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戰特工]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作者:秋月春風矣(已完成)

 
Babcorn 2018-6-5 15:10: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 13261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2:06
第二百章 一呼百應

劉月寧接到徐明峰的任務之後,便開始進行安排佈置,護校任務就交給了讀書會的一些進步學生,並把這個消息傳遞給其他學校,組織人手,密切關注一些陌生人員進入校園。

而護廠任務更為嚴峻,劉月寧想到了一些工友,而阿榮也是其中一位。劉月寧親自到商務印刷廠來找阿榮,可惜,找了一圈也沒見到阿榮,阿榮的徒弟阿良上前詢問,得知劉月寧是來找阿榮的,便自告奮勇到吉祥裡找阿榮。

自從保密局的密探進駐西廂房之後,杜太太每天都是戰戰兢兢,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被那些人抓住了把柄,給自己帶來麻煩。所以,幾乎足不出戶,也不與他人交往,生怕給別人帶去災禍。

薛太太也覺得有些異樣,樓道里稍稍有些聲響,西廂房的門就會打開,留一道縫,裡面會有雙眼睛密切注視著外面的動靜,那雙眼睛令薛太太不寒而慄,她關照小寶,千萬別去西廂房,平時上樓梯時儘量要輕點,免得驚動西廂房的那些不速之客。

薛太太暗地裡跑進客堂間,跟杜太太談起了此事,兩人在談到西廂房時總是壓低著聲音,所謂不敢高聲語,恐驚樓上人。

“杜太太,儂注意到了伐,西廂房裡來了幾個陌生人。儂曉得伊拉是啥人伐啦?“薛太太用手捂著嘴問杜太太。

“儂還勿曉得伐,格個歐陽先生跟歐陽太太都是**呀,可能伊拉出事體了,所以格幫人就到西廂房裡來搜查了。“

“啊?歐陽先生跟歐陽太太是**啊?看勿出來嘛,伊拉蠻和氣呃呀,不像伊拉講呃凶神惡煞呃樣子嘛,老實講,歐陽先生跟歐陽太太是我見過呃人裡廂最心善呃來,不單單照顧我生意,還經常塞給阿拉小寶吃呃,穿呃,別相呃么子。不僅對我跟小寶,對其他人也是老客氣呃。“薛太太難以想像,像歐陽夫婦這麼好的人怎麼可能是被當局描繪成惡魔的**呢?

“是呃呀,老早住了此地呃婷婷姑娘,要不是歐陽太太出面幫伊求情,伊老早被何三爺丟到黃浦江裡去餵魚了。還有婷婷呃相好,歐陽太太跟伊非親非故,幫伊講閒話,讓何三爺放了伊一條生路。唉,蠻好呃一對夫妻,哪能會的得罪誒些人,成為伊拉追捕呃對象呃呢?“

杜太太和薛太太想不通為什麼人緣這麼好,又善良,又和氣,又仗義,又熱心的歐陽夫婦會得罪了當局,成為危險分子。

“杜太太,儂講是不是東廂房裡呃誒個人耍呃手段啊?會不會是伊因為始終得不到歐陽太太,所以就誣陷伊拉是**,所以要把歐陽先生抓起來啊?“薛太太想來想去,覺得是東廂房的朱弘達因為得不到歐陽太太而由愛生恨,栽贓陷害歐陽夫婦。

“格呃事體啥人曉得呢?不過,格個東廂房裡呃朱先生確實不是呃好么子。”杜太太至今一想起朱弘達威脅她時的神情,心裡就一陣打鼓。

“格個東廂房裡呃人一看就是陰險來西呃人,兩隻眼睛賊溜溜呃,有晨光看見伊呃眼睛盯牢儂看,汗毛也會豎起來呃。格種人心術不正呃,就是一天到夜想要害人。”薛太太多次撞見朱弘達想要勾搭歐陽太太,對朱弘達又是鄙夷,又是害怕。

“伊老早是軍統呃,現在變成啥個保密局裡呃頭頭,格種人手條子勿要太毒辣哦,要是歐陽先生真呃落到伊拉手裡廂,格是有的苦頭吃來。“杜太太為歐陽銳的命運而擔憂。

“是呃呀,歐陽先生嘎文質彬彬呃一個人,哪能吃得消呢?真是慘過啊。”

兩人正說著,聽見有個人登登登地上樓,敲了敲西廂房的門,杜太太連忙把客堂間的後門推開一條門縫,關注著樓上的動靜。

不一會兒,西廂房裡的那些陌生面孔都紛紛離開了西廂房,走出了吉祥裡。

經過幾天的監視之後,沒有發現什麼動向,保密局便下令撤走所有監視點的人員,所以不僅是吉祥裡8號的西廂房,還有八里橋的方圓藥鋪,呂班路55號光影照相館的監視人員全都撤走了。

阿榮正好從外面進來,看見一些陌生人走出吉祥裡8號,覺得有些奇怪。這些天,他早就覺得不對勁,樓下西廂房裡的歐陽先生和歐陽太太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一些陌生人卻登堂入室,但這些人總是鬼鬼祟祟的樣子,只要聽到門外有一絲動靜,就會偷偷地往外看,有好幾次,阿榮上夜班回來,發現西廂房裡漏著一條門縫,有幾雙眼睛警覺地注視著門外,有一次還拉著他問長問短,打聽關於歐陽夫婦的事情。阿榮心裡清楚,歐陽先生和歐陽太太都是**,他們一連幾天都杳無音信,一定是出事了,而這些人肯定是等著抓捕歐陽夫婦的同黨,所以才守候在這裡。

阿榮自打歐陽夫婦入住西廂房開始,就對這兩人產生了好感,在相處的日子裡,阿榮不僅感受到了歐陽夫婦真誠的為人,而且受他們感化,漸漸接受了他們的思想,欽佩他們的所作所為。好些次阿榮都成為了他們的得力助手,幫歐陽夫婦度過難關,無論是幫歐陽先生躲避七十六號的追捕,還是替歐陽先生印發傳單,幫虎仔逃過警察的搜查,每一次與漢奸,特務和警察的周璇和鬥爭都讓阿榮感到精神振奮。可以這麼說,歐陽夫婦是阿榮覺醒的一盞明燈,是讓阿榮從一個**的同情者漸漸演變為參與者的引路人。

阿榮正想上樓去,杜太太和薛太太把他叫住了,平日裡,杜太太總是嫌棄阿榮,但現在,阿榮已然成為8號裡的自己人。

“阿榮啊,儂剛剛看到一幫人從此地出去了伐?”杜太太主動問話。

“嗯,看見了,已經走了。”阿榮沒想到杜太太會主動跟自己說話,在他印象裡,杜太太除了每月來討房租之外,從不搭理他,平日裡也是一種鄙夷的神態。

“儂曉得伐?西廂房裡呃歐陽先生跟歐陽太太都是**。“薛太太輕聲地對阿榮說。

“格個我老早就曉得了。“阿榮語氣非常平靜,反而讓杜太太和薛太太覺得自己太大驚小怪了。

“啊?儂老早就曉得伊拉是**啊?“杜太太和薛太太都很驚訝,異口同聲地說道。

“格有啥奇怪呃啦?前一腔報紙上登呃誒篇《魔術》呃文章,就是歐陽先生寫呃。”阿龍向兩位太太爆料。

“真啊?就是誒篇讓上海灘交關人上街上遊行示威呃文章啊?”兩位太太都目瞪口呆地望著阿榮。

“對呃。歐陽先生呃筆名就叫清醒,伊跟我講,就是要喚醒大眾。讓大家都曉得國民政府已經岌岌可危了,勞苦大眾要團結起來,推翻蔣家王朝。”阿榮把昱霖跟他講過的道理傳達給這兩位太太聽。

“格閒話真呃是歐陽先生對儂講呃?”杜太太有點驚愕。

“當然,歐陽先生還跟我講了交關道理。伊還讓我……“

阿榮很是得意,極力在兩位太太面前表現得與歐陽銳的關係不一般,但剛想說歐陽先生還讓他印發傳單時,覺得不應多嘴,尤其是在杜太太面前,萬一她去告發,那他和歐陽先生都得遭殃。

“歐陽先生還讓儂去做啥?“杜太太好奇地問。

“伊還讓我跟伊一道吃老酒。“阿榮把話鋒一轉,把印傳單的事情嚥了下去。

杜太太知道阿榮對她有所保留,這是不信任她。不過,沒關係,她相信今後阿榮會跟她的關係一定會有所改善,因為他們之間有一個共同的好鄰居,好朋友——歐陽夫婦。不管歐陽夫婦是什麼身份,在吉祥裡8號鄰居們的眼裡,他們是友善和藹的人,是令他們感到溫暖的人,是值得信賴的人,是有著人格魅力的人。所以,歐陽先生和歐陽太太所幹的事情一定不是什麼壞事情,而且根據阿榮所說的,那是為勞苦大眾,貧民百姓幹的好事,而這樣的好人如今遭到抓捕,那是天理不容的。

阿榮正跟杜太太和薛太太聊得正歡時,有個十七八歲的半大小子來找阿榮。

“阿榮師傅,儂在此地啊,我在廠裡尋了儂半天了。”阿良氣喘吁吁地跑到阿榮面前。

“阿良,啥事體啊?”

“震旦大學呃劉小姐來尋儂。”

“真啊?伊來尋我?好,我馬上就去。”

阿榮聽阿良這麼一說,便明白是劉月寧來找自己,當初他們工人和大學生在一起遊行示威時,他被軍警的警棍擊中頭部,是劉月寧不顧危險,把他救了下來,送他到大學裡包紮醫治,後來還介紹他跟其他工友一起聽一些講座,讓他明白了許多道理,知道了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會有反抗;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國家的命運並不是幾個官僚說了算,人民群眾才是國家的主人,完全應該當家作主。這些道理阿榮以前從未聽說過,所以,每一次聽到這樣的講座,阿榮總感到熱血沸騰。

杜太太和薛太太聽說是有個小姐來找阿榮,以為是阿榮的女朋友,見阿榮心急慌忙地離開,都抿著嘴笑了。

“阿榮也不小了,是可以尋女朋友來。”杜太太微微一笑,望著阿榮遠去的背影。

阿榮和阿良來到了商務印刷廠,見劉月寧已經在門口等候著他,連忙跑了過去。

“阿榮,你來了。”劉月寧迎了上去。

“劉小姐,儂來了,尋我啥事體啊?”

劉月寧把阿榮拉到一邊:“是這樣的,阿榮,目前解放軍已經勢如破竹贏得了多個戰場的勝利,但國民黨政府絕不會甘心他們的失敗,所以,他們有個毀城計畫,想要破壞上海的各大工廠,因此我們要成立護廠糾察隊,保護好我們這些工廠設備和廠房,還有工人們的安全。”

“劉小姐,我明白了,儂放心吧,我會的組織一些工友一道保護好廠子,伊拉想要搞破壞,沒嘎便當。”阿榮拍著胸脯向劉月寧保證。..

“好,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我還要去聯絡其他工友,再見,阿榮。”劉月寧朝阿榮笑著點了點頭。

“再見,劉小姐。”阿榮跟劉月寧握了握手,目送著她離開,心裡有股暖流在流淌。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2:46
第二百零一章 身陷囹圄

自鴻興樓回來之後,昱霖又被押回了地牢,他坐在那張吱吱作響的木板床上,倚靠在牆邊,梅志捷倒下的身影一直在他眼前不斷出現。那天,他眼睜睜地看著梅志捷身中數彈,倒在馬路中央,然後被特務們拖走,馬路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印。又一位戰友倒下了,昱霖的心滴著血,隱隱作痛。

不知道徐明峰現在怎麼樣了?那天他見馬克開著救護車在大街上製造出一片混亂,看見徐明峰逃脫了天羅地網,自己還暗自慶幸,但後來梅志捷的槍聲讓他明白,徐明峰還是沒有脫離險境,否則梅志捷不會冒死暴露自己。

徐明峰逃脫了嗎?如果明峰被捕的話,現在應該找他去對質,起碼也會再次提審他,來側面證實徐明峰的供詞,但這兩天出奇的平靜,看來敵人還沒有抓住明峰。想到這兒,昱霖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

鳴兒呢?鳴兒又會怎樣呢?自從那天阿強從他懷裡把鳴兒強行拉走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鳴兒,鳴兒那天撕心裂肺的哭聲一直縈繞在昱霖的腦海裡,每每想到鳴兒,昱霖的心就像是被紮成千瘡百孔一般。

原本自己早已成為槍下亡魂,就因為得知徐明峰要到鴻興樓與自己接頭,所以朱弘達才會槍下留人。但這個消息朱弘達是怎麼得知的呢?而現在接頭失敗,朱弘達卻沒有立刻處決自己,而且也沒再提審他,朱弘達在打什麼算盤呢?也許朱弘達覺得自己還有利用價值,所以還暫時留他一命,這麼看來,鳴兒也還一定活著,他們一定會拿鳴兒的性命來要挾自己。鳴兒會在哪裡呢?也許就被關在保密局上海站的某一間房間裡。父子倆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玉蓉已經把情報帶出了上海站,如果明峰是安全的,應該是能夠收到他托玉蓉傳遞出去的情報。明峰能覺察出來他的那首《訣別詩》和那本《家訓歌》曲譜裡隱含的內容嗎?明峰和自己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彼此配合默契,一定會明白他的這番心血的。

正當昱霖還在不斷思索和分析著這幾天內發生的事情時,鄭醫生悄悄地來到地牢。

鄭醫生走進牢房,獄卒也早被譚敬廷收買了,所以也不會阻攔鄭醫生來給陸昱霖注射嗎啡。

那天聽譚敬廷說陸昱霖被押赴刑場之後,鄭醫生還為陸昱霖深感惋惜,後來看見陸昱霖又被帶回了保密局,聽人說,朱弘達因為突然得到了消息,得知共黨接頭的時間和地點,所以把陸昱霖從刑場上搶了回來,且以鳴兒性命相要挾,逼迫陸昱霖去鴻興樓同地下黨的負責人接頭,但是接頭失敗,陸昱霖又被押回了地牢。

既然陸昱霖又回到了地牢,那麼鄭醫生便依舊恪守當初的承諾,繼續給昱霖注射嗎啡。他知道,陸昱霖身上的刑傷並未有所好轉,那種痛苦會一直折磨著他,讓他夜不能寐。注射嗎啡只是為了減輕他的痛苦而已。

起初鄭醫生怕惹麻煩,因為嗎啡針是給保密局內部人員使用的,對於犯人而言,就是要增加他們的肉體上的痛苦,讓他們熬刑不住,痛苦不堪,從而供出機密,怎麼可以使用嗎啡來減緩刑傷所造成的苦痛呢?這要是給上面知道,鄭醫生肯定是要被撤職查辦的,所以他不敢給陸昱霖打嗎啡針,怕給自己帶來麻煩。但後來譚敬廷以自己身上的舊傷復發為由,在嗎啡針的申領單上籤字畫押,從而躲過了上面的檢查。

譚敬廷知道給陸昱霖注射嗎啡是件非常冒險的事情,所以暗暗塞了不少錢給鄭醫生,讓他行個方便。鄭醫生倒是個拿人錢財,忠人之事的主,況且鄭醫生身為一名醫務人員,其職責是救死扶傷,而當初朱弘達把陸昱霖折磨得死去活來,而且還讓他給昏死過去的陸昱霖注射強心針,其目的就是讓陸昱霖時時刻刻清醒地去體驗肉體上的痛苦,這讓鄭醫生很是於心不忍。

現在鄭醫生每天都會給陸昱霖注射一支嗎啡,有時是白天大夥休息時,有時是夜裡值班時,他都會把嗎啡針放在白大褂裡,悄悄地來地牢給陸昱霖注射嗎啡。

朱弘達曾經特地跑到醫務室來問鄭醫生,是否給陸昱霖注射過嗎啡?當時鄭醫生聽了嚇得面如土色,好在譚敬廷事先告訴過他,如果朱弘達問起嗎啡的事情,就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譚敬廷的身上,所以,鄭醫生告訴朱弘達,譚敬廷身上舊疾復發,需要嗎啡止痛,每次都是拿了針劑,簽了名就走,並未當場注射,至於這些針劑是否用在陸昱霖身上,他並不知悉。

朱弘達聽後什麼也沒說就走了,不過,他又去地牢裡向獄卒打聽是不是譚敬廷給陸昱霖注射了嗎啡,獄卒因為已被譚敬廷收買,所以推說不知道,但看見譚處長經常找陸昱霖談話。後來阿強在陸昱霖的胳膊上看見了針眼,所以,朱弘達就認定是譚敬廷以自己的名義領走了嗎啡,然後私下裡給陸昱霖注射。

朱弘達把譚敬廷給陸昱霖注射嗎啡的事情和給陸昱霖操辦獄中婚禮這兩件事情報告給了龐天璽,令龐天璽大怒,認為譚敬廷有嚴重的通共嫌疑,所以就讓譚敬廷在家停職反省。

鄭醫生不僅對譚敬廷的遭遇深表同情,而且他對陸昱霖的命運也深感同情。原本他只是為了忠人之事而已,但自從得知鳴兒被阿強綁架以逼迫陸昱霖就範,鄭醫生的感情天平漸漸地朝著陸昱霖父子方向傾斜,為此他甚至還暗地裡告訴譚敬廷鳴兒被關押的地點。

鄭醫生漸漸地對陸昱霖這個人產生了興趣。他想知道為什麼這麼個文弱書生,面對種種酷刑能咬緊牙關,拒不吐露,如此堅貞不屈。究竟是什麼力量能讓這個富家子弟拋卻榮華富貴,九死一生都無怨無悔。

鄭醫生把陸昱霖的右手衣袖往上一擼,看了看,這裡已經有好些個針眼了,便讓陸昱霖換隻手,然後在左上臂紮緊皮管,拍了拍手臂上肘窩的靜脈處,把嗎啡針注射進靜脈。

“好了,接下來你可以睡個安穩覺了。”鄭醫生從昱霖的手臂上拔下針頭。

“謝謝你,鄭醫生,你現在要是不來的話,我還挺想你的呢。”昱霖衝著鄭醫生呵呵一笑。

“你不是想我,你是想嗎啡了吧。”鄭醫生笑道:“不過,嗎啡這玩意打多了會上癮的。”

“反正我時日無多,就算是上癮又如何?”昱霖隨時做好了就義的準備。

鄭醫生聽後,嘆了口氣,默默地收拾針筒等器具。

“哎,鄭醫生,這兩天譚處長呢?”昱霖一邊把袖管放下,一邊詢問鄭醫生。

自打昱霖從醫院被押回地牢後,譚敬廷時不時地會在深夜來探望他,兩人一起談過去,談軍校,談抗戰,談戰友,談家常,甚是和睦投契,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回到了同一戰壕時的生死弟兄的時候。但這幾天,昱霖一直沒有見到譚敬廷。

“譚處長啊,他被停職了。”鄭醫生又嘆了口氣。

“為什麼?”昱霖沒想到譚敬廷居然已經被停職了。

“還不是因為你,他在獄中竟然給你舉行了一場婚禮,而且你們倆又是同窗,又是兄弟的,他一直對你心懷仁慈,朱站長當然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把柄。上頭給譚處長扣了一頂通共嫌疑的帽子,讓他在家停職反省。”

“原來是我把譚兄拖累了。”昱霖自言自語。

“陸先生,說句實話,譚處長這個人還是不錯的,他是個挺重情重義的人。唉,要不是你們身處兩個對立的陣營,你們就不會這樣了。”

“是啊,要不是我和譚兄身處兩個對立的陣營,怎會刀槍相見,你死我活呢?”

陸昱霖把頭靠在牆上,閉上眼睛,他不願去想這個問題,他和譚敬廷之間的立場和情誼之間的搏殺一直是他最不願去面對的。

鄭醫生給昱霖打完嗎啡針之後,又檢查了一下他身上的傷口:“你先躺會兒,現在站裡沒什麼人,我就再給你換次藥吧。”

鄭醫生說完,便上去拿清創的藥棉等物,自打昱霖被關進地牢之後,鄭醫生已經給他換過一次藥了,那次他處於昏迷中,沒什麼知覺,等醒來時發現紗布都換成新的了,方才知道是鄭醫生給他換的藥。

不一會兒,鄭醫生拿著托盤下來了。

鄭醫生先把昱霖上身的繃帶解開,那幾處被朱弘達連皮帶肉撕扯的傷口已經漸漸癒合,長出粉紅色的肉芽,鄭醫生小心翼翼地給傷口消毒,把一些腐肉去除。然後塗上消炎藥。昱霖仰著脖子,咬著牙,臉上的肌肉抽搐著,顯然傷口的疼痛感並未因為打了嗎啡之後而消失殆盡。

接著,鄭醫生給昱霖的肩膀清創,肩上的烙傷算是愈合得比較快的,那些腐肉已經被馬克去除地差不多了,肉芽基本已經覆蓋了鎖骨,只是這兩處的傷口像是兩個凹坑似的,手臂只能垂在身體兩側,一旦做一些上舉或是扭動等牽扯到肩膀的動作,都會拉扯傷口,這會讓昱霖渾身冷汗直冒。

鄭醫生檢查了一下昱霖的右腿上的石膏,然後讓昱霖站起來試一試,昱霖只能靠左腿站立,當身體重心移到右腿上時,他立刻支撐不住,整個身體搖晃起來,鄭醫生連忙站起來扶住他,就這麼幾秒鐘的站立就已經讓昱霖滿頭大汗了。

“看來,右腿還沒有恢復好,這急不得,傷筋動骨的事情,一定得靜養才行。”

“我現在應該算是在靜養了吧,天天在這間牢房裡,也沒人說個話,夠靜了。”昱霖淡然一笑。

鄭醫生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解開昱霖左手的紗布,這是昱霖第一次見到受刑之後自己的那隻左手的真面目,小指部分已經從指骨末端被切除了,那裡顯得格外空洞,其他的四根手指都佈滿血痂,皮肉分辨不清,指甲全部脫落,裸露出血色的甲床,昱霖把右手放在左手旁對比了一下,左手的手指的粗細是右手的近兩倍。他試著彎曲一下左手手指,可是似乎大腦的指揮系統像是失靈了一般,任憑大腦發出數次“彎曲”的指令,可左手的手指頭竟然一動不動。

難道這隻手真的已經廢了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2:47
第二百零二章 伺機而動

昱霖有些心急如焚,便用右手幫忙彎曲左手手指,可當右手剛一觸碰左手食指時,便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喉嚨口發出一聲低沉的呻吟。

“你別去碰傷口,會感染的。”鄭醫生見昱霖居然用右手去掰左手手指,連忙加以制止:“你的指骨骨裂,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隻手起碼得過三個月才能消腫。這期間,你可別去碰它。”

鄭醫生開始給昱霖的左手進行消毒,那碘酒藥棉一碰到指甲的甲床,昱霖疼得張開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吸氣。

昱霖知道自己不能叫出聲,否則會引起樓上人的注意,那就會連累鄭醫生,所以,他極力忍著,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淚水和汗水頻頻滾落下來。

鄭醫生見昱霖如此痛苦狀,一時不忍下手,昱霖側過身去,右手握拳,然後用拳頭緊緊抵住自己的嘴巴,然後示意鄭醫生繼續清創。

鄭醫生小心再小心,輕柔再輕柔地給昱霖清理左手的創面,昱霖努力配合鄭醫生,儘管左手不斷顫抖,抽搐,但並沒有退縮,昱霖咬住自己右手的拳頭,極力不發出慘叫聲,實在痛得受不了了,才從鼻腔裡發出幾下哼叫聲。

鄭醫生幫昱霖的左手清創結束之後,再灑上消炎粉,用紗布包紮好。

“好了,陸先生,你現在可以躺下好好休息了。”鄭醫生也滿頭大汗。一邊收拾,一邊擦汗。

“謝謝你,鄭醫生,麻煩你了。”昱霖向鄭醫生投去感激的目光。

“好了,我走了,我會再來看你的。”鄭醫生收拾完,沖昱霖笑了笑,然後走了出去。

昱霖躺在木板床上,剛才的痛楚讓他大汗淋漓,幾近虛脫,自己真的很累,真的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鄭醫生離開了之後,昱霖又開始思考徐明峰此次前來跟他接頭的目的和任務是什麼,現在自己身陷囹圄,無法協助明峰去完成任務了,內心便滋生出一絲遺憾和懊惱。

明峰和勝男二人正在餘香茶行的樓上吃晚飯時,忽然聽見樓下有敲門聲,明峰警覺地悄悄下樓,透過門縫往外看,原來敲門的是虎仔。

明峰立刻打開門,虎仔快速閃了進來,轉身把門鎖住。

“虎仔,怎麼是你?情報送到了嗎?”明峰最關心的就是那幾份情報有沒有送到黃政委的手上。

虎仔連忙點點頭:“我已經把情報送到了黃政委的手上。”

明峰一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虎仔果然不辱使命,把情報安全地送達根據地了,可按照明峰的設想,虎仔應該留在蘇北根據地,這孩子一直嚮往成為一名前線的戰士,能與敵人真刀真槍幹一場。而現在卻悄然潛回上海,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那你怎麼又回來了?”明峰好奇地問道。

“黃政委有任務托我轉達給你。”虎仔把明峰拉到一邊,悄悄地說。

“什麼任務?”

“第一,是關於高橋軍火庫的,自從黃政委接到你發去的電報之後,司令員已經先後派了兩支小分隊深夜渡江過來進行炸燬軍火庫,但是都沒有成功,敵人在沿岸架起了大功率的探照燈和榴彈炮,小分隊根本無法登岸,更不用說接近軍火庫炸燬它了。那兩支小分隊都全軍覆沒了。”

“是嗎?這樣看來,敵人已經加強了防範,所以要從江上過來炸軍火庫難度太大,那黃政委給我下達的是什麼任務?”

“黃政委希望我們上海地下黨組織去完成炸燬軍火庫的任務。”

“明白了,那虎仔,第二項任務是什麼?”

“黃政委希望我們能把少爺救出來。我已經把少爺的情況跟黃政委說了,黃政委說了,陸昱霖同志是蘇北根據地的大功臣,是上海地下黨組織的良將,是我們黨的忠誠戰士,一定要想方設法把他營救出來。”

“這正是我日思夜想的事情,我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把昱霖救出魔窟。”

“嗯。可是,明峰大哥,現在梅大哥犧牲了,我們只有這幾個人手,怎麼才能完成這兩項艱巨的任務?”

“我從江陰回上海時,童大鵬給了我十幾個他的兵,說是任我調遣,我把他們安置在了悅朋旅社,等我明天把軍火庫的情況摸清楚之後再做決定。”

“那明峰大哥,我明天跟你一塊兒去,行嗎?”虎仔用懇求的目光望著徐明峰。

明天先一起去偵查一下。今天你挺累的,快上樓休息去吧。”明峰疼惜地拍了拍虎仔的肩膀。

“嗯。”

勝男見虎仔回來了,興奮地抱住了他。

“虎仔哥,你回來啦,儂看見我姆媽了伐?”勝男牽掛著母親的安危。

明峰也側過頭,屏息靜氣地注視著虎仔。

“見到了,你媽媽已經脫離危險了,現在正在野戰醫院養傷,醫生說她恢復得挺快的,過些日子就可以下床了。”

明峰和勝男聽說淑妍已經康復了,臉上洋溢著笑容。

“我姆媽沒事體就好。格些天我真呃是擔心死了。”母女連心,聽說母親已經轉危為安了,勝男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

“淑妍少奶奶問起少爺的事情,我把情況告訴她了,她聽了之後哭了好久。”

“我們得盡快把昱霖從獄中解救出來。”明峰深深地吸了口氣。

“小姨夫格趟是吃足了苦頭,爸爸,儂一定要想辦法把小姨夫救出來。”

明峰撫摸著勝男的頭,點了點頭。

“部隊裡是哪能樣子呃啦?虎仔哥,儂講給我聽聽。”勝男高興地拉著虎仔的手,問長問短。

“勝男,你別老是纏著虎仔,他今天累了一天了,你快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虎仔哥,我幫儂鋪床去。”勝男一溜煙地上樓,給虎仔鋪床去了。

第二天一清早,勝男還在夢鄉時,明峰和虎仔就出發了,兩人穿著短打,戴著草帽,拿著一頭綁著麻繩的扁擔,裝扮成腳伕前往高橋。

兩人根據昱霖提供的地理坐標,很快就找到了高橋軍火庫的所在地,兩人走到附近的一個點心鋪裡坐下來,一邊吃著油條豆漿,一邊把目光投向遠處的軍火庫。

軍火庫門口戒備森嚴,自從警備司令部從朱弘達那裡獲悉共軍要來炸燬軍火庫之後,除了在江邊架設大功率的探照燈和榴彈炮之外,軍火庫更是嚴防死守,門口的衛兵由兩人加強到四人,進出車輛和人員都要進行嚴格檢查。

從清晨到夜晚,明峰和虎仔二人就一直坐在馬路旁,緊緊地盯著軍火庫周邊的情況和進出軍火庫的車輛和人員,每次有車輛進出時,兩人都會不時地低頭望望明峰手裡握的那塊懷錶。

天黑之後,明峰和虎仔回到了餘香茶行。

“虎仔,你發現了沒有?今天一天進出軍火庫的車輛一共有二十一輛,大部分是軍車,有軍用卡車和吉普車,衛兵每次都查得很嚴。但有兩輛車,衛兵查得不太嚴。”

“我看到了,一輛是糞車,還有一輛是裝垃圾的貨車,糞車是上午八點左右進去的,那輛垃圾車一共進去了兩次,一次是上午九點左右進去的,進去時是空車,出來時上面堆滿了一個個麻布袋。另一次是晚上七點左右進去的,車上裝的是一隻隻大桶,那是去裝泔水之類的廚餘垃圾。”

“對,虎仔,你觀察得很仔細。而且我發現軍火庫的東北面有一家木材加工廠。我回來時經過那裡,特地朝裡面張望了一下,發現這個木材加工廠像是停工狀態,沒有看見有工人進進出出。”

“嗯,好像裡面挺安靜的。”

“虎仔,我有個想法。”

明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虎仔。

次日清晨五點多鐘,明峰來到悅朋旅社,見到了童大鵬的手下趙連長,把端掉軍火庫的計畫跟趙連長通了個氣,趙連長表示手下的兄弟全部聽徐明峰的指揮調遣。

“好,那我們就按計畫行動。”

隨後,明峰,虎仔和趙連長及手下兄弟十多個人,來到了高橋軍火庫附近,明峰讓趙連長帶領手下去木材加工廠附近等候,自己則與虎仔一起躲在離軍火庫稍遠的角落裡。

趙連長按照明峰的指示,先帶領兩個弟兄前去木材加工廠摸一摸情況,進入廠房後,發現這裡的車間停工了,但倉庫裡倒是堆了不少木材。

一個像是老闆的人見趙連長幾個人自說自話進廠來了,就走過來詢問。

“你們幾個是來幹什麼的?”那人警覺地問道。

“我們幾個兄弟想來找份活幹干,看見這裡有個廠子,就想進來問問。”

“哦,我還以為你們是來討債的呢。這個廠子現在因為債務糾紛被法院查封了,現在不開工,等法院把債務糾紛處理完了之後,如果幾位兄弟願意的話,可以來我這裡找份活幹干。”

木材廠老闆說完,遞給趙連長一張名片。

。謝謝老闆。”趙連長接過名片,塞進兜裡,隨後帶著兩個兄弟走出了木材廠。

明峰和虎仔二人站在離軍火庫稍遠的一個角落裡。不一會兒,趙連長朝他倆走了過來,把瞭解到的木材廠的情況向明峰匯報了一下,明峰聽後,點了點頭。

“趙連長,晚上七點十分,你們準時行動。”

“好,沒問題。”趙連長點了點頭,隨後離開了。

上午九點左右,垃圾車準時進入軍火庫,過了大約十五分鐘左右,垃圾車又出來了,上面堆滿了麻布袋,進去和出來,衛兵都沒有進行仔細檢查。

垃圾車出了軍火庫之後,拐了個彎,朝前慢慢行進,明峰向虎仔遞了個眼色,兩人連忙朝垃圾車飛奔而去,不一會兒就搭上了垃圾車,一路駛往垃圾站。

到了垃圾站之後,明峰和虎仔跳下垃圾車,看看周邊沒人,便走到司機面前。

“師傅,你需要幫忙嗎?我們要價不高。”明峰指了指車上的麻袋。

那個司機見來了兩個腳伕,便點了點頭:“你們幫我把車上的垃圾搬下來,我給你們每人十個銅板。”

“好好好。”明峰躬身點頭,連忙招呼虎仔上車搬垃圾袋。

明峰和虎仔兩人連忙上車把車上的垃圾袋往下搬,不一會兒就干完了。

“你們這兩個人的手腳倒是挺麻利的,來,再幫我把這些個大鐵桶搬上去。”

司機坐在一邊吸著煙,覺得今天可以省力了,平時都是他一個人搬上搬下,累得像狗一樣,這兩天腰肌勞損的老毛病又犯了,正愁找不到幫手,今天居然這麼運氣這麼好,兩個腳伕自己找上門來了。

“師傅,那是不是算雙份工錢?”明峰望瞭望那些個空空的大鐵桶。

今天我就爽快一記,給你們雙份工錢。”司機倒也爽快,一口答應。

明峰一聽,連忙招呼虎仔一起把大鐵桶搬到車上去。

司機見兩人有把力氣,很是滿意,心想:今天晚上還得去軍火庫里拉泔水,索性把這兩個腳伕一起帶上,省得自己搬上搬下了。

“我說,你們兩個人今天晚上六七點鐘有空嗎?我晚上七點還有趟活,你們要是願意的話,我再給你們每人二十個銅板。”

“真的?有空,有空。”明峰連忙點頭。

“好,你們晚上六點半過來吧,別遲到啊!”司機叮囑了一下。

“一定一定,我們走不遠,就在這附近,六點半一定到。”

明峰和虎仔二人對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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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大功告成

晚上六點半,明峰和虎仔準時出現在垃圾車司機面前,司機便讓明峰坐在副駕駛座上,虎仔坐在後面車廂裡,然後駛往高橋軍火庫。

衛兵見垃圾車上帶了兩個陌生人,便上去盤問:“潘師傅,這兩個人是干什麼的?”

“是小李子啊,我這兩天腰疼病犯了,搬這些個泔水桶還真使不上勁,所以請了兩個幫手幫我一起搬。”

衛兵狐疑地望著明峰和虎仔,朝他們抬了抬下巴:“下來。”

明峰和虎仔遲疑地下了車,衛兵朝他們努了努嘴:“把手抬起來。”

明峰和虎仔兩人舉起雙手,兩個衛兵過來進行搜身。

一個衛兵從虎仔腰間搜出一隻彈弓。

“老總,這是我用來打麻雀玩的。”虎仔怕衛兵把彈弓沒收,連忙解釋。

“是嗎?那你彈一個讓我們開開眼。”

衛兵把彈弓交還給虎仔,虎仔從地上撿起一顆小石子,朝旁邊的一棵樹上彈了一下,樹葉掉落不少,樹上的鳥兒都驚飛了,但一隻鳥兒也沒有掉下來。

衛兵們一陣哄笑:“好了好了,就這兩下子還打麻雀?走吧走吧。”

衛兵一揮手,虎仔和明峰又跳上了垃圾車,朝軍火庫裡面駛去。

正當衛兵們在恥笑虎仔的彈弓水平時,一陣風吹過,樹上有樣東西掉落下來,衛兵跑過去一看,是兩隻麻雀,一隻麻雀的頭被小石子擊穿了,而另一隻麻雀的脖子被小石子擊斷了,兩隻鳥兒是被同一顆小石子打死的。

衛兵們見狀,個個都目瞪口呆。

潘師傅把垃圾車開進了軍火庫,明峰和虎仔仔細觀察著周圍的設施,除了一幢辦公樓之外,就是兵營,還有一個大食堂,食堂旁邊的那個大倉庫肯定就是武器庫了。

卡車在食堂外停了下來,潘師傅讓明峰和虎仔把車上的五隻空鐵桶拿下來,搬進廚房,然後指著廚房角落裡五個裝有泔水的大鐵桶。

“你們把這五隻泔水桶搬上卡車。”

“嗯。好勒。”明峰望了一眼廚房裡的掛鐘,已經七點過五分了,再過五分鐘,趙連長那兒就要動手了。

明峰和虎仔二人把一隻隻泔水桶往外挪移,忽然聽見軍火庫的東北面有大動靜,火光衝天,並且發出嗶嗶啪啪的聲響

不一會兒,一個衛兵朝軍官的辦公室跑去,邊跑邊大聲叫嚷道:“不好了,著火啦,木材廠著火了。”

木材廠火光四起,映紅了東北面的半邊天,軍火庫的守軍頓時緊張起來。

沒過多久,辦公室裡跑出來一個軍官:“快,一分隊,二分隊集合,快去木材廠滅火,要是這火勢蔓延過來,我們這兒的軍火庫可就全完了。”

很快,一分隊和二分隊集合完畢,朝大門外跑去。而裡面剩下的士兵也慌裡慌張,亂作一團。

明峰見狀,朝虎仔使了個眼色,虎仔領會,對著潘師傅說:“師傅,你看,外面著火了。”

“到底是哪裡著火了?”潘師傅探出頭朝木材廠方向望去,明峰趁潘師傅不備,從後面用力敲了一下潘師傅的脖頸,潘師傅立馬昏倒在地。

“潘師傅,對不住了,先委屈你一下。”

明峰邊說,邊和虎仔一起,把潘師傅裝進空的大鐵桶裡,抬上了垃圾車。

明峰和虎仔二人,悄悄地靠近武器庫,武器庫門口站著一個衛兵,明峰從身後一手摀住士兵的嘴,另一隻手勒住士兵的脖子,士兵很快就一命嗚呼了。然後,明峰把屍體拖進武器庫裡。

明峰和虎仔悄悄地溜進了武器庫,看見裡面有許多嶄新的槍械,不禁有些心動,於是每人拿了五六把手槍和彈匣,還有一些手雷,悄悄溜了出來,放進空的泔水桶裡,抬上了卡車。

兩人人再次趁亂悄悄進入軍火庫,看見旁邊有一大桶汽油,便把汽油桶推到,汽油從桶裡流了出來,不一會兒,武器庫裡全是汽油,都流到武器庫外面了。

“虎仔,撤。”

明峰和虎仔二人立刻撤離了軍火庫,明峰跳上了垃圾車的駕駛室,虎仔爬上了車廂,明峰立刻發動引擎,踩下油門,朝門外駛去。

虎仔從泔水桶裡取出一枚手雷,拉掉引線之後,朝武器庫扔了過去。

手雷在空中劃了一根弧線,隨後掉落在滿是汽油的軍火庫的地上。

剎那間,“轟”的一聲巨響,武器庫爆炸了,隨後又發生了連環爆炸。

留在軍火庫的士兵聽見爆炸聲,嚇得魂飛魄散,四處逃竄。

虎仔從腰間拔出彈弓,從口袋裡掏出彈珠,朝那些士兵彈去,虎仔不愧為神射手,中彈的士兵一個個摀住傷口,哭爹叫娘。

一個軍官見狀,立刻瞄準虎仔,按下扳機,虎仔的左前臂中了一槍,手一顫,彈弓隨即一道弧線掉落在地上。

“我的彈弓。”虎仔用右手按住傷口,眼睜睜地望著心愛的彈弓遺落在食堂外水溝的溝槽裡,這是昱霖親手給他做的牛皮彈弓,是他十歲那年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一直珍藏在身邊,已經有十年了。

“虎仔,坐穩了,我要衝出去了。”

明峰使勁地踩下油門,卡車橫衝直撞衝出軍火庫,而身後,火光四射,爆炸聲連連,日軍遺留下來的軍火庫已經變成一片火海,灰飛煙滅了。

昱霖從睡夢中醒來,忽然他感到一陣頭痛欲裂,這種頭痛症狀已經有兩三天了,這種疼痛沒有任何預兆,不定時地突然來襲,而且烈度很猛,痛得他渾身冷汗直冒,甚至有一種恨不得用頭撞牆的衝動。不過,過了一陣這種痛感又消失了。照理,他的頭部並未受過刑傷,不會有這種反應,昱霖心想,或許是這些天來,自己因為刑傷的折磨而無法入眠所造成的頭疼,或許是當初阿強逮捕他時用槍柄敲擊他腦袋時留下的傷痛,又或許這就是鄭醫生所說的嗎啡後遺症吧。

忽聽得外面震耳欲聾的聲響,地牢裡的牆皮紛紛掉落,一盞昏暗的電燈也搖晃了幾下。獄卒也被這聲響嚇壞了,慌慌張張地忙跑出地牢。這聲響大概持續了七八分鐘,感覺像是地震。

過了一會兒,又恢復了平靜,昱霖判斷這不是地震,應該是爆炸。

又過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昱霖聽見有腳步聲傳了進來,他一聽便知是鄭醫生來了,他現在對鄭醫生的腳步聲特別敏感,看見鄭醫生便會覺得格外親切,鄭醫生人挺和善的,打針技術不錯,還幫他換藥,現在他身上的刑傷已經好了很多了。

“鄭醫生,你來了。”昱霖跟鄭醫生打了個招呼:“我還以為你下午會來呢。”

“怎麼,等急了?”鄭醫生沖昱霖笑了笑。

陸昱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鄭醫生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掏出一支裝有藥劑的針筒:“陸先生,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身上的傷痛好多了,不過有時頭疼得挺厲害的,有時會心跳加速。”陸昱霖邊說,邊把袖管擼了起來。

“有多久了?”鄭醫生一邊給陸昱霖擦拭棉球,一邊抬起頭問他。

“有兩三天了。”

“陸先生,看來你已經對嗎啡產生了依賴性,我不能再給你打針了。否則,你很難戒斷。”鄭醫生根據昱霖的症狀推斷出他已經嗎啡上癮了,所以今天的嗎啡只注射了一半。

“真的嗎?”

昱霖不相信自己這麼快就嗎啡上癮了,不過說句實話,他現在確實離不開嗎啡了,打過嗎啡針之後,他會有一種輕鬆感,儘管這種輕鬆的感覺持續時間並不長,但卻讓他很是嚮往。但鄭醫生現在明確告訴他,不能再繼續給他注射嗎啡了,他心裡難免有些失望。

“謝謝你,鄭醫生。“昱霖把袖管放下:”哎,鄭醫生,你剛才聽到那一聲巨響了嗎?”

“聽到了,嚇死人了。”鄭醫生一想到剛才自己在辦公室裡,聽到的那一聲巨響以及那些醫療器械因為震動而發出了撞擊聲,心有餘悸。

“我還以為是地震了呢。”昱霖半開玩笑地說道:“真要是地震了,我就給活埋了,也省了槍斃我的子彈了。”

“哪裡?是高橋那裡的一個軍火庫被炸了,火光衝天,我們這兒都能看得見。”鄭醫生向昱霖解釋那一聲巨響到底是何故。

“軍火庫被炸?”昱霖心裡一陣暗喜:“軍火庫怎麼會被炸了?那地方可是防守重地,應該不會自己爆炸吧。”

“不清楚,照理這種軍事重地一定是嚴加防守的,應該不會無緣無故自己爆炸的。上面已經下令讓站長來徹查這件事情。”鄭醫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唉,不祥之兆啊!”

昱霖一聽,心裡的石頭終於落地了,徐明峰沒有被捕,而且玉蓉已經把情報交給明峰了,明峰已經讀懂了他的情報,剛才的軍火庫的爆炸已經把答案準確無誤地告訴了昱霖,打消了他的疑慮。昱霖心花怒放,真想拍手稱快,但看見眼前的鄭醫生和獄卒,便把這興奮之情掩藏了起來。

垃圾車一路飛馳,開到了垃圾站,趙連長和他的一幫兄弟早已在這裡等候多時了,見明峰和虎仔來了,連忙走上前去。

明峰和趙連長把裝有潘師傅的那隻大鐵桶搬下卡車。把潘師傅從桶里拉了出來。

潘師傅懵懵懂懂,摸了摸後腦勺,甩了甩腦袋,眨了眨眼睛,望著眼前的這些人,眼裡充滿了疑惑:“你,你們是什麼人?”

“潘師傅,讓你受委屈了。“明峰從口袋裡掏出五塊大洋,塞在潘師傅的手心裡:“拿去找個大夫看看腰疼病吧,這輛車我們想要借用一下,至於我們是什麼人,你最好別問,裝作什麼也不知道,行嗎?”

潘師傅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這些人,頻頻點頭:“我不問,我不問。車子你們拿去用好了,我不要了,我要回老家了。”

潘師傅知道今天晚上軍火庫爆炸的事情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說不定就會查到他的頭上,他可吃罪不起,但眼前的這些人顯然也是不好惹的。三十六計走為上,趕快從上海灘銷聲匿跡是他唯一的出路。

明峰朝潘師傅點了點頭表示感謝,然後一揮手:“兄弟們,上車。”

趙連長和兄弟們全部上了車,卡車緩緩地駛出垃圾站,朝市區駛去。

潘師傅驚魂未定地目送著卡車越開越遠,直至消失在夜幕之中……

虎仔把泔水桶裡的手槍和彈匣分發給趙連長和他的弟兄們。

“嚯,你們居然還搞到了這些寶貝。”趙連長接過嶄新的手槍和彈匣,興奮不已:“老徐,你們還真行,端掉一個軍火庫,還順了這麼多寶貝回來,這買賣划算。”

“是啊,趙連長,這次的買賣可做大發了,國軍可虧慘了。”徐明峰呵呵一笑。

“連長,這下兄弟們可就如虎添翼了。”

“這些天心裡總是空落落的,現在有了這些傢伙,老子就能重振雄風了。”

徐明峰聽見車廂後面傳來的笑聲,提醒趙連長:“趙連長,這些傢伙什可要藏好了,千萬可別讓旅社的老闆和夥計發現了。”

“放心吧,老徐,我們心裡有數。”趙連長一邊回答明峰,一邊愛不釋手地撫摸著手槍。

黑夜中,卡車悄然地進入市區,此時的夜空除了幾顆寂寥的星星,顯得如此的寧靜,但明峰等人的心頭卻熱血沸騰,激情蕩漾,久久難以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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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戴罪立功

卡車行駛到一處僻靜之地,明峰把垃圾車停放在那裡,然後趙連長一行人便與明峰和虎仔告別,回到了悅朋旅社。

明峰發現虎仔的左前臂受了槍傷,看了看傷口,是個貫穿傷,血已經止住了,傷勢不算重,便隨手撕下自己襯衣的一角,給虎仔簡單地包紮了一下。

虎仔還在為丟失那隻牛皮彈弓而懊悔不迭,一路上嘴巴噘得老高,滿臉沮喪:“唉,真是可惜了,我的那隻彈弓。”

“虎仔,今天你可是完成了一項非常重大的任務,端掉了這個軍火庫,就等於虎口拔牙,國民黨的戰鬥力就會大大地被削減,我們的渡江計畫就能夠得到順利實施。意義非凡呢。一隻彈弓,丟就丟了吧。”徐明峰開導虎仔。

“我知道,明峰大哥,只不過,我捨不得我那隻彈弓,這可是少爺親手給我做的生日禮物。”虎仔還是對那隻彈弓唸唸不忘。

明峰沒想到這只彈弓是昱霖送給虎仔的,心裡一陣心酸,他拍了拍虎仔的肩膀:“那下次我幫你做一個。”

“真的?”虎仔聽到明峰的這句話,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但轉眼臉色又黯淡起來:“可那是少爺留給我的紀念品,就這麼丟了,真不甘心。”

“虎仔,你可別犯傻,去軍火庫找那隻彈弓。敵人現在正愁找不到凶手,你可別送上門去,自投羅網。”明峰見虎仔唸唸不忘這只彈弓,怕虎仔會涉險,回到軍火庫去找那隻彈弓,所以事先給他打了打預防針。

“我知道,我才不會那麼傻呢。”虎仔雖然心疼那隻彈弓,但還不至於失去理智,做出糊塗事來。

兩人一路散步,回到了餘香茶行,徐明峰警覺地朝四周張望了一下,確保安全了,才打開茶行的房門。

一進門,見胖嬸正坐在櫃檯後面打瞌睡。胖嬸聽見動靜,便睜開眼睛,見明峰和虎仔回來了,連忙迎了上去。

“你們可回來了,我等著等著就睡著了。”胖嬸不好意思地衝著明峰笑了笑。

“娘,你回來了?”虎仔一把抱住胖嬸。

“是啊,總算是回來了,大侄子不是告訴我不要直接回這兒,所以我就在一家小飯館裡幹了四五天的活,見外面沒人盯梢了,就向老闆請辭了,偷偷地跑回來了。”

胖嬸打量著虎仔,發現虎仔的左前臂上有血跡,神情緊張起來:“怎麼啦,虎仔?你受傷了?”

“擦破點皮,沒事了。”虎仔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娘,你知道嗎?今天我們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我和明峰大哥,還有趙連長他們把高橋的軍火庫給端了。”

“是嗎?怪不得我回來的時候,聽見馬路上有人大叫說高橋那兒爆炸了,原來是你們幹的。你們幾個人居然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是啊,胖嬸,虎仔這孩子表現得非常英勇,是個不可多得的干將。而且他先前還替我把情報送到了蘇北根據地呢。真是智勇雙全呢。”明峰在胖嬸面前連連誇獎虎仔,說的虎仔都不好意思了,滿臉緋紅。

“這孩子,總算是出息了。”胖嬸疼愛地摸了摸虎仔的腦袋。

“虎仔,你跟我上來,我來替你把傷口處理一下。”明峰招呼虎仔上樓。

明峰從櫃子裡取出藥箱,從裡面拿出消炎藥,止血藥和繃帶,開始給虎仔包紮傷口。

虎仔的前臂是個貫穿傷,子彈擦著左前臂的橈骨飛出去了,所以在手臂上留下了兩個彈孔,明峰把消炎藥和止血粉倒在傷口處,然後用繃帶緊緊纏住。

“虎仔,這兩天傷口別碰水,別用力。”明峰叮囑了一聲。

“哎,我知道了。明峰大哥,我們已經完成了黃政委交給我們的第一項任務了,那第二項任務我們什麼時候去完成?”

“那項任務難度更大,我現在還沒有思慮周全,今天已經太晚了,都快子夜了,虎仔,先休息吧,等養足了精神我們再一起籌謀一下營救計畫。”

虎仔點了點頭,便躺下了,不一會兒,就聽到了輕微的鼾聲。明峰笑了笑,畢竟是小夥子,倒頭便睡,他給虎仔掖了掖被子,然後朝對面勝男的屋子走去。

明峰走進勝男的屋裡,見勝男睡夢中露出甜美的笑容,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放進被窩裡,卻無意中發現枕頭下面那張虎仔拍的勝男和老爹的合影。

明峰把照片拿起來看了看,從勝男平日裡的一些細枝末節中可以覺察到,勝男對虎仔的感情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在虎仔面前總是顯得有些靦腆,羞澀,溫柔,這與平日裡勝男這個假小子的粗放,豪氣,果敢的脾性截然不同,很顯然,勝男對虎仔已經芳心暗許,也許虎仔還愣頭愣腦沒察覺出來,但作為父親,明峰已經從女兒的那些反常的神情中領悟到了,他覺得女兒的眼光不錯,虎仔這個後生確實聰明機警,沉穩幹練,做事有條不紊,為人也很質樸,天性純良,是個可以託付終身的人,若是這兩個孩子今後能終成眷屬,作為父親,自當樂見其成。

明峰笑了笑,把照片依舊塞在勝男的枕頭下面,然後悄悄地走出了勝男的房間。

明峰躺在床上,卻難以入眠,驚心動魄的一天過去了,但還有一項艱巨的任務擺在他的面前,腦海裡不斷盤算著如何把陸昱霖從保密局的牢獄裡救出來,保密局的地牢戒備森嚴,劫獄顯然是行不通的,那怎樣才能救出昱霖呢?明峰的腦海裡閃出一個人來。

高橋軍火庫的爆炸讓朱弘達忙得不可開交,雖然這事本來不歸他管,可是這是一起重大的事件,把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湯恩伯驚得茶杯都掉地上了,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隨即連夜召開了軍事緊急會議,要求查明真相,緝拿兇犯,加強各軍事要地的防守。

湯恩伯把查明真相,緝拿兇犯的任務交由朱弘達去處理,而且還限期三天的時間,朱弘達叫苦不迭,本來他手下有能耐的人就不多,阿強算是能幹的一個,而且對他也很忠心,但從來沒有獨當一面處理過大案要案,怕是經驗不足;孫富貴,雖然掛名是行動處長,但實為草包一個,除了會殺人之外,別無長處。最能倚重的只有譚敬廷了,但現在譚敬廷又被處以在家停職反省,他現在能用的人真的是捉襟見肘。

無奈之下,他想重新啟用譚敬廷,畢竟譚敬廷破案有功,上海地下組織這次遭到重創,譚敬廷功不可沒,雖說譚敬廷跟陸昱霖是同窗好友,可陸昱霖還是栽在他的手上,被他抓獲的。如果他真的想要徇私情的話,他完全可以放走陸昱霖,可見,譚敬廷還是有原則的,還是忠於黨國的。雖說後來不忍看著陸昱霖受刑,還偷偷地給陸昱霖注射嗎啡,而且還給陸昱霖操辦婚禮,但這些都可以視作婦人之仁。所以,朱弘達覺得譚敬廷還是可靠的,還是能重新委以重任的。

於是,他特地去了龐天璽的辦公室,向龐天璽求情,讓譚敬廷戴罪立功。

“龐部長,我今天來是有一事求你,你看,軍火庫的爆炸,湯司令大發雷霆,命令我三天之內查出真兇,可我現在是缺兵少將啊,所以我今天是向你請旨來的。”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別繞彎子。”龐天璽見朱弘達王顧左右而言他,便不耐煩地朝他揮了揮手。

“我想請你下令,撤銷譚敬廷的處分。讓他來站裡幫我查案子。”朱弘達實話實說。

“你呀,當初要整譚敬廷的是你,如今替譚敬廷求情的也是你。”龐天璽指了指朱弘達:“你呀你,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

“龐部長,實不相瞞,我現在手下能用的人實在是太少了,行動處長孫富貴是杭州站的老林硬是塞給我的,這個人就是一個草包,一個莽夫,除了殺人,什麼也不會。譚敬廷這個人雖然持才傲物,居功自傲,而且立場不夠堅定,但這個人確實是個破案高手,當初不是他,陸昱霖這條大魚也不會被抓住,所以我希望龐部長能考慮一下我的請求。”

“好吧,那就讓譚敬廷官復原職,戴罪立功。”龐天璽也確實認為譚敬廷是一個人才。

“好好好,朱某人感謝龐部長法外開恩。”朱弘達朝龐天璽抱拳作揖。

譚敬廷正在家裡和桂花聊天,電話鈴響了,是朱弘達打來的,讓他立刻來站裡報到。

譚敬廷不知道朱弘達什麼意圖,但既然朱弘達命令他回站裡,他是無法推辭的,於是他穿上軍服,戴上軍帽,朝站裡走去。

阿龍在樓道口遇見了譚敬廷,臉上露出笑容:“處長,你回來啦?”

“嗯,剛接到站長的電話,他讓我到站裡來報到。”

“那一定是好事。”

“是福是禍還不知道呢。”譚敬廷淡淡地說了一句。

譚敬廷走進保密局,路過底樓走道時,隱隱約約聽到孩子的嗚咽聲,他停下腳步,詢問身旁的阿龍。

“阿龍,你聽到孩子的哭聲沒有?”

“沒有啊,處長,我沒有聽到。”阿龍眼神有些閃爍:“處長,你快上去吧,站長一定等急了。”

譚敬廷狐疑地看了一眼阿龍,朝朱弘達的辦公室走去。

譚敬廷剛一進朱弘達的辦公室,朱弘達就滿臉堆笑迎了上來。

“譚兄,你終於來了,你不在站裡的這幾天,我真的是忙壞了,看來我還真的是離不開譚兄了。”

“站長說的是哪裡話,我譚某人何德何能讓朱站長如此牽掛?該不會是又有哪一起案子與我有關,讓我有了通共的嫌疑?”

譚敬廷的言辭裡對朱弘達多有不敬。顯然,譚敬廷怒氣未消。

“哪裡哪裡,譚兄說笑了。先前是我朱某人多有得罪,還望譚兄海涵。”朱弘達連忙抱拳作揖。

“別繞彎子了,有什麼事就直說吧。”譚敬廷抬了頭眼皮,望了朱弘達一眼。

譚敬廷見朱弘達那副前倨後恭的德行,甚是厭惡。他知道朱弘達對自己只是利用,絕非敬重。

朱弘達見譚敬廷對他的這份虛禮並不領情,便不再客套了:“好,譚兄快人快語,那我就直說了吧。昨天晚上高橋軍火庫發生了爆炸,這件事情,譚兄知道了吧?”

“有所耳聞。”譚敬廷不冷不熱地回答。

“你不知道,這件事情把湯司令都給驚著了,要求我們盡快查明真相,緝拿兇犯。這件事情我只有仰仗譚兄你了。”

說完,朱弘達再次向譚敬廷拱手作揖。

譚敬廷一臉漠然:“我譚某人現在是停職反省,無權過問,站長還是另請高明吧。”

“你的處分已經撤銷了,是我親自去龐部長那裡為你求的情,譚兄從此刻起官復原職。”朱弘達把龐天璽所簽署的命令遞給譚敬廷過目。

譚敬廷接過來看了看,果然是龐天璽的親筆簽署的撤銷處分,官復原職的公函。

朱弘達把譚敬廷的配槍和車鑰匙如數完璧歸趙。

“這麼說,我還得感謝這次軍火庫爆炸囉,否則我也不能這麼快就官復原職了呢。”譚敬廷嘴角掛著一絲冷笑。

“這……,瞧你說的,譚兄,你還真是幽默。”朱弘達尷尬地笑了笑。

“好吧,我去那兒實地勘察一下。”

譚敬廷說完,拿起桌上的配槍和車鑰匙,轉身離開了朱弘達的辦公室。

譚敬廷把阿龍叫上,兩人便開車駛往高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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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審時度勢

當地警察在高橋軍火庫的附近已經拉起了警戒線,譚敬廷和阿龍二人鑽過警戒線,走到一個警察的面前,譚敬廷出示了自己的證件,警察向他行了個禮,然後帶譚敬廷進入軍火庫。

譚敬廷走進高橋軍火庫,這裡已經被徹底摧毀了,幾乎已經被夷為平地,到處是殘垣斷壁,有些地方還不時有明火冒出來。

軍火庫的守軍死傷嚴重,除了去木材廠滅火的一分隊和二分隊之外,留守在軍火庫的官兵已經全部罹難。

譚敬廷邊走邊仔細觀察,在原先食堂的位置那裡,他發現地上有個閃閃發光的東西,起初以為是碎玻璃,沒有很在意,但又發覺這光芒不像是玻璃散發出來的,便走了過去,用腳撥了撥上面的一些石塊和泥沙,這才發現是只彈弓,譚敬廷便彎腰把這只彈弓撿了起來,看了看,放進了口袋裡。

一分隊的隊長向譚敬廷走了過來,向譚敬廷行了個軍禮。

“你能否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跟我說一下?”譚敬廷開始向當事人瞭解案情始末。

“昨天晚上七點多的時候,附近的木材加工廠突然起火,而且火勢很猛,我們一分隊和二分隊奉命前去滅火,我們剛出去沒多久,這裡軍火庫就發生了連環爆炸,我們只得馬上撤回來,但爆炸太過猛烈,我們無法靠近,我們只看見一輛垃圾車飛速地從火海裡開了出來。我們也不清楚,軍火庫怎麼會爆炸的。”一分隊隊長對昨天發生的爆炸仍然心有餘悸。

“那麻煩你帶我去一下那邊的木材加工廠。”譚敬廷覺得木材廠的著火很是蹊蹺,是個疑點。

“好的,請跟我來。”

一分隊的隊長帶領譚敬廷和阿龍走進了離軍火庫不遠的木材加工廠。

木材加工廠也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一片狼藉,原先的木材都已經被燒成了焦炭,廠房就剩下一個空殼。譚敬廷繞著加工廠走了一圈,發現在加工車間有個破碎的酒瓶,便拾了起來,聞了聞,是烈酒的味道。

阿龍把廠主找來,廠主可能受刺激過深,變得有些痴癲,傻傻地反反覆覆重複著一句話:“全燒沒了,呵呵,全燒沒了,燒了個精光。”

譚敬廷見廠主這個模樣,知道也問不出什麼所以然來,便揮揮手,讓阿龍把廠主帶走,譚敬廷獨自在燒燬最嚴重的木材倉庫裡又走了兩圈,在倉庫的角落和牆邊,共發現六七個的破碎的酒瓶,而且,從酒瓶上遺留下來的部分可以看出,與車間裡發現的酒瓶是同一個牌子的,譚敬廷拿起酒瓶聞了聞,是高度烈酒的味道。

譚敬廷心裡很清楚,這是一場人為的縱火案,案犯把酒瓶裡的烈酒或者是酒精灑在倉庫的木材上,然後點燃,木材倉庫裡堆放的木材便迅速燃燒起來,火勢蔓延開來,然後把軍火庫的守軍吸引出來,隨後案犯便對軍火庫動手,使得軍火庫發生連環爆炸,那輛衝出軍火庫的垃圾車,應該就是案犯作案的工具。

案犯的作案時間把握得十分精準,木材加工廠這裡一著火,守軍還未趕到木材廠,軍火庫緊接著就發生了爆炸,把守軍阻擋在軍火庫外,無法馳援。這說明作案的人不會是一兩個人,木材倉庫裡有一撥人,軍火庫裡也有一撥人,兩撥人配合默契,看來闖入軍火庫的那輛垃圾車上的人便是主犯,而那隻彈弓很顯然是作案人遺留下來的。

到底是誰幹的?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除了共黨,還有誰會對軍火庫下手呢?據說前些日子,共黨派遣了兩批人前來炸燬軍火庫,結果還未靠岸,就被全殲於長江上。而從目前軍火庫的爆炸情況來看,肯定不是共黨派小分隊過江來作案的,那麼這個作案的人一定是上海地下黨,徐明峰已經來上海了,但一直沒有被捕獲,這案子十有八九跟他有干係。

譚敬廷根據自己的推測,基本已經瞭解清楚案情的原委。但他並不想把案情的真相匯報給朱弘達,這些天他賦閒在家,上面讓他反省自己的通共行為,立場問題,而譚敬廷更多的則是思考自己在國共對決之時該何去何從,誠如陸昱霖在刑訊室裡質詢他,難道自己真的願意成為這座即將傾覆的蔣家王朝的殉葬品嗎?

中山先生曾說過,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現在共產黨已經拿下了半壁江山,而且勢如破竹,反觀國軍,一退再退,兵敗如山倒。難道自己真的想要逆潮流而上,為一個岌岌可危的腐敗政府當殉道者嗎?難道自己要與朱弘達這種齷蹉的敗類為伍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審時度勢,順勢而為這八個字被譚敬廷視為立足的根本,而今時今日的形勢,譚敬廷自然是了然於胸。看來反戈一擊的時候到了。

譚敬廷和阿龍二人回到了保密局上海站,朱弘達聽說譚敬廷回來了,連忙親自跑到譚敬廷的辦公室詢問情況。

“譚處長,辛苦了,怎麼樣,有點眉目了嗎?”朱弘達急切地詢問道。

“嗯。”譚敬廷吹了吹茶杯裡的茶葉,喝了口茶,點了點頭。

朱弘達喜出望外:“譚處長果然是洞隱燭微的神探,這麼快就有答案了!”

譚敬廷對朱弘達的恭維嗤之以鼻,不以為然,他望瞭望朱弘達,繼續喝茶。

“譚處長,那你的結論是……”

“高橋軍火庫的爆炸純屬意外。”譚敬廷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意外?”譚敬廷的結論令朱弘達深感意外。

“軍火庫附近的東北角有一家木材加工廠,昨天晚上這家木材加工廠起火了,因為火勢很猛,再加上這幾天一直是刮東北風,所以,火勢迅速蔓延到了軍火庫,隨即就發生了爆炸。”譚敬廷把案情的調查結果簡要地向朱弘達匯報了一下。

“木材廠發生火災?那這是不是人為縱火呢?”朱弘達對譚敬廷的這個結論半信半疑。

“怎麼說呢?有人在木材廠的倉庫裡喝酒,而且還是烈性酒,這些天又是天乾物燥,稍有不慎,就會引發火災,你沒聽說這個月消防局的火警的次數是上個月的數倍嗎?我估計是喝酒的人喝糊塗了,結果就釀成了這場大禍。”

“那你有沒有查到那個喝酒的人?”

“這人已經瘋了,阿龍把他帶到了審訊室裡,要不,你過去看看。”譚敬廷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斜睨著眼睛看了朱弘達一眼。

“我去會會這個瘋子。”朱弘達咬牙切齒地說道。

譚敬廷便起身帶領朱弘達前往審訊室。

審訊室裡,那個廠主坐在審訊椅上,嘴裡自始至終就是那句:“全燒沒了,呵呵,全燒沒了,全都燒了個精光。”

朱弘達站在那裡十幾分鐘,無論問什麼,那個廠主總是以不變應萬變,始終是那句話,朱弘達聽得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來了,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走出審訊室。

“我還聽說當時有輛垃圾車衝出火海,譚處長,你有沒有追查到這輛垃圾車?”

在回辦公室的路上,朱弘達把自己的疑問拋給了譚敬廷。因為在朱弘達看來,軍火庫的爆炸不應該這麼簡單,只是一場天災而已。

“我已經調查過了,這輛垃圾車的車主叫潘長庚,一直負責搬運軍火庫的垃圾,已經幹了四五年了,沒有什麼背景,每天早晨九點和晚上七點是運送垃圾的固定時間,當時火宅發生的時間正是晚上七點左右,潘長庚出現在軍火庫也屬正常,發現軍火庫爆炸之後,潘長庚拚命駕車逃離是正常反應,我已經派阿龍調查了這個潘長庚,發現已經失蹤了,估計是怕被牽連,所以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根據軍火庫的哨兵介紹,潘長庚是個膽小的人,這軍火庫的爆炸應該跟他沒有多大關聯。”

朱弘達聽後,失望地搖了搖頭:“譚處長,你真的認為這件事不是共黨所為?前些日子,共黨可是派了兩個小分隊過江,妄圖炸燬軍火庫,只是我們提前做好了防範,所以共黨的陰謀沒有得逞,反而損兵折將。難道他們會善罷甘休,不會再次襲擊軍火庫?”

朱弘達把自己的疑慮告訴譚敬廷,在譚敬廷破案之前,他一直認為這起軍火庫的爆炸案十有八九是共黨所為,因為前兩次共黨想要過江來炸燬軍火庫沒能成功,他們一定會鍥而不捨,前赴後繼。但譚敬廷的調查結果與他的設想大相逕庭,這讓朱弘達頗感失落。

“也許共黨做夢都想端掉這個軍火庫,可惜,我勘察下來,並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這起案件與共黨有關,也許共黨現在正在額手相慶,此乃天助我也。”

譚敬廷堅持己見,一口咬定這起案件與共黨無關,純屬天災,是個意外。

譚敬廷被朱弘達視為保密局的破案高手,既然高手如是說,那朱弘達也只能相信譚敬廷的結論。

“那譚處長,麻煩你寫個報告給上面,把軍火庫的爆炸情況詳細向上面說明。”

“嗯,我會如實報告的。”

朱弘達走出譚敬廷的辦公室,嘆了口氣:“難道這真的是天意?”

明峰想要與玉蓉共同商議營救昱霖之事,所以派虎仔把玉蓉找來。虎仔還是裝扮成原先的寶隆藥鋪的小夥計,去給玉蓉看藥材樣品。

八里橋附近的暗探早已撤走,所以虎仔順利地走進方圓藥鋪,跟玉蓉接上了頭。

“玉蓉姐,明峰大哥讓你去他那裡一趟,他有要事與你商量。”

“什麼要事?”玉蓉急迫地問虎仔。

“營救少爺。”虎仔靠近玉蓉的耳朵,輕聲說道。

“真的嗎?我們真的要去把少爺救出來?”玉蓉兩眼放射著光芒。

虎仔點點頭:“這也是黃政委交給我們的任務,他說少爺是功臣,一定要想方設法把少爺救出魔窟,明峰大哥這幾天正在想辦法呢,所以讓我請你過去。”

“好,你先走,我先把詠兒和喻兒交給葉太太照看一下,隨後就去。”

虎仔“嗯”了一聲,便先下樓,看了看周圍沒有什麼異常,便先行離開了。

玉蓉抱起喻兒,拉著詠兒朝樓下走去,走進隔壁的水果攤,跟葉太太說了幾句,便把兩個孩子交給她,隨即離開了八里橋。

玉蓉來到了餘香茶行,見明峰早就在那兒等著她了。

“玉蓉,來,上樓,我們一起商量一下如何把昱霖救出來。“明峰招呼了一聲玉蓉,隨後朝樓上走去。

玉蓉點了點頭,便隨明峰上樓。

“玉蓉,我想了好幾天了,要想救出昱霖,一定得需要一個人的幫忙。“

“誰?“玉蓉睜大眼睛望著明峰。

“譚敬廷。“明峰一字一頓地說道。

玉蓉一聽,點了點頭:“對,譚敬廷是少爺的同窗好友,也算得上是生死兄弟,而且是他讓我跟少爺在牢裡成了親,還當了我們的證婚人,他對少爺還是念及舊情的,所以我想,他大概會幫我們的。“

玉蓉對譚敬廷這個人進行了分析,覺得譚敬廷應該可以爭取。

“我們不能大概,要確保,雖然譚敬廷讓你和昱霖在牢裡成親,但畢竟昱霖是他派人逮捕的,這個人還不太好琢磨,所以,我想和譚敬廷見上一面,玉蓉,你知道譚敬廷家的住址,也認識譚敬廷和他太太,所以,我想讓你帶我走這一趟。“

“不行,明峰大哥,這太危險了,現在外面到處是你的通緝令,你還親自去見譚敬廷,這不是自投羅網,往槍口上撞嗎?“玉蓉一聽徐明峰要親自登譚敬廷的家門,連連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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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一拍即合

“我對譚敬廷這個人不是很熟悉,但聽聞他這個人還是挺重情重義的,我不敢保證他一定能反戈一擊,幫我們把昱霖救出來,畢竟這會影響他的仕途,甚至是身家性命,他未必下得了這個決心。但除此之外,我沒有更好的辦法,保密局的地牢就算是我們進的去,也未必出的來,何況還要帶上重傷的昱霖,靠我們硬闖劫獄是根本行不通的,所以我們只有請譚敬廷幫忙,才有可能把昱霖救出來,畢竟保密局的情況,譚敬廷比我們都熟悉。所以,這個險,我一定得冒。“徐明峰斬釘截鐵地表明自己的態度。

“可是,明峰大哥,要是譚敬廷他顧忌太多,不願冒這個險的話,我們該怎麼辦呢?“

“我們只能賭一把,我賭譚敬廷的兄弟情誼勝於高官厚祿。“

晚上八點多鐘的時候,明峰身著長衫,頭戴禮帽,和玉蓉一起前往海格路28號,譚敬廷的寓所。

桂花的身子越來越沉,過些日子就要臨盆了,譚敬廷正把耳朵貼在桂花的肚子上,聽著胎動的聲音。

“我聽見了,桂花,這小子正使勁踹你的肚子呢。“譚敬廷一臉幸福:”我兒子的力氣還真大,以後長大了,一定是個大力士。“

“那要是閨女呢?“桂花見譚敬廷一口一個兒子,怕自己萬一生個閨女的話,那得讓譚敬廷多失望啊。

“閨女?那不成了女大力士了?”譚敬廷哈哈一笑:“桂花,不可能,我感覺得出來,你肚子裡懷的肯定是個小子。“

桂花勉強地笑了一笑,譚敬廷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話讓桂花有思想負擔了,馬上改口:“要是閨女也不錯,我譚敬廷只要有個一兒半女就心滿意足了。桂花,我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你能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了,我然後就解甲歸田,和你一起回老家,我們重新蓋幾間房子,開墾幾畝地,再養幾頭豬,幾隻羊,幾隻雞,然後我們就一起過男耕女織的生活,你說好嗎?“

“敬廷,你真這麼想嗎?”桂花把頭依偎在譚敬廷的胸前,聽他暢想未來三口之家的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桂花,我沒跟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譚敬廷一本正經地回答桂花。

“敬廷,你真捨得這裡所有的一切?“桂花淡淡地問了一句。

“這裡的一切都是過往雲煙,我譚敬廷半世都在追逐名利,追逐權勢,到頭來卻是一場夢,而且還是讓良心倍受煎熬的夢。該放下了。“譚敬廷感慨地回顧著自己的奮鬥史。

忽然,聽見外面有敲門聲,張嫂連忙出去開門。

張嫂見門口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女的很是面熟。

“你好,張嫂,我是玉蓉,前些日子來過這兒。“玉蓉自報家門。

張嫂記起來了,連忙把兩人帶進屋內。

譚敬廷見玉蓉走了進來,便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玉蓉,你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譚敬廷注意到旁邊戴禮帽的男人,有些面熟:“這位是……“

徐明峰把禮帽摘下,譚敬廷一見,立馬認出了這就是他一直苦苦搜尋的共黨要犯,上海地下黨的負責人——徐明峰。

譚敬廷倒吸一口涼氣:“你,你就是徐明峰?“

“譚處長的眼光不賴,你猜的沒錯,我就是徐明峰,就是你們布下天羅地網想要抓捕的共黨要犯,上海地下黨的負責人。譚處長沒想到吧,我居然會自投羅網,送貨上門。“徐明峰淡淡一笑,坦然面對譚敬廷。

譚敬廷見徐明峰站在自己面前,神情自若,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得退後幾步,擋在桂花面前。

“你們想要算賬的話,儘管拿我開刀,別傷害我的家人,不錯,你們上海地下黨組織是被我破獲的,陸昱霖也是我派人抓捕的,你們要替他報仇,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確實對不起小霖子,給他償命我二話不說。只是,請你們看在我夫人即將臨盆的份上,放她和肚子裡的孩子一條生路。我譚某人引頸就戮,毫無怨言。”

譚敬廷自知有愧於陸昱霖,是重創上海地下黨組織的罪魁禍首,現在徐明峰親自出馬,那一定是為了替小霖子報仇來的,他望了一眼桂花,閉上眼睛,等待徐明峰對他的處決。

桂花見狀,連忙擋在譚敬廷的前面:“這位英雄好漢,請你刀下留情,我們家敬廷一直為小霖子的事情懊悔不已,小霖子是他的好兄弟,他也不忍心讓他命赴黃泉。如果你們不肯饒過他,那就請你把我也一起殺了吧,讓我們一家三口在黃泉路上團聚吧。“

桂花淚流滿面,替譚敬廷苦苦哀求。

“桂花嫂子,譚大哥,你們誤會了,我們今天來不是為我家少爺報仇的。“玉蓉連忙上前握住桂花的手:”難道你們還不知道,少爺還活著?“

桂花驚訝地望著玉蓉:“你是說,小霖子沒死?”

玉蓉搖了搖頭:“沒有,他現在還被關在保密局的地牢裡。”

譚敬廷一聽,愣了一下:“你說什麼,小霖子還活著?他沒被執行槍決嗎?我可是接到上面的處決命令,親眼看見他被推上囚車,押赴刑場的呀。“

“譚處長,這麼看來是朱弘達故意瞞著你,陸昱霖被押赴刑場的當天晚上六點又出現在鴻興樓的二樓包房內,朱弘達設局,布下天羅地網,讓昱霖當誘餌,想要引我上鉤,我們的一位同志不惜暴露自己,故意引開敵人,我才得以逃脫。而我們那位同志卻英勇犧牲了。“

“我自從小霖子被押解去刑場之後,便接到國防部副部長龐天璽的電話,讓我回家停職反省,所以後面的許多事情我都不清楚。朱弘達他有許多事情並不願意讓我知曉。所以,我並不知道朱弘達布下天羅地網想要抓捕你的事情。”譚敬廷直言相告自己對鴻興樓誘捕徐明峰一事毫不知情。

“看來譚處長近來也諸多不順。”徐明峰這才明白剛才譚敬廷為何見到他時會有如此反應。

譚敬廷無奈地笑了笑:“就因為我在獄中給小霖子和玉蓉辦了場婚禮,他們就給我扣了頂通共嫌疑的帽子,讓我停職反省,反正我現在也無所謂了,無官一身輕,正好可以全身心照顧妻兒,可沒想到今天我又接到通知,讓我官復原職。”

“哦?沒想到短短幾天,譚處長就經歷了浮浮沉沉,大起大落。”

“朱弘達是想讓我給他們調查軍火庫爆炸的案子,所以才讓我官復原職,戴罪立功。”譚敬廷淡然地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起軍火庫爆炸的案子是閣下的傑作吧?”

徐明峰哈哈一笑:“譚處長果然好眼力,一眼就認定這起爆炸案是鄙人所為,不錯,確實是我幹的。譚處長是不是想要抓捕我去邀功領賞呢?”

徐明峰並不想隱瞞譚敬廷,坦然承認。

譚敬廷微微一笑。

“我已經結案了,這是我的結案報告。”譚敬廷把桌上的一份報告交給徐明峰:“你們來之前,我正在寫這份報告。”

徐明峰匆匆掃過這份調查報告,結論是:軍火庫一案純屬一場意外事故,由於天乾物燥,木材加工廠起火,鑑於風向原因,火勢迅速蔓延至軍火庫,引起軍火庫的連環爆炸。

“譚兄為什麼不據實稟報?”徐明峰沒想到譚敬廷竟然隱瞞真相,對他網開一面,替他矇混過關。

“我何必錯上加錯,罪上加罪呢?”譚敬廷從軍服的口袋裡取出一隻彈弓交給徐明峰:“這是你們的人留下來的吧,下次小心點。”

徐明峰接過來一看,果然是虎仔的那隻彈弓。徐明峰沒料到譚敬廷居然把那隻具有破案價值的彈弓還給了他,看來譚敬廷比自己想像的更有情有義。

“譚兄深明大義,我徐某人深感欽佩,看來,下面我要談及的事情,譚兄一定能助我們一臂之力。”

“我已經知道你們想要跟我談什麼了。”譚敬廷望著徐明峰,雙目炯炯:“你們是想要讓我把小霖子救出來?”

徐明峰點了點頭:“難道這不是譚兄所願嗎?”

譚敬廷點了點頭:“時至今日,我譚某人沒什麼可顧忌的了,只要小霖子還有一口氣,我定會想方設法把他救出來。”

“好,有譚兄這句話,昱霖就有救了。”徐明峰沒想到譚敬廷居然一口答應,沒有絲毫猶豫。

“譚大哥,那你也一定要把鳴兒救出來。”玉蓉用懇求的目光望著譚敬廷。

“鳴兒怎麼啦?”徐明峰並不知道鳴兒被綁架一事。

“鳴兒被保密局的人綁架了,他們想要利用鳴兒逼少爺就範。”玉蓉這才把鳴兒被綁架的事情告訴了明峰。

“玉蓉,你放心,我答應過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我今天去站裡,聽到樓道里有小孩的哭聲,估計是鳴兒,我一定會把昱霖父子倆救出來的。”

“譚兄的大義,我們共產黨人是不會忘記的,那我們一起研究一下營救的細節吧。”徐明峰跟譚敬廷緊緊地握了握手。

“好,請。”

譚敬廷誠邀徐明峰進入書房共商營救之事。

譚敬廷清晨六點不到就走進保密局情報處長的辦公室。今天他要有所動作,但他需要幫手。於是,譚敬廷給阿龍去了電話,讓他清晨六點半到自己的辦公室裡來。

阿龍接到電話之後,便匆匆趕到了站裡。

“處座,你找我。”阿龍一路小跑進了譚敬廷的辦公室。

“阿龍,我問你件事情,阿強前些日子是不是綁了一個孩子?”譚敬廷開門見山,直截了當詢問阿龍。

“這個?”阿龍撓了撓頭,面露難色。

“你跟我說鳴兒走失了,這是不是實話?“譚敬廷目光犀利。

阿龍雙目一接觸譚敬廷的眼神,心裡就慌張起來,額頭上滲出密密的汗珠。

“阿龍,我待你怎樣?”譚敬廷見阿龍似乎有難言之隱,便轉而笑著拍了拍阿龍的肩膀。

“處座待在下如同兄弟。”阿龍這話倒不是恭維譚敬廷,確實,阿龍覺得譚敬廷對他很是照顧,知道他的薪資多用於給孩子看病上,所以常常接濟他。

“既然是兄弟,那你不該瞞你大哥。”

阿龍默不作聲,內心卻在激烈地鬥爭著,他想告訴譚敬廷鳴兒的事情,但又怕譚敬廷找阿強算賬,甚至是與朱弘達翻臉。到時候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倒霉的可能是自己。而阿強這個人儘管為人囂張跋扈,但終歸是多年的同事,譚敬廷會不會對阿強痛下殺手?雖然現在阿強有朱弘達撐腰,但他知道,如果把譚敬廷惹急了,譚敬廷可是天皇老子都不怕的人,畢竟譚敬廷曾經在部隊裡是一員猛將,戰功赫赫,他連朱弘達都不放在眼裡,對付一個阿強對他來說算得了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2:47
第二百零七章 棄惡從善

譚敬廷見阿龍猶豫不決的模樣,知道他有所顧慮,便站起身來,拍了拍阿龍的肩膀:“這幾天東北風颳個不停,天寒地凍的,你兒子的哮喘病這幾天有沒有復發?”

“唉,每年一到這個時候就是我兒子最難捱的日子。我這個兒子就是個病秧子,先天不足,這幾天又不對勁了,半夜三更喘個不停,吃了好些藥了,也不見好,看著他坐在床上喘不過氣來的模樣,真的是難受。真希望這個冬天快點過去。”一提到兒子,阿龍就開始愁眉不展了。

“你去找這個大夫,聽人說,這個人醫術很高明,有不少患病多年的孩子都給醫好了。”譚敬廷從辦公桌裡拿出一張名片:“你只要提一下我的名字就行了,診費藥費都不用掏。“

“是嗎?處座跟這位大夫的關係這麼鐵?”阿龍接過名片,不相信有這麼好的事情。

“他弟弟曾經是我手下的兵,台兒莊戰役時,我曾經替他弟弟挨過一槍,救了他弟弟一命。”

“原來是救命之恩呢。”阿龍接過譚敬廷遞過來的名片,感激地望著譚敬廷。

“阿龍啊,我太太快生了,她一直勸我要為我未出世的孩子積點德,不能再幹傷天害理的事情,所以……”

“處座,我明白,前些天阿強確實從八里橋把鳴兒綁架了,被關在我們情報處的臨時安置房裡,上次阿強把鳴兒帶進了站長的辦公室,讓鳴兒跟陸昱霖見了一面,站長以鳴兒的性命相要挾,所以陸昱霖被迫同意跟我們合作,被帶去了鴻興樓,本來是讓陸昱霖跟徐明峰接頭的,但是徐明峰逃脫了,所以陸昱霖又被我們押回地牢了。”

“那現在陸昱霖的兒子在哪裡?”

“阿強派人輪流看著,現在就關在樓下的雜物間裡。小男孩一直哭,後來阿強扇了他幾巴掌後,小男孩就不敢哭了。想想這孩子也真是可憐,跟我兒子差不多歲數,要是我兒子落到這種境地,我不瘋才怪呢。”顯然,阿龍很是同情鳴兒。

“阿龍啊,阿強早就跟我離心離德,這傢伙以為投靠了朱弘達,他就可以爬到我頭上了,他阿強覬覦我這個位置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不過,這個傢伙道行太淺,翻不了多少大浪來。阿龍,你說是嗎?”

“是是是,阿強這人是不地道,我有時也看不慣他。”阿龍附和道。

“何況這個人一向心狠手辣,枉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在少數,我譚敬廷雖然也稱不上是個好人,但除暴安良,為枉死的人討還個公道還是能夠做得到的。”

“是啊,阿強這人太狠毒,你上回再三告誡阿強不要把陸昱霖打殘了,可他偏不聽,一直讓我用重刑,而且當時站長就站在旁邊,我也是沒辦法,所以才對你那個老同學下了狠手。”

阿龍把自己的無奈告訴譚敬廷,希望譚敬廷不要怪罪自己對陸昱霖下手太重。

一想到陸昱霖所遭受的那些酷刑,譚敬廷就咬牙切齒,太陽穴上的青筋暴突起來,阿龍從譚敬廷的眼光裡看到了一絲殺氣。

“他不仁,休怪我不義。”譚敬廷從緊咬的齒間吐出這幾個字。

阿龍被譚敬廷的氣勢所震懾,站在那裡,大氣不敢出。

譚敬廷見阿龍垂著頭,身子在不停抖動,知道阿龍擔心自己找他算賬,便拍了拍阿龍的肩膀:“阿龍,你放心,我譚敬廷恩怨分明,我知道你當時的處境,你放寬心,我要算賬的人是阿強,不是你。”

“謝謝處長對我網開一面。”

“好了,阿龍,我們言歸正傳,我要把那個鳴兒和陸昱霖一起救出來,你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譚敬廷目光如炬,斬釘截鐵地把自己的意圖毫不掩飾地告訴阿龍。

“處座吩咐小的怎麼做,小的就怎麼做,絕無二心。”事已至此,阿龍別無選擇,他決定死心塌地跟隨譚敬廷。

“好,那你現在就按我的吩咐去做。”

譚敬廷在阿龍耳邊耳語了幾句,阿龍頻頻點頭。

鳴兒自從被抓來之後,先是被關在了臨時安置房裡,因為受了驚嚇,而且又冷又餓,還被阿強毒打了一頓,所以就一直高燒不退,朱弘達怕鳴兒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就失去了利用的價值,所以就派鄭醫生前去醫治,後來從蘇德昌的眼線那裡得知徐明峰和陸昱霖接頭的時間和地點之後,把原本已押赴刑場執行槍決的陸昱霖又給拉了回來,隨後就把剛剛病癒的鳴兒帶回上海站,與陸昱霖父子相見,朱弘達以鳴兒性命相要挾,逼迫陸昱霖就範,陸昱霖不得不答應與朱弘達合作,作為誘餌,前往鴻興樓與徐明峰接頭,但接頭失敗,徐明峰從天羅地網中逃脫,陸昱霖再次被押回了地牢,而鳴兒就被關在底樓的雜物間裡。

鳴兒才十歲,這麼小的孩子就經歷了兩次綁架,第一次是在廣州,被山田綁架以脅迫大伯陸昱霆出售糖果廠並出任維持會會長一職,充當日本人傀儡,結果陸昱霆以死相逼,最後以自己的性命換回了鳴兒;而這一次則是被保密局綁架,以脅迫父親陸昱霖出賣自己的戰友,雖然沒有成功,但這些經歷足以讓這個十歲的孩子內心受到嚴重的創傷。

鳴兒很是害怕,特別是到了晚上,一個人待在黑漆漆的房間裡,尤為恐怖,於是忍不住在房間裡哇哇大哭起來。阿強聽到之後,打開門,扇了鳴兒好幾個巴掌,打得他雙頰紅腫,滿嘴是血。之後,鳴兒一見到凶神惡煞的阿強,就會嚇得瑟瑟發抖。

阿強不僅動手打鳴兒,而且還不給他吃飽飯,一天就給他兩個饅頭和一杯水,鳴兒餓得肚子咕咕叫,甚至頭暈眼花,有氣無力,幾天下來,鳴兒就變得面色白寥,瘦骨嶙峋。

鳴兒記得那天自己被帶到了一間大房子裡去,在那裡他見到了他最親的表舅,雖然他並不明白為什麼來上海之前一直叫陸昱霖和許淑嫻爹娘,來到上海之後卻要改口叫表舅表舅媽,可是一直以來,他一直覺得表舅表舅媽是自己最親的人。

那天在大房間裡,他聽見那夥人指著自己對表舅說:要是不合作的話,那你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親生兒子了。他這才徹底明白,自己叫了多年的表舅確確實實就是自己的生身父親。

那天,鳴兒撲進昱霖的懷裡,盡情地喊著爸爸。

那天他所見到的爸爸與往日截然不同,面色慘白,憔悴不堪,而且被打得渾身是血,站都站不住,當他撲向爸爸的時候,他看見爸爸的左手上纏滿了紗布,那一定很疼很疼,可是,爸爸卻用雙手緊緊地摟住自己,生怕自己被別人搶走。

那些壞人脅迫爸爸跟他們合作,爸爸冷眼相對,可當那些壞人以自己的性命相威脅時,他看見爸爸的眼裡噙著眼淚,緊緊咬著嘴唇。隨後他就被那個凶神惡煞的人強行拖走了。

在雙手離開爸爸的那一剎那,鳴兒感受到父親心碎的痛苦表情。

這之後,就再也沒見到爸爸,不知道爸爸現在在哪裡,一想到這裡,鳴兒眼裡又充滿了淚水。

鳴兒拿起那把小手槍,那把小手槍是表舅和表舅媽,也就是自己的親爹親娘送給自己的。這把小手槍給他帶來了許多的樂趣,每當想到表舅表舅嗎時,他就會拿出這把小手槍來把玩。這把小手槍是他最心愛之物,愛不釋手,從不離身。

後來這把小手槍被詠兒不小心摔壞了,準星掉了,是表舅媽幫他粘好了,可是他總覺得後面的那個表舅媽不是他的先前的那個,雖然說不出為什麼,但感覺就是不一樣,不過後面的那個表舅媽對他也很關愛,一來就送好多好吃的給他和妹妹們,還經常給他們講故事,做遊戲。

現在,所有的親人都不在他身邊,除了那次和爸爸見了一次面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這間小屋子,他不知道爸爸和蓉媽會不會來救他出去,他知道他的失蹤,蓉媽一定會急瘋的,就像小時候的那一次,他被日本人綁走了,蓉媽哭得死去活來。後來是霆爸來救他,讓日本人放了他,可是那以後,他就再也沒見過霆爸,再見到時,霆爸已經躺在棺材裡了。他知道,是霆爸用自己的命換回了他的這條小命。

那這次,還有誰會來救自己呢?

現在是早晨七點不到,大家還都沒來上班,所以,樓道里甚是安靜。

阿龍走出譚敬廷的辦公室,走到樓下雜物間,從裡面傳出小男孩抽泣的聲音。

阿龍走進隔壁的值班室,阿強半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的樣子,看見阿龍來了,連忙坐了起來,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

“強哥,早,昨天輪到你值班啊?”阿龍朝阿強打了個招呼。

“是啊,昨天后半夜這小東西可能是做惡夢了,又哭又鬧,害得我在隔壁沒法睡,抽了幾個耳光之後識相多了。結果搞得我後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了,直到今天凌晨才眯了會兒。”

阿龍走上前去,慇勤地討好阿強:“那你肯定早飯還沒吃吧,要不,我給你把早飯帶過來,反正我也沒吃。”

“好啊,我正想多躺一會兒呢。”

“你想吃什麼?喬家柵的生煎和小餛飩?”阿龍問道。

“好的,好的。”阿強從褲兜裡掏出錢,交給阿龍。

“哎呦,你這是干什麼,這點點心才多少錢,我請你吃。”阿龍推開阿強遞過來的錢。

“不好意思,讓你破費了,下次我請你。”

阿龍擺擺手,走了出去。

沒過多久,阿龍拎著生煎和小餛飩過來了。

“強哥,給。”阿龍把一個生煎袋子跟一碗小餛飩遞給他。

“謝謝啊,哎,阿龍,你還拿著一副大餅油條,這是給誰準備的呀?”

“隔壁不是還有個小東西嘛,幫他買的。”阿龍指了指旁邊。

“阿龍啊,你還真是心軟,像這種共產黨的小兔崽子,就該好好餓他幾頓,讓他們沒力氣折騰。”阿強一邊吃著生煎包子,一邊嘲笑阿龍太心慈手軟。

“他一個小孩子懂個屁呀,總不能餓死吧,餓死了,就不值錢了。強哥,鑰匙呢,把門開一下,我把大餅油條給他。”

“在我褲兜裡。你自己拿吧。”

“好。”阿龍從阿強的褲兜裡掏出鑰匙,然後走到隔壁,打開雜物間的房門,把大餅油條遞給鳴兒。

“喏,拿去。”

鳴兒誠惶誠恐地望著阿龍,怯生生地接過大餅油條,大口大口地咬了起來。

阿龍把雜物間的房門鎖上,然後走到隔壁,把鑰匙還給了阿強。

“好了,我走了,強哥,你慢用。”阿龍跟阿強打了聲招呼後,就離開了。

十分鐘過後,阿強眼前不斷出現疊影,腦袋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2:47
第二百零八章 劫後餘生

躲在一邊的阿龍見阿強已經睡得死沉死沉的,便走進值班室,從阿強的褲袋裡掏出鑰匙,朝拐角處的譚敬廷點了點頭,譚敬廷一隻手裡拿著一條毛毯,另一隻手接過阿龍遞過來的鑰匙,打開雜物間的房門,走了進去。

雜物間的門再次被打開,鳴兒驚恐地望著譚敬廷。

“鳴兒,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我來救你出去,你不要出聲,我把你裹在毛毯裡,好嗎?”譚敬廷蹲下身子,跟鳴兒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鳴兒手裡握著那把昱霖給他買的小手槍,望著這位陌生的伯伯,眨著眼睛,覺得這位伯伯不像壞人,便聽話地點了點頭。

譚敬廷把鳴兒裹進毛毯,然後抱著鳴兒走出辦公大樓,走到自己的汽車旁,看了看四周沒人,便打開後備廂,把鳴兒放進去,然後,把毛毯夾在後備廂廂門之間,這樣就留了條細縫可以讓鳴兒呼吸了。

阿龍把睡得像只死豬似的阿強拖進雜物間裡,阿龍估計投放在小餛飩裡的那點強效安眠藥讓阿強一直昏睡過去,再怎麼折騰他都無法醒來。

阿龍隨即又回到譚敬廷的辦公室,守在一旁,等待著譚敬廷下指令。譚敬廷看了看手錶,現在是七點半了,估計徐明峰那裡已經做好準備了,於是他示意阿龍可以開始行動了。

阿龍悄悄地走進雜物間,然後從褲兜裡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雜物間裡堆放的廢紙等雜物,火勢漸漸大了起來,但阿強毫無反應地繼續昏睡著,望著熊熊火焰,阿龍把雜物間的門鎖住了。

很快,雜物間裡濃煙滾滾,火焰已經蔓延到了隔壁的房間。不一會兒辦公樓裡冒出濃煙,那些值班的衛兵見狀,叫嚷起來,連忙打電話給朱弘達和消防局,隨後紛紛跑過來滅火。

被關在地牢裡的陸昱霖,聽到樓上有動靜,便支起身子朝外張望,不一會兒火光投射下來,知道外面著火了,而獄卒見樓上著火了,嚇得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

忽然,一個身影跑了進來,用鑰匙打開牢門。

“小霖子,快,把身上的囚服脫下來,換上這身軍服,跟我走。”譚敬廷說著,把軍服遞給陸昱霖。

“譚大哥,是你?”陸昱霖吃驚地望著譚敬廷。

“別磨蹭了,抓緊時間。”譚敬廷一邊望著外面,一邊催促陸昱霖。

譚敬廷見陸昱霖手腳不便,便幫他把囚服脫下,換上軍服,然後把自己的一頂軍帽戴在陸昱霖的頭上。

“我已經把你兒子救出來了,現在就在我車上,你快點跟我一起離開這兒。”譚敬廷一邊給陸昱霖穿上軍服,一邊告訴他鳴兒的情況。

“可我的腿走不了,譚兄,你別費勁了,帶我兒子離開就行了。我會連累你的。”陸昱霖怕自己拖累了譚敬廷和鳴兒。

“別犯傻了,機不可失,再不出去,你插翅難飛。來,我背你走。”

譚敬廷二話不說,背起陸昱霖就往外衝,大樓外,一些早來的同事也參與滅火,有人看見譚敬廷背著個穿軍服的人出來,以為是大樓裡被大火困住而窒息的同事,也顧不得詢問了。

譚敬廷趁亂,把陸昱霖塞進汽車後座,然後自己鑽進汽車,發動引擎,駛出保密局……

陸昱霖還沒搞清狀況,就被譚敬廷塞進了汽車。

“譚大哥,鳴兒呢?”昱霖沒有看見兒子,著急地問譚敬廷。

“小傢伙就在後備廂裡,先委屈他一下,等到了目的地就放他出來。”譚敬廷加大油門,汽車飛速朝前駛去。

陸昱霖連忙朝車後望去,看見後備廂的車蓋微微上翹,鳴兒的一隻小手隱約露在外面,鬆了口氣。

“譚大哥,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陸昱霖倒在後排座位上,往窗外望去,不知道譚敬廷要把他和兒子帶往何處,心急如焚地問譚敬廷。

“我已經和徐明峰商量好了,先把你們父子倆一起送到聖瑪麗醫院,然後他們再安排你們撤離。”譚敬廷一邊開車,一邊平靜地回答陸昱霖。

“你和明峰一起策劃好了?”

昱霖吃驚地望著譚敬廷,這個消息太令他驚訝了,徐明峰難道不是譚敬廷一直想要抓捕的對象,是保密局的頭號通緝犯,怎麼忽然之間這兩個你死我活的冤家對頭不僅握手言和,而且還一起合作,把他救出牢獄,這狀況太出乎陸昱霖的意料了,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譚大哥,你……”

“我終於想通了,小霖子,你說得對,蔣家王朝即將傾覆,你譚大哥不想充當他們的殉葬品。真正該自救的人應該是我自己。”譚敬廷望著後視鏡裡一臉驚訝的陸昱霖,衝他笑了笑。

“譚大哥。”昱霖聽罷,熱淚盈眶,他的譚大哥終於幡然醒悟,棄暗投明,站到自己的陣營中來了:“譚大哥,你終於回頭了。”

“小霖子,我現在回頭不算晚吧。”

“當然不晚,譚大哥,即然這樣,那你就跟我們一起走吧,我們一起去蘇北根據地。”

陸昱霖知道譚敬廷這麼做已無退路可言。

“不,桂花要生了,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必須待在她身邊,等著孩子降生。”譚敬廷搖了搖頭,他心意已決,謝絕陸昱霖的盛情。

朱弘達的老婆汪氏接到衛兵打來的電話後,連忙轉告還在睡夢中的朱弘達,保密局上海站的辦公樓著火了,朱弘達一聽,嚇得他立馬從被窩裡跳了起來,急匆匆地趕往保密局。

等朱弘達趕到時,整幢大樓濃煙四起,一股刺鼻的煙味讓人直掉眼淚。消防局的人正手持水龍頭滅火。朱弘達也趕緊組織人手參與滅火……

在制定營救方案時,玉蓉跟徐明峰提到了聖瑪麗醫院的馬克大夫,馬克曾經幫過陸昱霖好幾次忙,上次陸昱霖為了逃避七十六號的長腳時,曾經和玉蓉一起去找馬克,是馬克幫陸昱霖躲過了長腳的盤查;還有淑妍剛到上海接替淑嫻時,也是馬克以間歇性失憶的藉口騙過了朱弘達和上海站的其他人,才讓淑妍爭取到了時間,做好更充分的準備;而陸昱霖還曾經借用馬克的救護車把田教授和二十箱杜冷丁送到了蘇北根據地。所以,徐明峰認定馬克是非常可靠的朋友,便決定等譚敬廷把陸昱霖從保密局的地牢裡營救出來之後,再用馬克的救護車把陸昱霖等人送到蘇北根據地去。

當玉蓉找到馬克,並把他們的營救計畫告訴馬克時,馬克一口答應,能讓他的朋友陸昱霖逃離魔窟是他最樂見其成的大好事。

當明峰見到馬克時,方才認出那天開著救護車前來警告他離開的那個外國人就是眼前的馬克。

“你就是那個陸的同志吧。”馬克也認出了徐明峰,那天陸昱霖在鴻興樓讓他開著救護車去解救的那個人就是眼前的徐明峰。

“對,我叫徐明峰,是陸昱霖的同志和戰友,還是連襟。”徐明峰向馬克自我介紹。

徐明峰和馬克兩人興奮地擁抱在一起。

“那天你怎麼知道我要去鴻興樓?還開著救護車警告我快離開?”明峰好奇地問馬克。

“那天碰巧我在鴻興樓附近,陸在樓上看見了我,然後叫我上去,一進去,陸就用英文告訴我你的情況,讓我開救護車過來,製造出大的動靜,好讓你快點離開。”

“原來是這樣。太感謝你了,馬克。”

“不足掛齒,能為你們出一份力,我感到很榮幸。”馬克拍了拍明峰的肩膀:“不知陸現在怎麼樣了,當時那些打手把他送到我這裡來醫治時,他傷得很重,可是他很樂觀,很堅強。”

“昱霖在裡面受了不少罪,他是一位優秀的諜報人員,傑出的戰士,我們一定要把他救出去。”徐明峰抬手看了看手錶:“他們應該很快就要來了。”

沒過多久,譚敬廷把車開進了聖瑪麗醫院的停車場。

明峰,玉蓉,虎仔,胖嬸,勝男,詠兒,喻兒,還有馬克早已守在那兒等候著。

譚敬廷下了車,從後備廂裡把鳴兒抱了出來。

玉蓉一見鳴兒,立刻跑了過去,一把把鳴兒緊緊地抱在懷裡:“鳴兒,娘總算是見到你了,急死我了。”

“娘,你別傷心了,我沒事。”鳴兒用小手給玉蓉擦拭臉上的淚水。

“哥哥,哥哥。”詠兒和喻兒也連忙跑過去,親熱地拉著鳴兒的手。

譚敬廷把昱霖從汽車後座上抱了出來。

明峰見昱霖蒼白的臉色,憔悴的面容,一身的刑傷,心疼地一把抱住了他:“昱霖,你受苦了。”

“明峰,能活著見到你們真好!”昱霖熱淚盈眶,雙唇顫抖著。

玉蓉望著昱霖,淚流滿面:“少爺……”

“玉蓉。”昱霖一把把玉蓉攬入懷中。

“少爺,你總算是回來了。”胖嬸望著受盡折磨的昱霖,老淚縱橫。虎仔和勝男也在一旁落淚。

“胖嬸,虎仔,勝男,你們都別再傷心了,我這不是活著回來了嗎?”

馬克走到陸昱霖面前:“陸,很高興能再一次見到你,你終於逃離魔窟了,現在安全了,我馬上安排你們離開。”

馬克和譚敬廷二人把陸昱霖抬進了停在一旁的救護車的車廂內。

譚敬廷望瞭望這輛救護車,笑了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輛救護車就是把田家騏和二十箱杜冷丁送往蘇北根據地的那輛車吧。”

昱霖躺在擔架上,衝著譚敬廷笑了笑:“譚大哥,謎底都揭曉了,你會不會覺得太缺乏挑戰性了?”

譚敬廷用手刮了一下昱霖的鼻子:“我跟你們這些人一直在玩貓和老鼠的遊戲,沒想到最後把貓給玩死了。”

昱霖聽罷,哈哈一笑,譚敬廷也跟著笑了起來。

譚敬廷從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塞在昱霖的手裡。昱霖拿起來一看,原來是自家祖傳的玉鐲,驚訝地望著譚敬廷。

“這是從吉祥裡18號西廂房,你家裡搜出來的,現在完璧歸趙。”

陸昱霖望著這只玉鐲,鼻子一酸,抿了抿嘴唇。

“別忘了給玉蓉戴上。你答應過人家的。”

昱霖感激地望著譚敬廷,點了點頭。

“小霖子,一路保重,等著你們凱旋的那一天。”譚敬廷單膝下跪,蹲在昱霖身旁,跟昱霖緊緊地握了握右手。

“譚大哥,後會有期。”陸昱霖抿了抿嘴唇,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譚敬廷跳下救護車車廂,玉蓉和孩子們還有胖嬸,勝男都坐進了救護車車廂內。

明峰和馬克緊緊地擁抱:“馬克,謝謝你的鼎力相助。”

“祝你們一路順風。”馬克和明峰緊緊握了握手。

明峰坐進駕駛室裡,虎仔坐在副駕駛座上。

馬克把救護車的車廂門關上,然後跟明峰揮手告別。

徐明峰一踩油門,救護車呼嘯著駛出了聖瑪麗醫院。

譚敬廷望著漸行漸遠的救護車,久久佇立著不願離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2:48
第二百零九章 不動聲色

等救護車從視線裡完全消失之後,譚敬廷這才上了自己的那輛汽車,然後駛向海格路28號,把桂花和張嫂送到聖瑪麗醫院。馬克立刻給桂花安排了病房。等把桂花安頓好了之後,譚敬廷這才駕車駛往保密局上海站。

辦公樓的火勢漸漸被控制住了。

阿龍依照譚敬廷的吩咐,等火勢小了之後,便急匆匆衝進火海。

“阿龍,火還沒滅呢,裡面危險。”朱弘達見阿龍衝進辦公樓,連忙喊了一句。

“站長,我去看看強哥是不是被困在裡面了。”阿龍用衣服把頭面部包住,然後頭也不回地往裡面衝。

朱弘達聽阿龍這一說,連忙朝四周看看,果然沒有見到阿強。

“小心啊,阿龍。”朱弘達為阿龍捏了一把汗。

阿龍跑到雜物間前,雜物間的門已經被燒得變形了,阿龍連忙用力撞開房門,裡面迎面撲來一股刺鼻的焦臭味,阿龍的眼睛都被煙燻得直掉眼淚,連忙用衣袖摀住口鼻,尋找阿強的屍體,終於在窗戶下面找到了阿強的屍體。

阿強被燒死在雜物間的窗戶下,面容猙獰。想必死之前很是痛苦,看樣子是想要破窗而出,可是底樓的窗戶都是裝有鐵柵欄的,阿強還沒來得及呼救,就被煙氣熏烤而窒息死亡。這要在平時,憑藉阿強的能耐,如果清醒的話,他一定能破門而出,因為強效安眠藥的藥效作用,所以才反應遲緩,渾身乏力,根本無力逃脫火海,因而被活活燒死在房間裡面了。

阿龍將阿強的屍體偷偷地拖進了地牢,打開陸昱霖的那間地牢牢門,把屍體放進牢房裡,然後給阿強的屍體穿上陸昱霖脫下的那件囚衣,接著從褲兜裡取出一把彈簧刀,把阿強左手的小指切下,隨後又從褲袋裡取出一隻不鏽鋼酒壺,酒壺裡裝滿了汽油,阿強把汽油澆在阿強的身上,隨後把酒壺往床底下一扔。

阿龍退出地牢,從口袋裡取出一隻精美的琺瑯打火機,這只打火機是他剛才站在朱弘達的身邊,從朱弘達的褲兜裡偷來的,對於阿龍來說,這種順手牽羊的小伎倆是信手拈來。阿龍打開打火機,扔進地牢裡,頓時地牢裡火光四起。

阿龍連忙離開地牢,接著又跑回了雜物間,把外面的拖痕處理乾淨,再仔細檢查了一下,沒發現什麼破綻,隨後把房門虛掩上,跑出辦公樓。

朱弘達見被煙氣熏得滿臉黑乎乎的阿龍跑出來了,連忙詢問:“怎麼樣,見到阿強了沒有?”

阿龍搖了搖頭:“沒有,我找了一大圈,都沒有見到強哥。強哥今天早上來站裡上班了沒有?”

朱弘達連忙詢問周圍的同事:“你們今天早上見到阿強了沒有?”

大傢伙都搖了搖頭。

“我好像聽說昨天阿強值班。”黑皮提了一句。

“我去值班室看過了,沒人。”阿龍回應黑皮。

“那他會不會是去了攬春園?我聽說阿強最近好像跟攬春園裡的紫嫣姑娘打得火熱。”朱弘達好像記起阿強跟他談起過攬春園裡一個名叫紫嫣的妓女跟他甚是投契。

“那要不,我待會兒去攬春園裡找紫嫣姑娘問一下吧。”阿龍煞有介事地回應朱弘達。

“這個阿強,為了個妓女,連值班都不值了,到現在還沒來上班,真是昏了頭了。等他回來,我得好好敲打敲打他。”朱弘達嘟噥了一句。

大火終於撲滅了。

朱弘達望著一片狼藉的辦公樓,深深地嘆了口氣:“怎麼會突然之間著火了呢?”

一位消防員在一旁聽見後,走過來,拍了拍朱弘達的肩膀:“這天氣害死人,這個月我們已經出警十五次了。加上今天,共十六次,忙得我們氣都喘不過來了。”

“你是說今天的火災也是一場天災?”朱弘達疑惑地望著消防員。

“那要不然呢?人為縱火?誰跟你們有這麼大的仇啊?”

朱弘達苦笑了一下,數了數週圍的工作人員,忽然發現譚敬廷不在其中。

“你們誰看見譚處長了?”朱弘達問了問周邊的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搖了搖頭。

“好像剛才看見譚處長背了個人出來,這一會兒功夫,人就不見了。”有個衛兵隨口說了一句。

“你肯定是眼花了,我一大早就在這裡了,根本就沒有見到譚處長。”阿龍連忙替譚敬廷打掩護,反駁那個衛兵。

這時,譚敬廷把汽車開進上海站,然後下車朝朱弘達走了過來。

“譚兄,你上哪兒去了?”朱弘達見譚敬廷姍姍來遲,很是氣惱,大家都在手忙腳亂地滅火,他譚敬廷倒好,慢慢吞吞,篤篤悠悠地進來了。

“我老婆要生了,我今天早上把她送進醫院裡去了。”譚敬廷連忙向朱弘達解釋自己不在場的理由:“怎麼啦?著火了?”

“是呀,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火一下子就竄了出來,你看,把整幢辦公樓都燒得黑乎乎一片,我還不知道我們損失有多大?”朱弘達嘆了口氣。

“那就讓各部門快回去自行檢查一下,把損失情況報上來。”譚敬廷向朱弘達建議。

朱弘達點了點頭,回頭對著各部門的頭頭喊了一句:“你們快去清點一下,看看本部門都有哪些損失。”

“是。”各處處長都連忙答應。

隨後工作人員陸陸續續回辦公室清點檢查損失情況。

沒多久,各部門把情況上報上來,機要室還算好,檔案資料都保存完整,就是外面的鐵門被燒得有些變形了,牆被燻黑了。

電訊處的兩根電線被燒壞了,兩台發報機因為電線被燒而發生短路,被燒燬了,其餘的問題不大。

行動處的桌椅被燒燬好幾張,還算好,武器彈藥都已入庫,否則會引發更大的爆炸。

總務處的損失大了些,底樓倉庫裡存貨基本都被燒燬了,不過都是一些日常辦公用品之類的東西,所以價值並不是很大。

情報處情況最好,基本沒有受損。

朱弘達的辦公室也完好無損。

看來二樓辦公室的問題都不大,那麼這火應該是從一樓或是地牢裡滋生蔓延開來的。

朱弘達和譚敬廷等人來到一樓,發現這層樓燒燬嚴重,尤其是雜物間,被燒得一片焦黑。

朱弘達忽然想起鳴兒不就是被關在這裡面的嗎?他連忙吩咐手下把門打開,手下一推,門便開了。

“這門怎麼沒上鎖?”朱弘達用手摸了摸門鎖,沒發覺門鎖有問題,只是門框被燒得變了形。

朱弘達望著裡面焦黑一片,濃煙滾滾,急忙用手摀住嘴。

“你們去裡面看看,有沒有一個小孩子的屍體。”朱弘達對旁邊的手下說道。

兩個手下便進去翻了翻,摸了摸,沒有發現任何屍體。

“報告站長,沒有發現屍體。”

“那這個鳴兒會去哪裡了呢?”朱弘達一臉狐疑:“難道是趁門沒鎖,逃跑了?”

還沒等朱弘達理出個頭緒來,一個士兵從地牢裡跑上來向朱弘達匯報情況:“報告站長,地牢裡發現一具屍體。”

朱弘達一聽,眉頭一皺:地牢裡有屍體?現在地牢裡就關著陸昱霖一人,難道是陸昱霖被燒死了?

朱弘達連忙朝地牢走去,譚敬廷,阿龍等人也緊隨其後……

朱弘達命令獄卒把牢門打開。

阿龍首先進入牢房,他看見焦黑的屍體旁邊的那隻琺瑯打火機,便連忙用腳踩住。

朱弘達也隨即走進地牢牢房,見地上躺著一具難以辨認的焦黑的屍體,從殘留在身下的衣服的布片來看,確實是陸昱霖所穿的七十九號囚服,朱弘達不敢相信,這個把他玩弄於鼓掌之間,攪動風雲的人物竟然被燒死在了牢房裡了。

“這具屍體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了,難道這具屍體真的就是那個陸昱霖?”朱弘達還是心存疑慮,不敢確信,自言自語道。

“站長,這完全有可能,陸昱霖重傷不能行走,火勢這麼兇猛,他自然是無法脫身的,其實站長,這具屍體到底是不是陸昱霖,你只要看一看他的左手小指是不是有殘缺就清楚了。”阿龍在一旁提醒朱弘達。

“對對對,陸昱霖的左手小指已經在聖瑪麗醫院被切除了。”

經阿龍的提醒,朱弘達想起來了,於是連忙蹲下身子,翻看屍體的左手,果然,這具焦黑屍體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那根小指已然被切除。

如此看來,毫無疑問,這是屍體必定就是陸昱霖。

朱弘達站起身來,拍了拍手,舒了口氣:“反正陸昱霖遲早是死,這樣也好,也省了我們不少事。待會兒我給上面打個報告,就說陸昱霖因為意外被燒死了。不過真是奇怪,地牢裡怎麼也會著火?“

朱弘達和阿龍從牢房裡走了出來,他看見譚敬廷站在牢房外,低著頭注視著那具屍體,神情落寞,沉默不語,便走過去,拍了拍譚敬廷的肩膀。

“譚兄,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畢竟是自己的同窗好友,不過,這陸昱霖是個頑固分子,遲早是要槍斃的。這點我相信你早有思想準備。“

譚敬廷凝視著朱弘達幾秒鐘:“站長,我覺得這場大火很是蹊蹺,會不會是人為縱火?”

朱弘達望瞭望地牢,果然過火現象很明顯,這大火難道是從地牢裡蔓延開來的嗎?

“那這件事情就由你負責查明。“朱弘達把調查火災的任務交給了譚敬廷。

“好的。我一定會查明真相。“譚敬廷應了一聲:”站長,我有個請求。“

“嗯?”朱弘達回過頭,望著譚敬廷。

“我想親手把他埋了。”

朱弘達點了點頭,拍了拍譚敬廷的肩膀:“好,我答應你,畢竟同學一場。”

“謝謝站長成全。”

譚敬廷回頭招呼了一聲阿龍:“阿龍,黑皮,你們跟我一起勘察一下現場。“

譚敬廷說完,從褲兜裡掏出一副白手套,然後和阿龍和黑皮一起走進地牢牢房。

朱弘達和其他一些人便離開了地牢。

譚敬廷在地牢裡逛了一圈,從牢房的角落裡撿起一隻打火機,然後放進了一個塑料袋裡。木板床已經被燒燬了,但在一堆焦黑的木頭下面發現了一隻不鏽鋼酒壺,譚敬廷把它撿了起來,放入另一隻塑料袋裡。

勘察完畢之後,譚敬廷支走黑皮,然後和阿龍一起把阿強的屍體裝在一個木製棺材裡,兩人把棺槨抬了出去,裝上一輛卡車,運到了保密局附近的一個亂墳崗,這裡掩埋的大多是一些在牢獄中病死或是在刑訊時被虐死的囚犯。阿成也被埋在這裡。

阿龍用鐵鍬在地上刨了一個坑,然後和譚敬廷一起把阿強的棺槨埋了下去。

“阿強,這兒有不少人都是死在你的手上,你到了下面,不知道這些冤魂會不會放過你,你到地下向這些冤魂賠罪去吧。”

譚敬廷說完,挖了一鍬土蓋在棺槨上。阿龍也在一旁幫忙,很快,兩人你一鍬我一鍬把一座新墳堆砌好了,譚敬廷把一塊木牌插在墳塋上。上書:陸昱霖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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