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戰特工]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作者:秋月春風矣(已完成)

 
Babcorn 2018-6-5 15:10: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 13251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7:44
第四十章 山雨欲來

淑嫻剛回到陸府,玉蓉立刻把渡邊來府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淑嫻。

“渡邊這傢伙,還真不好對付,幾次三番地上門找茬,這樣下去,遲早要被他找出破綻。”淑嫻不無擔心地望著昱霖。

“淑嫻,先不提渡邊了,周叔那兒情況怎樣?”昱霖迫切想知道聯絡站的情況。

“我已經把事情轉告他了,原本想一起去宏濟醫院把東西取走,可是有便衣跟蹤我,所以,我和周叔商定,下午兩點在宏濟醫院碰頭。”

“看來,渡邊也懷疑你了。這樣,下午兩點,你,我還有玉蓉一起去宏濟醫院。我們見機行事。”

“好。”

而此時,便衣正在向渡邊匯報。

“你是說,陸家少奶奶一早就去藥鋪給陸少爺買治瘧疾的草藥?”

“是的。”

“這麼說,陸家少爺不是在演戲,是真的得瘧疾了?可為什麼這個少奶奶要去白雲山附近,那麼遠的藥鋪買藥,而不是在這附近買藥呢?”渡邊心裡還是頗有疑問。

“大概以前是熟客吧,或是這個周大夫醫術高明?”

“不像,你剛才說,那個夥計見你進來之後,忽然大聲地嚷嚷起來。”渡邊搖了搖頭,並不認可便衣的推斷。

“就是,就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瞎嚷嚷。”

“不對,一般生意人,看見有客人光臨,巴結都來不及,怎麼會衝著客人瞎嚷嚷,這不是在趕客人走?毀自己的生意麼,這個夥計更像是在給裡面的人通風報信。這個藥鋪很值得懷疑。這樣,你多派點人手,盯著這個藥鋪。還有,陸府的人手也要增加。狐狸終會有露出尾巴的時候。”

下午一點半,阿成開車,把昱霖,淑嫻和玉蓉送到宏濟醫院。而此時,周叔也到了宏濟醫院,他壓低草帽,坐在化驗室門口的座位上,身旁放著一個草藥筐。

淑嫻找到黃恩博,黃恩博從保險櫃裡取出那份資料,交給淑嫻。

“少奶奶,給。”黃恩博鄭重地把資料遞給淑嫻。

淑嫻雙手接過資料:“謝謝你,黃大夫。”

而此時,跟蹤陸昱霖一家的和監視藥鋪的兩撥便衣都來到了宏濟醫院。

陸昱霖見狀,連忙躺在一張活動病床上,淑嫻把資料放在他的床墊下,吩咐玉蓉推著昱霖往化驗室方向走去,把資料交給一個戴草帽,背藥筐的人。

“站住。”一個瘦高個便衣走了過來:“陸少爺,你怎麼來醫院了?”

“我喝了中藥不見好,所以就來看西醫了。”陸昱霖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瘧疾這病可真是讓人難受,一會兒冷得要死,一會兒熱得要命。”

“是啊,這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嘛。陸少爺這是要去哪個地方啊?”

“我送少爺去化驗室,醫生說要抽血。”玉蓉頭也不回地往前推。

“那讓我來推陸少爺吧。”瘦高個搶著要推病床。

“不用,我們少爺有我服侍就夠了。你們別來幫倒忙就行了。”玉蓉邊說邊快速推走病床。

“嘿,這丫頭,嘴挺厲害。”瘦高個站在那兒嘟噥了一句。

淑嫻見瘦高個糾纏昱霖不放,擔心床墊下的資料被發現,想要支開這便衣。

“啊呀,不好,我的錢包被偷了。我那錢包裡有不少值錢的東西呢。”淑嫻大聲叫嚷,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淑嫻身上。那個瘦高個也朝淑嫻方向走去。

昱霖見狀,趕快把床墊下的資料交給玉蓉,玉蓉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周叔面前,把資料扔進周叔隨身的藥筐裡,周叔立刻背起藥筐,趁人不備,從後門出去了。

這三個人配合默契,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加一塊不過十來秒而已。

那個瘦高個剛走沒兩步,就又止步,退了回來。

這時,黃大夫走了過來:“陸少爺,血抽好了嗎?”

“還沒呢?要排隊。”

“你是少東家,還用排什麼隊嘛,小紅,先給陸少爺抽血化驗。”

小紅連忙從化驗室出來,走到床邊,擼起陸昱霖的袖子,從靜脈裡抽取10毫升的血液。

“陸少爺,等二十分鐘就可以有化驗結果了。”

“好的。我在這兒等著。”陸昱霖微笑著點了點頭。

淑嫻走了過來,玉蓉向她點了點頭,淑嫻明白,周叔已經拿到了資料。

忽然,有個便衣跑了進來,在瘦高個的耳邊說了幾句,瘦高個立刻警覺起來,然後一招手,七八個便衣跑了過來。

“那個藥鋪的掌櫃不見了,二組,你們趕快去追,一組,留在這兒盯著陸家少爺。”

特務們得到命令後,分頭行動。

一會兒,小紅把化驗報告交給了玉蓉:“這是陸少爺的化驗報告,你們去找大夫看看吧。”

“好的。”玉蓉接過化驗單,推著陸昱霖離開了化驗室。

等陸昱霖幾個離開化驗室之後,瘦高個走了過去:“請問我們陸少爺得的是啥病啊?”

“沒什麼大病,白血球有點升高而已。吃點消炎藥就沒事了。”小紅以為是陸家僕人,便據實相告。

“那是不是得了瘧疾?”瘦高個追問一句。

“不是啊,沒有得瘧疾。”小紅搖了搖頭。

“那我再問一下,我們少爺是什麼血型?”

“A型血。”

“好的,謝謝!”瘦高個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周叔從宏濟醫院出來之後,就立刻朝惠寶抗日根據地方向跑去,他不敢走大路,只能走山間小路,山路崎嶇,周叔顧不得疲憊,想快點見到徐明峰,把這重要的情報交給他。

特務們走出宏濟醫院,門口的特務告訴他們,有個帶草帽的中年人背著藥筐朝九龍峽方向走了。

特務們把這一情況匯報給了瘦高個,瘦高個立刻打電話給渡邊,渡邊隨即下令在九龍峽附近設卡檢查來往人員,特別是一個戴草帽背藥筐的中年人。

特務們騎上自行車,往九龍峽方向追趕。一小時之後,到達了關卡。

“有沒有見到一個背著藥筐,戴著草帽的中年人經過?”其中一個特務跳下自行車,詢問哨兵。

“沒有。”

“好,那我們就在此守株待兔。”

半小時之後,周叔終於走到了九龍峽關卡。

周叔沒想到九龍峽附近已經設卡,而且發現關卡那兒多了好些個便衣,便想退回去,躲起來。但是不小心,腳一滑,一些山石滾落下來,引起了特務們的注意。

“那兒有動靜,他在那兒呢。”一個特務看見了周叔。

“追。”

特務們朝周叔追過去,周叔急忙往山上跑去。

“呯。”一個特務朝周叔開了一槍,正中周叔的左腿,周叔踉踉蹌蹌朝前邁去,地上留下了一條血跡。

九龍峽的大當家馬守山聽到槍響之後,連忙拿著槍,帶著幾個兄弟朝槍響的方向跑去。

特務們從四周把周叔包圍了,周叔放下藥筐,從裡面拿出一枚手雷,特務們還來不及躲閃,“轟”的一聲,手雷爆炸,周叔與三個特務同歸於盡。

站在山上的馬守山親眼目睹了這一幕,除了震驚,更有欽佩。

在渡邊辦公室裡,瘦高個正在向渡邊報告。

“陸昱霖沒有得瘧疾?他是A型血?”

“是的,而且我們發現,除了陸家少爺,少奶奶出現在宏濟醫院,那個藥鋪的掌櫃也去了宏濟醫院。但沒過多久,這個掌櫃的就消失了,我派了二組去追,不知情況如何。”

這時,電話鈴響了,是二組打來的。

“報告大佐,那個掌櫃的拒捕,拉響了手雷,同我們的三個兄弟一起被炸死了。”

渡邊一拳重重地敲在辦公桌上:“中國人,實在是太可惡了。走,去陸府。”

渡邊又出現在陸府,這次他的身後有一隊日本兵。

“渡邊先生,你昨天剛來過,今天怎麼又來了?你到底有什麼事?”陸軼翔見來者不善,內心一陣慌亂。

“我找陸公子。”

“我兒子病了,正在樓上休息呢。”陸軼翔見渡邊氣勢洶洶的模樣,極力推辭。

“那正好,我去探視病人。”

渡邊不容分說,直接上樓,陸軼翔夫婦想要跟著上樓,被兩個日本兵攔住。

渡邊推開臥室房門,看見淑嫻正在給昱霖喂藥,玉蓉在一旁收拾屋子。

渡邊走了過去,從淑嫻手上拿過藥碗,聞了聞:“這是中藥,陸公子不是剛去看了西醫,怎麼吃的是中藥?”

“西醫配的藥也要吃,中醫煎的藥也要喝,雙管齊下,但願這病能好得快一點。”

渡邊朝床頭櫃上一瞥,果然上面有兩盒奎寧。

“那現在陸公子的病是否好轉了?”

“好些了,沒有先前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感覺了。這中西醫結合還真有效。”

“我忽然有種感覺,你們陸家還真講究中西合璧,比如說,你們全家如此推崇中國傳統文化,講究忠孝節義,但卻住在西式小洋樓裡,接受西方教育和生活方式,再比如說,在你這間房間裡,室內佈置是歐洲風格的裝飾,卻擺放著中國的青花瓷器和書法字畫,你們身穿旗袍,長衫,卻會彈奏西洋樂器——鋼琴,讓人覺得即不倫不類,又獨具風格。”

渡邊說著,翻開鋼琴琴蓋,隨手彈了幾個音符。

“我聽說,陸公子鋼琴彈得不錯,曾經在教會學校得過獎。能否賞臉,為我彈奏一曲?”

“我們少爺還在生病呢,現在彈不動。”玉蓉知道渡邊這傢伙沒憋著好屁,連忙一口回絕。

“可我聽說,音樂是治病的良藥,也許陸公子彈了鋼琴之後,病會好得更快一些。”

“渡邊先生如果想聽鋼琴曲,那麼我來彈吧。”淑嫻站起身來,走到渡邊面前。

“陸太太也會彈鋼琴?這真是太好了,有句中國話怎麼說來著:高山流水遇知音,你和陸公子該不會是傳說中的俞伯牙和鐘子期吧?要不,你們倆來個四手聯奏吧,不知我有沒有這個耳福啊?”

“好吧,既然渡邊大佐好興致,那我們夫婦倆就成全你。”

昱霖雙目如炬,渡邊心裡不覺一怔。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7:44
第四十一章 針鋒相對

昱霖聽著渡邊不陰不陽的話,望著他胸有成竹的模樣,知道他在跟自己玩著貓捉老鼠的遊戲,便隱約感到今天難逃一劫,便索性豁出去了,他掀開被子,從床上起身,來到鋼琴旁坐下。

“渡邊先生想要聽什麼曲子?”

“客隨主便,你選吧。”

“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怎麼樣?”

“很好。”

“淑嫻,來,坐下,我們一起彈。”

“昱霖,你身體還沒好。”淑嫻擔憂地望著昱霖。

“沒事的,淑嫻。”昱霖朝淑嫻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渡邊先生,請您坐在那個沙發上欣賞吧。”

“好的,我洗耳恭聽。”渡邊說完,坐在鋼琴對面的沙發上。

昱霖吸了口氣,雙手抬起,用力往琴鍵上按去。

昱霖的手指剛剛結痂,這麼用力地彈奏,結痂處立刻崩裂開,鮮血從指尖上流出,白色的琴鍵立刻染成了紅色,每一個音符的彈奏都令昱霖痛徹心扉,但此時,昱霖似乎已經忘卻了肉體上的疼痛,絲毫沒有影響彈奏的力度和速度,完全沉浸在氣勢磅礴,震撼人心的音樂聲中,雄渾而悠揚的琴聲迴蕩在陸府中,街巷中,天際中……

昱霖深情地與淑嫻對視著,淑嫻望著昱霖,又望瞭望琴鍵上留下的殷紅的鮮血,心如刀割,她強忍淚水,配合昱霖把這首曲子彈完。

一曲結束,渡邊鼓起掌來:“果然技藝高超,佩服。”

渡邊走到昱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陸公子,你真的是不同凡響。”

渡邊突然緊緊地抓住陸昱霖那雙鮮血直流的手,陸昱霖疼得全身不禁顫抖起來。

“不知道陸公子將如何面對自己的命運。帶走。”

淑嫻連忙用身體擋住昱霖:“你們憑什麼帶走我的丈夫?”

“少奶奶,你最好讓開,不然,連你也一塊兒抓。”渡邊雙目中透露出凶狠。

“你們要抓,連我也一塊兒抓去吧。”玉蓉也擋在昱霖面前,雙目直視渡邊。

“玉蓉姑娘,請你讓開,我不想給你帶來麻煩。”

渡邊見玉蓉前來阻擋,語氣變得低緩了些,但見玉蓉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連忙把玉蓉往一邊一拉,玉蓉倒在床上。

兩個日本兵給陸昱霖拷上手銬,然後押著他走下樓梯。

“渡邊大佐,小兒到底犯了什麼罪,你們為什麼要帶走他?”陸軼翔見兒子帶著手銬下樓來,連忙上前阻攔。

“他是抗日嫌疑分子,我們要帶回去審訊。”渡邊把陸軼翔一把推開。

“啊,不行,不可以,你們不能帶走我的兒子。”陸太太衝了過去,死命抱住昱霖。

幾個日本兵把陸太太推倒在地,然後又用長槍將從樓上衝下來的玉蓉和淑嫻攔住。

“住手,你們別碰我的家人,我跟你們走。”昱霖連忙喝住對家人動粗的日本兵。

陸昱霖跟著渡邊走出客廳,回頭囑咐淑嫻:“淑嫻,照顧好爸媽,還有鳴兒。”

“昱霖。”淑嫻發出撕心裂肺的喊聲。

“少爺。”玉蓉追了出去,望著昱霖被推上吉普車,遠去的身影,泣不成聲:“少爺。”

“霖兒啊。”陸太太暈了過去,陸軼翔連忙過去攙扶。

“如琴,如琴。”

陸府上下被愁雲慘霧籠罩著。

回到陸軍特務機關後,渡邊把瘦高個叫到跟前。

“你去把陸府的那些便衣先撤回來。”

“為什麼?”瘦高個不知渡邊有何用意:“大佐先生,你不是懷疑那個少奶奶也是抗日分子嗎?難道不用繼續監視了嗎?”

“你知道我為什麼只抓捕陸昱霖,而不抓他的妻子嗎?”渡邊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瘦高個不明其意,搖了搖頭。

“那個少奶奶應該是個聯絡人,她上次趕往週記藥鋪就是去與那個掌櫃聯絡如何運送那份資料的,現在週記藥鋪被我們一鍋端了,而陸昱霖又給我們逮住了,那你認為,這個少奶奶此時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一定是想要營救她的丈夫。”

“對,她一定會去找她的同夥,想辦法營救陸昱霖。所以,我讓你把周圍監視的便衣都撤了,這樣,我們就能給這個少奶奶足夠的空間去尋找同伴了。你派兩個機靈一點的暗中跟蹤,這次我們應該可以找到他們的老巢了。”

“機關長真是神機妙算,我這就去安排。”

陸昱霖被帶進了陸軍特務機關審訊室,被按在審訊椅子上。

渡邊走到陸昱霖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陸公子,這個地方你應該熟悉了吧。”

“是,前一陣子剛來過。渡邊先生不是為了這事還親自上門向我道歉來了嗎?”

“是的,上次我是證據不足,所以讓陸公子僥倖逃脫了。”

“這麼說,這一次渡邊先生是鐵證如山,勝券在握囉。”

“可以這麼說。”渡邊走到陸昱霖面前,突然抓住他的雙手,翻開手掌:“這雙手就是證據之一。”

“不明白。”

“看看這雙手,手掌和手指上佈滿了傷口,陸公子,請你告訴我,這些傷口是怎麼來的?”

“很簡單,我們家外牆的鐵籬笆前些時候被野狗咬壞了,我去修籬笆時不小心弄傷了。”

“噢?你們陸家難道沒有園丁嗎?需要你這個少爺親自出馬,幹這種粗話?”渡邊覺得陸昱霖的解釋太牽強附會,難以信服。

“閒著也是閒著,找點事做做,談不上少爺不少爺,難道這也有罪?”

陸昱霖並不在乎渡邊的質疑,他知道,無論他如何巧言善辯,渡邊都會懷疑他的供詞,但只要自己死扛著不承認,渡邊也無法逼迫自己簽字畫押,那自己還有一線生機;一旦承認自己就是竊取資料,殺死哨兵的凶手,那無疑是死路一條。所以,不松口,不承認,裝傻充愣是唯一可行的辦法。那麼渡邊就沒有直接證據,就不能無罪立案。

“當然,陸公子興趣使然,修個籬笆無可厚非,但陸公子把手扎破了,可真是太不應該了,而且我們還知道,陸公子的血型是A型。”渡邊向陸昱霖展示了他的血型報告:“這血型報告就是證據之二。”

“這又能說明什麼問題?這世上A型血的人多了去了,難道他們都有問題嗎?”

“不不不,別說整個世界,就是在廣州,A型血的人也是多如牛毛,但是,問題是,在南山村的難民營的圍牆上居然留下了A型血的血手印,而這個血手印是在破壞圍牆上的鐵絲網時留下的。鐵籬笆,鐵絲網,血手印,A型血。陸公子,你覺得這是不是非常巧合啊?”

“難民營的鐵絲網?渡邊先生,你覺得我陸昱霖像是個去難民營的人嗎?”陸昱霖反唇相譏,讓渡邊覺得自己的推理是天方夜譚。

“陸公子身份高貴,正常情況下,怎麼可能去難民營呢?但是,如果有特殊目的,特殊任務,那麼陸公子出現在重兵把守的難民營也就不足為奇了。”渡邊並不理會陸昱霖的反詰,對自己的推理充滿信心,他要讓巧言善辯的陸昱霖啞口無言,原形畢露。

“特殊目的?特殊任務?我越來越聽不懂渡邊先生在說什麼了。”

“比如說去偷文件資料。”渡邊點出關鍵要害。

“難民營裡有什麼文件資料值得我這個少爺扮成難民去行竊?真是天方夜譚。”陸昱霖鄙夷地望了一眼渡邊。

“我早就猜到陸公子會這麼說的,不過好在我還有證據之三。”渡邊按了按鈴:“帶進來。”

一個日本兵把一個蓬頭垢面卻穿著西服的人帶了進來。

“陸公子,這個人認識嗎?”

陸昱霖瞥了一眼,立刻認出了這就是在宏福罐頭廠遇到的輝仔。

陸昱霖搖了搖頭:“沒什麼印象。”

“人可能不記得了,但這套西服總還有印象吧。這套西服要是穿在陸公子身上,那尺寸應該剛剛好,但穿在這個矮個子的人身上就顯得特別滑稽。”

“嗯,好像是不太合身。”陸昱霖頷首附和。

“好,輝仔,現在你當著陸公子的面,說一下關於西服的事。”

“哎,哎。”輝仔弓著身子,點頭哈腰:“這位公子哥前些天到罐頭廠來找一對兄妹,我告訴他,他們去了南山村,於是,他就要跟我換衣服,還給我錢,買我的討飯傢伙什。我當時還以為碰到瘋子了呢。”

陸昱霖從輝仔出現的伊始就知道,當初自己太疏忽了,那個便衣跟蹤自己跟丟了之後,一定會盯上蓬頭垢面卻穿著自己西服的輝仔。也一定斷定自己去了南山村。自己若是承認去了南山村,那麼之後發生的事就無法否認,渡邊一定會斷定是自己竊取了細菌實驗資料,那麼大眼仔兄妹也一定會受到牽連,如果渡邊把最近自己,淑嫻和玉蓉的所有行蹤聯繫起來,那麼很有可能會牽連淑嫻,玉蓉她們,還有週記藥鋪的周叔和宏濟醫院的黃恩博大夫。所以死不承認自己去南山村是斬斷所有線索的唯一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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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唇槍舌劍

陸昱霖打定主意之後,腦海裡便開始快速盤算如何讓輝仔,這張渡邊手上的王牌變成一張廢牌。他思量了一下之後,決定主動出擊。

“聽你這麼一說,我好像記起來了,不過,關於這西服的事,這位兄弟,你好像記錯了吧,我為什麼會把西服給你,那不是因為我跟你打賭打輸了嘛,你不記得了,當初你說要跟我打賭,說這鍋裡剩下的粥能分給多少人吃,誰最接近誰就贏,我說五十個,你說六十個,結果分給了六十三人吃了,你贏了,所以,我就把這套西服輸給你了。”

“打賭?”輝仔摸摸後腦勺,一臉懵懂。

渡邊也詫異陸昱霖的這種解釋:“你說打賭?賭什麼?你有西服,他呢,拿什麼跟你賭?一身破爛衣服嗎?”

“當然不是,我要破衣爛衫幹什麼,他跟我說,他的那個討飯的碗是個古董,是以前他們家的祖傳之寶,所以我才跟他打這個賭的,沒想到,到最後,碗沒拿到,還輸了一套西服,我真的是虧大了。後來旁邊的人悄悄跟我說,他那個碗是假的,根本就不值錢。早知道,我跟他賭什麼呀,贏了輸了都吃虧。”

“不是,我不是騙子,我也沒跟你打這個賭。”輝仔急了,怕日本人找他算賬。

“輝仔,你急什麼,認賭服輸,我反正也沒想要把這套西服要回來,就算是送你了,拿去穿吧。”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輝仔百口莫辯,不知如何應答。

渡邊鼓起掌來:“陸公子真的是巧舌如簧啊,佩服。”

“事實如此嘛。”陸昱霖蔑視地一笑。

“好吧,把輝仔帶下去。”

渡邊沒料到陸昱霖把他手上的一張王牌證據輕而易舉地攻破了,雖然陸昱霖巧言令色,這說辭難以令人信服,但渡邊一時也想不出什麼招來駁斥陸昱霖的這番強詞奪理。

“陸公子,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去找這對兄妹?”

“前些日子,我在罐頭廠見到了這對兄妹,長得非常可愛,我想收養他們,僅此而已。”

“這對兄妹去了南山村,所以你也就一起跟去了?”

“我跟這對兄妹萍水相逢,連他們叫什麼名字都一無所知,如果他們在罐頭廠,那我就帶他們回家,收養他們,反正我們陸家也養得起,我爹娘也希望陸家人丁興旺,喜歡孩子們承歡膝下,可他們不在罐頭廠,那我也只能作罷,犯不著為了這兩個孩子去南山村,那麼偏遠的地方,而且還有日本兵在那兒重兵把守,我不是自找麻煩嗎?渡邊先生,你說是嗎?”

渡邊聽後,無言以對。他越來越覺得這個陸昱霖很難對付,但越是覺得難以對付,渡邊就越是有一種征服欲,高手過招方能顯示出自己的不凡,如若能讓陸昱霖心服口服,則更說明自己棋高一著。

過了會兒,渡邊走到辦公桌後,從抽屜裡拿出一疊照片,走到陸昱霖面前。

“陸公子,麻煩你辨認一下,照片上的人你認識嗎?”

陸昱霖忽然睜大了眼睛,照片上是周叔的遺體,那支離破碎的身軀,還有旁邊那隻熟悉的草藥筐。

陸昱霖感到渾身的血液要沸騰,朝腦門上湧,他雙手緊握,雙眼噴火,想要站起來,被兩個日本兵牢牢按住。

“看來,陸公子是認識此人囉。這就是證據之四。”渡邊一臉得意,看著陸昱霖情緒激動的模樣,他感到對方心緒不穩,那他一定會陣腳大亂,露出破綻。

“他是一個老中醫,方圓幾十里都知道周叔的醫術高明,我們家也是週記藥鋪的常客,你們,你們為什麼連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中醫都不放過?”陸昱霖雙目噴火,直逼渡邊。

“德高望重的老中醫?還是負隅頑抗的抗日分子?”

“你憑什麼誣陷周叔是抗日分子?”

“就憑他拉響手雷,炸死了我們三個人。還有這個。”

渡邊說著,拿出幾張碎紙,放在陸昱霖的面前。

“認識嗎?上面的8604數字熟悉嗎?這半張數據表格有印象嗎?”

“我不知道這些。”陸昱霖閉上眼睛,他知道周叔與敵人,還有實驗資料同歸於盡了。

“讓我來告訴你吧,這就是被竊取的文件資料的碎片,你們千方百計想要得到這些資料,很可惜,就差一步,你們就成功了。”渡邊手上揮舞著這些殘破的資料,不無得意地看著陸昱霖。

“我不知道周叔是抗日分子,就算他是,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陸昱霖猜測渡邊還不知道他和周叔之間的關係,所以極力撇清。

“是嗎?一點關係都沒有?”

“最多也就是大夫和病人的關係。”

“恐怕不止吧。”渡邊又按了按鈴,一個遍體鱗傷的小夥子被帶了進來。

陸昱霖一眼就認出那是週記藥鋪的夥計順子,當初周叔是政委,順子是他的警衛員。後來一起到敵後,以週記藥鋪作為掩護,作為敵後鬥爭的聯絡處和交通站。順子當然清楚自己,淑嫻,淑妍和明峰等人的真實身份。如果順子開口承認了,那麼不僅是他自己,整個廣州地下黨組織還有惠寶游擊隊都會全軍覆沒,一想到這兒,一種窒息感蔓延全身。

“你認識他嗎?”渡邊用手指著陸昱霖,望著眼前這個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年輕人。

順子睜開腫成一條線的雙眼:“認識,他是陸家少爺,以前經常來掌櫃那兒看病抓藥。”順子雖然喘著粗氣,但語氣平靜。

“除此之外,陸少爺跟你們掌櫃還有什麼其他聯繫嗎?”渡邊進一步追問。

“除了來看病,沒有其他聯繫。”順子斬釘截鐵地回答渡邊。

“那陸家少奶奶呢?”

“也是來看病抓藥的。”

“你們家掌櫃的是抗日分子,你知道嗎?”

順子一愣,但隨即又恢復平靜:“我只是一個打雜的,在藥鋪裡掙口飯吃而已。這種事情,掌櫃怎麼會告訴我一個小夥計呢?”

“我看你年紀小小,倒是能對答如流。可惜啊,你們掌櫃的已經斃命了,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地把情況交代清楚。”

渡邊把一疊照片遞給順子。順子拿起照片,雙手顫抖起來。

“你們殺了掌櫃的?你們為什麼要殺了掌櫃的?我跟你們拼了。”

順子咆哮起來,掙脫旁邊的日本兵,搶過長槍,就要朝渡邊刺來,周圍士兵連忙朝他射擊,順子身中數彈,望瞭望昱霖,隨即倒地身亡,手上緊緊地捏著周叔的照片。

陸昱霖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他忽地從審訊椅上站了起來,腳步沉重地走到順子面前,蹲下身子,顫抖著輕輕地合上了他的雙眼。

渡邊從驚恐中回過神來。怒氣衝衝地對著開槍的兩個士兵左右兩個耳光:“八格,誰讓你們打死他的,這是我的重要證人,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讓他交代清楚,你們,你們這群廢物,混蛋。”

稍稍平息之後,渡邊指著陸昱霖,朝士兵揮了揮手:“把他帶下去,嚴加審訊。”

陸昱霖知道,渡邊手上的牌出盡了,現在只能靠刑訊逼供來獲取他的供詞了。望著順子的遺體,昱霖心裡有一團火在燃燒。

陸昱霖被帶到了刑訊室,這裡陰森可怖,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放眼望去,屋子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刑具。

陸昱霖被綁在十字刑柱上,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掄起鞭子朝他抽了過來,雨點般的打在他的身上,沒多久,陸昱霖就被打得血肉模糊,遍體鱗傷。

“說,你和周掌櫃是什麼關係?”渡邊在一旁詢問。

“我是病人,他是大夫,沒有其他關係。”陸昱霖低著頭,喘著氣,忍受著渾身火辣辣的疼痛。

“你到南山村去幹什麼了?”

“我沒有到過南山村。”陸昱霖矢口否認。

“你手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修鐵籬笆時弄傷的。”陸昱霖一口咬定。

“你為什麼要裝病?說自己得了瘧疾?化驗報告上說你根本沒得瘧疾。”

“我沒裝病,我確實病了,所以我又看中醫又看西醫,就是想讓病好得快點。”

“看來陸公子是想頑抗到底了?”渡邊對陸昱霖的回答極度不滿。

“我實話實說,怎麼能算是頑抗呢?你難道非要讓我屈打成招,那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直接畫押就是了。”陸昱霖以攻為守,在與渡邊的幾次交鋒中,他漸漸覺察出渡邊並非是一介屠夫,只知道用武力使人屈服,他需要在與對手的較量中,顯示自己勝人一籌的成就感,優越感。他這麼說,等於把渡邊逼到牆腳,無計可施。

“八格,給我狠狠地打。”渡邊被陸昱霖的回話氣瘋了,朝打手大聲吼叫。

打手又掄起鞭子,這一次下手更重了,陸昱霖漸漸地眼前模糊起來,昏死過去。

“弄醒他,待會兒再審。”

渡邊冷冷地望著昏死過去的陸昱霖,轉身走出刑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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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將計就計

自打陸昱霖被渡邊帶走之後,陸家上下都六神無主,陸太太除了哭還是哭;淑嫻苦於被特務們死死盯住,難以脫身,無法與明峰他們取得聯繫;而玉蓉也著急上火,嘴上長滿了血泡。

但第二天,玉蓉發現原先在陸府周邊監視的便衣全都不見了。

“少奶奶,你來看,我們家周圍的那些特務全都不見了。”玉蓉連忙把淑嫻叫到窗邊。

“真是奇怪,怎麼一下子都撤沒了呢?“

淑嫻很是納悶,但此時,她內心非常希望陸府周邊的便衣全都消失,這樣,她才有機會出去找明峰他們,她現在滿腦子就是如何把昱霖從陸軍特務機關救出來,所以她根本來不及細想。

“也好,我現在就去找明峰他們,讓他們想想辦法把昱霖救出來。”

淑嫻披了一件外套,拎著手袋,她打算去東莞一趟,明峰的惠寶游擊隊最近在那一帶活動。

淑嫻剛出門不久,後面就有暗哨尾隨著她,淑嫻剛想舉手叫黃包車,從眼睛的餘光裡發現後面好像有人在跟蹤自己,便連忙把手放下,繼續朝前走。

她記得昱霖教過她怎樣知道後面有沒有人跟蹤,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疾走五六十米左右,然後找個小巷拐彎,或是突然之間停下來,蹲下身子,如果這時後面有人也疾走過來,然後看見目標後又放慢腳步,那十有八九就是跟蹤的人了。

於是,淑嫻加快腳步,疾走七八十米,看見有個小巷,連忙一拐,然後躲在巷口觀察後面有沒有人疾走過來,果然,她看見後面有兩個戴草帽的人朝她的方向追趕過來,邊追邊四處張望。

淑嫻明白了,雖然陸府門前的便衣撤走了,但渡邊並沒有放棄對陸府的盯梢,尤其是針對自己的監視。由明變暗,更加隱蔽,更加狡猾。看來現在沒法去東莞跟明峰他們聯繫了。她現在明白了渡邊的險惡用意,渡邊之所以不抓捕自己,就是想要讓自己去找明峰他們,然後再一網打盡。一想起自己差點釀成大禍,淑嫻覺得後背發涼。

淑嫻有些沮喪,更有些自責,想當初就是自己太大意,才讓便衣一路跟蹤到了週記藥鋪,從敵人跟蹤周叔到宏濟醫院來看,周叔也被敵人盯上了,她現在只希望周叔能擺脫敵人的盯防,把這份日軍細菌實驗的情報快點送到明峰手裡。

淑嫻放慢腳步,思考著對策。後面的便衣也放慢了腳步,但形影不離。忽然,淑嫻看見前面有一家日本人開的壽司飯糰店。

淑嫻從手袋裡拿出一支鋼筆,然後問路邊賣油條的小販要了一張包油條的紙,撕下一角,在上面寫了字,隨後朝壽司店走去……

淑嫻走進壽司店,把錢交給了老闆,買了六個飯糰,然後跟老闆說了幾句話,隨後拿著飯糰走出了壽司店。

後面兩個便衣見淑嫻走進壽司店,有點詫異,但不敢放鬆,其中一個便衣連忙走進壽司店,而另一個便衣則繼續跟蹤淑嫻。

“剛才那個女的來買什麼了?”便衣用日語問道。

“飯糰,六個飯糰。”壽司店老闆連忙用日語回答。

便衣見老闆手裡還捏著錢,連忙一把抓了過來:“這就是那個女人給你的錢嗎?”

“是的,她連零錢也不要了。”壽司店老闆誠惶誠恐地望著眼前的這個人,覺得對方一定是個有背景的人,所以不敢得罪,只能老老實實回答問題。

那個便衣把那疊錢展開,看見裡面夾著一張小紙條,翻開一看,上面寫了一個“陸”字。

“她還跟你說了什麼嗎?”便衣蠻橫地問道。

“她說的是漢語,我聽不大懂。”壽司店老闆點頭哈腰,面露難色。

“聽不懂?她是不是跟你說暗語?”

“什麼暗語?我不知道。”壽司老闆有些莫名其妙。

“那你跟我走一趟吧。”

那個便衣不容分說,把壽司店老闆一把抓了出來,帶回陸軍特務機關。

渡邊聽說便衣帶回一名日本壽司店老闆,感到十分納悶,他首先想到的是這個壽司店老闆是不是一個真的日本人,會不會是中國人假扮的,畢竟中國人跟日本人同屬於東亞黃種人,單從外貌上看,是看不出兩者的區別的。

渡邊決定提審壽司店老闆,那個可憐的日本老闆覺得自己非常無辜,就因為一個中國女人買了他的飯糰,他就被帶到了森嚴的陸軍特務機關。

“你叫什麼名字?你真的是從日本來的嗎?”渡邊用日語發問。

“大佐先生,我叫吉野武夫,是奈良人。”吉野武夫用日語回答,並把自己的身份證拿給渡邊看。

渡邊拿過來看了看,這確實是日本國內使用的身份證,不像是偽造的,渡邊排除了吉野是中國人假扮的這一設想,但他也瞭解目前日本國內那些反戰的共產黨活動也日益猖獗,難道這些日本共產黨漂洋過海,跟中國的抗日分子勾結在一起了?

“這個是那個女人交給你的?”渡邊拿著那張寫著“陸”字的小紙條。

“是的。”吉野武夫並未否認。

“這是什麼意思呢?”渡邊雙目含著凶光,盯視著吉野武夫。

“我不知道。”吉野武夫搖搖頭。

“你不知道?這個陸是指陸昱霖吧?”渡邊覺得吉野在裝傻充愣,所以就直接點穿。

“什麼陸昱霖,這是什麼東西,是指人還是物品?”吉野莫名其妙,他從未聽說過陸昱霖這三個字。

“八格,你不要跟我裝蒜。或者是指陸軍特務機關。那女人是想告訴你陸昱霖被關在陸軍特務機關裡。”渡邊努力在猜測這個“陸”字的含義,如果不是指陸昱霖,那麼就應該是指陸軍特務機關。也許這個少奶奶就是想要告訴吉野,讓他派人來陸軍特務機關營救陸昱霖,渡邊對自己的猜測深信不疑。

“不不不,我不知道什麼陸軍特務機關,我也不認識什麼陸昱霖,我只是一個生意人,一個普普通通的生意人。”

吉野武夫聽了渡邊一郎的推測,嚇得渾身顫抖起來,渡邊怎麼把他與那個叫陸昱霖的中國人牽扯在一起了呢?也不知道這個叫陸昱霖的人怎麼就得罪了渡邊,渡邊非要把他的同黨也一起逮住不可。

“恐怕不普通吧,她為什麼偏偏把這張紙條交給你?她跟你說了些什麼話?”

渡邊窮追不捨,讓吉野百口莫辯。

“我聽不懂,我不懂漢語。”吉野武夫的聲音越來越輕,一點底氣也沒有,這是他的軟肋,他不懂漢語,萬一這個女人是跟他說什麼暗語,那他可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不懂漢語,還來中國做什麼生意?”

渡邊抽了吉野武夫一個耳光,那老闆滿肚子委屈:“大佐先生,我說的是真話,我不認識那個女人,我只把她當作是一個來買飯糰的普通顧客,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塞給我這張紙條,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找那個女人跟我對質。”

“好。把這個吉野武夫帶到陸府去。”

吉野武夫被押著來到了陸府門口,渡邊按了按門鈴,耀叔前來開門。

“你們家的少奶奶在家嗎?”

“在。”耀叔見到渡邊,心裡直髮顫。

“走。”渡邊帶著那位吉野武夫來到了陸府的客廳。

陸軼翔見狀,連忙起身,不知何故,渡邊每一次上門都讓陸軼翔的心揪一下。

“我來找你們家的少奶奶。”渡邊說明來意。

“你們剛抓走我的兒子,現在又來抓我的兒媳婦,你們日本人眼裡還有沒有王法?”陸軼翔以為渡邊是來抓淑嫻的,氣得渾身發抖。

“陸老先生不要激動,我沒說我來抓少奶奶,我只是有些話想問問她。”

“渡邊先生找我什麼事?”不知什麼時候淑嫻已經站在客廳裡了。

“少奶奶,你認識這個人嗎?”

渡邊一把把吉野武夫拽到了面前。

“這不是壽司店的老闆嗎?”

“看來少奶奶認識此人?”

“今天早上我還去他的店裡買了飯糰。”

“那你為什麼要把這張紙條夾在錢裡面交給他?”渡邊把那張寫著“陸”字的小紙條呈現在淑嫻面前:“你難道想要告訴他,陸昱霖被關在陸軍特務機關裡,讓他派人來營救?”

淑嫻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渡邊先生,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我寫了這個‘陸’字就一定是代表陸昱霖或者什麼陸軍特務機關嗎?”

“那你是什麼意思?”

“這個字念六,我們漢字中數字六的大寫。我是想告訴這位老闆,我要買六個飯糰。”

“六?它不是陸昱霖的陸,陸軍的陸字嗎?”渡邊沒想到淑嫻竟然告訴他,這個“陸”字是代表六,這完全超乎他的想像。

“看來渡邊先生的漢語還有待進一步提高呀,這個字是多音字,可以念陸軍的陸,也可以念六,就是數字六的大寫。這個老闆是個日本人,我怕跟他交流不暢,所以在紙條上寫了個‘陸’字,就是想告訴他我想要買六個飯糰,你問他,我是不是買了六個飯糰?”

渡邊用日語問吉野武夫,淑嫻是不是買了六個飯糰,老闆連連點頭。

“那你還跟他說過什麼?”渡邊還是不肯輕易放過淑嫻。

“我跟他說他的這家飯糰店生意還不錯,如果好吃的話,我還會來買。”

吉野武夫直點頭,用日語告訴渡邊:“她就是講這個話來著,就是這麼說的。”

渡邊啞口無言,只得灰溜溜地離開了陸府,他吩咐瘦高個,不能放鬆對淑嫻的盯梢。

吉野武夫如釋重負,連連向淑嫻鞠躬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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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負心違願

自從昱霖被抓到陸軍特務機關之後,陸軼翔跟多個商界大佬聯繫,希望能有點門路將昱霖保釋出來,但得到的答覆大多是跟日本人說不上話,攀不上關係。陸軼翔知道,如今能跟日本人說得上話,攀得上關係的除非是漢奸,但與漢奸為伍是他所不恥的,所以一時一籌莫展。

眼看著一天又一天過去了,如琴天天以淚洗面,嗓子哭啞;淑嫻不敢當著公公婆婆的面傷心,但一個人躲在房間裡暗自神傷,潸然淚下;陸軼翔也是如坐針氈,心如亂麻,霖兒落入了日本人手裡,那些惡魔將會怎樣折磨霖兒,陸軼翔不敢想像,盡快把霖兒從惡魔的手裡拯救出來才是當務之急。

最後陸軼翔決定去找市長戴逸韜。

戴逸韜和陸軼翔曾一起留學歐洲,兩人關係也一直不錯,甚至還一度想要結成兒女親家,只不過後來昱霖跟淑嫻兩人情投意合,陸太太對知書達理,溫婉賢良的淑嫻疼愛有加,所以這事也就不了了之,雖然兒女親家沒做成,但陸軼翔跟戴逸韜的同窗之誼還在,兩家也經常串門。可自從戴逸韜當上了廣州偽政府的市長之後,陸軼翔跟戴逸韜就生分起來了,兩人的交集是越來越少。這次若不是為了兒子,陸軼翔是不會踏入戴府半步。

陸軼翔在戴府門前等了半天,管家出來告訴他,戴逸韜去了市長辦公室了。陸軼翔連忙又讓阿成驅車趕往市府,但卻遭到衛兵阻攔。陸軼翔心中雖然惱恨,但此時他有求於戴逸韜,只得忍氣吞聲,陸軼翔一直守在市府前,他一定要見上戴逸韜一面。

戴逸韜見陸軼翔一直守在市府門前,知道這位老同學是鐵了心,非見自己不可,絲毫沒有知難而退的意思,只能硬著頭皮出來見陸軼翔。

“戴兄,你終於肯出來見我了。”陸軼翔見戴逸韜出來了,連忙迎了上去:“戴兄,今日小弟前來是有一事相求,你能否屈尊跟陸軍特務機關的機關長渡邊一郎求個情,讓他放了小兒昱霖?”

“陸兄啊,你的這個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不是我不想幫你。我之所以幾次三番閉門不見,就是因為這件事我實在是愛莫能助啊。今夕不比往日,現在是日本人的天下,我這個市長也不過是個傀儡而已,撈個人還真是不夠份量。”

“你是市長都沒份量,那找誰才行呢?”

“日本人哪,我早聽說日中親善協會的山田一雄很是器重陸兄,幾次三番請你出山,當那個維持會的會長,都被你一口拒絕了,要是你現在去求他,他應該有這個能力幫到你的。”戴逸韜給陸軼翔指了條路。

山田一雄那張可惡的嘴臉出現在陸軼翔的腦海裡,這是他最厭惡的人。可是,現在卻不得不去求他,這讓陸軼翔倍感痛苦。但為了兒子,就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他都得去敲山田一雄家的門。

陸軼翔來到山田一雄的寓所,把名片交由一個穿著和服的女僕遞給山田一雄。

很快,女僕拖著木屐走了出來,謙卑地弓著身子,讓陸軼翔進去。

陸昱霖脫掉鞋子,走進日式房間,看見山田正穿著和服,跪在榻榻米上,等候著他。

陸昱霖盤腿坐在山田一雄的對面。

“陸先生真是稀客呀,我山田一雄做夢都沒想到陸先生會屈尊來我府上做客。”

“冒昧打擾,請山田先生勿怪。”

“陸先生,這是我們日本的煎茶,請你品嚐。”山田一雄把一杯茶推到陸軼翔的面前。

陸軼翔端起茶杯,嘗了一口,點了點頭:“不錯。不過,山田先生,我今天來找你,不是為了品茶,我有要事求你相幫。”

“噢,一向不求人的陸大善人也有求人的時候?”山田自顧自地斟茶,冷冷地說道。

陸軼翔不去理會山田的嘲諷,繼續說道:“犬子陸昱霖被渡邊一郎大佐帶去了陸軍特務機關,硬說他是抗日嫌疑分子。可是,我兒子只不過是一名普通的報社編輯,一個寫寫文章,爬爬格子的文弱書生而已,怎麼可能跟抗日分子有牽連呢?所以我想渡邊大佐一定是搞錯了,想請山田先生出面,向渡邊大佐求個情,放我兒子一條生路。”

“陸先生,你的兒子是不是抗日分子,你說了不算,我也說了不算,相信渡邊大佐經過審訊之後,會水落石出的。”山田不緊不慢地說著,斜睨了陸軼翔一眼。

“可小兒從小體弱多病,經不起折騰,我怕他會屈打成招。”

“你們陸家的人個個都是錚錚鐵骨,從不服軟,陸公子怎麼可能屈打成招?”

山田一雄那種落井下石,幸災樂禍的口吻激怒了陸軼翔。

“這麼說,山田先生不願出面替小兒說情?那老夫來錯地方了,告辭了。”陸軼翔既感到失望,又為自己卑躬屈膝來向仇人求情而深感羞愧,連忙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慢,陸先生,我的話還沒說完。”山田呷了一口茶:“如果陸先生能屈就,出任維持會會長一職,陸公子的事就好商量了。”

陸軼翔停住腳步,沉默不語。

“陸先生,你總得讓我們日本人看到你的誠意,我們才有理由相信陸公子不是抗日分子呀。否則,你總是這麼一種不合作的態度,那貴公子是抗日分子也就順理成章了,你說,是不是啊?”

陸軼翔閉上眼睛,從嘴裡擠出了幾個字:“好,我同意。”

“陸先生終於想明白了,再過幾天就是我們日中親善協會和維持會成立三週年的日子了,我會在大會上親自給陸先生頒發委任狀。”

“山田先生,你太抬舉我了,這似乎過於隆重了吧。”陸逸翔知道山田想要大張旗鼓地向人們宣佈自己擔任維持會會長一事,無非是想要擴大此事的轟動效應,以達到樹立榜樣的作用。

“陸先生即將加盟我們的陣營,怎麼隆重都不為過,來,你我以茶代酒,為我們今後的合作乾杯。”

山田端起自己的茶杯,並把陸軼翔的茶杯遞給他,陸軼翔接過杯子,脖子一仰,喝乾了茶杯裡的茶,把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陸軼翔抱了抱拳:“告辭。”

渡邊剛回到辦公室不久,就接到了山田的電話。

“渡邊君,陸昱霖是不是在你那裡?”

“是的,他是抗日嫌疑分子,我正在審訊。”

“他承認了沒有?”

“這個人很頑固,死不承認。”

“既然這樣,那就先把他放了吧。”

“放了?為什麼?”渡邊一郎大惑不解。

“渡邊君,今天陸軼翔來我府上,要我出面向你求情,放了他的兒子。我以維持會會長一職作為交換條件,他最終答應出任維持會會長,這個維持會長期以來一直是會長空缺,副會長和一些成員還曾遭到過暗殺,至今還人心惶惶,維持會幾乎名存實亡,上峰幾次就這一事情拿我是問,我也是倍感壓力啊。現在好了,陸軼翔肯出面擔任會長一職,那這個影響力是巨大的,他能讓廣州城裡的大大小小的工商界人士都跟我們大日本合作,那麼我們就能壟斷廣州工商業,讓廣州成為我們大日本的後方基地。這個戰略意義是重大的。”

“可是,陸昱霖是重要的抗日嫌疑分子。雖然我現在還沒有直接證據,但我相信,突破指日可待。”

“渡邊君,現在是收買人心的時候。只要我們牢牢地控制住陸軼翔,他兒子翻不起大浪來,中國人最講究孝道,就算他兒子是抗日分子,他能革漢奸老子的命嗎?”

“明白了,我這就放了陸昱霖。”

“還有,陸府的便衣,暗哨也撤了吧,他既然答應當會長了,就不要對他進行監視了,否則陸軼翔不會真心跟我們合作,別人也會懷疑我們的誠意。”

“好的,山田君,我照你的吩咐去辦。”

渡邊回到刑訊室,陸昱霖已經從昏死中甦醒過來。

“解開。”渡邊吩咐打手。

打手連忙給陸昱霖鬆綁。陸昱霖揉了揉兩條被捆綁得麻木的胳膊。

“陸公子,你現在可以回家了。”渡邊滿臉堆笑,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陸昱霖不明白,為什麼渡邊突然轉變了態度,這麼快就釋放了他,而且像是心甘情願放他走,他一時猜不出是什麼緣故,但他總覺得渡邊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也許還有其他陰謀。

“把陸公子扶出去。然後開車送陸公子回家。”渡邊吩咐那個五大三粗的打手。

那個五大三粗的打手得令之後,便來攙扶陸昱霖,陸昱霖擺了擺手,堅持自己走出刑訊室。陸昱霖每挪一步,身上的鞭傷就會扯動他全身肌肉和神經,痛得他咬牙切齒。他扶著牆,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刑訊室。

汽車把陸昱霖送回了陸府。陸昱霖慢慢地挪下了車,玉蓉看見少爺回來了,連忙飛奔過去,一把扶住了他。

“少爺,他們怎麼把你打成這樣了。”玉蓉望著體無完膚的陸昱霖,心像是被捅了個大窟窿。

“玉蓉,別哭了,快扶我進去。”

淑嫻也跑了出來,望著虛弱的丈夫,淚水無聲地滴落下來。

陸昱霖給淑嫻擦乾眼淚:“淑嫻,我沒事了,你別傷心了。”

陸太太和陸軼翔也跑了出來,望著兒子傷痕纍纍的身子,老淚縱橫。

“爹,媽,別難過了,我不是已經出來了嗎?”

昱霖安慰著眾人。

“快,阿成,拿躺椅過來,抬少爺進屋。”

阿成拿來了躺椅,扶陸昱霖坐上去,然後阿成和耀叔把昱霖抬進了二樓的臥房。

“我去打電話,叫黃恩博大夫過來給你治傷。”陸軼翔連忙跟黃恩博大夫通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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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兒女雙全

沒過多久,黃恩博帶著藥箱來到了陸府。

黃恩博見到陸昱霖時,心裡猛地一震,他實在無法把數天前還意氣奮發,神采奕奕的年輕人同現在躺在床上遍體鱗傷,形容枯槁的病人聯繫在一起。

“陸少爺,你忍著點,我先給你消消炎。”黃恩博用醫用剪刀剪開昱霖的襯衣,襯衣上血跡斑斑,已經和部分皮肉粘連,黃恩博儘量輕柔些,但還是會拉扯一些皮肉,昱霖極力忍著痛,渾身肌肉不停地顫抖著,額頭上滲出密密的汗珠,淑嫻在一旁不停地給昱霖擦汗,玉蓉則在一旁搓洗毛巾。

好不容易把襯衣與皮肉分離了,昱霖滿身的鞭傷令人不忍直視,黃恩博用蘸了碘酒的藥棉給昱霖的傷口進行消毒,那碘酒的刺激讓昱霖好幾次忍不住發出嘶嘶聲。他用力捏住淑嫻的手,淑嫻的手被昱霖捏的發青發紫。

“玉蓉,放點音樂給我聽。”昱霖想轉移一下注意力,也許這樣就不會這麼疼了。

玉蓉走到留聲機前,挑了一張肖邦的鋼琴曲。

那悠揚的琴聲確實令昱霖忘記了眼前的痛苦,黃恩博大夫很快給昱霖上完了藥,幫他包紮好傷口。

“謝謝,黃大夫,麻煩你了。”昱霖感激地望著黃恩博。

“不要說什麼麻煩不麻煩,你出生入死為了誰,遭受毒刑又是為了誰,我心裡清楚,雖然我只是個醫生,但我也是個中國人。我敬佩你們這些人。”

陸昱霖露出淡然的笑容:“謝謝你幫我們保管了資料。”

“對了,這份實驗資料有沒有送出去?”

昱霖搖了搖頭:“周叔與敵人同歸於盡了。資料也一同毀了。”

淑嫻一聽,愣住了:“昱霖,你是說,周叔犧牲了?”

昱霖點了點頭,淚水奪眶而出:“還有順子,為了保全我,被槍殺在刑訊室裡了。”

淑嫻用手摀住嘴,蜷縮起身子,蹲在牆角邊失聲痛哭。玉蓉也在一旁直掉眼淚。

“陸少爺,少奶奶,你們別太難過了,這些義士的血不會白流的。我這裡還有這些資料的膠卷。我已經把這些資料全部翻拍下來了。”

“真的?黃大夫?”陸昱霖一聽,連忙想支起身子。

“快躺下,快躺下,是這樣的,大眼仔他們把資料交給我之後,我怕不保險,所以翻拍下來,就藏在我的辦公室裡,我明天給你換藥時一同帶來給你。”

“真是太感激你了,黃大夫。”昱霖緊緊地握住黃恩博的手。

次日,黃恩博把那個棕色的藥品帶來,裡面藏著一盒膠卷。

“一定要把這份資料送出去。”陸昱霖緊緊地握著這份膠卷:“玉蓉,這兩天家門口還有沒有便衣特務?”

“便衣早就撤走了,就在你被抓走的第二天撤走了。”玉蓉幫昱霖掖了掖被子:“淑嫻姐說,那是渡邊特意這麼幹的,目的是想讓淑嫻姐有機會去找明峰大哥他們救你,幸虧淑嫻姐警惕性高,沒有去找明峰大哥他們,反而去了一家日本壽司店,結果那兩個便衣把壽司店老闆抓了,還帶到渡邊那裡去審訊。後來還把那個壽司店的老闆帶到這兒來跟少奶奶對質,你猜怎麼著,少奶奶在給壽司店的老闆錢裡面夾了個‘陸’字,渡邊以為少奶奶在跟壽司店老闆傳遞情報,說這個‘陸’指的不是陸昱霖,陸少爺,就是指陸軍特務機關,結果少奶奶說,這個陸字念六,一二三四五六的六,少奶奶的意思是買六個飯糰。結果那個渡邊氣得七竅生煙,灰溜溜地走了。少爺,你說好笑不好笑,淑嫻姐讓他們日本人狗咬狗一嘴毛。“

玉蓉說著,開懷地笑了起來。昱霖聽了也大笑起來,笑得傷口疼了起來。

“真解氣,淑嫻,你現在這麼厲害,還懂同室操戈,自亂陣腳這一招。“

“其實那個壽司店的老闆並不是什麼壞人,只不過當時我將計就計,渡邊想要盯死我,那我就讓他去盯自己的同胞去。反正他不是今天懷疑這個,就是明天懷疑那個,精力多得是,那就耗死他,讓他案牘勞形,疲於奔命。“

“少奶奶,你這是殺敵於無形,高人呢。“黃恩博聽了玉蓉的講述,對淑嫻甚感欽佩。

淑嫻被黃恩博和昱霖誇得臉紅了:“我哪是高人呢,要是我當初小心一點,也不會被便衣盯上,結果把周叔和順子暴露了,現在周叔和順子都犧牲了,這跟我有脫不了的干係。“

淑嫻一想到周叔和順子的死,就不禁自責起來。

“淑嫻,你不用太過自責,我們是在刀尖上行走,懸崖邊起舞的人,誰都不能保證一點過失也沒有,而且我們都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我想周叔和順子也一定不會責怪你的。“

昱霖說著,握了握淑嫻的手,淑嫻釋懷地笑了笑。

“如果說前一次撤掉便衣是為了給淑嫻設套,那麼現在我出來了,渡邊還是沒有加派人手進行監視,這倒奇怪了,照理,渡邊證據不足,放我出來,他一定不甘心,一定會增派人手,加強對我的監視,怎麼會把便衣都撤了呢?”

“不知渡邊又在搞什麼鬼,會不會又換一撥我們不認識的便衣在周圍暗中監視我們?”淑嫻輕聲地問道。

“有這可能。大家還是警覺點好。”昱霖直了直身子:“淑嫻,你待會兒跟黃大夫去醫院,把大眼仔兄妹接過來,玉蓉,你去把昱霆大哥請過來,我跟他說個事。”

“好,我這就去。”玉蓉一轉身,下樓去了。

“黃大夫,多謝你對我們的支持。”

“陸少爺,你別這麼說,我說過,我是一個中國人,我會擔負起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應盡的職責的。我已經寫信給我美國的那些同事們,讓他們從醫學角度論證細菌戰對人類所造成的危害。這樣,一旦這些資料公佈於眾,在國際社會造成的反響一定會給日軍帶來重大的打擊。”

“好,我一定會儘早讓這些資料大白於天下。”

“嗯。”黃恩博跟陸昱霖握了握手:“少奶奶,我們一起走吧,去看看大眼仔兄妹倆。”

淑嫻走下樓,吩咐阿成把車子開過來。

淑嫻扭頭看見虎仔正在院子裡,對著一棵樹彈射彈珠,便走了過去。

“虎仔,又在練彈弓啦?”

“少奶奶好。”

虎仔拉起彈弓,閉上左眼,朝著五十米開外的一棵樹上綁著的一張白紙彈去,彈珠不偏不倚正中白紙,淑嫻笑著摸了摸虎仔的腦袋,虎仔跑過去把樹上綁的那張紙拿過來給淑嫻看,原來那張紙上畫的是一個日本兵,而彈珠正好射中日本兵的眉心。

“哇,虎仔,你好厲害啊!真是彈無虛發。”淑嫻對著虎仔直翹大拇指。

“少奶奶,我要把這些個殺人不眨眼的日本兵都用彈弓彈死,為少爺報仇。”

“好孩子,有志氣,好好練,總會有用得著的那一天的。”

虎仔用力地點了點頭。

虎仔的父親是鏢局的鏢師,最拿手的功夫就是飛鏢和彈弓,雖然在虎仔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但這獨門絕技還是遺傳給了兒子,虎仔天生就有這方面的天賦,有時昱霖跟他比試,也甘拜下風。

阿成把車子開過來了,載著淑嫻和黃恩博駛向宏濟醫院。

昱霖疲憊地躺在床上,腦海裡卻在思索著如何把膠卷送到徐明峰手裡。忽然,房門開了,玉蓉帶著陸昱霆進來了。

“昱霖,你這是怎麼啦?怎麼傷成這樣了?”昱霆一進門就見昱霖滿臉憔悴,身上佈滿傷痕,很是心疼。

“大哥,你來了。”昱霖艱難地撐起身子。

“別動,別動,你快躺下。”昱霆連忙坐到昱霖身邊,扶著他倚靠在床上:“怎麼被打成這樣了?這日本人的心真不是肉長的。”

“大哥,沒事,這都是皮外傷,養些日子就會好的。我找你來是有件事想問問你。”

“什麼事,你說。”

“大哥,我這次在罐頭廠碰見了一對兄妹,哥哥大概七八歲的樣子,妹妹大概五六歲,長的很可愛,也很機靈,他們的爸爸被日本人炸死了,媽媽被日本人抓去當實驗品,十有八九也死了。這對兄妹如今是孤兒,大哥現在膝下無子,你願不願意領養這對兄妹?”

“好啊,我求之不得,昱霖,你知道,秀琳跟我一直盼望能有個一兒半女,可惜,秀琳一直沒懷上,臨死的時候,還為這事跟我道歉。”

昱霆又想起了那一幕,眼睛有些濕潤。昱霖拍了拍昱霆的手。

“昱霖,多謝你這個送子觀音,我現在一下子就有兒有女了,我一定會把這倆孩子視如己出,給他們最好的生活。”

沒過多久,淑嫻就帶著大眼仔兄妹來到了昱霖的臥房。

大眼仔一見到昱霖,連忙跑了過去。

“陸叔叔,陸叔叔。”他忽然看見陸昱霖身上的鞭傷,心疼地摸了摸:“陸叔叔,你怎麼了,是誰把你打成這樣了?”

大眼妹也跑到昱霖床邊:“陸叔叔,打你的人一定是個壞人,你告訴我們,我們給你報仇。”

昱霖笑著摸了摸大眼仔兄妹的臉:“真是乖孩子。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大哥,叫陸昱霆,你們以後就管他叫爸爸,好嗎?”

大眼仔兄妹望瞭望昱霖身邊的那位慈眉善目的伯伯,有些怯生生。

“大眼仔,大眼妹,雖然你們的爸爸媽媽都不在了,但我們都是你們的親人。我們會好好照顧你們的。”陸昱霖撫摸著大眼仔,眼裡滿是憐愛。

“陸叔叔,你叫什麼名字?”

陸昱霖笑了笑:“我叫陸昱霖。”

“那我們叫你霖爸,叫他霆爸,行嗎?”大眼仔忽閃忽閃兩隻大眼睛。

大家一聽,都樂了。

“這小東西嘴還真甜。”玉蓉聽大眼仔這頗具創意的稱呼,立刻喜歡上了這孩子。

“果然聰明,告訴我,你叫什麼?”昱霆摸了摸大眼仔的腦袋。

“我叫細仔,她叫細妹。”

“你們以後就是我們陸家的孩子了,這樣,我給你們重新取個名字,我們就按鳴兒的名字來排,軒字輩的,口字旁的,就叫軒嘯和軒吟吧。小名就叫嘯兒和吟兒吧。好不好?”

大眼仔兄妹點了點頭。

“那嘯兒,吟兒,這些人我來給你們一一介紹:這位是你霖爸的太太,是你們的淑嫻嬸嬸,你們以後就叫她嫻媽吧,旁邊這位大辮子的是你們的玉蓉阿姨。”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7:45
第四十六章 招兵買馬

這時,陸太太和陸軼翔也上樓來了。

“什麼事,這麼熱鬧啊。”

“哦,爹,媽,你們都來了,來,我來介紹一下,這倆孩子現在是昱霆大哥的孩子,嘯兒和吟兒。”

“爺爺好,奶奶好!”

“哎,真乖,昱霆啊,真不錯,一下子就兒女雙全了。”

“多虧了昱霖,給我物色了這麼聰明可愛的兩個孩子。我也終於當上爸爸了。”陸昱霆滿心歡喜,疼愛地撫摸著嘯兒和吟兒的小腦袋。

“昱霆這麼耐心,穩重,一定是個好爸爸。”陸太太打心眼裡為昱霆感到高興:“昱霆啊,快帶孩子們去見見你媽吧。秋蓮一定會笑得合不攏嘴。”

“哎,我這就帶他們去。回見了,伯伯,伯母,昱霖,你好好養傷,我過幾日再來看你。”

“玉蓉,替我送送昱霆大哥。”

“嗯。”玉蓉抱起吟兒,昱霆拉著嘯兒,一起走下樓。

陸太太望著昱霆,玉蓉還有嘯兒和吟兒的背影,喃喃自語:“多好的四口之家啊。”

夜晚,玉蓉給昱霖送來了鴿子湯,淑嫻接過來,一口一口地喂給昱霖吃。

“昱霖,這膠卷該怎麼送出去?我聽說鬼子前幾天去根據地掃蕩,明峰他們已經從東莞一帶轉移到了惠陽附近。”

“惠陽附近?那是不是離九龍峽很近?”

“是的。”

“對,我認識九龍峽的大當家的,叫馬守山,如果他的隊伍能為我所用,那麼我們的抗日根據地能連成一片,這對於鞏固根據地的抗日力量具有重大意義。”

“我們現在跟土匪並無往來,基本上處於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

“其實馬守山這個人還是挺講義氣的,當初要不是他放我下山,恐怕我早就成了屈死的冤魂了。我覺得這個人可以利用。我想去九龍峽一趟,會會這個大當家的。”

“可是,你身上的傷,不行,要是這夥人蠻不講理,你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這兩天我已經好多了,過兩天我就可以下地了,這樣吧,三天之後,我去九龍峽。”

“少爺,我跟你一塊兒去,我認識路,還能照顧你。”

“好吧,玉蓉,你跟我去。淑嫻,你去找明峰接頭,週記藥鋪被毀了,我們還要建立新的聯絡點,你正好跟明峰,淑妍他們商量商量。”

“好吧,就按你說的做。”

兩日之後,陸昱霖可以下床行走了,身上的傷口也基本癒合了,這幾天他一直從窗口觀察外面的動靜,確實沒發現形跡可疑的便衣在監視自己,陸昱霖不免有些納悶,為什麼渡邊的態度會突然轉變,輕易地放他出去,而且還撤了暗哨,而這兩日父親變得沉默起來,經常長吁短嘆,這讓陸昱霖隱隱約約感到,父親有難言之隱。

晚餐時,父親拿起酒杯,特意給他斟滿了酒。

“霖兒,來,為父的敬你一杯。”陸軼翔舉起酒杯,深情地望著兒子。

陸昱霖馬上舉起酒杯:“爹,應該我敬你。”

“不不,這杯酒該我敬你,敬你沒有辱沒我們陸家的世代名節,是個堂堂正正的好兒孫。”說完,陸軼翔把杯中酒乾了。

“爹,打小你不是一直這麼教育我的嗎,身為陸家子孫,就該有一身傲骨,一身正氣,光明磊落,襟懷坦白,篤行禮義廉恥孝悌忠信,不做違背良知的事。”

“對,霖兒,你是爹的驕傲,有你這樣的兒子,爹知足了。”

“爹,你今天怎麼啦?”陸昱霖從父親的言談舉止中感到一些異樣。

“沒什麼,年紀大了,難免有些感慨,霖兒,喝了這杯酒,爹有話跟你和淑嫻說。”說完,陸軼翔跟昱霖碰了碰酒杯,然後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陸昱霖感到有種不祥之感,握了握手中的酒杯,一仰頭,幹了:“爹,什麼事,你說吧。”

“霖兒,你跟淑嫻盡快離開這兒。”陸軼翔放下酒杯,一臉嚴肅,心情沉重。

“爹,你讓我們走?”淑嫻睜大了眼睛。

“霖兒,淑嫻,你爹不糊塗,我知道你們有很多事都瞞著我跟你媽,但我們明白,你們所幹的事情是為了黎民百姓,社稷蒼生,為了把日本強盜從中國趕出去,你們不顧危險,置生死於度外,我和你媽打心眼裡欽佩你們。可是,你們畢竟是我們的孩子,做爹媽的不可能不擔心自己孩子的安危,所以,我跟你媽商量了,盡快送你們倆離開廣州去香港。這樣,我們也心安一些。”

“爹,我知道你們擔心我和淑嫻的安危,但我們不能離開這兒去香港避難,我們必須留在這兒繼續對敵鬥爭。”陸昱霖覺得自己不能離開這塊對敵鬥爭的陣地而當個逃兵。

“霖兒,你知不知道,其實渡邊並沒有解除對你的懷疑,他隨時隨地會再次把你逮捕,他之所以放了你,是因為……”

“是因為什麼?”陸昱霖追問道。

“是因為我答應山田一雄出任維持會會長一職,所以渡邊一郎才會網開一面,放你出來。”陸軼翔終於把憋悶在心裡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爹,你答應山田一雄出任維持會會長了?”陸昱霖沒想到一向錚錚鐵骨,從不卑躬屈膝,從不向權貴低頭的父親竟然會答應山田出任維持會會長,成為一名漢奸。

“霖兒,你是瞭解你爹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若是他以陸氏集團的產業來威脅我,我是斷然不會接受的,但霖兒,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這些畜生折磨死。所以我應承下來了,只要你和淑嫻離開這兒了,我就沒什麼可被他們要挾的了,我就不用做這種辱沒陸家名節的事了。”

“是啊,霖兒,你是瞭解你爹的,如果不是為了你,他這個人怎麼可能去求爺爺靠奶奶,讓日本人把你放出來,你可千萬別怨你爹啊。”陸太太怕兒子誤會,連忙幫陸軼翔澄清。

昱霖當然理解父親舐犢之情。孩子,永遠是父母的軟肋。

“可是,爹,就算是我和淑嫻離開這兒了,渡邊和山田也不會放過你的。”陸昱霖擔心父親的安危。

“這你們就放心吧,我自有辦法應付他們。”陸軼翔淡然一笑。

“爹,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等我處理完手頭上的事之後,我會跟組織匯報的。”

“對,你們現在是有組織的人,不能擅自決定自己的去留。這樣吧,先聽聽組織的意思,讓你們的組織來決定吧。那鳴兒就先留在家裡,等你們安定下來了,再來接鳴兒。”

昱霖和淑嫻點了點頭,同意老爺子的想法。

第二天,昱霖開車,帶著淑嫻,玉蓉一起往九龍峽方向駛去。

“淑嫻,我昨天叮囑你的話你還記得嗎?“

“知道,你讓我去惠陽找明峰,讓明峰帶人守在九龍峽的峽口。你若是能說服馬守山,就讓明峰來收編,要是不行,就讓明峰帶人消滅了這伙匪徒。“

“嗯,去惠陽的路上還有不少關卡,你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倒是你,要小心一點,畢竟這夥人是土匪,橫起來不要命,我真的是有些擔心。”淑嫻望著身體還未復原的昱霖,很不放心。

“淑嫻,你放寬心,我會小心的,不是還有玉蓉嗎?”

“是呀,少奶奶,還有我呢。”玉蓉撫弄著辮子,自信滿滿。

“你一個姑娘家的,到時候說不定自身難保。”淑嫻對玉蓉的安危憂心忡忡。

“淑嫻,你放心,我不會讓玉蓉涉險的。玉蓉,你把這個帶上,你就藏在觀音廟附近。那兒應該沒什麼土匪把守。”陸昱霖把一個包裹遞給玉蓉。

“這是什麼呀?”玉蓉打開包裹:“鞭炮?”

“我們到九龍峽應該在上午九點左右,如果到中午我還沒下來,你就點燃這個。明峰聽到鞭炮聲之後,會帶人過來的。”

車子在山間小路行駛,繞過九龍峽附近的關卡,然後到了岔路口,淑嫻下了車,朝惠陽方向走去。

昱霖目送妻子離開,然後,一踩油門,往九龍峽方向疾馳。

昱霖把汽車停在山腳下的小溪邊,然後與玉蓉一起上了山,在半山腰的觀音廟裡,昱霖把膠卷交給玉蓉。

“玉蓉,你把膠卷藏好,然後在這等著,這塊手錶你拿著,等到十二點,要是我還沒下山,你就放鞭炮,記住了嗎?”昱霖把手錶交給玉蓉。

玉蓉點了點頭:“我記住了。你要小心點。”

昱霖向玉蓉眨了眨眼睛,然後朝玉蓉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望著昱霖獨自一人向山裡走去的虛弱的背影,玉蓉不禁又心疼起來。

在九龍峽山頂處不遠,兩個匪徒看見陸昱霖走了過來,連忙端起槍。

“誰?”年長的匪徒問道

“我,陸昱霖,想見你們的大當家的。”陸昱霖舉著雙手,走了過來。

這個匪徒走過來,來回審視著陸昱霖:“你認識我們大當家的?”

“你去通報一聲,就說是曾經送他牛肉罐頭的陸昱霖來找他,他一定知道。”

“你等著。”這個匪徒朝另一個年少的匪徒努了努嘴:“你去通報一下。”

不一會兒,這個小土匪跑了出來:“大當家的讓這人進去。”

年長的土匪端著槍,朝陸昱霖看了一眼,下巴抬了抬,陸昱霖明白,土匪要搜身,他舉起雙手,讓匪徒搜查。

土匪仔細地搜查了一遍,沒發現武器,便放行:“進去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7:46
第四十七章 棄暗投明

陸昱霖進入曾經來過的這個大山洞,馬守山正襟危坐在中間的虎皮椅上,身旁站著傑仔和其他幾個土匪。

“大當家的,久違了。”陸昱霖雙手抱拳,向馬守山行禮。

“原來是陸營長,好久不見。”馬守山也向陸昱霖抱拳行禮。

“大當家的還記得我,真是好記性。”陸昱霖沒想到馬守山對他居然還記得那麼清楚。

“一般的人我都記不住,不過像陸營長這樣的身手和膽魄,我馬守山一輩子都不會忘。”馬守山至今依然記得陸昱霖當初臨危不懼的堅定神情以及抬手射帽的矯健身手。

“謝謝大當家的抬舉。”陸昱霖微微一笑。

“陸營長上次帶來了不少牛肉罐頭,那滋味現在想起來,還讓人直流口水,不知今天帶了什麼東西來了?”傑仔站在一旁,一邊玩槍,一邊瞟了陸昱霖一眼。

陸昱霖把雙手一攤:“別說你了,連我,一想起我們家的那個牛肉罐頭,就直嚥口水,可惜,現在就算是我想送,也送不了了,自打日本人進廣州之後,罐頭廠就停工了,現在一聽罐頭也沒有了。”

“他媽的,這些可惡的日本人,到哪兒哪兒遭殃。”傑仔一聽說從此再也吃不到這麼好吃的罐頭了,心裡不免有些窩火。

“不錯,二當家的一語中的,自打日本人侵佔我們國土之後,中國的老百姓們就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別說是罐頭,連飯都沒得吃,甚至連性命都朝夕不保,日本鬼子到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甚至把我們中國人當實驗品,活體解剖,做細菌實驗,而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親人們遭受殺戮,家園遭受焚燬,背井離鄉,流離失所。”

“我們也有幾個弟兄和他們的家眷給日本人殺了。”傑仔說到此處,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

“殺父弒母之仇,亡國滅種之恨,只要是血性男兒,都無法坐視不管,任憑宰割。九龍峽的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

陸昱霖慷慨激昂,令這些土匪都群情激動,紛紛點頭稱是。

“陸營長今天到我這兒來,有何用意?”馬守山望著下面的土匪個個被陸昱霖煽動得熱血沸騰,摩拳擦掌,深感此人的確厲害,三言兩語就能把他的九龍峽的匪巢攪得波瀾起伏。

“那我就開門見山,大當家的,我知道你是一個血性漢子,一定不願看到自己的同胞遭受塗炭,也一定會扶危濟困。上次我在九龍峽就已經領略過了大當家的神武,且大當家的能識大體,顧大局,我陸某人很是欽佩。“

能被自己所欽佩的人欽佩,這無疑讓馬守山覺得臉上有光。

“所以,我今天來,是希望大當家的能帶領九龍峽的弟兄們一起去打鬼子。”陸昱霖把此行的目的開誠布公地告訴了馬守山。

傑仔一聽,拍了一下大腿:“好,我早就想狠狠地揍這些個狗日的,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大哥,你說句話。”

馬守山聽了陸昱霖的一番話之後,內心澎湃起伏,他馬守山原本就是一個嫉惡如仇,行俠好義之人,只是當年因為小弟被惡人撕票,所以一怒之下將惡人斬殺,之後遭到官府通緝,不得不落草為寇。多年以來,一直盤踞在九龍峽一帶,靠打劫掠財為生。雖然他威風八面,讓官府和百姓談之色變,但他的所作所為令四野鄉鄰所忌憚,所憎恨,所唾棄。雖然偶爾他也會有向善的念頭,但總覺得一日落草,則終身為寇。這污點恐怕一輩子都洗刷不乾淨了。現在陸昱霖來招安,讓他帶領弟兄們去打日本鬼子,為國效力,那麼他馬守山就有重新洗白的機會了。但他還是有所顧慮,畢竟跟隨自己這麼多年的弟兄,不能讓他們貿貿然就下山。

沉默了片刻之後,馬守山抬頭問道:“就我們九龍峽這百來個人,百來條槍,跟日本人硬拚,只怕是雞蛋碰石頭——不堪一擊啊。”

“大當家的,不要說百來個人,百來條槍,就是一個人,一條槍,甚至是沒有槍,只要大家有這個信念和膽氣,我們就不會當亡國奴,何況,全中國的中國人都在各地進行抗日活動,大當家的,你絕不是單槍匹馬一個人在作戰,我們的惠寶抗日遊擊隊就是一支抗日武裝力量,我們可以擰成一股繩,讓抗日力量更強大。”

“你是說,讓我們加入抗日遊擊隊?”馬守山忽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是的,我們的隊伍目前就在這一帶活動,已經成為消滅日寇的一支非常有戰鬥力的生力軍,我們希望大當家的也能加入到抗日的洪流中來,共同保家衛國,把日寇趕出中國去。”

“我知道你們是些什麼人,前些日子,我親眼看見一位義士拉響手雷,與幾個鬼子同歸於盡,這種氣概,我馬守山打心眼裡佩服。“周叔拉響手雷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情形依然令馬守山歷歷在目。

“那位犧牲的義士就是我的戰友。“陸昱霖知道馬守山說的就是周叔。

“可我們是山賊,土匪,你們能接納我們這些人嗎?”馬守山不無憂慮。

“只要是真心抗日的,我們都歡迎,我們要團結一切力量來完成抗日大業。”

“好。”陸昱霖的一番話令馬守山終於打消顧慮,他一拍虎皮椅,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馬守山決定歸降抗日遊擊隊,跟鬼子血戰到底。”

“不是歸降,是同心協力,共禦外侮,今後我們就是一條戰壕裡的戰友了。”陸昱霖緊緊地握住了馬守山的雙手。

“這太好了,自打日本人來了之後,我們的地盤越來越受到擠壓,越過越憋屈,弟兄們早就不想再幹土匪了,都想豁出去了,活得像個爺們樣。現在好了,有部隊了,那我們就能大干一場了。”傑仔把兩隻手捏的嘎嘎作響。

“好,大當家的,我們現在就下山,跟游擊隊會合。”

陸昱霖終於說服了馬守山,為抗日隊伍又增添了一股力量。

“陸老弟,我馬守山一向沒服過誰,但今天,我認定你是我的兄弟,如不嫌棄,你我拜把子,如何?”

“承蒙器重,我陸昱霖願與馬大哥義結金蘭。”

“好!來人,拿酒來。”

很快,一個土匪端上來一罈酒。給馬守山和陸昱霖倒滿了兩大碗酒。

馬守山從腰間拔出匕首,把手指割破,讓鮮血滴在兩個碗裡,然後把匕首遞給陸昱霖。陸昱霖接過匕首,也把手指割破,讓鮮血滴在兩個碗裡,然後二人端起碗,一飲而盡。喝完酒之後,一起把碗往地上一摔。

“兄弟,從今往後,我們就是生死弟兄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生死與共,同舟共濟。”陸昱霖與馬守山單手緊緊相握,隨後高高舉起。

“好,弟兄們,操起傢伙,下山。”馬守山震天一吼。

守在觀音廟的玉蓉,焦急地看著手上的手錶,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但少爺還沒有下山,他會不會有危險?正當玉蓉六神無主之時,聽見山上傳來了腳步聲,她連忙躲到一邊。

“玉蓉,你在哪兒?”昱霖四處張望。

“少爺,你沒事吧?”玉蓉從樹叢後跑了出來。

“沒事,我這不是挺好的。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大當家的,我的結拜大哥,馬守山,這位是二當家的,叫傑仔,這位是玉蓉姑娘。”

“沒想到,你們隊伍裡還有女兵?”傑仔看見玉蓉,很是吃驚。

“抗日不分男女,自古巾幗不讓鬚眉,花木蘭,梁紅玉,穆桂英不都是女的嗎?”玉蓉毫不示弱:“要論抗日覺悟,我可一點也不比你們這些大老爺們差。”

傑仔被玉蓉嗆得直摸後腦勺:“這娘們的嘴太厲害了。”

“二當家的,到了部隊之後,你身上的匪氣可得改改,以後我們之間應該稱同志。”

“好好好,我改,我改,昱霖同志,玉蓉同志。”傑仔摸了摸後腦勺,尷尬地笑笑。

“玉蓉,你先到峽口,看看明峰他們是否到了,我和大當家的隨後就到。”

“嗯。我這就去。”

玉蓉一蹦一跳地下山去了。

剛到峽口處,就看見徐明峰和淑嫻帶著一支小分隊過來了。玉蓉連忙朝淑嫻揮手。

“淑嫻姐。”

“玉蓉。怎麼樣,昱霖沒事吧。”淑嫻急切地問道。

“沒事,少爺還和那個大當家的拜把子了呢。”玉蓉把頭一揚,不無得意地說回答。

“是嗎?這麼說,昱霖已經說服馬守山一同抗日了?”徐明峰很是驚喜。

“嗯。”玉蓉使勁地點了點頭:“我們少爺一出馬,蕩平天下。”

“玉蓉,你又誇張了。”淑嫻用手點了點玉蓉的腦袋。

很快,昱霖和馬守山來到了峽口。徐明峰連忙上前握住了馬守山的手。

“大當家的能審時度勢,以國家民族為重,加入到我們抗日的隊伍中來,我代表惠寶抗日遊擊隊歡迎你們。”

“慚愧,慚愧,徐隊長,我這一百來號人和百來條槍都歸你指揮,只要是打鬼子,我馬守山沒二話。”

“好,弟兄們,從今往後,我們就都是一家人了。走,回營地休整。”

“好嘞,弟兄們,跟徐隊長走嘍。”傑仔招呼著身後的弟兄們。

九龍峽的弟兄們喜滋滋地跟著徐明峰等人奔赴惠陽。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7:46
第四十八章 逃離廣州

到了惠陽的游擊隊駐地之後,昱霖把徐明峰叫到裡屋。把那卷膠卷交到他的手上。

“明峰,這就是日軍在南山村拿我們中國人進行細菌實驗的證據,周叔和順子也因此而犧牲了。你一定要想方設法把這些鐵證公佈於世,讓全世界都看清日軍的真面目。”

徐明峰緊緊地握住膠卷:“老周和順子不會白白犧牲的,那些枉死的中國人也不能就這麼白白地做了冤魂,一定要向日本鬼子討回這筆血債。”

“哦,明峰,我有件事想要向你匯報,我爹想要讓我和淑嫻離開廣州,去香港避難。”昱霖把父親提出的設想告訴了徐明峰。

“你的情況我也有所瞭解,渡邊對你的懷疑並未消除,你爹的擔心是對的,但香港也並非是個安全之地,據可靠情報,日軍很有可能會襲擊香港。”

“既然這樣,我和淑嫻不如繼續留在廣州。”

“不,你們去香港,組織上還有一項重要的任務需要你們完成。”

“什麼任務?”

“在香港,有許多內地的文化名人留在那兒,他們正在為內地的抗日籌集物資,利用他們的影響力,向全世界宣傳抗日,揭露日軍的暴行,他們是我們黨的寶貴財富,但萬一香港淪陷,這些文化名人會遭到日軍的抓捕或脅迫。所以,上級交代,讓我們不惜一切代價,把這些文化名人從香港偷運到廣東,然後再送往我們的敵後根據地。”

“我明白了,放心,我們會完成任務的。”陸昱霖明白此次任務的重要性和緊迫性。

徐明峰從一個文件袋裡拿出一疊紙,交給昱霖:“這就是名單和他們目前的居所住址。我們要確保他們萬無一失回到內地。”

昱霖仔細地看了看這份名單,忽見許恆亮的名字赫然在列。

“淑嫻,你爸爸的名字也在上面。”昱霖把名單給淑嫻過目。

“老爺子是個活躍分子,一直在《大公報》上發表抗日的文章,早就引起當局的關注。所以,於公於私,你們一定要確保老爺子的安全。”

“明白。”昱霖把名單貼身收好,跟明峰敬了個禮。

昱霖回到家,告訴父親,上級已經同意自己和淑嫻去香港避難。陸軼翔欣慰地笑了。

“這樣,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陸軼翔長長地舒了口氣。

兩天之後,陸昱霖在《大公報》上看到了揭露南山村日軍進行細菌實驗的報導和照片,興奮異常,他又上街買了好幾份其他報紙,有中文的,有英文的,有法文的,好些報紙都報導了此事。一時間廣州城的大街小巷,人們議論紛紛,義憤填膺。而此事也在國際社會引起巨大的反響,反戰人士紛紛示威遊行,抗議日軍的暴行,一些國際機構甚至提出要派觀察員來華進行實地調查。

在巨大的輿論壓力下,日軍被迫關閉了南山集中營,但為了避免洩露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日軍殘忍地進行就地焚燬和屠殺,幾百名難民被掩埋在化骨池和山溝裡。

三木少佐和加藤醫生因為洩密一事而被處死,而伊藤也受到撤職處分並被調往前線部隊,由佐藤中佐接替擔任日本憲兵隊隊長。

渡邊雖然免受處分,但受到訓斥是在所難免的。

渡邊的腦海裡又閃現陸昱霖的面孔。雖然當初周掌櫃與資料同歸於盡了,但為什麼報紙上還是刊登了照片,鐵證如山,讓軍方無法抵賴。雖然陸昱霖一口咬定自己從未去過南山村,可直覺告訴他,陸昱霖就是那個竊取資料,殺死哨兵的凶手。若不是山田來求情,或許他已經攻破了陸昱霖。

按渡邊的心思,現在立刻包圍陸府,逮捕陸昱霖,但礙於山田的面子,怕陸軼翔翻臉,他決定秘密抓捕,只要陸昱霖和他的妻子走出陸府,就馬上進行抓捕,讓他們從此失蹤。

陸軼翔看了南山村的細菌實驗這則新聞之後,義憤填膺。

“這幫畜生,簡直就是禽獸不如,居然拿中國人當實驗品。幸虧被揭露出來了,否則不知還要害死多少中國人。“

“老爺,太太,你知道揭露這件事的人是誰嗎?“玉蓉故作神秘。

“誰啊?“陸軼翔很是好奇。

“就是少爺,就是他去南山村收集的證據。“玉蓉自豪地揚起了頭。

“啊?是霖兒?“陸軼翔又驚又喜。

“怪不得渡邊一直不肯放過霖兒,一定是他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懷疑霖兒,所以嚴刑拷打,把霖兒折磨得不成人樣。“陸太太一聽是兒子所為,立刻緊張起來。

“現在日本人細菌實驗的事情敗露了,他們一定會遷怒於霖兒的,得趕快讓霖兒和淑嫻離開這兒,越快越好。“陸軼翔不由得為兒子的處境而擔憂起來。

“對,老爺,不能再讓霖兒和淑嫻被日本人抓走了,讓他們今晚就動身。“陸太太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搓著雙手。

“事不宜遲,你趕快給他們準備一下,我上樓去通知他們。“陸軼翔說完,上樓去了。

淑嫻和昱霖正在對照著那份名單上的住址,在香港地圖上圈劃,忽然,陸軼翔推門而入,昱霖連忙把名單和地圖收起來。

“霖兒,淑嫻,你們倆聽好了,今天晚上就離開家,去香港,我待會兒會給宏運船務的田經理打電話,你直接去船務公司找他,他會安排你們離開廣州。“

“爹,我們必須今天走嗎?“昱霖沒想到父親會這般急迫。

“宜早不宜遲,報紙上登了南山村的細菌實驗的事情了,我估計日本人還會盯上你,渡邊這個傢伙不好對付,你們還是儘早離開吧。“

“好,我和淑嫻收拾一下。“昱霖連忙起身去收拾行裝。

“爹,我想再去看看鳴兒。“淑嫻輕輕地說了一句。

“好,去吧,跟兒子告個別吧。“陸軼翔眼裡閃著淚光。

在陸府的草坪上,鳴兒正在跟玉蓉玩皮球。

淑嫻輕輕地呼喚了一聲:“鳴兒。”

鳴兒聽見淑嫻的叫聲,張開雙臂,朝淑嫻跑了過來,邊跑邊喊:“媽媽,媽媽。”

鳴兒撲向淑嫻的懷抱,淑嫻把臉緊緊地貼在兒子的小臉上。鳴兒已經三歲多了,長得虎頭虎腦,大大的眼睛,小巧的嘴,粉嘟嘟的十分惹人喜愛。

“媽媽,媽媽,鳴兒要媽媽。“鳴兒伸出小手,摸著淑嫻的臉。

昱霖從淑嫻的手上接過兒子,把他向上拋,鳴兒高興極了,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鳴兒好高哦,鳴兒飛上天了。“昱霖平抱著兒子做開飛機狀,鳴兒兩隻小手張開,彷彿是飛機的翅膀,父子倆在草坪上玩得不亦樂乎。

昱霖停了下來,親了親兒子。

“爸爸,再來,再來玩飛飛機。“

“好,爸爸帶鳴兒飛。“昱霖覺得平日裡太虧欠兒子了,此時就要跟兒子告別了,他要跟兒子好好地玩個夠。

淑嫻望著父子其樂融融的模樣,眼淚嘩嘩直流。玉蓉在一旁也忍不住抹眼淚。

“玉蓉,我把鳴兒交給你了。“淑嫻抹了抹眼淚,但鼻子一酸,淚水又禁不住嘩嘩直淌。

“淑嫻姐,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小少爺的。你和少爺就放心走吧。“玉蓉緊緊抱著淑嫻,安撫她。

昱霖跟鳴兒玩累了,鳴兒躺在昱霖的身上,沒多久,就睡著了。昱霖抱起兒子,親了又親,淑嫻接過兒子,久久不願放手,昱霖見狀,拍了拍淑嫻的肩膀,把兒子抱過來交給玉蓉。

玉蓉抱著鳴兒回房去了。

陸太太把一個乾糧包裹和金銀細軟交給昱霖:“霖兒,你和淑嫻要多加小心,自己要學會照顧自己。等過些日子,世道太平了,再回來。“

陸太太邊說邊抽泣,跟淑嫻抱了抱,又跟兒子抱了抱。

“媽,你放心,你和爹自己要多加保重。我們走了。“昱霖吻了吻母親的臉頰,和父親擁抱了之後,然後轉身離去。

昱霖一手拎著皮箱和包裹,一手拉著淑嫻,往門口走去。

忽然,耀叔從門口匆匆跑了進來。

“少爺,少奶奶,外面來了好些個便衣,把陸府都圍住了。“

“快,快進屋。“陸軼翔趕緊把兒子拉進屋裡:”看來,渡邊已經開始動手了,大門出不去了,耀叔,阿成,你們快點去把佛堂的供桌搬開,讓少爺和少奶奶從地道出去。“

耀叔和阿成連忙跑去佛堂,搬開供桌。

“爹,媽,兒子兒媳不孝,不能在二老身邊照顧你們,反而讓你們擔心了。“

昱霖和淑嫻雙雙跪下,向二老磕頭。

“霖兒,淑嫻,自己保重啊,爹捨不得你們啊!“

陸昱霖老淚縱橫,陸太太掩面而泣。

“走吧!快走吧!“陸軼翔抹了抹眼淚,催促昱霖。

“走!“昱霖拉起淑嫻,朝密道走去。

等昱霖和淑嫻的腳步聲漸漸消失了,陸軼翔吩咐耀叔把蓋板蓋上,把供桌恢復原狀。

陸軼翔望瞭望佛堂,輕輕地把門關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17:46
第四十九章 金蟬脫殼

“走,如琴,我們上樓去。“陸軼翔牽著太太的手,朝樓上昱霖和淑嫻的臥房走去。

“把窗簾拉起來,把燈全都打開。“陸昱霖吩咐妻子:”來,如琴,坐到琴凳上來。“

“老爺,你這是想幹什麼?“陸太太疑惑不解。

陸軼翔打開琴蓋:“我好久好久沒彈琴了,今天我就重溫一下。“

陸昱霖在琴鍵上彈奏出一串美妙的旋律:“如琴,你跟我一起彈吧。我以前教過你的。“

“老爺,這麼多年了,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怕跟不上你的節奏。“陸太太覺得自己的指法有些生疏,怕把曲子彈錯了,破壞了陸軼翔的興致。

“沒關係,想怎麼彈就怎麼彈。“陸軼翔並不在乎琴藝的高低,也不在乎曲子的難易,只要琴聲不斷,那目的就達到了。

“那我試試。“

二樓臥房裡傳出美妙的琴聲,守在陸府外的便衣們聽到琴聲,看見一男一女彈琴的剪影,呵呵一樂。

“這都快死到臨頭了,還這麼悠閒愜意。“一個便衣望著剪影,搖了搖頭。

“到底是大戶人家,沉得住氣,泰然自若。“另一便衣聽著悠揚的琴聲,很是陶醉。

“你們倆盯緊了,萬一陸昱霖趁夜色逃跑了,你們可吃罪不起。“一個小頭目走了過來,提醒這兩個只顧欣賞音樂的便衣。

“組長,你聽,鋼琴聲一直響著呢,那小兩口浪漫著呢。“

“可別掉以輕心,只要陸昱霖一離開陸府,就進行抓捕,還有他太太,也一塊兒抓。“

“明白。“

琴聲一直不斷,到夜半時分,便衣們開始打盹了,等再次醒來之時,已是凌晨,而琴聲依舊。

“怎麼回事,這小兩口不睡覺,就一直在彈琴?這好像有點反常。“便衣組長覺得有些蹊蹺。

“要不,進去看看?“另一個便衣建議道。

“慢著,還是先請示一下渡邊大佐。“便衣組長連忙去給渡邊打電話。

渡邊接到電話,說是陸昱霖夫婦彈了整晚的琴,甚覺奇怪,忽然有種不祥之兆向他席捲而來。

“快,快進陸府,見到陸昱霖和他太太,馬上抓捕。“渡邊覺得不妙,立即下令抓捕陸昱霖和許淑嫻。

便衣得到命令,立即闖進陸府,有幾個便衣沖上二樓,推門一看,原來是陸軼翔夫婦坐在琴凳上彈鋼琴。

“怎麼是你們?彈了一整夜的鋼琴?“便衣組長大為吃驚。

“老夫聊發少年狂,想彈就彈。這是在我家,我想幹啥還要通報你們嗎?“陸軼翔看著一籌莫展的便衣特務們,由衷感到一陣狂喜。

“陸昱霖呢?“

“前兩天就沒回來。“陸軼翔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那他太太呢?“

“也沒見著。你們找他們倆所為何事啊?“

“胡說,昨天傍晚,我們有人看見他了。“

“我說他們夫婦不在家,你們不信,那你們搜好了。“陸軼翔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便衣組長使了個眼色,幾個特務開始在陸府遍地尋找,可是,連個蹤影都沒見著。

“陸老先生,麻煩你跟我們去一下陸軍特務機關,把你兒子的事情說清楚。“便衣組長見找不到兒子了,就只能拿老子充數。

“不行,你們不能把老爺帶走。兒大不由娘,你們要找我兒子,儘管去找,但你們不能牽連老爺。“陸太太用身體擋住丈夫。

“陸太太,你放心,我們只是請陸老先生去問個話,問完了,就送他回來,畢竟陸老先生是維持會的會長,這點面子我們還是要給的。“

“如琴,你不用擔心,我跟他們走一趟,一會兒就回來。“陸軼翔安慰一下如琴。

陸軼翔跟著便衣們走出陸府,上了他們的車,駛向陸軍特務機關。

渡邊在陸軍特務機關辦公室門口迎接。

“陸老先生,不好意思,勞煩你移駕此地。請進。“

“渡邊先生不用客套,有什麼事就問吧,問完了,我可以早點回家,省得內子焦灼不安。“陸軼翔走進辦公室,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

“陸老先生果然爽快。我想問一下陸老先生,陸公子到底去哪裡了?“

“犬子本該在報社上班,不過,我昨天打過電話,報社同仁說有兩三天沒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所以,我跟你一樣,對他的行蹤一無所知。“

“哦?是嗎?都兩三天沒見到陸公子了?“渡邊對陸軼翔的回答甚是吃驚,這跟他所掌握的情況相去甚遠。

“嗯,等他回來後,我得好好教訓他,都已經當父親的人了,還這麼不著調。“陸軼翔擺出一副嚴父的模樣。

“那少奶奶呢?怎麼也不見少奶奶的蹤影呢?“

“我媳婦原本是越秀中學的教員,不過像我們這種人家,是希望女人結了婚之後就相夫教子,不用再拋頭露面,但我媳婦喜歡教書,喜歡跟學生在一起,所以,我們也就隨她了,這兩天她也沒著家,我猜她應該是跟霖兒在一起,或許兩人結伴出去遊玩了,忘記給家裡捎信了?這倆孩子,像是沒長大似的,還這樣讓人操心。“

“這麼說來,陸老先生真的是不知道你兒子和兒媳的行蹤?“

“不知道,如果渡邊先生有他們的消息,請盡快通知老夫,我一定會對他們施以家法。“

“好的,好的,打擾了,陸老先生,來人,送客。“

望著陸軼翔昂首挺胸地走出特務機關,渡邊氣得七竅生煙:“這個老狐狸,跟我裝糊塗。來人,密切注意陸家人的行蹤,要多加留意,陸軼翔是否會與兒子聯絡。“

“哈伊。“

陸軼翔回到陸府不久,山田給他來了電話。

“陸會長,明天是我們廣州維持會和日中親善友好協會成立三週年的日子,為此我們打算召開記者招待會,我打算在會上宣佈對你的任命,並且請你發言。“

“明天?“陸軼翔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就到來了。

“是的,明天下午三點,我會親自來接你和夫人。“

“我夫人最近身體欠佳,她就不用去了,我會做好準備的。“

“好的,陸會長,明天見。“山田滿心歡喜地掛上了電話,嘴角揚起一陣獰笑:”地頭蛇又怎樣?還是被強龍踩在腳下。陸軼翔,你再心高氣傲,我也要讓你變成我們大日本的一條狗。“

傍晚,陸軼翔拉著肖如琴的手,在草坪上散步。

“如琴,我們認識有多少年了?”

“三十多年了吧,辛亥那年你從歐洲回來之後,我們兩家就訂親了。”

“是啊,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你從一個大小姐變成了奶奶,我也從一個大少爺變成了爺爺,歲月如梭啊。想當初我也是和霖兒一樣,懷揣著救國夢,一心想著如何振興國貨,把洋人趕出中國去,所以,我就開辦了許多實業公司,一路走來,真可謂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啊。”

“老爺,你今天是怎麼啦?怎麼有這麼多感慨?”陸太太覺得今天老爺有些異樣。

“人老了,難免會觸景生情,感慨良多。如琴,假如我,我說的是假如,假如我先走一步,你自己要多加保重。”

“老爺,你瞎說什麼呢?你可別嚇我,什麼不好假如,偏偏說這個,呸呸呸。”

“如琴,這個問題我們是避免不了的,我都快六十的人了,早就已經到了黃土埋半截的歲數了,現在世道又是這麼亂,有時不得不去想這個問題。”

“老爺,船到橋頭自然直,你不要有太多的顧慮,我知道自打山田讓你出任維持會會長之後,你就一直吃不好,睡不著。這些天都瘦了好多。人在屋簷下,你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相信霖兒,淑嫻他們會理解你的。你終究不是黎友棠和馮連發這類的漢奸。”

“可只要山田把我這面旗幟豎起來,廣州的大大小小的商戶,實業家都會臣服在日本人的腳下,廣州的工商業就全給日本人壟斷,那廣州就可能成為日軍在華的後方基地,給軍方提供物資去打我們自己人。那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老爺,沒這麼嚴重吧。”

“如琴啊,就算是我杞人憂天,但如果我當了這個維持會的會長,那我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漢奸了,那我還有什麼顏面去見陸家的列祖列宗。我都說了,我都已經快六十歲的人了,我怎能做出晚節不保的蠢事來呢?”

“那老爺,你如果拒絕的話,日本人能放過你嗎?”陸太太不由得為陸軼翔捏了一把汗。

“唉,如琴,你看,我隨便跟你聊聊,卻讓你擔心了。”陸軼翔拍了拍如琴的手:“好了,好了,我們去看看鳴兒吧。”

“嗯,老爺,你千萬別胡思亂想,我們都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了,鳴兒又是那麼可愛,等過兩年,霖兒和淑嫻再生幾個,那我們就子孫滿堂了。”

“你說的沒錯,等這世道太平點,讓霖兒和淑嫻再多生幾個。”

陸軼翔和陸太太走進玉蓉的屋子裡,見玉蓉正在搖搖籃,哄鳴兒睡覺。

“噓,太太,小少爺剛睡著。”

陸太太看見鳴兒的眼瞼上還掛著淚水,便心疼地問玉蓉:“鳴兒剛才又哭啦?”

“天天吵著要媽媽,見不到媽媽,就哭個不停。”

“這是作孽啊,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離開娘呢?”陸太太用手絹給鳴兒拭去眼淚。

“唉,什麼世道,好好的一家人,被弄得骨肉分離,難見蹤影。”陸軼翔望著可憐的孫兒,捏緊了拳頭。

“好了,老爺,我們回房歇息去吧。”

“走吧,如琴。”陸軼翔拍了拍如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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