個警衛員把王銘章拖下城樓,一名警衛員被擊中,倒在城牆上。

“走,邦佐,把剩餘的兵力部署到到西關車站,在那兒繼續組織防守。”

“好,我立刻去佈置。”

後撤到西關車站之後,王銘章和林邦佐打算指揮那些剩下的士兵繼續抵抗日軍的進攻。

但剛走到西關電燈廠附近,即被西城門樓之敵發現,居高臨下的一陣密集機槍射擊,王銘章師長以及參謀長趙渭濱等十餘人,不幸飲彈倒地,壯烈犧牲,時年僅四十五歲。

“師長。”林邦佐撲到王銘章身上。

“弟兄們,跟鬼子拼了。”林邦佐一把抓起身旁的衝鋒槍,朝鬼子猛射過去,前方的日軍紛紛倒下,林邦佐也身中數彈,倒在血泊中。

滕縣縣長周同得知王銘章壯烈犧牲之後,穿戴整齊,從容走上城牆,一躍而下,陪同殉國。

湯恩伯的主力八十五軍王仲廉部因行程過遠,未能及時趕到,故滕縣失守。但日軍損失也極大,死傷達兩千多人。滕縣一戰,二十二集團軍以劣勢之裝備與兵力,阻擊絕對優勢之敵達三天半,為第五戰區之後的台兒莊會戰爭取了有利時間,奠定了勝利的基礎。

當譚敬廷得知王銘章和林邦佐等一二二師官兵壯烈殉國之事後,仰天長嘆,淚水默默地流淌下來。雖然在軍校裡,林邦佐以嚴厲著稱,有時甚至不近人情,許多學員在背後都稱他為林魔頭,但此刻,在譚敬廷的眼裡,林邦佐是最令他欽佩的人。他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闡釋了“軍人”兩個字的全部意義。

滕縣失守之後,日軍磯谷師團借攻克滕縣之威,在飛機的掩護下,集中四萬人,配以坦克、大炮,向台兒莊發動了猛烈的進攻,企圖一舉攻佔徐州。

日軍在台兒莊北五里劉家湖村設有炮兵陣地,排列十門大炮,向台兒莊猛轟。

池峰城的三十一師負責死守台兒莊。

入夜,譚敬廷去營房巡夜,看見靠牆角的床鋪上還透出一絲微光,連忙走上前去。細看,原來是郭來福正躲在被窩裡打著手電看什麼東西,而後還親上一口。

郭來福見團長進來了,趕緊把東西往枕頭下一塞,被譚敬廷逮個正著,譚敬廷把郭來福的寶貝從枕頭下取出。原來是一本明星畫冊,裡面都是郭來福自己剪裁張貼的明星照。

“跟我出來。”譚敬廷輕聲但嚴厲地命令郭來福。

郭來福連忙從床上下來,跟著譚敬廷來到辦公室。

譚敬廷“啪”地把明星畫冊摔在桌上,畫冊裡的明星照片像天女散花似的紛紛掉落在地上,郭來福心疼一張張從地上撿了起來,邊檢邊抹掉照片上的灰塵。

“來福啊,來福,你現在可真讓我來氣。你說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覺,抱著這些個照片當寶貝似的,你能把這些照片當飯吃還是當衣服穿?”

“團長,我就瞅兩眼而已。”來福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瞅兩眼?我看你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譚敬廷拿起一張明星照,瞟了一眼:“周璇,來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整天看著周璇,還跟這照片親嘴,你是不是還想娶她當你媳婦啊?”

“團長,我哪敢往那兒想,這輩子我要是能娶上她,那我老郭家祖墳上都冒青煙了。我其他福氣都還不錯,就是豔福差了些。”

“我呸。來福啊,你臉皮都快比那城牆都厚實了。這大戰將至,將士們都在磨刀擦槍,就你,居然還在啃明星照,你有點出息好不好?”

來福低著頭,腳在地上轉磨,輕聲央求譚敬廷:“團長,我知道馬上就要打大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來,你就把畫冊還給我,讓我有個念想吧。”

譚敬廷望著傻愣愣的郭來福,又是惱恨又是憐惜。

“不行,這畫冊我先替你保管著,等你自己活著回來再裝訂吧。”

“哎,團長,有你這話,我肯定能活著回來。”郭來福裂開嘴傻笑著,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張周璇的照片:“我就留一張揣兜裡,行不?”

“好了,快回去睡覺。”

“是。”郭來福拿著那張照片,走出譚敬廷的辦公室,在走道上,狠狠地親了一口照片,然後小心翼翼地揣在襯衣左上角的口袋裡,按了按,屁顛屁顛地回營房去了。

當台兒莊激戰開始時,蔣介石隨即赴徐州視察督導,並在李宗仁、白崇禧等人的陪同下親赴前線台兒莊南站觀戰。

池峰城見委員長親自來前線督戰,驚喜萬分:“委員長之安全系全國長期抗戰之成敗,萬萬不可在此久留。”

蔣介石拉著池峰城的手:“王銘章師長與全師在滕縣壯烈殉城前,我痛惜未曾與之謀面,今池師長又將及生死關頭,我既來此,不可卻步。你的長官說你是忠勇、精幹兼備之人,今天看來此言不虛。”

池峰城淚眼婆娑:“我師絕對戰鬥到底,與陣地共存亡,以報國家,以報委座知遇之恩。”

蔣介石與三十一師的全體軍官一一握手,以示勉勵,當他走到譚敬廷的跟前時,微笑著,頻頻頷首:“你好像有點眼熟嘛,你是哪裡人哪?是哪個軍校畢業的?”

譚敬廷連忙敬禮:“報告委員長,我是廣東人,從黃埔軍校畢業。校長,我們曾在黃埔軍校聆聽過您的訓示,接受過您的檢閱。”

“怪不得眼熟呢,原來也是黃埔生。好,我們黃埔軍校出來的官兵都是好樣的,大家都要牢記校訓:親愛精誠。”

“一定銘記校長的訓示。”

“台兒莊一戰事關我軍威,國威,若能勝之,則打破了大日本皇軍不可戰勝的神話,它能影響戰鬥全局、影響敵人、影響全國、影響世界!我蔣某人在此拜託諸位將士了。”

蔣介石抱拳作揖,全體將士立正敬禮。

夜深人靜,譚敬廷輾轉反側睡不著,白天蔣介石親臨前線慰問督戰,令他感動萬分,他索性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走到辦公桌前,鋪開白紙,拿起毛筆,蘸上墨汁,在白紙上留下八個大字:親愛精誠,血戰到底

來福起夜撒尿,看見團長辦公室的燈還亮著,連忙走到窗前,看見譚敬廷在辦公桌前揮毫潑墨,仰天長嘆,便走了進來。

“團長,你怎麼啦,睡不著嗎?”

“是你啊,來福,是啊,睡不著。”

來福走到辦公桌前,望著白紙上的八個大字,輕聲念道:“親愛精誠,血戰到底。團長,後四個字我知道,前面這四個字什麼意思?”

“這是黃埔軍校的校訓,‘親愛’是指革命同志能相親相愛,團結一致,‘精’是指精益求精,不斷進取,這‘誠’嘛,就是說要誠心誠意,對黨國忠誠。‘’

“哦,我明白了。”

“今天委員長來前線督戰慰問,又提了這四個字,意味深長啊。”

“團長,委員長長啥樣?我只在報紙上看見過相片。”

“校長比以前更瘦了,蒼老了許多。”

“要是周璇這些明星也來勞軍就好了,那我就死而無憾了。”

“你啊,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譚敬廷把蘸著墨的毛筆往來福的臉上一點,來福躲閃不及,被畫成小花貓,譚敬廷一看來福這模樣,開懷大笑起來。來福也跟著笑了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7
第十八章 血濺沙場

翌日,日軍攻入台兒莊西北角,謀取西門,佔據大半個莊子,切斷中國守軍第三十一師師部與莊內的聯繫,形勢岌岌可危。

池峰城覺得再戰下去,三十一師將全軍覆沒,便向第二集團軍總司令孫連仲請示,可否轉移陣地,暫時撤到運河南岸。因三十一師為孫連仲家底部隊,傷亡如此慘重,孫連仲大為心痛,遂上報李宗仁。

李宗仁不願功虧一簣,電告孫連仲:“敵我在台兒莊已血戰一週,勝負之數決定於最後五分鐘。援軍明天中午可到,我本人也將於明晨親來台兒莊督戰,你務必守至明天拂曉。這是我的命令,如違命令,當軍法從事。”

孫連仲扔下電話後,親至台兒莊督戰,電令池峰城:“士兵打光了你就自己上前填進去。你填過了,我就來填進去。有誰敢退過運河者,殺無赦!”

池峰城聞言,心知已無退路,乃以必死決心,逐屋抵抗,任憑敵人如何衝殺,仍死戰不退,以強大炮火壓制敵人,池峰城下令炸燬運河上的浮橋,背水一戰。並且打算組織數十名敢死隊員,夜襲敵軍陣營,與日軍展開肉搏格鬥,死守到底。

黃昏十分,殘陽如血。池峰城站在一所當地學校操場的司令台上,身旁放在一大筐銀元。

“三十一師的全體將士們,目前,敵軍已佔領了台兒莊的半個莊子,我們與莊內失去了聯繫,但我們必須奪回陣地,我現在準備組織一支五十名的敢死隊,有誰願意報名參加的,請站到台上來,凡報名參加敢死隊的隊員,每人賞大洋三十塊。”

池峰城從籮筐裡抓起一把銀元,然後放開手,銀元掉落在籮筐裡,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報名。”

“我也報名。”

“還有我。”

不少士兵登上了司令台,郭來福也在其列。

兩位士兵抬著籮筐,隨池峰城走到敢死隊隊員面前,池峰城從士兵手裡接過三十塊大洋,遞給第一位士兵,然後與其緊緊握手,敬禮致意。

池峰城來到郭來福面前,把三十塊銀元遞給他,但郭來福並沒有伸手來接,池峰城便把銀元塞在他手裡。

“長官,我不要錢。”

“這是你應得的。”

“報告長官,我知道,此去九死一生,凶多吉少,要錢有什麼用呢?”

“你可以寄給你的父母,兄弟姐妹或是給你的媳婦孩子用。”

“報告長官,我是孤兒,也沒有兄弟姐妹,還沒成親,是一條光棍。”

“那你為何要報名參加敢死隊?不是為了錢嗎?”

“我的父母都被日本人殺死了,我參軍就是為了殺鬼子,替父母報仇,替天下所有死於日本鬼子之手的父母報仇。我們譚團長說了,我們今天的犧牲是為了爭取民族的生存,為了我們子孫後代不被奴役。”

“說得好,你叫什麼名字?”

“報告長官,我叫郭來福。”

“好,來福,這三十塊大洋我先替你保存著,等你凱旋而歸時,我再親手奉上。”

“謝謝長官,要是我能活著回來,我能不要錢,要其他東西嗎?”

“哦,不要錢?那你想要什麼?”

郭來福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說嘛,你想要什麼,我儘量滿足你。”

“我想要一張周璇的簽名照,行嗎?”

隊伍中發出一陣哄笑,郭來福臉漲得通紅。

“原來你是周璇的歌迷啊。好,我答應你,一定幫你搞到周璇的簽名照。”

“謝謝長官。”郭來福立正行禮。

池峰城也回禮致意。

“長官,這位小兄弟剛才說得對,我們當兵打仗不是為了錢,是為了我們的親人,為了保衛他們,為了守衛我們的國家,我也不要這大洋了。”

一位大個子敢死隊隊員也銀元放進了籮筐裡。

“大高個說得對,我們都是來殺鬼子的,不是來掙錢的。”

一時間,敢死隊的隊員們紛紛把手上的銀元都放回到了籮筐裡。

池峰城淚眼迷濛,望著大家,抱拳作揖:“我池某人謝謝大家了,來啊,上酒。”

幾位士兵把一隻隻碗分給敢死隊隊員們,然後替他們斟滿酒。

“來,弟兄們,幹了這碗壯行酒,祝大家馬到成功,凱旋而歸。”

池峰城喝乾了碗裡的酒,把碗往地上一摔。

敢死隊隊員們也紛紛幹了碗裡的酒,把碗往地上一摔。

“破釜沉舟,血戰到底。”

將士們個個威風凜凜,豪氣衝天。

入夜之後,趁著夜色,五十七位敢死隊匍匐靠近日軍的陣地,進行偷襲。

郭來福悄悄地靠近站崗的鬼子,一手捂嘴,一手用匕首往鬼子的脖頸處一劃拉,鬼子旋即斃命。

郭來福向同伴們揮了揮手,其餘的敢死隊隊員們紛紛衝進日軍陣營,與日軍展開肉搏戰。

忽然,一陣機槍聲響起,掩體後的一台機槍噴著火舌,好幾位敢死隊隊員倒了下去。

來福從腰間拔出手榴彈,朝機槍手扔了過去,“轟”的一聲,機槍手倒地,機槍啞了。

來福的身後兩個鬼子朝他包抄過來,來福一個挺身躍起,從地上撿起一把長槍,與兩個鬼子廝殺起來,一個鬼子用刺刀朝來福的前胸刺過來,來福朝旁邊一躲,躲過了這致命的一刀,但右腿被另一個鬼子刺中,頓時血流如注。

大高個見來福受傷了,立刻前來支援,把兩個鬼子都撂倒了。來福從地上爬了起來,繼續與鬼子砍殺。

大高個的四周被五六個鬼子圍住,身上已有幾處傷口,鮮血汩汩往外流,大高個大吼一聲,拉響手雷,與五六個鬼子同歸於盡。

來福見大高個壯烈殉國了,一股熱血往腦門上衝,他從地上抓起機槍,朝敵軍陣營掃射過去。。。。。。

子彈打完了,來福又拿起鬼子的長槍,繼續與鬼子肉搏,但終因流血過多,體力不支,跪倒在地,但來福依然挺直身軀,不願倒下。

四五個鬼子一起朝來福刺殺過來,來福被刺刀穿膛而過,血濺沙場。

其他的敢死隊隊員們也奮力搏殺,終於消滅了這伙日軍,奪回了陣地。

十一名敢死隊隊員帶著戰友的遺體,回到了營地。池峰城帶著軍官們親自迎接。

“報告師長,敢死隊完成任務,全殲敵軍,奪回陣地。”

池峰城望著這十一位被血污浸透軍服,精疲力竭的勇士,潸然淚下:“醫務兵,快把這些勇士攙扶下去醫治。”

譚敬廷一眼望見躺在四十六具遺體中的郭來福,眼淚唰唰流了下來,他疾步上前,跑到郭來福的遺體前,蹲下身子,望著那張稚氣未脫的臉,摸著他身上十七八處傷口,悲痛不已,雙手摀住臉,痛哭流涕。

池峰城也走了過來,望著這位小兄弟,昨日的音容笑貌依然迴蕩在腦海中。他蹲下身子,合上來福睜著的雙眼。他拍了拍蹲在一旁的譚敬廷的肩膀。

“你的兵,好樣的。”

譚敬廷抹了抹眼淚,看見來福的襯衣口袋裡有東西,連忙取了出來。那是一張被鮮血浸透的周璇的明星照。

“來福。。。。。。”譚敬廷的手顫顫巍巍地拿著照片,淚水滴落在照片上。

回到營地辦公室,譚敬廷從辦公桌的抽屜裡取出那本明星畫冊,含著淚,把一張張明星照貼好,重新裝訂整齊。

譚敬廷把郭來福的那包還來不及吃完的天府花生和這本明星畫冊放在一起。

數天之後,四十六位敢死隊隊員的遺體被掩埋在台兒莊的一個墓地裡。

譚敬廷把那本明星畫冊和那包天府花生放在郭來福的墓前。

池峰城把好幾張周璇的簽名照和一張唱片放在郭來福的墓前。每張照片後面都寫有“來福兄弟惠存,周璇”的字樣。

“來福兄弟,你的遺願我幫你完成了,這些照片都是周璇含淚為你簽名的,她說,她會一輩子都記得你這樣大無畏的勇士,她為有你這樣的影迷感到榮幸。她還讓我把這張唱片放在你的墓前,算是對你的敬意。兄弟,你安息吧。”

池峰城和譚敬廷等全體將士為敢死隊犧牲的戰友們鳴槍送行。

李宗仁趕到台兒莊附近,親自指揮部隊進行全線反擊。

4月7日凌晨1時,中國軍隊吹響了反攻的號角,以孫連仲第二集團軍為主組成的左翼兵團和以湯恩伯第二十軍團為主組成的右翼兵團在台兒莊及其附近地區大舉反攻。一直防守遭攻的孫連仲部,聽說反擊,群情振奮,命令一下,殺聲震天。雙方便展開了巷戰、肉搏戰,一時間,台兒莊城內槍林彈雨,血流成河。

譚敬廷在戰役中左腿被子彈打穿,但他堅持不下火線,直至失血過多而昏迷不醒,後被送往野戰醫院救治,雖然腿保住了,但每逢陰雨天,腿傷那塊疼得厲害。

日軍頭一次遭到了國民黨軍隊的如此頑強進攻,很快便潰不成軍。台兒莊北面,槍炮聲漸密,湯恩伯軍團已向敵人開火。磯谷知已陷入反包圍圈,開始動搖,下令部隊全線撤退。此時敵軍已成強弩之末,彈藥汽油也用完,機動車多被擊毀,全軍喪魂落魄,狼狽逃竄。李宗仁命令部隊猛追,敵兵遺屍遍野,各種輜重到處皆是,磯谷本人率殘部拚命突圍。

激戰四天之後,國軍重創日軍瀨谷支隊、阪本支隊,其餘日軍殘部於7日向嶧城、棗莊撤退。至此台兒莊戰役終於取得了勝利。

台兒莊會戰,在李宗仁的親自指揮下,擊潰日軍第五、第十兩個精銳師團的主力,殲滅日軍兩萬餘人,繳獲大批武器、彈藥,嚴重地挫傷了日軍的氣焰,是國民黨戰場在抗戰初期取得的一次大勝利。振奮了全民族的抗戰精神,堅定了國人抗戰勝利的信念。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7
第十九章 半路遇險

淑嫻近幾天總感到有些困頓,胃口也不好,見到油膩的更是要作嘔,陸太太見此,心中暗喜,連忙叫來陸軼翶。

“二弟啊,淑嫻這幾天胃口不好,還一直作嘔,你快給淑嫻瞧瞧,她是不是有喜啦?”

陸軼翶喜上眉梢:“是嗎,我給她把把脈去。”

陸軼翶上樓給淑嫻診脈,然後,面帶喜色說道:“淑嫻啊,你果然是有喜了。”

淑嫻面帶羞澀:“二叔,麻煩你了。”

“一家人還說兩家話,這有啥麻煩的,這是喜事,我們陸家有後了。你啊,好好養著,別太累,想吃什麼就吩咐廚房去做,我這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婆婆去。”

陸軼翶面帶喜色下了樓,見了如琴,連忙笑道:“恭喜你啊,嫂子,淑嫻真的是有喜了。“

“真的?二弟,你確定?“

“這點能耐我還是有的。不過淑嫻身子弱,我再給她開幾副安胎的中藥吧。”

陸軼翶連忙寫了個藥方交給陸太太,陸太太接過來交給玉蓉。

“玉蓉,你就按二老爺的這個方子去藥鋪給少奶奶抓幾副藥吧。“

“好的,太太。“玉蓉拿著藥方出門了。

“嫂子啊,淑嫻的肚子還真是爭氣,這麼快就有喜了,不像秀琳,都成親快三年了,還不見動靜,我按宮廷秘方給她抓的藥,就是不見好。”

“二弟,你也別灰心,可能時候未到,也許再過些時日,秀琳就能懷上。”

“嫂子,這淑嫻懷的可是我們陸家的長房長孫,你可馬虎不得。”

“這我當然知道啦,我們現在全家都得圍著淑嫻轉。我待會兒就去吩咐廚房,每天變著花樣給淑嫻做好吃的。”

“淑嫻攤上你這個婆婆,也是她的福氣啊。好了,嫂子,你忙吧,我回去了。”

“這麼快就走了,二弟啊,馬上就要開飯了,不如吃了便飯再回去吧。”

“不了,秋蓮在家等我呢,好了,我走了,淑嫻有什麼事,儘管找我。”

“行,有你這郎中保駕,淑嫻一定會順順當當地把孩子生下。”

送走陸軼翶之後,陸太太連忙跑進淑嫻的房間。

“淑嫻啊,你有孕了,想吃些什麼,我讓廚房去做。“

“媽,我什麼也不想吃,就是犯困。“

“犯困就好好在家歇著,別去學校了,我看你就乾脆把這份工作辭了,安心在家待產。“

“媽,我挺喜歡這份工作的。”

“現在你的頭等大事就是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你要是喜歡教書,等生完孩子後再去,到時我不攔你,可是,現在你還是應該在家安安心心地養胎,你二叔說了,你體虛,要好生調養。我已經叫玉蓉給你抓藥去了。”

“媽,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淑嫻,你要知道,你肚子裡的孩子可是我們陸家的香火,當初霖兒跑去十九路軍打仗,我是夜夜難眠,怕萬一他有個閃失,那我們陸家可就斷了香火了,好在菩薩保佑,不僅讓他安然無恙地回家了,而且還娶了你做媳婦,現在你又有喜了,你應該知道,這孩子對我們陸家有多重要。”

“我知道了,媽,我會安心養胎的。”

“這就對了,哦,你剛才說胃口不好,不想吃,這哪行啊,孕婦一般都有這種反應,不過,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該吃的還得吃,營養可不能少,我會吩咐廚房專門給你燒幾個清淡一點的菜。”

“謝謝媽。“

陸太太輕輕地拍了拍淑嫻的手:“好生歇著吧。我去廚房看看。“

陸太太走下樓梯,陸昱霖正好走進家門。

“霖兒,你回來了。“

“媽,我剛才在門口遠遠地看見二叔了,有什麼事嗎?“

“我的傻兒子,淑嫻有喜了,你快要當爸爸了。我讓你二叔來給淑嫻診脈。“

“真的?“

陸昱霖把公文包往母親手裡一塞,三步並作兩步跑向自己的房間。

“淑嫻,這是真的嗎?你有孕啦?“

淑嫻羞澀地點了點頭。

“我就要當爸爸了,淑嫻,你就要當媽媽了。來,讓我聽聽孩子的動靜。“

“瞧你那猴急樣,才兩個月呢。“

“嘿嘿嘿。“陸昱霖站在那兒一個勁地傻笑。

“昱霖,別站在那兒傻笑。我現在還真有點發愁呢。你說,明峰和我姐正在籌建惠寶游擊隊,有好多事要做,可我現在懷孕了,而且媽都不想讓我出門,要我把工作辭了。我該怎麼辦呢?“

“淑嫻,你別著急,我會把你的情況跟明峰說一下,你的任務暫時就讓我來接替你幹吧。你上次說讓我貯備一些藥品送往惠陽,我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這兩天就可以運走了。”

玉蓉端著湯藥,敲了敲房門:“少奶奶,藥煎好了。“

“門沒鎖,你進來吧。”淑嫻連忙朝昱霖使了個眼色,昱霖連忙打住。

玉蓉端著湯藥遞給淑嫻。

“玉蓉,這些天要辛苦你了,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多照顧一點淑嫻。”

“少爺,你說哪裡話,少奶奶有喜了,是我們家裡的頭等大事,我一定會盡心盡力伺候好少奶奶的,你就放心吧。”

淑嫻把碗裡的藥一口氣喝光了:“玉蓉,我們是好姐妹,不是什麼主僕關係,你不必太謙卑了。別一口一個少奶奶。叫我淑嫻姐吧。”

“這不好,叫太太聽見,又要說我沒規矩了,不知道長幼尊卑,少奶奶就是少奶奶,丫鬟就是丫鬟。”

“那以後在我房間裡,你私底下叫我淑嫻吧。”

玉蓉沉默不語。

“好了好了,玉蓉,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玉蓉知趣地走出了房門,昱霖連忙把門反鎖上,玉蓉覺得有些蹊蹺,便在門口止步。

淑嫻見玉蓉離開了,連忙接著剛才的話題:“你剛才說,藥品可以運走了?“

“都已經準備就緒了。明天若不下雨,就送走。“

“運送路線有沒有問題?我們要經過好幾道關卡。我聽說最近九龍峽附近山賊特別猖狂,你可要當心點。“

“我都已經策劃好了,應該不會有問題。我會親自開車送過去。“

“那你自己得小心點,如果遇到阻撓,切不可硬拚蠻幹。“

“我知道。“陸昱霖在淑嫻的額頭親吻了一下:”你好好安胎,別替我提心吊膽的了。“

第二天,陸昱霖像往常一樣出門,到了報社之後,他換下西裝,換上一身短打,從後門跑到院子裡,院裡停放著一輛箱式卡車,昱霖掀開蓋在卡車上的苫布,警覺地往四周望瞭望,便坐進駕駛室,把車開出院子,朝惠陽方向駛去。

開出廣州沒多久,陸昱霖聽見後面有人在敲駕駛室的玻璃窗,他警覺地從副駕駛座位下掏出手槍,用力踩住剎車。他扭頭一看,嚇了一跳,原來敲窗的是玉蓉。

他連忙下車,打開車廂,玉蓉大口大口地喘氣。

“啊呀我的媽呀,悶死我了。”

“玉蓉,你怎麼在車上?”

玉蓉喘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少爺,你昨天跟少奶奶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怕你今天路上會遇到危險,所以我就一路跟過來了。看你換了衣服,跑到院子裡,我就偷偷地上了車。”

“胡鬧,玉蓉,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這不是玩過家家。”

“我當然不是跟你玩過家家,我都這麼大人了,我是怕你一個人會遇到危險,所以來助你一臂之力。”

“玉蓉啊,真遇到危險,就你,能救我?”

“起碼能有人通風報信啊,否則你單槍匹馬,遇到危險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你在這,那就更不靈了,到時候我還得來救你。”

“不會的,我不會拖累你的。少爺,我們繼續上路吧。”

“我真是怕了你了,算了算了,上車吧。我的玉蓉大小姐。”

玉蓉喜滋滋地坐在副駕駛座上,從包裹裡掏出一隻燒雞,扯了條腿塞給昱霖。

“少爺,你餓了吧,吃個雞腿吧。要是渴了,我還帶了糖水和荔枝。”

“玉蓉,你還真是準備充分,連野餐的食物都準備齊全了。你真當我是去郊遊的?”

“有備無患嘛。”

車行駛到九龍峽一帶,陸昱霖忽然聽見山上不斷有石子滾落的聲音,暗想不好,遇到土匪了。想加速衝過去,無奈,前方有塊巨石攔住了去路。

“玉蓉,快下車。”陸昱霖抓起勃朗寧手槍,拉起玉蓉,躲到車後。昱霖往山上望去,只見十幾個土匪拿著長槍朝卡車方向衝過來。

“玉蓉,幸虧有你在這,你現在穿過這片林子,馬上去惠陽,在吉祥寺附近有個吉祥當鋪,找當家的,告訴他,貨被九龍峽的土匪劫了。”

“好,我馬上去。少爺,你可要當心啊。你可別出事啊!”

“別囉嗦了,再囉嗦就來不及了。”

玉蓉朝後面的林子裡跑去,昱霖瞄準土匪,一槍撂倒一個,土匪的火力點全部集中到了昱霖這塊。

昱霖把槍扔了出去,舉起雙手從車後走了出來。土匪們立馬把他團團圍住。

“二哥,怎麼辦?”一個膀大腰圓的土匪問道。

“這傢伙細皮嫩肉的,像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說不定還能撈他一票,先把他捆起來,帶到山上去,由大哥處置,其他兄弟,把車上的貨物都運到山上去。”

那個‘二哥’打開車廂,用刀劃拉開紙箱,一隻隻罐頭滾落出來。

“兄弟們,這回我們發了。”

陸昱霖被帶到土匪老巢,那是一個巨大的山洞,山洞裡聚集了百來號人,為首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壯漢。

“大哥,今天我們運氣不錯,劫了輛卡車,車上都是一些好吃的。”

“二弟,辛苦了。”

“不辛苦,大哥,我們還逮了個細仔,像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不過,挺狠的,一槍一個,打傷了我們兩個兄弟。來呀,把那細仔給我帶過來。”

陸昱霖被五花大綁地押到‘大哥’面前。

“就是你打傷了我們兩個兄弟?槍法挺準的。”

“還行吧。”陸昱霖斜睨著,不屑地說了一句。

“還挺拽,像個漢子。二弟,去,把他拉到後山,我要打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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