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戰特工]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作者:秋月春風矣(已完成)

 
Babcorn 2018-6-5 15:10: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 13252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7
第二十章 孤膽斗匪

九龍峽地處廣州與惠陽之間,峽谷兩岸群峰挺拔,松林蔥籠競秀,竹海婆娑多姿,山峰風光旖旎,雲蒸霞蔚。山泉河道潭壑交錯,跌宕起伏,如蛟龍起舞,故名九龍峽。此地是一處養生修煉的好去處,也曾有不少風流名士在此題詞刻碑。但自打光緒末年,這裡便有匪患,民國初期,這裡曾經有過幾次剿匪,但收效甚微,因為當時軍閥割據,群雄逐鹿,大家都忙於你爭我奪擴大勢力範圍,沒有過多的人力物力來剿滅這一小撮山賊,對於那些大帥們而言,這小小的山賊不過是疥癬之患而已,因此九龍峽的這些山賊也就無人問津,任其自生自滅。但最近,這九龍峽一帶的山賊勢力卻有蓬勃發展趨勢。

陸昱霖被帶到後山一塊空地,綁在一根木柱上,頭上放了一個菠蘿。一個山賊過來要給陸昱霖蒙上眼睛,被陸昱霖拒絕了。

“不用,我想看看大當家的槍法有多准。”

“好。”大當家的舉起手槍。

旁邊的二當家的見狀連忙在一旁耳語:“大哥,這人可別打死囉,也許我們還能敲他一大筆錢。”

“我心裡有數。”

此時,陸昱霖心中不免有些惆悵:任務沒完成,自己就要白白犧牲了,還未見到將要出世的孩子,還沒來得及和淑嫻告別一聲。

大當家的舉起槍,“呯”的一聲,陸昱霖頭上的菠蘿被打爛了。

“大當家神武。”一群山賊歡叫起來。

“好了,你可以走了。”

一個山賊上前給陸昱霖鬆綁。但陸昱霖並未移步。

“怎麼,嚇傻了,都挪不開步子啦?”大當家的哈哈一笑。

“我的那些貨呢?我不要全部,我只要其中的五箱。”

“嘿,還跟我談條件,傑仔,這細仔還真是膽大。”

“大哥,你真這麼把他放了,不訛他一筆?”

“老二啊,你忘了,我小弟就是以前被惡人撕票的,所以,我馬守山從來不干綁票之類的活,是男人就真刀真槍地干,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生出的孩子都沒**。”

傑仔不做聲了。

“細仔,你叫什麼?”

“你就叫我霖仔吧。”

“嗯,霖仔,我敬你是條漢子,所以放你一條生路,其他的免談。”

“這些貨裡有五箱是藥品,這些藥品我要帶走。”

“還有藥品?”馬守山立馬吩咐手下:“去,把所有的箱子都打開。”

山賊們把一箱箱紙箱開封,果然有五箱是藥品。

馬守山讀過兩年私塾,認得幾個字,他拿起一盒藥,仔細地看了看:“盤尼西林。這可是政府嚴加控制的藥品。你怎麼會有這麼多?”

陸昱霖覺得沒什麼可隱瞞的了,便實言相告:“這些藥品是運往抗日前線,給那些傷員用的。大當家的應該知道,目前日寇橫行,不僅侵吞我東北,還把魔爪伸向全國各地,“七七事變”之後,更是喪心病狂,現在各地都在積極抗日,上至七八十歲的老翁,下至七八歲的幼童,都在為抗戰盡一份綿薄之力,大當家的是一個錚錚鐵骨的漢子,難道就為了眼前的一點蠅頭小利而置國家危亡而不顧,敢當民族的罪人嗎?”

“閉嘴,老子斃了你。”傑仔掏出手槍,指著陸昱霖。

“老二,把槍放下。”馬守山喝住傑仔。

這時,一個山賊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大哥,不好了,有一撥人手裡拿著槍,朝山上跑過來了。”

“是些什麼人?你看清了嗎?”

“我就看見一個穿著粉紅色碎花衣的長辮子姑娘領著這群人過來了。”

“大當家的,這是我們的人來了,只要你把這五箱藥品還給我,我們秋毫不犯。”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傑仔打開手槍的保險。

“二當家的,你殺了我有意義嗎?我剛才說了,我只要那五箱藥,那些罐頭你們就留下吧。你若是現在把我殺了,那就只能是魚死網破,兩敗俱傷而已,你們打劫我,無非是求財,何必要搭上這麼多兄弟的性命呢?”

“傑仔,把五箱藥品給他,放他走!”

傑仔見大當家的發話了,就不再堅持了,吩咐手下,把藥品送下山。

陸昱霖從一箱藥品中拿出兩盒,交給馬守山:“這兩盒藥留給剛才被我打傷的那兩位兄弟吧。”然後轉身面向傑仔:“二當家的,能否把我那支勃朗寧手槍還給我?”

馬守山向傑仔遞了個眼色,傑仔把槍還給了陸昱霖。

陸昱霖接過槍,忽然一抬手,子彈射向五十米開外的山洞口,把站在洞口的一個山賊頭上的帽子打飛了,那個山賊嚇得癱軟下來。

“我叫陸昱霖,曾經是十九路軍的營長,告辭了,大當家的。”

山賊們目瞪口呆,看著陸昱霖揚長而去。

“是條漢子。”馬守山望著陸昱霖的背影,喃喃自語。

在半山腰上,陸昱霖和玉蓉,徐明峰遇到了。

陸昱霖喝住這幾個山賊:“把箱子就放這兒吧,你們可以回去了。”

“少爺,你沒事吧?我剛才聽到一聲槍響,還以為你出事了呢!”玉蓉緊張地望著陸昱霖。

“沒事,是我打的,我得讓這幫山賊見識見識什麼是科班出身的正規軍。”

“真是嚇死我了。”玉蓉還心有餘悸,摀住胸口:“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昱霖啊,你這可有點畫蛇添足了,能全身而退已經是你的造化了,還在別人家的老巢裡抖威風。”徐明峰用手指了指陸昱霖。

“嘿嘿嘿!”陸昱霖摸了摸腦袋。

“你呀,還是這麼喜歡逞能。怎麼樣,藥沒丟吧?”

“沒有,全在這兒呢,一共五箱。不過本來想犒勞大傢伙的牛肉罐頭都被扣下了。”

“只要藥品在就行了。哎,昱霖,你覺得九龍峽的這些個山賊會不會給我們今後的抗戰造成阻撓?”

“這裡的大當家名叫馬守山,依我看不像是個十惡不赦的傢伙,我覺得這伙山賊還是有利用價值,畢竟他們有百來號人和槍。”

“是啊,我們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的力量來抵抗日寇。等過陣子,我們游擊隊根據地建立之後,我們再來收編這支匪軍吧。”

“嗯,走。”

“你這個府上的丫頭可是夠機靈的,今天要是沒有她,恐怕你得抓瞎。”

玉蓉聽到徐明峰在誇自己,不覺臉紅起來。

“既然玉蓉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那也就沒必要瞞著她了,你身邊有這麼個幫手,我也放心不少。”

昱霖回過身去,望著玉蓉:“玉蓉,今天多虧了有你在身邊,否則我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少爺,你又取笑我。“玉蓉一想到此話原先是出自自己之口,頓感羞愧:”你不說我是烏鴉嘴,就算是開恩了。“

“不過,這件事,還有淑嫻的事,你可千萬別讓老爺,太太知道,也千萬不能向別人說。”

“這我知道,你以為我傻呀。”

徐明峰向玉蓉伸出手:“歡迎玉蓉姑娘加入到我們的隊伍中來。”

玉蓉連忙又是握手,又是鞠躬,引得大夥一陣哄笑。

當玉蓉繪聲繪色地把運藥品一事告訴淑嫻時,淑嫻著實被嚇了一跳。

“昱霖,這真是太危險了,幸虧有玉蓉在,你才能安然脫險。”

“淑嫻姐,我現在也是你們中的一員了,以後有什麼任務,儘管跟我說,我一定保證完成任務。”

“玉蓉啊,我們這個組織呢,是很機密的組織,很多事是不能向外說的,所以,一定要嘴嚴。”

“這個我知道,我一定會守住秘密的。”

“現在在這個家裡,就你,我還有昱霖能悄悄地說一些組織上的事情,其他人一概不能告訴。”

“嗯。”玉蓉直點頭。

“有很多事不能實話實說,要見機行事。”

“嗯。”

“你還要經常在太太面前給我們打掩護。”

“嗯,我明白。”

“好了,玉蓉,你先忙去吧。”

玉蓉高興地一甩辮子,跑出了房間。

玉蓉走後,昱霖望著淑嫻隆起的肚子,不免有些憂慮。

“淑嫻,最近廣州的時局也很糟糕,小日本的飛機時不時地朝這兒扔炸彈,聽說昨天又有兩個村子被炸了,死傷幾十人。爹的好些個廠子也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壞。我聽爹說,他想關閉一些廠子,前幾天還讓昱霆把法幣都換成黃金。”

“現在的廣州確實是滿目瘡痍,經濟蕭條,爹這麼做也是對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陸軼翔一臉沉重地向大家宣佈:“目前這個局勢,恐怕也很難維持下去了。我打算陸續結束廣州的產業,把工廠搬遷到香港。我已經通知上海的唐漢珍,讓他結束上海的生意,去香港打理業務。“

“那老爺,我們都要去香港嗎?我可捨不得這個家。”陸太太憂心忡忡。

“如琴,我知道你捨不得,從你嫁給我的那天起,就一直住在這兒,從沒挪過窩,這一住就住了二十多年了。”

“爹,要不,先讓媽和淑嫻去香港吧,我留下來,畢竟這是我們陸家的基業,不能就這麼放棄了。”陸昱霖提出自己的建議。

“眼看著淑嫻的身子也沉了,再過兩個月也得生了,這勞累奔波對於孕婦是最為不利的,我看還是等淑嫻生完孩子,做好月子再搬吧。”

“如琴啊,只怕這局勢不能如你所願啊!淑嫻肚子裡的孩子自然是最為要緊的,那你們就先等等吧。我先去把廠子轉移出去。淑嫻的爹現在正好在香港,我就托他在那兒先照應著吧。”

陸昱霖在報館正和編輯商談報紙印刷一事,忽然響起防空警報,一顆炸彈扔在離報社不遠的商舖裡,頓時血肉橫飛,火光四起,接著,又是一顆炸彈扔了下來,把報館的窗戶都震碎了。

大街上,驚恐萬分的男女老少,紛紛奪路而逃,在逃命過程中,又有不少人被炸彈命中,瞬間倒地斃命,也有不少被彈片擊中,頓時血流如注。

轟炸機轟鳴著朝荔枝灣方向飛去,不一會兒,又一顆炸彈爆炸。

“不好。”陸昱霖連忙跑出報館,朝荔枝灣飛奔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7
第二十一章 藏身之所

陸昱霖跑到家門口,看見屋頂的一角被炸塌,地上滿是玻璃碎片。

“淑嫻,媽,你們在哪兒?”陸昱霖邊喊邊搜尋。

“少爺,我們都在這兒呢。”從廚房裡傳來玉蓉的聲音。

陸昱霖推開廚房門,見母親,淑嫻,玉蓉三個女人蜷縮在一個犄角旮旯裡。連忙上前把她們拉了起來。

“這些挨千刀的鬼子,傷天害理啊。“

“媽,淑嫻,你們躲這兒也不安全。”

“這附近也沒有防空洞,我們還有什麼地方可躲的?”淑嫻一臉愁容。

“哦,我想起來了。”陸太太忽然眼睛一亮:“我們家還有一個地道呢,我聽我公公說的,說是為了躲太平軍,在家挖了一處地道,好像是在佛堂裡放牌位的供桌下面。這幾十年也從未用過。不知還能不能用?”

“玉蓉,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陸昱霖連忙來到佛堂,房間不算太大,四周的牆上掛著陸家的列祖列宗的畫像。一個寬大的供桌上供奉著列祖列宗的牌位。每逢清明,中元,冬至和除夕等節氣全家都會在此祭拜。供桌的旁邊是陸太太禮佛的佛龕和供案,供案上供奉著幾樣水果點心等食品,兩旁的燭台上點著蠟燭。

這個地方陸昱霖並不常來,因為他覺得這屋子的氛圍過於沉重,小時候因為頑皮,常被父親關在這裡背朱子家訓,所以,對這間屋子,陸昱霖總是心存陰影。但自打這些年陸太太一直在此虔心禮佛,所以這房間也不再像個密室一般與世隔絕。

那張供桌是紫檀木的,死沉死沉的,玉蓉和昱霖好不容易把它搬開,果然,地板上有一塊蓋板,把蓋板掀開,裡面黑乎乎的一片。

“玉蓉,你去拿個燭台過來。”

玉蓉連忙把燭台遞給昱霖。

陸昱霖用燭台照了照,地道很深,昱霖下去看了看,地道有一人多高,很長,也不知道通到哪裡,不過躲在這兒應該是比較安全的。

“玉蓉,你把太太和淑嫻帶過來吧。“

不一會兒,玉蓉帶著大腹便便的淑嫻和陸太太走了進來。

“你們看我記性還真不錯吧,果然有個地道。“

“媽,這個地道很深,通到哪兒?“

“好像是珠江,我好像聽我婆婆說起,說是萬一太平軍打過來,就從這條地道通向珠江,然後坐船逃走。“

“這樣吧,玉蓉,你去把家裡所有的燭台都拿過來,放在這兒,另外準備一些干糧,萬一有轟炸,全家人都躲這兒來。你讓耀叔,阿成還有胖嬸,虎仔也過來。“

“好的,少爺。“

“媽,我不放心爹,我去找找他。“

“你要小心啊,霖兒。“

“放心吧,媽,淑嫻,我去去就來。“

昱霖走出密道,朝外跑去,剛跑到街上,就看見陸軼翔坐著黃包車過來了。

陸軼翔把一張法幣交給車伕:“不用找了。”然後匆忙朝家裡奔去。

“爹。”陸昱霖連忙迎了上去。

陸昱霖撣了撣渾身上下的塵土:“你媽和淑嫻他們沒事吧。”

“沒事,而且我們還找到了家裡的一條密道。“

“密道?“陸軼翔甚是納悶:”家裡還有密道?“

“聽媽說,是當初為了躲避太平軍挖的,可以一直通到珠江。“

“對對對,有這麼回事,這條密道比我的年齡還大,這麼多年了,我都快忘得一乾二淨了。“

陸軼翔趕緊進門,吩咐昱霖把門鎖上,然後直奔佛堂,看見一家老小都躲在這兒了,鬆了口氣。

陸軼翔把主僕們召集在一起:“大家聽著,這條地道是我們家的生死之道,不許向任何一個人透露,萬一日本兵衝進來,有這條密道,我們還有一線生機,要是被洩露了,那大家只有死路一條。大家都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老爺。“

“虎仔,你聽明白了嗎?“

小男孩點了點頭。

“胖嫂,把虎仔看緊點,別讓他一個人四處亂跑,這炸彈可不長眼睛。”

“放心吧,太太,我一定看住他。”

“爹,我剛才看了一下,二樓西側被炸塌了一角。”

“那是書房,唉,這幫狗日的,先別顧這些了,只要人沒事就好。今天轟炸時,我正好就在下九路附近,一個炸彈,就把七八間鋪子炸得一片狼藉,死傷無數,慘不忍睹。”

“這一筆筆血債總有一天要讓這群泯滅人性的禽獸償還。”昱霖捏緊了拳頭。

“對,血債血償。”玉蓉也義憤填膺。

“我估計這轟炸一時半會兒不會結束,我們要有準備,現在外面也很亂,大批難民都擠在碼頭,車站,現在去香港也難,正好找到了這一處避難所,我們就待在這裡避一避,我會去搞一些吃的,大家就待在家裡別出門。”

“爹,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不用,你就待在這兒照顧家眷,阿成,你跟我去罐頭廠,倉庫裡還有些存貨,你開車去拉回來。”

“是,老爺。”

“老爺,你可得小心點。”

大街上屍橫遍野,陸軼翔的別克車在馬路上艱難地行進著,看著慘不忍睹的景象,聽著撕心裂肺的哀嚎聲,陸軼翔的心像是被捅了一刀似的,在不斷的流著血。

別克車駛進罐頭加工廠,在倉庫前停下,罐頭廠已經停工了,工人們也都走光了,除了一個看門老頭,廠裡空無一人。

“阿成,你跟我去看看,倉庫裡還剩下多少罐頭。”

倉庫裡空蕩蕩的,一箱罐頭也沒有。

“陸老闆,今天上午來了一群難民,我攔也攔不住,唉,全給搶光了。”

陸昱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搶就搶了吧,人落魄到這種程度,也不必拘什麼禮,遵什麼法了。阿成,我們去生產車間轉轉,看看還有什麼可以吃的。”

阿成跟著陸軼翔來到了生產車間,好不容易在牆角發現了三箱落在這兒的牛肉罐頭。

“阿成,來一起搬走。”

阿成把三箱罐頭搬進汽車,陸軼翔打開一個紙箱,取出五六個罐頭交給看門老頭:“拿著吧。”

那老頭鼻子一酸,撇著嘴,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

汽車往回開,路過一群衣衫襤褸的沿街乞討的難民時,陸軼翔讓阿成停車,抱著一箱罐頭放在他們面前。

難民們見有吃的了,一哄而上,哄搶起來,陸軼翔見狀嘆了口氣,便要轉身離開,忽然,數十個難民朝他磕頭跪拜。陸軼翔淚眼迷濛,心如刀絞。然後他用手一抹眼淚,轉身離開。

家裡就只剩下這一箱半的牛肉罐頭。

“這箱罐頭是給淑嫻的,這半箱罐頭我們大家煮湯吃。胖嫂,每天用一個罐頭的牛肉煮湯,院子裡還有些野菜,挖出來,炒一炒。”

“太太,這麼多人吃一個罐頭的牛肉,不夠啊。”

“媽,這箱罐頭也大夥一起分著吃吧,我可不吃獨食。”

“這可是留給我孫子吃的,淑嫻,你這幾個月可不能少營養。”

“太太,我廚房裡還剩七八個雞蛋,兩袋大米,一包麵粉,院子裡還有兩隻會下蛋的老母雞。”

“老母雞先不殺,留在下蛋吧,實在到了沒東西吃了,再殺吧。唉,我現在真希望那一片草坪上面長的不是草,而是菜呀。”

陸軼翔跑到陸軼翶家裡,把家裡發現密道的事告訴了二弟。

“軼翶啊,我看你和弟妹還有昱霆都搬到我這兒來住吧,我家裡發現了一條密道,直通珠江,可以暫時躲避一下日本人的炸彈。”

“哥,不用了,我們這一家子拖家帶口的,都住你這兒也不是回事,我們自己會當心的,你和嫂子別擔心我們了。”

“軼翶,可得當心點,這炸彈可不長眼睛。”

“我知道,哥,真要是房子炸塌了,我再去你家吧。”

“好吧,我走了,你和秋蓮當心點。”

日軍對廣州的狂轟濫炸持續了兩個多月,廣州城從一個富庶悠閒之地變成了瓦礫與屍骸堆積的破爛城市。

淑嫻早上起床時感到一陣腹痛,連忙叫來玉蓉。

“玉蓉,我肚子好痛。”

“少奶奶,你是不是要生了?”

“大概是的吧。”淑嫻忍住痛,頭上汗珠不斷往下滴。

“少奶奶,你別怕,我去叫太太。”

玉蓉連忙衝出房間:“太太,太太,少奶奶快生了。”

陸太太從房間裡出來,一聽這事,連忙吩咐阿成:“阿成,快送少奶奶去醫院。”

阿成連忙跑去發動汽車。

忽然,防空警報拉響,緊接著,一陣飛機轟鳴聲響起。

“不好,日本人要扔炸彈了。”陸太太連忙吩咐玉蓉:“快,玉蓉,先把少奶奶攙扶進地道。”

一顆炸彈就在草坪上炸開了,地面凹陷下去,形成一個巨大的彈坑,炮彈碎片把汽車輪胎劃破了,輪胎頓時癟了氣。

“太太,車子壞了,沒法開。”阿成簡直要哭出來了。

“那你看看街上還有沒有黃包車,不管多少錢。”

“哎。”

陸太太連忙跑進佛堂:“淑嫻,你怎麼樣,再堅持一下。”

“媽,我沒事。”一陣腹痛襲來,淑嫻忍不住哼了一聲。

“玉蓉,你快上樓把少奶奶的衣服取一些下來。”

玉蓉連忙上樓去取衣服。

不一會兒,阿成回來了。

“太太,街上的車伕都忙著逃命呢,一連四個,我都沒攔住。”

“啊呀,這可怎麼辦?偏偏這個時候老爺和昱霖都去香港處理轉移廠子的事了。”

“太太,我看少奶奶就快生了,現在就算是送到醫院也來不及了,而且路上也很危險,恐怕只有在家裡接生了。”胖嫂在一邊說,一邊著急地搓著手。

“家裡,家裡也沒有接生婆呀!這到哪兒去找產婆呀?”

“太太,我媽從前就是當產婆的,我以前還去幫過忙。要不,我來試試。”胖嫂自告奮勇。

“那也只能這樣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7
第二十二章 生關死劫

得到太太的尚方寶劍之後,胖嫂便開始著手安排。

“玉蓉,快去燒開水,阿成,去把供桌上的牌位挪掉,我去把褥子拿過來。耀叔,你去大門口守著,別讓人進來。虎仔,你待會兒把這扇門關緊了,站在門口,聽候吩咐。”胖嫂立馬開始指揮。

“胖嫂,那我幹什麼?”陸太太看著大家各司其職,自己沒被安排任務,有些著急。

“太太,你就焚香禱告吧。”

“對對對。這裡又有菩薩,又有列祖列宗的牌位,肯定能保佑淑嫻母子平安。”

陸太太連忙跑到佛龕前跪拜,雙手合十,口中唸唸有詞。

“胖嫂,開水燒好了。”

“玉蓉,跟我一起把少奶奶扶到供桌上。”

就這樣,淑嫻躺在供桌上,玉蓉一邊握著她的手,一邊在旁邊為她擦汗,陸太太在一旁禱告。胖嫂則當起了產婆。

“少奶奶,使勁。”淑嫻痛得慘叫聲連連。

“再堅持一下,我看見腦袋了。”胖嫂雙手血淋淋的,一邊接生,一邊鼓勁:“使勁,再使勁。”

“哇”的一聲,孩子落地了。

胖嫂連忙用剪刀剪斷臍帶。擦乾淨孩子身上的血污,把孩子抱給陸太太。

“恭喜太太,是個男孩。”

“菩薩保佑,祖宗保佑,謝天謝地。”

屋外,炮聲隆隆,就這樣,淑嫻在廣州大轟炸中誕下了陸家血脈。

當陸軼翔和陸昱霖回到家時,方知自己已升級當上了爺爺和爸爸了。

“我們陸家有後了。”陸軼翔的眼裡泛著光,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陸昱霖則摟著愛妻:“淑嫻,讓你受苦了!”

“只要兒子平安,再苦再難都是值得的。”淑嫻偎依在昱霖懷裡。

“老爺,還沒給孩子取名呢?”

“對對對,取名,取名,這一輩應該是軒字輩,就叫陸軒鳴,轟鳴的鳴,讓他記住自己是在炮火連天中誕生的。”

“陸軒鳴,陸軒鳴。我們有名字嘍。”陸太太抱著孫子,樂得合不攏嘴。

“淑嫻,真是讓你受委屈了,在佛堂裡生孩子,坐月子。”陸昱霖對許淑嫻充滿了歉意。

“昱霖,你別覺得過意不去的,現在大家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只要我們都平平安安,我就心滿意足了。”

“日本人想讓我們亡國滅種,我們偏要生生不息,還要枝繁葉茂。鳴兒,是不是啊?”陸軼翔邊說邊逗著孫兒。

“現在樓上已經不能住了,你們全搬下來吧。住在客房裡。玉蓉,待會兒幫少爺和少奶奶收拾收拾。”陸太太吩咐玉蓉。

“哎,我這就去。”

“胖嫂,這次多虧了你,才保淑嫻母子平安。你是我們家的頭號功臣。”

“太太,這我可當不起,這也是趕巧了,我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胖嬸,你是我們母子的救命恩人。”淑嫻掙紮著支起身子。

“少奶奶,你這麼說,可是折煞我了,要是太平盛世,你哪用遭這份罪啊!”

忽然,陸軼翱府上的阿霞哭著跑了進來。

“阿霞,怎麼啦?”陸太太見狀連忙追問。

“太太,我家老爺被炸死了。”

“啊?什麼時候的事?”陸太太一聽,臉色慘白,雙手發顫。

“就在今天上午,老爺當時正在院子裡埋東西,一顆炸彈正好落在院子裡,老爺都被炸飛了。屋子也被炸掉了一大塊,少奶奶被房梁砸中了,流了好多血,現在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陸軼翔一聽,差點背過氣去,心急火燎地往外跑,昱霖連忙跟在後面。

陸軼翔還未踏進二弟的家門,就聽見裡面傳來哭天搶地的哀嚎聲,陸軼翔走近一看,陸軼翱的屍首躺在門板上,一條斷臂拼接在屍身上。

陸軼翔頓時悲號起來:“二弟啊,你死的太慘了。你怎麼就走到我前頭去了!”

“大哥!”陸軼翱的結髮妻子秋蓮泣不成聲:“大哥,軼翱死得太冤了,你可得為我們做主啊。”邊說邊哭暈過去。

“弟妹,弟妹”陸軼翔連忙招呼阿霞攙扶秋蓮。

“昱霆呢?昱霆在哪兒呢?”

“已經去商號通知少爺了。”

不一會兒,陸昱霆衝了進來,他一見父親的遺體,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爹,爹,你這是怎麼啦?”昱霆跪在那兒泣不成聲。

“少爺,少奶奶還在房裡躺著呢。”

陸昱霆連忙站起身來,跑進房間,看見妻子秀琳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頭上纏著的繃帶已經浸透了鮮血。

“秀琳,秀琳,我是昱霆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呀。”

“昱霆。”秀琳似乎有感應似的微微睜開雙眼:“昱霆,我。。。。。。我對不起。。。。。。對不起你,沒。。。。。。沒能給你。。。。。。添個。。。。。。添個一兒半女,我。。。。。。我不行了,我。。。。。。我要走了,你再。。。。。。再娶。。。。。。娶個。。。。。。能生養。。。。。。”

秀琳話還沒說完,就嚥氣了。

“秀琳,秀琳,你們別都撇下我走了呀。”昱霆抱著秀琳嚎啕大哭。

下人們要來給秀琳換壽衣,昱霆死抱著秀琳的遺體不放。

“哥,你別這樣,讓嫂子安靜地走吧。”昱霖流著淚勸著昱霆。

昱霆放下秀琳,想站起身來,然而渾身綿軟,晃晃悠悠,昱霖連忙一把攙扶住他。

忽然,一口鮮血從昱霆口中噴湧而出。

“哥,哥,你怎麼啦?”

昱霆緊緊抱住昱霖,兄弟倆抱頭痛哭。

照理,像陸家這樣的大戶人家,喪事定會大操大辦,但目前時局這麼混亂,一切只能從簡。況且整個廣州城堆屍如山,棺材鋪裡的棺材早就被搶購一空,而平民們的屍體大多是草蓆一裹,找個亂墳崗隨便一埋。這年頭,能善終也不易啊。

好在像陸軼翱這樣的商界大佬,家裡早就備下了金絲楠木棺材,但秀琳的棺材則是把家裡的一些櫥櫃拆卸之後,拼裝成的。陸軼翱和秀琳的遺體入殮之後,便被葬於陸家的祖墳中。

1938年10月,廣州守軍以“戰略轉移”,“戰略後撤”為名,棄守廣州,致使廣州保衛戰只打了十餘天便被日軍攻陷。而在撤退前所實行的“焦土”、“封鎖”、“破壞”等政策,給百姓的生活帶來了災難。大批市民餓死,凍死,病死,為了取暖,市民們發瘋似的前往郊外砍樹,甚至挖掘墳墓,盜取棺木當柴火,還有的把房梁拆了賣掉換糧食。廣州的治安更是亂到極度,不法之徒紛紛搶劫米鋪,藥鋪,金鋪、鹽鋪等商舖,有錢人紛紛逃離廣州去找尋生路,平民則逃亡山區避難,而大部分無處可逃的市民則只能等著厄運的到來。

這時組建的廣州治安維持會,廣州市政公署則是當時的日偽機構,旨在為日寇建立所謂的大東亞共榮圈而奴役百姓。

為了安撫市民,維持治安,維持會當然得找一些在廣州有影響力的工商界人士來充當門面,提振威望。陸軼翔的名字赫然在列。

為了能讓陸家的血脈得以保留,陸軼翔決定讓昱霖帶著女眷和襁褓裡的鳴兒,還有玉蓉,胖嫂,虎仔一起去香港避一避,家中只剩下耀叔和阿成以及幾個雜役。

送走家眷之後,陸軼翔懸著的心稍微安寧了一些。

陸府和陸宅在轟炸中損毀嚴重,陸軼翔準備重新翻修,那日,當他正和建築工程師一起商討設計圖紙時,幾張頗為陌生的臉出現在門口。

“陸兄,別來無恙啊。”馮連發一進門便雙手作揖。

“馮兄,今天怎麼有空光臨寒舍呀?”陸軼翔也抱拳作揖。

陸軼翔當廣州商會會長時,馮連發是其常務會成員,兩人在生意上往來並不多,馮連發是個牆頭草,所以,陸軼翔對他多不待見,只是礙於同行的面子,這麼多年來,井水不犯河水,兩人基本上沒有交集,相安無事。

“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我先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山田一雄先生,是山田株式會社的社長,而且還是日中親善友好協會的會長,山田先生是個中國通,曾經在滿洲生活了五六年。”

陸軼翔望瞭望這個剃著小平頭,不苟言笑的日本人。

“哈伊,請多關照。”山田一雄把名片遞給陸軼翔。

陸軼翔見一個日本人走進自己的家門,厭惡之情便油然而生,他接過名片,瞄了一眼,捏在手裡。

“這位是廣州維持會的副會長黎友棠。”

“原來是黎兄啊,失敬失敬。”陸昱霖抱拳作揖:“我聽說黎兄為了這個副會長,把自家的木材加工廠賤賣給了日本人。”

“日中親善嘛,盡一份綿薄之力。”

“要是黎兄想要個廣州市長的頭銜,是不是要把自家所有的祖產都賤賣給日本人?”

黎友棠被陸軼翔搶白得臉色發白。

“陸兄,話不能這麼說,現在是日本人的天下,黎兄出任這個維持會副會長也是為了保境安民嘛。陸兄你也。。。。。。”馮連發連忙過來打圓場。

“我們廢話少說,今天來,我們就是想請陸先生出任維持會的會長。”山田一雄粗暴地打斷了馮連發的話。

“你們是來讓我當維持會會長?”陸軼翔冷冷一笑:“我可沒有什麼產業可以賤賣給日本人的。你們都看到了,我住的的房子都被炸得破破爛爛的了,我可沒有資格當什麼會長。”

“陸兄,你誤會了,這個會長不是讓你用錢買。”馮連發連忙解釋。

“不花錢,我也不稀罕這個會長,你們另請高明吧。”

“陸兄,你別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態度呀,這個會長,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首先要有名望,而且還得經過日本人批准才有資格當選。”馮連發討好地上前向陸軼翔解釋。

“這麼說,讓我當這個會長還是抬舉我囉。”

“是的,陸先生,這個是一種榮譽。”山田一雄口氣強硬。

“對不起,我陸某人偏偏不識這個抬舉。”陸軼翔把山田一雄的名片扔在地上:“送客。”

耀叔走過來,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山田一雄的臉頓時氣紫了,馮連發連忙把山田一雄拉走,黎友棠也跟著出去了。

“陸兄,你再考慮考慮,再考慮考慮,過幾天我再來聽你的信。”馮連發邊走邊回頭說。

“陸軼翔,你最好是識相點,別自找麻煩。”黎友棠回過頭來警告陸軼翔。

“什麼東西,沒長骨頭倒開始齜牙了,一幫吃裡扒外的漢奸走狗。”陸軼翔恨恨地嘟噥著:“阿成,拿盆水來,把這三人站的地方沖沖乾淨。”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8
第二十三章 施粥賑民

陸軼翔的廠子有部分被搬遷去了香港,但還有一部分留在廣州,這些工廠和商舖大多處於半停工狀態。

一週之後,山田一雄和黎友棠,馮連發又來登門造訪。

耀叔匆忙跑來報信:“老爺,上次來的那幾個人又來了。”

“不見。你就跟他們說,我病了,概不見客。”

耀叔還沒來得及回話,這三人就自說自話的地進來了。

“耀叔,你現在怎麼連門都看不住了,是不是門鎖壞了,趕快去買把新的。我陸府的門,是什麼人想進就能進的嗎?”

“老爺,我知道了。”

“陸兄,你別生氣,我們這不是怕你給我們吃閉門羹麼,所以就擅自闖入了,還請陸兄海涵。”馮連發連忙作揖,打圓場。

“你們來還是為上回維持會會長一事嗎?我說過了,拜託你們另請高明,我陸某人難以勝任。”

“這件事還請陸兄慎重考慮。”黎友棠笑著對陸軼翔說:“今天我們來,還有一件事想和陸兄談談。”

陸軼翔不做聲,拿起紫砂茶壺喝了一口。

“陸先生,我們山田株式會社想買下陸氏集團名下的宏福罐頭廠。”山田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提出要求。

“陸兄,這可是好買賣啊,你這罐頭廠現在都停工了,工人們也都回家了,你閒置在那裡也沒用,山田先生願意用二十萬法幣收購你的罐頭廠。”黎友棠在一旁敲邊鼓。

“二十萬法幣就想買走我的罐頭廠?”陸軼翔冷笑了一下:“黎兄,你以為我是你,心甘情願把祖產都賤賣給了日本人,然後換頭上一頂日本人的烏紗帽?”

“陸兄,你這話也說的太不中聽了,什麼叫賤賣祖產?我這是為日中親善盡一份綿薄之力。”

“我送你八個字:賣祖求榮,恬不知恥。”

“陸軼翔,你太不知好歹了。你別仗著是商會的會長,就能趾高氣揚,現在是日本人的天下,你這樣不合作,一定沒好果子吃。”黎友棠聽到這八個字,暴跳如雷。

“我陸某人什麼長都不想當,我只想當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陸先生,我對你今天的態度很不滿意,這個合同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山田一雄把一本合同書放在陸昱霖的面前。

“明搶是吧?我告訴你,小日本,只要我陸某人還剩一口氣,這罐頭廠就姓陸,不姓山田。”陸軼翔把合同書撕得粉碎,拋向空中。

山田氣得咬牙切齒:“你等著,我讓你知道,跟我們大日本做對,會是個什麼後果。走。”

陸軼翔把手中的紫砂壺重重地摔在地上。

第二天,日本憲兵隊來到宏福罐頭廠,在大門口貼上封條。

“什麼?罐頭廠被查封了?”陸軼翔接到昱霆的電話,非常震驚:“你問過是什麼原因了嗎?”

“聽說是因為以前資助過抗日,所以要查封。”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這就去憲兵隊問個究竟。”

“大伯,你跟這些強盜是沒法說理的。我看你還是別去了。”

“那我也不能讓我們陸家的產業落入日本人的手裡。”

“大伯,你可千萬不能衝動,我爹已經沒了,你可不能再出事了。”

“昱霆,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陸軼翔放下電話,稍作平息之後,把耀叔叫道跟前,跟他耳語了幾聲,耀叔點了點頭,出去了。

陸軼翔把阿成叫來:“阿成,開車送我去罐頭廠。”

阿成把陸軼翔送到了罐頭廠,廠門口,兩張廣州憲兵司令部的封條赫然眼前,陸軼翔走過去,毫不遲疑地撕下封條,推門而入。

不一會兒,耀叔也過來了,還運來了幾大包糧食和一口大鍋。

“來,把鍋支在院子裡,去找些柴火,阿成,你去街上把難民都叫過來,我陸軼翔從今天開始要施粥賑民。”

很快,難民們像潮水般湧入宏福罐頭廠,陸軼翔親自給每個難民盛粥。

“小心燙,慢點,都有,別著急。”陸軼翔邊舀邊說。

“謝謝陸老爺,你真是好人哪。”

“謝謝陸大善人。”

“謝謝,菩薩會保佑你的。”

“阿彌陀佛,謝謝,謝謝。”

有的難民對陸軼翔的善舉無以言表,直接磕頭拜謝。難民的隊伍越排越長,綿延數里。

忽然,一陣摩托車的聲音傳來,一群日本憲兵闖入了罐頭廠。幾個日本兵把陸軼翔團團圍住。

一個日本軍官站到陸軼翔面前:“你,擾亂社會治安,帶走。”

耀叔擋在陸軼翔的面前:“你們不能帶走老爺。”

“八格。”那個軍官手一揮,反抽耀叔一個耳光,耀叔被打倒在地。

陸軼翔連忙把耀叔從地上扶起:“我在我自己的廠子裡開倉放糧,賑濟難民,何罪之有?”

“你擅自撕掉憲兵隊的封條,就是抗法。”

“你們憑什麼查封我的工廠?”

“你的罐頭廠曾經資助過抗日部隊,所以我們必須查封。”

“我沒有收到法院的判決書,就憑你們肆意的捏造就能定罪,豈不荒唐?照你這麼說,我的罐頭以前還出口到你們日本,那我豈不是成了資助你們日本人的功臣了?”

那軍官一時語塞,不知如何應對。而周圍的難民越聚越多,把日本憲兵團團圍住。日本軍官見勢不妙,連忙招呼憲兵撤退。

看著日本鬼子灰溜溜地走了,陸軼翔感到前所未有的揚眉吐氣。

“大家排好隊,耀叔,我們繼續施粥。”

陸昱霆覺得事態的嚴重,趕緊給陸昱霖發電報,告訴他父親有麻煩。陸昱霖接報後,連夜從香港回廣州。

“爹,你沒事吧。”陸昱霖一進門就匆匆走進父親的屋子裡。

“霖兒,你怎麼回來了,你媽和淑嫻他們可好?”

“他們現在挺好的,就是牽掛你。”

“我很好,回去告訴你媽,叫他們別為我擔心。”

“我聽昱霆大哥說,你今天差點被抓到日本憲兵隊去了。”

“這不是沒有去成麼,他們以為中國人是好嚇唬的,我才不怕什麼憲兵隊不憲兵隊的,我就不信,他們能拿我怎麼樣。”

“爹,你還是小心為妙。我們還是不要跟日本人起正面衝突。”

“男子漢大丈夫,就該頂天立地,幹嘛要畏畏縮縮地過日子?霖兒,你以前可不是這麼瞻前顧後的,你的血性上哪兒去了?”

“爹,我們應該講究對敵策略,不能硬拚蠻幹,我們要保留有生力量,跟鬼子打持久戰。”

“那照你這麼說,我是不是該把罐頭廠拱手送給日本人,然後去當那個維持會會長,做個漢奸?”

“爹,你知道我不是這意思。”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整個廣州城都已經被洗劫一空,我們陸氏實業怎麼可能獨善其身?只是我就是讓陸氏產業全部毀在我自己的手裡,也不能讓它落入日本人之手。”

陸軼翔的施粥賑民的善舉很快就傳遍了廣州城,大家都知道在城東有個宏福罐頭廠,廠裡有人專門施粥給難民,所以,罐頭廠周圍總是圍的水洩不通,大批難民過來討碗熱粥喝,有的甚至在此蹲點,住在廠子裡,車間裡,辦公室裡,倉庫裡,甚至是廁所外的走道上都鋪滿了一張張草蓆,宏福罐頭廠儼然成為了難民的避難所。這樣一來,山田一雄想要強制購買罐頭廠的願望落空了。而廣州市政公署覺得大批難民有一個可去之處,總比流落在外,偷盜搶劫,滋擾生事要強,社會治安也能相對穩定,所以也就聽之任之,不了了之。

陸軼翔的非暴力不合作態度著實讓偽政府頭疼不已,因為陸軼翔在廣州商會的影響舉足輕重,而且“陸大善人”的盛名在整個廣州城婦孺皆知,這讓日本人和漢奸們覺得此人既不能為我所用,成為日中親善的一面旗幟,又不能輕易下黑手,欲除之而後快,猶如魚梗在喉,著實難受。

看來讓陸軼翔出任廣州維持會會長一職只能作罷,山田一夥便把目標盯上了陸軼翔的侄子——陸昱霆。

陸昱霆雖然年輕,但老成持重,與廣州商界的大佬們相處融洽,而且一直以來,大家都把陸昱霆當作陸軼翔的接班人,而陸氏集團的財力和威望讓陸昱霆成為整個廣州商界的翹楚。

馮連發,黎友棠帶著山田一雄前往陸昱霆的家,還沒進門,便聽見嗩吶聲,鑼鼓聲,哀嚎聲一片,原來今天是陸軼翶和秀琳的六七,陸家上下正在辦喪事。

馮連發,黎友棠和山田一雄只能作為來賓一起參與祭拜。

陸軼翔帶著昱霖來祭拜陸軼翶和秀琳,見山田等人來了,便匆匆與昱霆告別。

好不容易等祭奠儀式結束,山田迫不及待地找到陸昱霆。

“陸先生,我對令尊大人的仙逝表示沉痛的哀悼,望你節哀順變。我們能否談一談。”

“這位是日中親善友好協會的山田一雄先生,這位是維持會的副會長黎友棠先生。”馮連發連忙給二位作介紹。

“找我何事?”

“我們想請陸先生出任維持會的會長一職。”

“這恐怕不合適吧。”陸昱霆瞥了黎友棠一眼:“你們都看到了,我重孝在身,不宜出任什麼官職。”

“我們可以等你斷七之後,再上任。”

“馮叔,按慣例,我得守孝三年。

“三年?陸先生開玩笑吧?”山田一聽說陸昱霆要守孝三年,難以置信。

“我們陸家祖上有不少做官的,但若是遇到父母去世了,都必須要辭官,在家丁憂三年。昱霆不孝,但這個祖宗定下的規矩不能破。”

“人已經死了,你再哭,再搞這些儀式也是於事無補的,何必把大好時光浪費在毫無意義的守孝上面呢?“山田一雄對昱霆的解釋不屑一顧。

“百善孝為先,老祖宗的話晚輩不能不聽,若是連守孝都做不到的話,那和衣冠禽獸有何區別?“

“你是在拐著彎地罵我嗎?“山田一聽衣冠禽獸四個字,暴跳如雷。

“不敢,家父,賤內屍骨未寒,不到之處請多多包涵,馮叔,你們請回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8
第二十四章 籌謀鋤奸

馮連發一行又碰了個軟釘子,想發作又沒法發,只得作罷,悻悻而歸。

“陸家叔侄二人都軟硬不吃,不識抬舉,我看這維持會會長一職也並非一定這叔侄二人不可。“

“黎先生有何人選?“山田轉身問黎友棠。

“我看,把我這副會長的副字去掉,不就成了。“

“噢,原來是黎先生毛遂自薦,想當這個維持會的會長。“

“哎,鄙人不才,但一定會盡心盡力為日中親善添磚加瓦,保駕護航。“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人貴有自知之明。’黎先生認為自己在廣州大大小小的商家之間的威信,影響力如何?你說的話,有幾個人願意聽?你所制定的政策又有幾個人願意去執行?“

“只要皇軍能支持我,給這些個商家施加壓力,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服從我的。“

“原來黎先生是想狐假虎威。要是這樣的話,老虎直接發威就夠了,還要你幹什麼?我們大日本帝國是想要執行‘以夷制夷’的策略,所以扶植你們汪主席。你的明白?”

“黎兄,能當個副的就不錯了,你就不要得隴望蜀了。我還不如你呢,連個副會長也沒輪到,倒跟著你們到處挨罵受氣。”馮連發在一旁為自己的境遇而打抱不平。

“馮先生覺得委屈?“山田斜睨了一下馮連發。

“不委屈,不委屈。替山田先生跑腿是我的榮幸。請。“

馮連發邊說,邊弓著身,撅著屁股,恭敬地做了個”請“的動作。

自打陸軼翔施粥賑民之後,維持會的馮連發等人倒也不怎麼登門了,陸軼翔算是過了幾天清閒的日子,除了處理一些滯留廣州的一些公司棘手事物之外,基本上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看看報,寫寫字,喝喝茶,擺弄擺弄花草,過得挺自在的。

昱霖也留在廣州,他要堅守他的陣地——《白雲日報》報館,通過《白雲日報》的啟示,給各地的地下黨組織傳遞組織任務,傳達上級精神。而惠寶游擊隊根據地的建立,使對敵鬥爭更常態化,激烈化。

徐明峰得到上級指示,要想方設法得到一份關於廣州日偽漢奸名單,剷除那些賣國求榮的漢奸,削弱日偽勢力,以打擊日寇氣焰,震懾那些立場不堅定的軟骨頭。

《白雲日報》的報館裡有一間不引人注目的堆放過期報紙的儲藏室,平時幾乎沒人會進去,陸昱霖就把電台藏在牆角的一堆過期報紙裡。

晚上九點,到了與徐明峰聯繫的時候了,這時,報館內已空無一人,陸昱霖警覺地查看了一下四周,見一切正常,便打開儲藏室的門,然後把門反鎖上,從那堆過期報紙裡,把那部用於聯絡的電台搬了出來,放在小桌子上,然後打開機器,準備接受指令。

忽然,指示燈在不停閃爍,陸昱霖戴上耳機,抄錄電碼,然後翻譯電文。

水母:

現已獲悉,日偽漢奸名單藏匿於陸軍特務機關的機關長渡邊一郎大佐的保險箱裡。請務必於下月5號之前獲取。

海星

陸昱霖按下打火機,把電文燒掉,扔在水桶裡。要想從戒備森嚴的陸軍特務機關竊取情報,其難度可想而知。

陸昱霖苦思冥想,一時找不到頭緒。他索性在儲藏室裡,翻看報紙,忽然一張照片引起了他的興趣。

照片上是兩個穿著和服的日本人,正勾肩搭背站在一起,笑對鏡頭,下面有一行小字:日中親善友好協會會長山田一雄與陸軍特務機關機關長渡邊一郎。

陸昱霖連忙看了看這篇新聞報導,原來是說山田一雄和渡邊一郎是北海道的同鄉好友,兩人同時入伍,同時到中國參戰,連軍銜都一樣,後來山田因為在戰役中受傷,所以就脫下軍裝,擔任了廣州日中親善友好協會的會長,而渡邊一郎則當上了廣州陸軍特務機關的機關長。此次兩人相聚,決心同心協力,精誠合作,使廣州成為大東亞共榮圈的典範。

“山田,渡邊。”陸昱霖默默地唸著兩人的名字。漸漸地,一個計畫慢慢地在腦海裡形成。

陸昱霖給香港的淑嫻發了個電報,讓她帶著全家老小回廣州。

淑嫻接到電報,估計是有新的任務,所以想馬上說服婆婆,一塊兒回廣州。

“媽,昱霖給我發來電報,說讓我們回廣州。”淑嫻拿著電報走到婆婆身邊。

“淑嫻,昱霖來電報了?怎麼說的?”陸太太急切地詢問。

“就寫了六個字:全家速回廣州。”

“是不是老爺出什麼事了?”玉蓉話一出口,連忙摀住嘴。

陸太太一聽,神色立刻緊張起來:“應該不會吧,不過也難說,你爹他這個臭脾氣說不定是得罪什麼人了,上回昱霆來電報,讓昱霖回廣州,我就有不祥之兆,不行,我們得回去,不管有沒有危險,我們都得回去,就算是死,一家人也要死一塊兒。”

於是,淑嫻一行立刻全部啟程,返回廣州。

陸軼翔正在院子裡看報,忽然聽見如琴的聲音:“老爺,老爺,我們回來了。”

陸軼翔放下報紙,望著女眷們都齊齊地站在面前,甚感詫異。

“你們,你們怎麼回廣州啦?”

“是霖兒讓我們回來的,他電文上也沒說清楚,只是說讓我們速回廣州。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

“這霖兒,搞什麼名堂,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這樣也好,一家人在一塊兒,過得安心,不用一天到晚提心吊膽的。”

“既然回來了,就進屋吧,我把陸府和陸宅都重新翻修過了,快進去看看吧。來,把鳴兒給我抱抱,幾個月不見他,還真是怪想我的孫兒呢。”

陸軼翔接過鳴兒,興奮地用鬍子親他。

“你鬍子扎人,別弄疼他了。”陸太太看著爺孫倆開心的模樣,站在一旁欣慰地笑了。

這時,昱霖回來了,他見家人都回來了,高興地一邊摟著媽,一邊摟著淑嫻。

“來,叫爸爸。”昱霖逗著鳴兒。

“你呀,想聽他叫你爸爸想瘋了吧,他才剛剛三個月呢。”陸太太滿心歡喜地望著兒子。

“嘿嘿。”昱霖拉著淑嫻的手:“淑嫻,走,我帶你上樓瞧瞧,我們的房間比原先更亮堂了。”

淑嫻明白昱霖的意思,連忙跟著昱霖上樓。一進房間,昱霖便把房門反鎖住。

“昱霖,是不是有什麼情況?”

“明峰給我下達任務了,要我們務必在下月5號之前拿到廣州的日偽漢奸名單。”

“下月5號之前,那也只有十天左右。那名單在哪裡?”

“在陸軍特務機關渡邊的保險箱裡。”

“這怎麼辦?我們怎麼才能進入戒備森嚴的陸軍特務機關?”

“我有個想法。”昱霖把自己的計畫悄悄地告訴淑嫻。

“那就試試看。”

晚飯時,大家圍坐在一起,一家老小終於又聚在一起了。

“來,大家舉杯,為我們一家歷經劫難之後又重逢乾一杯。”昱霖提議。

“干,是啊,不容易,想當初,整個廣州城被炸得像個廢墟一般,淑嫻就在這佛堂裡,生下了鳴兒。而就在那天,軼翶和秀琳都被炸死了。這深仇大恨,大家一定要牢記。總有一天,對,總有一天,我們要報仇雪恨。來,大家再乾一杯。”

“爹,鳴兒來到這個世上不容易,他是我們陸家的血脈,他的滿月酒當時也沒條件辦,現在我們都回廣州了,我和淑嫻想給鳴兒辦個百日宴,以昭告廣州所有的名公巨卿,我們陸家沒有垮,我們陸家香火不斷。”

“這個提議我贊成,我們陸家世世代代都是抬頭做人,在廣州城的名聲是響噹噹的,不能因為日本人來了,我們就畏畏縮縮了。該辦的還得辦。”

“爹,你幫我草擬一個嘉賓名單,把廣州城有頭有臉的都請到。”

“好。我給你擬個名單,好讓你去寫請柬。寫好請柬之後,就讓耀叔和阿成分頭去送。其他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嗯,好的。”

昱霖朝著淑嫻揚了揚眉毛。

當山田一雄收到請柬之後,頗為納悶,陸軼翔這個鐵板一塊的傢伙居然邀請他這個勢不兩立的日本人去赴宴?這態度轉變得如此之快,令人費解。他連忙打電話給黎友棠和馮連發。

“黎先生嗎,我是山田,請問你有沒有收到陸家的請柬?”

“剛收到,是他們家的管家送來的。說是請我們去喝陸軼翔孫子的百日慶生酒。我也奇怪,這倔老頭怎麼忽然對我們示好了?是不是他想明白了?”

“我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不過,我覺得是個好機會,可以跟他接觸一下。就這樣吧。”

山田掛了電話之後,又撥通了馮連發家的電話:“馮先生嗎?我是山田,請問你有沒有收到陸軼翔的請柬?”

“收到了,何止是我,我們廣州商會,還有治安維持會復興處,廣州市政公署,廣東省振務分會,日本憲兵隊,陸軍特務機關等頭頭腦腦的,還有一些鄉紳,都收到了,這次陸家啊,是要大張旗鼓操辦他們孫子的百日宴。”

“哦,連日本憲兵隊,陸軍特務機關也請到了?”

“是啊,陸家這次排場搞大了。”

“你認為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中國人嘛,好面子,討個吉利,孩子出生之後講究辦什麼滿月酒啦,百日宴啦,我猜陸軼翔想趁此機會告訴大家他們陸家還是廣州城的一塊金字招牌。”

“好,那我們到時一起出席,我倒要看看,他們陸家的這塊金字招牌含金量有多少。”

山田一雄冷笑著把電話掛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8
第二十五章 大擺宴席

鳴兒百日宴那天,陸家上下張燈結綵,整幢小白樓被佈置得富麗堂皇,陸軼翔和肖如琴招呼著廣州市的名流富賈,政府要員。

當耀叔通報“日中親善友好協會會長山田一雄駕到”的時候,陸軼翔的臉色變得鐵青,他沒想到日本人會來,連忙把目光投向昱霖。昱霖明白父親的意思,連忙走近父親,在耳邊耳語道:爹,你先迴避一下,我來迎客。

“為什麼會有日本人來?”陸軼翔輕聲但嚴厲地質問陸昱霖。

“也許是被那些媚日分子叫來撐場面的吧。爹,你別生氣,今天這麼多人來,你發火不合適,你還是先回房,眼不見,心不煩。”

陸軼翔瞪了昱霖一眼,恨恨地回房去了。

“媽,你去勸勸爹,讓他別生氣了,我在這兒照應著。”

這時,山田一雄和黎友棠,馮連發一起走進客廳。

“山田先生,你好,我是陸昱霖,今天是我兒子的百日宴,歡迎光臨。”

“怎麼沒見到你父親?山田四處張望了一下,沒有看見陸軼翔的身影。

“我父親年紀大了,站在這裡好幾個時辰了,我看他有些累了,就讓他回房休息去了。山田先生,裡面請。”

山田點了點頭,朝客廳走去,黎友棠和馮連發緊緊跟隨其後。

“陸軍特務機關機關長渡邊一郎駕到。”

一個長得矮胖的日本軍官走了進來。陸昱霖連忙上前迎接。

“渡邊先生,歡迎光臨小兒的百日宴,裡面請。”

山田一雄見到渡邊一郎,連忙迎了上去。

“渡邊君,你也來啦?”

“是啊,山田君,你不是跟這個陸軼翔鬧翻了嗎,怎麼也來這裡了?”

“我也覺得奇怪,中國人真的是琢磨不透。走,我們去那裡坐坐,我給你介紹一些其他的中國朋友。”

陸軼翔在裡屋聽到外面通報的那些個日本人的名字,恨得牙癢癢的。

“霖兒今天在搞什麼鬼,我的邀請名單里根本就沒有這些人,這些人怎麼都來了?”

“你昨天不是說讓他自己做主嘛。”

“我讓他做主,不是讓他把那些鬼子,漢奸都往家裡請。這要傳出去,我陸軼翔還怎麼有臉在廣州混下去?不被人把脊樑骨戳穿才怪。”

“哎呀,老爺,這些人如今都是廣州的當權派,我們可得罪不起,你可千萬別惹禍。”

這時,淑嫻抱著鳴兒進來了。

“爹,我知道你現在很惱火,不過,我和昱霖這麼做,並不是為了巴結討好,趨附獻媚這些日本鬼子和漢奸,請你相信我和昱霖。”

“那你們這麼做是為了什麼?”陸軼翔望著淑嫻,一臉困惑。

“爹,我現在不能告訴你實情,不過,你應該信得過我和昱霖的為人。”

“是啊,他們肯定是有難言之隱,你連自己的孩子也信不過嗎,老爺?”

陸軼翔不做聲了。

“淑嫻,媽信得過你,也信得過昱霖,我生的孩子我自己知道,你們是不會做有違自己良心的事的。”

“那爹,你能不能屈尊出去應酬一下?”

陸軼翔閉口不言。

“你不去我去,我可不能為難自己的孩子。”

“我是真不想見這些混蛋。罷了,就算是逢場作戲吧,我去。”

陸軼翔滿臉堆笑出現在眾賓客之間。

“陸兄,你終於露面了,恭喜你們陸家開枝散葉。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恭喜令郎添一麟兒。這支如意還望收下。”

“陸老爺,恭賀令郎弄璋之喜。這對玉珮是我的一點心意。”

陸軼翔一一作揖答謝。這時,山田也走了過來。

“陸先生,我代表山田株式會社向你表示祝賀,這把日本木劍是我特地送給小公子的。”

陸軼翔冷冷地看著木劍,耀叔連忙收下。

“陸先生,你看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再談談維持會會長一事?”

“今天是我孫兒的百日宴,其他事以後再談。”

山田見陸軼翔沒有完全回絕他,感覺有希望,所以也就不再勉強:“好的,我們擇日再談。”

“諸位,宴席已準備就緒,請諸位移步到草坪上去。”

所有的嘉賓都聚集到了草坪上,淑嫻帶著鳴兒出現在宴席上,鳴兒剃了個桃子頭,穿著個小肚兜,脖子上掛在銀項圈,腳上戴著金腳鏈,像是個從年畫裡走出來的娃娃。

大家都齊聲稱讚陸軼翔得了個又聰明又漂亮的大胖孫子。

“感謝諸位大駕光臨,開席。”

陸軼翔一聲令下,侍者和侍女們把酒菜端上桌,賓客們觥籌交錯,很快,酒過三巡,桌上杯盤狼藉。

昱霖朝玉蓉使了個眼色,玉蓉端著姬松茸花膠西施湯朝渡邊一郎走去,快要走近時,玉蓉一個趔趄,把湯打翻在渡邊的身上。渡邊的軍服被搞得亂七八糟。

“八格牙路。”渡邊一邊罵著,一邊往後退,從腰間拔出武士刀。

周邊的賓客見狀,驚呼起來。

昱霖一見,立馬上前,對著玉蓉就是一個耳光。

“你怎麼回事?還不趕快向大佐先生賠不是。”

玉蓉捂著臉,眼淚汪汪地對著渡邊道歉:“對不起,大佐先生,是我錯了,請你原諒我。”

渡邊見玉蓉長得如花似玉又楚楚可憐的模樣,頓時被吸引住了,連忙收起武士刀,一雙色眯眯的眼睛盯著玉蓉看,看得玉蓉連連往後躲。

“渡邊先生,你沒被燙傷吧?”

“沒有沒有,不過這軍服完蛋了。”

“人沒傷著就好,要不,你先去浴室洗個澡,換一身乾淨的西服,我讓下人幫你把軍服洗了。”

“可以,不過,我要這個姑娘伺候我洗澡。”

玉蓉嚇了一跳,不知如何應付。

“玉蓉,你還愣在這裡幹嘛?還不準備洗澡水去。”

“是。我這就去準備。”玉蓉匆匆離開,去準備洗澡水了。

望著玉蓉的背影,渡邊自言自語道:“玉蓉,玉做的芙蓉,真是好名字。”

“渡邊先生的中文真是不錯。”陸昱霖在一旁恭維渡邊。

“我的岳父是個漢學家,我受他的影響,也喜歡上了中國的文化,我在關東軍待了五六年,這對學習中國文化很有幫助。”

“原來渡邊先生早就是中國通了。”

“中國的文化非常精深,中國的物產也非常豐富,中國的姑娘也非常漂亮。哈哈哈。”

不一會兒,玉蓉跑了過來。

“渡邊先生,洗澡水放好了。”

“很好,玉蓉姑娘,麻煩你伺候我洗個澡。”

玉蓉尷尬地點了點頭:“哦,我,我帶你過去。”

渡邊跟在玉蓉身後去浴室了,昱霖見兩人走進去之後,也悄悄地跟在他們身後。

渡邊拉開浴室的移門,進入浴室,浴室的正中央放著一隻木質的大澡盆,澡盆裡面盛滿了熱水、花瓣和泡沫,使得整個浴室裡水汽氤氳,猶如九天仙境。

渡邊脫光了衣服,把軍服和軍褲就掛在澡盆後面的牆上,渡邊一邊舒服地泡在澡盆裡,一邊哼唱著北海道民歌。

“玉蓉姑娘,請你進來幫我擦背。”

昱霖朝玉蓉努了努嘴,玉蓉連忙回答:“哦,來,來了。”

玉蓉站在渡邊的後面,扭著臉,用軟刷給渡邊擦背,昱霖則貓著腰從浴室移門後側悄悄進入浴室,從渡邊的褲袋裡摸出一串鑰匙,然後躲在玉蓉身後,把每一把鑰匙刻在預先準備的蠟模上。

渡邊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轉向玉蓉:“請把我的軍服擱在這個浴盆的邊上。”

“好的。”玉蓉見昱霖還沒完事,連忙把浴盆裡的肥皂泡吹在渡邊的臉上,渡邊一時看不見,大叫起來:“玉蓉姑娘,你真調皮,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快拿塊毛巾給我擦擦。”

“我用清水給你洗洗眼睛吧。”玉蓉一邊說,一邊向昱霖使眼色。然後從地上端起一大盆水朝渡邊的頭上澆了下去。

“大佐先生,現在你眼睛裡的肥皂泡洗乾淨了吧。”

渡邊甩了甩頭,把眼睛睜開:“哇,好舒服。”

昱霖刻完最後一把鑰匙,趕緊把鑰匙放回褲袋裡,交給玉蓉。然後貓著腰從玉蓉身後的移門處溜出浴室。

“渡邊先生,你的軍服。”

玉蓉把軍服交給渡邊,渡邊用手摸了摸褲袋,鑰匙還在,他舒了口氣。便隨手把軍服擱在澡盆邊上。

“玉蓉姑娘,你真是淘氣。我要懲罰你。”渡邊一邊說,一邊把浴盆裡的肥皂泡甩向玉蓉,玉蓉連忙躲到浴室外。

渡邊洗完澡之後,穿上昱霖給他準備的西服,然後把軍褲裡的鑰匙取走,把軍服交給玉蓉。

“麻煩玉蓉姑娘幫我把軍服洗乾淨。”

“放心吧,我洗完晾乾後,會親自送到陸軍特務機關。”

“很好。玉蓉姑娘,歡迎你來陸軍特務機關。”

等渡邊走後,昱霖把到手的鑰匙印模交給阿成:“阿成,快去給我配幾把鑰匙。”

“好勒,少爺。”

昱霖然後走到玉蓉身邊:“先把軍服送到孫記裁縫鋪,讓孫師傅按我的尺寸做一套一模一樣的軍服,就說是日本人的意思。”

孫記裁縫鋪是老字號裁縫鋪,陸家老老小小,男男女女的衣服都是出自孫師傅的手。所以孫師傅等於是陸家的專用裁縫。

當玉蓉把軍服交給孫師傅時,孫師傅有些遲疑。

“玉蓉啊,你家少爺要做日本人的軍服?”

“不是,這是日本人的意思。”

一聽說是日本人的命令,孫師傅便不再追問。

“不過,玉蓉姑娘,我這裡沒有跟這件軍服一模一樣的面料和扣子,我找跟這件軍服差不多的面料和扣子,行嗎?”

“行,看上去差不多就行。”

孫師傅拿出一塊跟渡邊軍服差不多的面料給玉蓉過目:“玉蓉姑娘,你看用這個面料可以嗎?”

玉蓉仔細地看了看:“不仔細看,還看不出有什麼兩樣,就這塊面料,孫師傅。”

“好,那我就用這塊面料。玉蓉啊,你家少爺什麼時候要?”

“明天,行嗎?”

“好,那我今天晚上把活趕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8
第二十六章 巧取情報

第二天,玉蓉取回軍服,然後把渡邊的軍服洗淨,晾乾,熨平,裝在袋子裡。

“少爺,我已經準備好了。”

昱霖扭頭發現玉蓉的左臉頰上有道紅印子,想起昨天自己出手打玉蓉耳光的事情來了,連忙湊過去,用手撫摸著這道紅印。

“玉蓉,昨天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你還疼不疼?”

“你還說呢,打得我眼冒金星,頭昏眼花,從小到大,我還從沒挨過打,太太都沒捨得動我一根手指頭。”

“玉蓉為了我們的任務,真是全豁出去了,我一定讓上級記你這一功。”

“我又不認識你們的上級,就算是記功我也不知道。”

“那要不,你打還我。”昱霖把臉湊過去,閉起眼睛,等待玉蓉的一巴掌。

玉蓉舉起手,又笑著放下了:“我才不打你呢,我讓淑嫻姐罰你。”

“你淑嫻姐?她才捨不得打我呢,疼我都來不及。”昱霖故意氣玉蓉。

“我就知道,你就會欺負我。”玉蓉嘴一撅,假裝生氣。

“好了好了,別鬧了,我跟你道歉。”昱霖連忙安撫玉蓉,就像是小時候每次昱霖把玉蓉惹急了,惹哭了,總是先向她求饒,道歉。

“這還差不多。”玉蓉轉怒為喜,然後用手在昱霖的鼻子上刮一下,以示懲罰。

“等天黑了,我們就出發。”昱霖望瞭望玉蓉:“玉蓉,你害不害怕?”

玉蓉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不怕,有你在,我就不怕。”

夜黑了,昱霖開著車,帶著玉蓉駛往陸軍特務機關。在鄰街的一個小巷裡,昱霖停下車,脫下白色西服,換上那件剛做好的冒牌日軍軍服。他下了車,整了整衣服,然後朝著特務機關的外牆走去。

這堵外牆並不算太高,也就三米左右,但旁邊沒有一點可借助攀爬的器物,諸如突出的磚塊,斜掛的樹枝之類的東西。昱霖望瞭望這堵牆,計算了一下需要幾個跨步能翻越這堵牆,隨後,他倒退幾步,望瞭望四周,周邊沒有行人,於是他快跑幾步,一躍攀爬上去,抓住圍牆的外簷,然後跨過外牆,跳入院中,這裡是軍車的停車場,相對來說哨兵較少。昱霖看了看地形,便挺直腰桿,大模大樣地朝著辦公樓方向走去。。。。。。

玉蓉拿著渡邊的軍服,來到陸軍特務機關的大門口。

“站住。”日本哨兵用日語喝住玉蓉。

玉蓉雖聽不懂日語,但這表情和動作還是明白是何意思,於是停下腳步。

“你好。“玉蓉給日本哨兵欠了欠身子:”我是給渡邊大佐送軍服來的。”

哨兵上下打量了一下玉蓉,然後用日語說了聲:“等著。”。

哨兵隨即走進哨兵室,給渡邊打了個電話:“大佐先生,有個中國姑娘要進來給你送軍服。”

“請她進來吧,告訴她我在三樓左拐第二個辦公室。”

片刻之後,他走出哨兵室,恭敬地向玉蓉行了一個軍禮。

“請。”然後用日語告訴玉蓉渡邊辦公室的位置。

玉蓉不明白,愣愣地望著哨兵,哨兵連忙跟玉蓉比劃起來,用手做了個“三”的手勢,意思是三樓,然後把手往左邊一彎,再伸出兩根手指說明是第二間房間。

玉蓉似懂非懂,哨兵解釋得很是費力,然後指著那間亮燈的辦公室,玉蓉這才完全明白過來。

玉蓉點了點頭,拿著衣服朝裡走。邊走邊嘟噥著:“這小日本說起話來怎麼跟烏鴉似的。”

那哨兵看著玉蓉的背影,搖了搖頭,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玉蓉走到在辦公樓底樓處,輕聲叫喚:“少爺,少爺。”

“噓,我在這兒呢。”昱霖從暗處探出了頭。

“少爺,就在三樓左拐第二間辦公室。”玉蓉悄悄地告訴昱霖。

“好的,我知道了。玉蓉,見機行事。”

“嗯。”玉蓉點了點頭。

玉蓉拿著軍服從中間的樓梯走上樓去,而昱霖則從另一側樓梯悄悄上去。然後用早已準備好的鐵絲打開渡邊一郎隔壁的一間辦公室的門,進入辦公室後,他又悄悄地從這間房的窗口往隔壁渡邊辦公室裡望去,看見渡邊正在專心致志地翻閱文件。昱霖觀察了一下這間房間的窗檯與渡邊房間的窗檯之間的距離,大約一米左右,這對他來說,跨越過去並沒有多大難度。於是他翻出窗戶,一手拉著這間房間的窗沿,然後縱身一躍,另一隻手便牢牢地抓住了渡邊辦公室的窗沿,隨後悄悄地攀爬進渡邊的辦公室,躲在窗簾內,注視著渡邊的一舉一動。

渡邊發覺窗簾處有些微微顫動,便探頭張望,看見窗戶開著,估計是風的緣故,便笑著搖了搖頭,覺得是自己太敏感了。

玉蓉走到三樓,左拐,走到第二間辦公室處,敲了敲門。

“渡邊大佐,我是玉蓉,我給你送軍服來了。”

“門沒鎖,進來吧。”

玉蓉捧著軍服,走了進去。

渡邊正在看一份絕密文件,看見玉蓉進來了,連忙合上文件,然後放在桌上。

“玉蓉姑娘,你真的很守信用,這麼快,就把衣服給我送來了。”渡邊見玉蓉來了,很是慇勤:“請你過來坐。”

玉蓉走到辦公桌跟前,看見文件上的“絕密”二字,連忙一邊閉上眼睛,一邊往後退,一直退到門口。

“我什麼也沒看見,我什麼也沒看見。”

渡邊一愣,隨即明白了:“哇,玉蓉姑娘,你真的是很可愛。你識字嗎?”

“能識幾個字,少爺以前教過我《三字經》,《弟子規》,還讓我背成語詞典。這文件上的兩個字‘絕密‘我懂,就是很重要的東西,不能讓別人看。”

“玉蓉姑娘真是又聰明又可愛。好,我把文件收起來。”

渡邊站起來,轉身來到辦公桌後面,牆上掛著一幅上書“武運長久”的書法作品,拉開畫框,裡面有一個保險箱,渡邊從褲袋裡掏出鑰匙,插進匙孔,再撥動保險箱上的密碼盤,然後一拉,保險箱被打開了。渡邊把絕密文件放入保險櫃中,然後關上保險箱門,把密碼盤打亂。

所有這些被玉蓉和躲在窗簾後的昱霖看得一清二楚。

“大佐先生,你看看我洗的乾淨不乾淨?”

玉蓉把軍服抖開,放在辦公桌上,讓渡邊檢查,而渡邊哪有什麼心思查驗軍服,他一把抱住玉蓉,玉蓉嚇得尖叫起來。

立刻,兩個衛兵跑了進來。

“八格,誰讓你們進來的?滾出去!”渡邊放開玉蓉,用日語沖兩士兵吼道。

“哈伊。”兩個哨兵連忙退出。

玉蓉連忙跟渡邊告辭:“大佐先生,我家少爺還在下面等我呢,我走了。”說完,連忙快步跑了出去。

渡邊還沒反應過來,玉蓉已經消失在門口。渡邊惱恨地用手捶了捶桌子。渡邊拿起桌上的茶杯,一看,裡面沒茶水了,便走到牆邊的熱水瓶旁,給茶杯續水。

昱霖看見渡邊背對著自己,連忙翻越窗檯,悄悄地從原路返回。

玉蓉跑到那條停車的小巷內。昱霖不一會兒也來了。

“少爺,我看清楚了,密碼是768。”

“我也看清楚了,是768。走,我們先回去。”

昱霖上了車,脫下軍服,換上西服,發動汽車,往荔枝灣方向駛去。。。。。。

回到家後,昱霖把情況跟淑嫻說了一下。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只要明天晚上把渡邊從陸軍特務機關引出來,我就有把握把這份名單拿到手。”

“那用什麼辦法可以把渡邊引出陸軍特務機關呢?”

“我看他對玉蓉倒很著迷,要不還是讓玉蓉去把他引出來吧。”

“那你先找玉蓉談談具體的細節吧。”

昱霖把玉蓉叫到房間裡,把自己的計畫告訴她聽。

“玉蓉,只要能把渡邊引出來,我就有成功的把握。”

“那我該怎麼做呢?”

“這樣吧,你明天。。。。。。”

次日夜晚,陸昱霖還是像昨天一樣,開著車,帶著玉蓉來到陸軍特務機關旁邊的那條小巷裡,在車上換好軍服,然後下車,朝圍牆上一躍,進入了陸軍特務機關的停車場,之後按照昨天的線路,進入渡邊旁邊的辦公室裡。

玉蓉手提一個保溫桶,走進陸軍特務機關。

“我找渡邊先生,我給他煲了湯。”玉蓉把手上的保溫桶提起來,給哨兵看了一下。

今天的哨兵是一張新面孔,他拿起保溫桶,看了看,又打開聞了聞。

“你等著,我打個電話上去。”哨兵示意玉蓉待在原地。然後進哨兵室打電話。

渡邊接到電話,說是有個中國姑娘給他送湯,他猜想是玉蓉,但又不敢確定。

“請你讓這位姑娘接電話。”

哨兵讓玉蓉走進哨兵室,把電話交給她。

玉蓉接過電話:“渡邊先生,上次因為我的過失,讓您受到驚嚇,您沒有吃成我們廣東最好的煲湯——姬松茸花膠西施湯,所以,少爺讓我今天重新做一份,特地讓我送來。”

“真的嗎?你家少爺大大的好。玉蓉姑娘,謝謝你,你進來吧。”渡邊一郎一聽,滿心歡喜。

“渡邊先生,還是麻煩你到下面來取一下吧,我怕你這樣機密的地方,我一個陌生人進進出出不方便。萬一丟了什麼東西,那我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

“好好好,玉蓉姑娘,你想的很周到,我這就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8
第二十七章 剷除漢奸

渡邊聽到玉蓉的聲音,心花怒放,站起身來,整了整衣服,摸了摸頭髮,關上燈,走出辦公室。

守在隔壁的昱霖聽見渡邊關門的聲音,連忙從隔壁的窗戶爬了進來,然後,戴上手套,打開手電,拉開畫框,找到保險箱,用新配的鑰匙插入匙孔,隨後轉動密碼盤768,“咔”的一聲保險箱打開了,陸昱霖連忙把一摞絕密文件從保險箱裡取出翻找,終於看到一份名為《廣州市日中親善友人名單》,然後翻開,打開檯燈,用微型相機拍下。

陸昱霖剛想把這摞文件放回保險箱,忽然停手,覺得好不容易來特務機關一趟,不拍白不拍,索性,把其他絕密文件也一一拍下。於是,他又拿起相機,一陣狂拍。。。。。。

渡邊來到哨兵室,看見玉蓉正站在那兒,手裡拎著一個保溫桶。

“玉蓉姑娘,讓你久等了。”

玉蓉把保溫桶遞給渡邊:“渡邊先生,請您收下。”

渡邊接過保溫桶,打開蓋子,聞了聞:“啊,真香啊,這個湯叫什麼名字?”

“姬松茸花膠西施湯。”

“西施湯,真是好名字,我知道西施是你們中國的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玉蓉姑娘,我覺得你比西施還漂亮。”

“渡邊先生,您請慢用,我先回去了。”玉蓉說完,大辮子一甩,轉身要走。

“玉蓉姑娘,請留步,這麼好喝的湯,我怎麼能一人獨享,玉蓉姑娘也嘗一嘗?”

玉蓉愣了愣,隨即明白了,這個多疑的渡邊一定是怕湯裡有毒,不敢先吃。

“如果大佐先生不嫌棄的話,那我先嘗一口。”玉蓉說完,用勺子舀了一口湯喝下:“大佐先生,這湯熱的才好喝,冷了味道就不那麼鮮美了。好了,您回辦公室慢慢享用吧。”

玉蓉說完,莞爾一笑,轉身走了。

渡邊捧著保溫桶,出神地望著玉蓉的背影:“這個花姑娘的真的不錯。”

渡邊拎著保溫桶,吹著口哨往回走。

昱霖聽見樓梯上的腳步聲和口哨聲,知道渡邊回來了,連忙把文件放入保險箱裡,關上保險箱的門,拔下鑰匙,合上那幅書法畫框,關掉檯燈,把桌子抹乾淨,隨後躲到窗簾後面。

渡邊轉動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打開燈,走到辦公桌旁,打開保溫桶,拿起勺子,喝起湯來。

“哇,真好喝,廣東菜真好吃。”渡邊一郎一邊喝湯,一邊咂摸著滋味。

昱霖待在窗簾後面,著急地等待著,等待渡邊快點喝完湯,早點下班,離開辦公室。

過了十幾分鐘,渡邊突然感到一陣腹痛,連忙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摀住肚子,自言自語:“怎麼搞的,難道我的腸胃消受不起這麼好喝的廣東煲湯?”

渡邊連忙捂著肚子朝廁所跑去。昱霖見狀,連忙翻過窗戶,進入隔壁的房間。但一顆鈕扣不慎掉落在渡邊辦公室的窗簾下。

渡邊上完廁所,返回辦公室。

而此時,陸昱霖正從隔壁的房間出來。

渡邊還沒走到辦公桌旁,又感到一陣腹痛,連忙再次跑出辦公室,忽然他看到樓梯拐角處,有一個人影一閃,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瞧瞧,樓道里空無一人。

渡邊搖了搖頭,自言自語:“怎麼回事,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難道是我自己眼花了?“

這時,肚子又疼了起來,渡邊趕緊朝廁所跑去。

陸昱霖下了樓,打算原路返回,忽然看見一隊日本兵正朝停車場走去,他連忙收住腳步,看來只能改變原來的撤退路線,他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軍服,便大模大樣地朝大門走去。

門口的哨兵見一軍官走來,連忙敬禮,陸昱霖目不斜視地走出大門,然後朝小巷走去。。。。。。

“少爺,你怎麼才來?”玉蓉著急地等在巷子口。

“來一次不容易,我得多賺一點,所以我就一口氣拍了五六份絕密文件,我聽到渡邊的腳步聲後,趕緊收拾,來不及翻窗逃走了,只得躲在窗簾後,我等渡邊喝完湯,去上廁所時才有機會跑出來,也不知怎麼回事,他喝湯後沒多久,捂著肚子就朝廁所跑,難道日本人的腸胃不宜喝中國湯?”

“哪裡,是我特意在湯裡放了巴豆。”

“怪不得,玉蓉,幹得好。”

“我才不讓這些日本鬼子這麼舒舒服服地享用我們的中國美味。我放了不少巴豆,估計這個渡邊得拉一整夜。”

昱霖把情報交給淑嫻,淑嫻立刻趕往週記藥鋪,把情報交給周叔,周叔把情報放在草藥筐內,連夜啟程,送到惠寶游擊隊,親手交給了徐明峰。

徐明峰把膠卷洗印出來後,發現是六份絕密文件,欣喜異常。

“昱霖這小子,可真行,這次我們可賺大發了。他居然搞到了六份絕密文件。”

“昱霖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淑妍也對昱霖大為讚許。

“有了這份日偽漢奸名單,那我們就可以開始著手鋤奸計畫了。”

黎友棠是翠喜樓的常客,經常來這裡逛窯子,看上了翠喜樓的頭牌小翠,以前,小翠對他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可自打黎友棠當上了維持會的副會長之後,小翠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一見他來,便主動地投懷送抱。

這男人哪,就是賤,越是愛理不理就越是覺得心癢癢得難受,越是主動獻慇勤就越是不稀罕,所以,黎友棠對小翠的興趣也漸漸轉淡了,老是問老鴇有沒有新來的姑娘。

這天,黎友棠剛走進翠喜樓,就見老鴇大老遠地迎了上來。

“黎會長啊,今天來了個新人,那模樣,可比小翠強多了。”

“是嗎?那我可得嘗嘗鮮。”

“就在二樓廂房裡呢。”

黎友棠笑眯眯地朝樓上走去,從衣袋裡掏出一枚金戒子,扔給老鴇。

那老鴇接過戒指,用牙咬了咬,一看是真貨,高興地收了起來,然後沖樓上喊道:“冬兒,黎會長來了。”

黎友棠三步並作兩步上了二樓,推開廂房的門,見一位穿著淡紫色杜鵑團花綢緞旗袍的女孩坐在床邊,便連忙進屋,轉身關上房門,走到床前,定睛一看,覺得很是眼熟。

“冬兒,你好面熟啊,像是在哪兒見過?”黎友棠盯著冬兒的臉,反覆打量。

“是嗎?黎會長見過我?”冬兒莞爾一笑。

“我一時想不起來了。”黎友棠用手指不停地敲著腦袋。

“想不起來就慢慢想,來,我們邊喝酒邊想。”冬兒把黎友棠領到八仙桌旁,桌上已經備下了酒菜。

冬兒給黎友棠斟滿酒:“來,我敬黎會長一杯。”

黎友棠笑吟吟地一口喝下:“冬兒,我確實覺得在哪兒見過你。哦,我有點想起來了,你跟那個商會會長陸軼翔的兒媳婦長得好像,簡直就是雙胞胎。”

“是嗎?我哪有那麼好的福氣。人家是千金小姐,我是煙花女子。黎會長,這世上的人長得像的多得是。來,為我們的似曾相識再乾一杯吧。”

黎友棠又喝了一杯。兩杯酒下肚之後,黎友棠有些昏昏沉沉了。

“黎會長,你怎麼啦?兩杯花酒就不行啦?我可聽說黎會長是喝花酒的高手呢。來,我們再乾一杯。“

“冬兒,你這酒怎麼這麼凶,才兩杯就上頭。來,再乾一杯。“黎友棠勉勉強強拿起酒杯往嘴裡倒。放下酒杯沒多久,就趴在桌上不動彈了。

“黎會長,黎會長。”冬兒輕輕拍著黎友棠的背脊。

“嗯,嗯。”黎友棠口齒含糊不清,倒在桌邊一動不動。

淑妍把黎友棠扶到床上,然後拔出匕首,朝黎友棠的胸口扎去。黎友棠連一聲救命都沒來得及喊,就一命嗚呼了。

淑妍把一張寫有“賣國求榮,不得好死”的紙條扔在黎友棠的屍體上,然後放下蚊帳,把那件沾了鮮血的淡紫色綢緞旗袍脫下,換了身小碎花的淺綠色旗袍,走出房門。

“媽媽,黎會長醉了,睡著了,我去給他買碗雲吞麵。”

“這個老色鬼,真沒用,好的,冬兒,快去快回。”

等黎友棠冰冷的屍首被發現時,已是第二天中午,整個翠喜樓像是炸開了鍋,黎友棠的死被描述成多個版本,有說是爭風吃醋的情殺,有說是冤家路窄的仇殺,最詭異的說是被一個女鬼索命,胸口上還被貼了鬼符。

警察接到報案,連忙前來調查,勘察過現場後,便找老鴇問話。

“那個冬兒呢?”

“從昨天晚上出門,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影。”

“她什麼時候來翠喜樓的?”

“就是前天,說是家裡人都死了,無依無靠,我見她可憐,就收留她了,誰知才兩天功夫就沒影了。”

“她長什麼樣?”

“挺漂亮的,白白的皮膚,大大的眼睛,反正長得挺水靈的。”

“好了,我們知道了,這張紙條是證物,我們拿走了。”

看來凶手就是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冬兒,但能掌握的線索太少,這個案子被當作懸案。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8
第二十八 章 驚弓之鳥

而在黎友棠死後的兩三天內,維持會的成員羅四寶失足落水被淹死了,李子賢從自家小洋樓的頂樓墜樓摔死了,日中親善友好協會的會員張先臨在從白雲山上的懸崖滾落,被摔成重傷,昏迷不醒。

一連幾天,廣州城內發生好幾起非正常死亡案件,而且案發現場都有這麼一張“賣國求榮,不得好死”的紙條。一時間,廣州大大小小的漢奸如驚弓之鳥一般,怕像黎友棠他們一樣被除去。

馮連發得知黎友棠和一些維持會的成員都意外死亡,而且現場還都留下了一張恐嚇紙條,頓時嚇得不輕,他整天不敢出門,怕自己也遭到同樣的下場。

家裡的電話鈴響了,馮連發拿起電話:“喂,哪位?”

“我是山田一雄,聽說黎先生不幸遇難了,維持會的副會長一職空缺,你不是曾經抱怨沒有一官半職,現在機會來了,請你接替黎先生的職位,出任維持會的副會長一職。”

“不不不,山田先生,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情形不同了,你沒聽說最近有好些個維持會和親善協會的會員都意外死亡了嗎?山田先生,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八格,你這個膽小鬼,難道被嚇破膽了嗎?”山田的言語中充滿了戾氣。

“我的膽囊確實不太好,所以在家休養,等我康復之後,我們再談,好嗎?”

“八格牙路。”山田把電話重重地摔在桌上。

渡邊最近壓力很大,短短幾天,廣州的一些日偽機構漢奸的意外死亡事件層出不窮,而且現場都留有這麼一張“賣國求榮,不得好死”的紙條,顯然,這是地下抗日武裝為震懾漢奸所為,而這些死亡的漢奸與那份絕密文件《廣州日中親善友人名單》是如此高度契合,使他不得不懷疑這份文件已被洩密。

渡邊打開保險箱,看見這份文件還在,鬆了口氣,但轉念一想,會不會文件被人盜拍,他拿起文件,仔細看看,有沒有其他指紋,可惜沒有找到任何破綻。

他閉起眼睛,揉了揉太陽穴,這幾天想得腦仁都疼了,於是,他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打開窗戶,伸個懶腰。忽然,發現窗簾下面有一枚扣子,渡邊撿起這枚扣子與自己軍服上的鈕扣進行比對,發現這枚扣子和自己軍服上的扣子很像,但紋飾並不同。顯然這不是內部人員掉落的。那這會是誰的扣子呢?

渡邊想起玉蓉送湯那天,他喝完湯,突然鬧肚子,然後在走廊的盡頭看見一個人影一閃,那是一個日軍軍官的身影,但那天晚上,留在特務機關裡的都是士兵,沒有軍官,這枚扣子會不會是從那件軍服上掉落的呢?

渡邊來到哨兵室,詢問那天執勤的哨兵。

“四五天前的晚上,你有沒有見過一個高個的日本軍官從這裡進來或是出去?”

“我想想,好像是有一個高個的日本軍官從這裡出去。我以前沒見過這個人。”

“你還想的起來他長什麼樣嗎?”

“當時已經很晚了,天很黑,而且一晃而過,沒什麼印象。”

渡邊有點失望,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天有人冒充日本軍官進入了陸軍特務機關。他接著回憶,那天玉蓉來給他送湯,而且還讓他親自跑到門口來取,那這是不是調虎離山之計呢?難道玉蓉也是同夥?那麼前一天呢,玉蓉來送軍服,走進了他的辦公室,那天他在玉蓉在場的情況下打開了保險箱。那麼大前天呢?陸軼翔請他去參加百日宴,在宴會上,玉蓉把他的軍服弄髒了,然後他去洗澡,玉蓉在浴室幫他擦背,當時鑰匙就在軍褲裡,如果真是玉蓉,那麼她有可能盜取他的鑰匙。

渡邊的腦海裡就像是放電影一般,把所有近幾天的和玉蓉有關的事情前前後後放了一遍,所有的疑點似乎指向玉蓉。如果玉蓉真有問題的話,那太可怕了。

他隨即又想到了山田一雄,為什麼陸軼翔這個硬骨頭,死活不願跟日本人合作,當漢奸,卻為什麼突然之間宴請死對頭,這是不是又是一場陰謀呢?看來,陸家上下並不簡單。

渡邊想要會一會陸家的人。

陸軼翔得知最近一陣子陸續有投敵的漢奸莫名其妙死亡的事件,心中大悅。

“這真是報應啊,那些投靠日本人作威作福的漢奸走狗就該是這個下場,真是大快人心。”

“這肯定是菩薩顯靈了,要懲治那些惡人。”

“這會是誰幹的呢?真像是七俠五義裡的那些忠義之士所為。俠肝義膽,懲奸除惡。”

“那一定是菩薩派來的天兵天將干的,你看,到現在為止,警察都沒抓住凶手,這些人一定是三頭六臂,神通廣大。”

“如琴,你就不要胡咧咧了,哪有什麼三頭六臂的天兵天將,還不是像我們一樣的有血有肉的俠義之士所為。”

昱霖和淑嫻走了進來,今天他們是想和父母攤牌。

“爹,媽,你們都在,我們正好有事情跟你們說。”

“什麼事啊,這麼嚴肅。”陸太太覺得屋子裡的氣氛似乎被凝固了。

“爹,你知道最近廣州城裡有許多漢奸都死於非命,全城都轟動了。”

“是啊,老百姓都拍手稱快呢,說這是惡有惡報。”陸軼翔臉上露出笑容。

“一共有十二名漢奸被殺,四名漢奸重傷昏迷。”淑嫻把具體數字告訴給二老聽。

“真的,這麼多?”陸太太睜大眼睛。

“你們知道,這是何人所為?”陸昱霖故意賣關子。

“何人?”陸軼翔急切想要知道答案。

“是淑嫻的姐姐和姐夫他們。”

“啊?”陸軼翔的嘴張得老大,懷疑自己的耳朵。

“還有他們所在的游擊隊的隊員所為。”淑嫻補充了一句。

“淑嫻,原來你姐姐姐夫都是共產黨?”陸軼翔恍然大悟。

“其實我和淑嫻也是。”昱霖不無驕傲地向父母坦白。

“霖兒,淑嫻,你們也是?”陸軼翔目瞪口呆,仔細打量自己的兒子和兒媳,而陸太太更覺得是天方夜譚。

“爹,那你知道這些漢奸的名單是如何得到的,又是誰去幹的?”陸昱霖一臉得意。

“誰啊?”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我,你的兒子陸昱霖,還有玉蓉。”

“玉蓉?玉蓉這丫頭也是你們一夥的?”陸太太張開的嘴不亞於陸軼翔。

“嗯,玉蓉非常機敏能幹。”淑嫻很是欣賞玉蓉。

“真沒想到,原來你們早就在一起抗日了。”

“爹,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讓媽和淑嫻從香港回來,為什麼要給鳴兒辦百日宴,為什麼要邀請那麼多漢奸和鬼子來吧?”

“原來你早已籌謀好了,還讓你爹蒙在鼓裡,那天我一看你請了那麼多日偽漢奸,我真的是快氣瘋了。看來是爹錯怪你了。”陸軼翔想起那天差點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昱霖發脾氣的事,尷尬地撓了撓頭。

“爹,媽,我們今天跟你們倆談這個事,第一是希望得到你們的理解和支持。”淑嫻握著陸太太的手,輕柔但堅定地望著公公婆婆。

“這個我們肯定支持,只要是抗日的事,我舉雙手贊成。而且還會全力配合,積極支持。”陸軼翔聽說孩子們都在抗日,很是興奮。

“第二是。。。。。。”淑嫻欲言又止。

“第二是什麼呀?”陸逸翔好奇地問道。

“還是我來說吧。”昱霖搶過話頭:“爹,媽,第二是想讓你們配合演一出苦肉計。”

“苦肉計?”

“這也是為了我們自己的安全考慮,你們想,現在廣州城裡大大小小的漢奸都遭到了打擊,而我們家剛剛宴請了那麼多漢奸和鬼子,如果我們一點也不受損的話,那大家可能會把疑點集中在我們身上,所以,我們自導自演一場苦肉計,混淆視聽,讓敵人懷疑不到我們。”

“對對對,還是你們想的周到。”陸軼翔對此計策深表讚許。

“這還是淑嫻提醒我的呢。”

“淑嫻提醒得對,那你們說怎麼個苦肉計?”

“那就得讓二老受點苦了,待會兒把你們綁了,然後家裡要搞得亂七八糟,一片狼藉。”淑嫻紅著臉說:“孩兒不孝,請二老原諒。”

“淑嫻,你這是為我們全家好,哪裡不孝了,來吧,拿麻繩來,你們該砸的砸,該摔的摔,不過,最好別把博古架上的那隻青花瓷瓶給摔碎了,那是個老古董,蠻值錢的。”

“如琴,你還在乎這個,你們覺得怎麼像就怎麼搞。別在乎什麼值錢不值錢的。”

“哦,你們摔東西時,把鳴兒抱到草坪上去,千萬別嚇著他了。“陸太太又囑咐了一句。

“嗯,知道了。”

和父母商量好之後,昱霖開始實施苦肉計了,他把家裡的瓶瓶罐罐砸的稀巴爛,然後找了幾根麻繩,把父母綁在客廳的太師椅上,然後把一張“賣國求榮,不得好死”的紙條放在桌上。把淑嫻綁在二樓房間裡,鳴兒則在床上熟睡。然後把耀叔,胖嬸,虎仔綁在餐廳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5:18
第二十九章 自導自演

玉蓉拿著一隻碗走進客廳。

“老爺,太太,我搞了點雞血,塗在你們臉上,你們可別嫌髒。”

說著,玉蓉用手指頭蘸了蘸雞血,抹在老爺,太太的額頭和嘴角。陸太太一臉嫌棄樣。

“玉蓉,輪到你了。”昱霖手裡拿著一根麻繩,衝著玉蓉壞笑。

“少爺,綁松點。”玉蓉不情願地走了過去。

“得演得像那麼回事,你就委屈一下吧。”昱霖把玉蓉捆綁好,從桌上拿了塊破布要塞進玉蓉的嘴裡。

“少爺,這就不用了吧。”玉蓉望著那塊髒兮兮的破布,眉頭緊皺。

“像你這種愛大喊大叫的丫頭怎麼可能不堵住你的嘴呢?”昱霖在一旁打趣玉蓉。

“那你也得找一條乾淨一點的毛巾吧。”玉蓉哀求昱霖。

“你也有求我的時候。“昱霖在玉蓉耳邊悄悄地說了一句。

玉蓉橫了昱霖一眼。

”好好好,我把你用的毛巾拿來。”昱霖取來玉蓉的毛巾,往她嘴裡一塞。

玉蓉嘴裡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玉蓉啊,你就安靜一點吧。”陸太太看見玉蓉掙扎的模樣,覺得好笑。

“好了,阿成,你把我綁好之後,就去大街上叫人,叫的人越多越好,讓大家都知道我們陸家也遭難了。然後去警察局報案。”

“嗯,我明白了。”

“阿成,把我捆結實點。”阿成把陸昱霖捆了個結結實實:“好了,你出去吧。”

阿成跑到街上,大聲呼救:“不好了,我家老爺太太被打劫了,大家快來救救我家老爺,太太,少爺,少奶奶吧。”

“啊?陸老爺家也被打劫了?怎麼會呢?他不是陸大善人嗎?”

“前幾天,他們家宴請了好些個漢奸,日本人也來參加他們家孫子的百日宴。”

“怪不得呢,原來也是一個漢奸。”

“要不是看在陸老爺曾經施粥賑民的份上,可能就是死罪,就像是以前的那個維持會的黎友棠一樣的下場。”

街坊四鄰都跑到陸家看熱鬧,把陸家門口圍得水洩不通,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來解釋陸家遭劫之事。

渡邊一郎正好帶了幾個日本兵過來想探探陸軼翔的虛實,沒料到碰到這一幕。他連忙掏出手槍,朝天鳴放,人群散開,渡邊一郎和幾個日本兵走進陸府。

一進陸府,就見陸家老少,主僕都被綁的結結實實,屋子裡到處是殘瓷碎瓦,一片狼藉,渡邊一郎連忙指揮幾個日本兵給陸軼翔全家鬆綁。

當渡邊一郎看到被捆得嚴嚴實實的玉蓉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時,心裡便產生了一種我見猶憐的衝動,儘管幾個小時前,所有的疑點都集中在玉蓉身上,但此時此刻,渡邊一郎對自己所有的猜測產生了懷疑,他寧願相信玉蓉是單純的,是天真的,是清白的,是無辜的,所有的行為舉止都是合情合理的,對玉蓉的猜測全都是基於自己的一種職業習慣而已。

渡邊一郎走到玉蓉面前,拿掉塞在她嘴裡的毛巾,替她解開麻繩,玉蓉大口地喘著粗氣。

“啊呀,我的媽呀,快憋死我了。大佐先生,幸虧你來了,否則我就要被活活地悶死。”玉蓉邊說邊甩了甩被捆麻的手。

“玉蓉姑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把你們綁起來的?”渡邊一郎輕柔地詢問玉蓉。

“不認識,他們全蒙著臉,看不清。”玉蓉滿臉懵懂的模樣。

“那他們有多少人?”渡邊一郎接著問。

“七八個吧,都拿著槍,所以我們也不敢亂動,就這樣一籌莫展,束手就擒了。”

“玉蓉姑娘,你做得對,這種時候反抗是無濟於事的,反而會造成更大的傷害。”渡邊一郎頻頻點頭:“那他們這些人為什麼要對你們這樣呢?”

“這不明白著麼,桌上還留了紙條,說我們老爺賣國求榮,所以就報復我們,還警告我們說,要不是我們陸老爺‘陸大善人’的名聲在外,決不會如此心慈手軟。”

渡邊一郎在認真仔細地盤問著事情的經過,而玉蓉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這時,陸昱霆和秋蓮衝了進來。

“大伯,這是怎麼啦?是誰把你們打成這樣了?”昱霆一把抱住陸軼翔。

“昱霆啊,一言難盡啊。”陸軼翔搖了搖頭,唉聲嘆氣。

“嫂子,你受苦了。”秋蓮連忙安慰如琴。

“陸老先生,你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來了幾個人,一進門就什麼也不說,亂砸一氣,還把我們全家老小都給綁了,臨走前還留了這麼一張紙條,真是冤枉啊,我是一個老老實實的商人,從來不參與政治,不知道怎麼就得罪了這些人了,我真的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看來,這些抗日分子很猖獗,我們一定要狠狠打擊他們的這種氣焰。陸老先生,請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開路。”

渡邊一郎帶著那幾個日本兵離開了陸家。

回到陸軍特務機關,渡邊一郎回想起最近發生的事情,玉蓉的身影卻老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已經不知不覺中愛上了玉蓉。

渡邊一郎出生在北海道的一個貧農家庭裡,家裡兄弟姐妹眾多,他是老大,為了減輕家裡的經濟負擔,他主動入伍來中國參戰,由於在戰鬥中表現英勇,所以一步步地爬到了如今的大佐這個職位。他曾經娶了一位日本貴族女孩為妻,但婚後,他總高興不起來,他內心的自卑與妻子的高傲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妻子對他總是一種居高臨下的鄙夷態度,使他始終無法在妻子面前像個驕傲的將軍,他知道這種與生俱來的卑微是無法與身為貴族的妻子平起平坐的。所以,當妻子幾年前病故之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解脫,他覺得他的靈魂重獲自由了。

而當他見到玉蓉的第一眼開始,他就喜歡上了這位中國姑娘,玉蓉的嬌憨,玉蓉的單純,玉蓉的坦率,玉蓉的體貼都讓他從內心感受到一種被女性遵從的自豪感。

所以,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要娶玉蓉為妻。

第二天,渡邊一郎便刮乾淨鬍子,穿戴整齊,帶著幾名日本兵上陸府提親去了。

陸軼翔正在院子裡澆花,看見渡邊一郎帶著一些日本兵上門來,心頭不由一驚:難道昱霖他們是地下黨一事已經被日本人識破了?

“陸老先生,您好!”渡邊一郎畢恭畢敬地向陸軼翔鞠了一躬。

“渡邊一郎先生今日登門所為何事?”陸軼翔看著日本人對他如此恭敬,一時猜不出渡邊一郎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我是特地來貴府提親的。”渡邊一郎招呼了一聲,幾個日本兵把準備好的禮物拿了過來。

“提親?”陸軼翔大為吃驚。

“我想娶府上的玉蓉小姐為妻。”渡邊一郎一臉真誠。

“玉蓉?”陸軼翔這才明白渡邊一郎的來意:“渡邊一郎先生,你一定是搞錯了,玉蓉是我們家的丫鬟,不是什麼小姐,渡邊一郎先生身份高貴,玉蓉不敢高攀。”

“我不管玉蓉姑娘是丫鬟還是小姐,我喜歡玉蓉姑娘,請你成全。”渡邊一郎態度極其堅決,向陸軼翔行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

昱霖從渡邊一郎進府開始,便時刻關注著事態的變化,原本他也以為自己暴露了,被日本人抓住什麼把柄了,正想法子該如何讓淑嫻和玉蓉轉移出去,沒想到,渡邊一郎今天來是為了提親,便鬆了一口氣。但他見渡邊一郎態度如此執拗,有一種非玉蓉不娶的架勢,而父親似乎難以阻擋,感到這事頗為棘手,得趕快想辦法讓渡邊一郎知難而退。

昱霖想了想,連忙悄悄跑去找阿成,他跟阿成耳語了幾句,阿成點點頭,從後門跑了出去。

然後昱霖又朝耀叔招招手,耀叔放下花盆,走到昱霖身邊,昱霖把嘴湊到耀叔耳朵旁,跟耀叔說了幾句悄悄話,耀叔皺了皺眉頭,不置可否。然後昱霖三步並作兩步跑上樓,過了一會兒,手裡拿著一個包裹交給耀叔。耀叔用手指戳了戳昱霖的腦袋,昱霖朝耀叔吐了吐舌頭。

“陸老先生,今天怎麼沒有看見玉蓉姑娘?”

“玉蓉她。。。。。。”

“玉蓉她病了。”陸太太從玉蓉房間出來,轉身把房門關上。

“哦,是陸太太,您好!我今天上門來,是想要。。。。。。”

“我都聽到了。”陸太太打斷渡邊一郎:“渡邊一郎先生,你的好意我們領了,但是你的這個請求,恐怕我們不能答應。”

“為什麼?”

“門不當戶不對,我們中國人的婚姻講究的就是門當戶對,這樣今後的婚姻生活才能和諧。”

“難道你認為我沒有資格娶玉蓉姑娘?”

“不不不,不是你沒資格,是我們家玉蓉沒有資格嫁給你這樣的大人物。”

“這我不在乎,我是真心喜歡玉蓉姑娘,請你們相信我。我去見見玉蓉姑娘。”

渡邊一郎說著,就要往裡闖,陸太太連忙用手擋住。

“大佐先生,這是女眷的屋子,你恐怕不合適吧。”

“你剛才不是說玉蓉姑娘病了麼,那我現在正好去探望她。”

渡邊一郎蠻橫地拉開陸太太,想要進屋,陸太太怕渡邊一郎做出不軌之事,連忙用身子堵住房門口。

渡邊一郎臉一沉,雙眼直冒火,一隻手按住武士刀。陸太太嚇得雙目緊閉,陸軼翔和昱霖也倒吸一口氣。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