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戰特工]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作者:秋月春風矣(已完成)

 
Babcorn 2018-6-5 15:10: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 13259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2:49
第二百二十章 勢不可擋

上海,遠東第一大都市,現在正面臨著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如何攻佔這座有著六百多萬人口,各種勢力交雜在一起,而且具有國際影響力的這座城市,是國共雙方交鋒的重點。

欲作困獸之鬥的蔣介石,其考慮和安排可謂處心積慮,他認為,只要死守上海六個月到一年的時間,便能讓美國人做好準備,介入到國共雙方的內戰中,甚至可以把這場戰爭擴大為第三次世界大戰,畢竟上海是座國際化的大都市,許多外商和外國集團的利益介乎其中,一旦開戰,這些外國人的利益遭受損失的話,他們一定不會坐視不管,一定會讓其母國對共產黨施壓,屆時國民黨就可以借助外國勢力進行反攻,把共黨逼退,以達到劃江而治的目的。

所以,上海是老蔣手中一張重中之重的王牌,作為國都的南京可以丟,人間天堂的杭州也可以丟,甚至長江以北的半壁江山也可以放棄。但唯獨上海,這個十里洋場,遠東第一大都會,老蔣的發跡地不能丟。

而對於老蔣的對手***而言,“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胸中裝有整個中國的***,絕不可能放棄上海。

然而,上海又是一個極其特殊和敏感的地方,如何打?

早在兩個月之前的七屆二中全會期間,***曾說:“進入上海,對於中國革命來說,是過一大難關,共產黨有無能力接管城市,尤其是中國最大的城市上海,這關係到中國共產黨在世界的形象。”

為了奪取上海,我方也作了兩手準備,除了軍事準備外,還有一個就是政治準備。在江蘇丹陽成立了龐大的上海接管工作班子,足足有兩萬多人。中共華東局社會部工作人員還收集了有關上海的資料達三十捲,一百多萬字。這些材料為上海接管工作立了大功。

***曾說:“打上海,要文打,不要武打。不僅要軍事進城,還要政治進城。”第三野戰軍司令員陳毅老總說過:“我們打上海,猶如瓷器店裡打老鼠,既不能打壞了瓷器,又要把老鼠消滅掉。”

當時定下的方針是,既要迅速佔領這座大都市,又要使人民生命財產的損失降到最低程度,把大上海完整地交給人民。

既要打一場城市攻堅戰,又不能把城市打爛,要將上海完整地接管過來。這可真是煞費苦心。中國人民解放軍曾為攻打上海制定過三種打法:

第一種是圍困戰法。根據以前的經驗,這種戰法曾經解放了好些城市,但考慮到上海有六百萬人口,且為國際所關注,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方案。

第二種戰法是選擇敵人防禦薄弱的蘇州河以南實施突擊。這一戰法,雖然避開了敵設防的重點吳淞口,傷亡也可能減少,但主戰場在市區,城市會被打爛。

第三種戰法是兩翼迂迴,重兵鉗擊吳淞口。這樣可以封鎖敵人海上退路,迅速切斷敵人搶運上海物資的通道。這種戰法將是一場硬碰硬的攻堅戰,一場激烈的反覆爭奪戰。為此,解放軍將要付出較大的代價。

為了人民的大上海,傷亡再大也是值得的。***最終拍板了第三種戰法。

為了減少城市設施的破壞和居民的損失,解放軍儘量不用炮火射擊和爆破,主要使用步兵武器,以短兵相接殲滅敵人。但這會造成巨大的傷亡。戰友們一批批地衝上去,一批批地倒下來。

五月十二日,上海戰役正式打響。而在五天前,蔣介石已經逃離上海,踏上了開往台灣的軍艦。望著茫茫的大海,此時已經窮途末路的蔣介石一定感慨萬千,這個天下已不再屬於自己的了,廣袤的大陸版圖即將改天換地,今後自己只能龜縮在這個東南島嶼之上了,他再也沒有資本,沒有能力與共產黨抗衡了。成王敗寇已然成了他的宿命。

中國人民解放軍組成了東西線兩個兵團投入戰鬥。

西線兵團由葉飛、韋國清率領的第十兵團組成,包括二十六軍、二十八軍、二十九軍和三十三軍。西線兵團的任務就是首先向太倉、吳淞方向實施主要突擊,攻佔吳淞、寶山,封鎖黃浦江口,斷敵海上退路,然後從西北方向向上海市區突擊。

東線兵團由宋時輪、郭化若的第九兵團組成,包括二十軍、二十七軍、三十軍和三十一軍。東線兵團的任務是首先向黃浦江東岸之敵突施攻擊,協同西線兵團封鎖黃浦江,然後由東、南、西三面向上海市區突擊。

而整個上海戰役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的基本任務就是鉗擊吳淞口,封鎖黃浦江,以切斷上海國民黨軍的海上退路,叫做外圍攻堅戰。第二階段則是市區攻堅戰。

“全殲湯恩伯,解放大上海!”冒著綿綿細雨,華僑將軍葉飛指揮四路大軍殺向上海灘。

擔任主攻的二十九軍,很快就攻克了瀏河。然而,初戰告捷的解放軍,很快就遇上了硬骨頭。

在攻擊浦西的敵人主陣地劉行、楊行、月浦三鎮時,傷亡重大。這個地方是吳淞的重要門戶,湯恩伯構築了縱深配備的堅強的防禦陣地。憑藉隱藏在樹林、草堆、墳包中的永備性碉堡,在海空軍強大火力的支持下,王楚英指揮國民黨五十二軍一部,瘋狂阻擊葉飛兵團。

戰鬥打得非常艱苦。有時,我軍要殲敵一個營,就要付出傷亡一千多人的代價。在最初的三天激戰中,二十八軍、二十九軍就傷亡了八千多人。

湯恩伯高興極了,把五十二軍的將領們請去,在上海國際飯店舉行了隆重的慶功大會。湯恩伯給將士們鼓氣:“為國所需,一切合法;為戰所用,一切合理。月浦大捷足以證明,國軍的鋼鐵工事確實比斯大林格勒還要堅固。只要大家像五十二軍一樣,勇敢頑強,我們就一定能確保上海安全!”

為了能讓國軍官兵在戰場上不退縮,湯恩伯還頒布了“十殺戰令”:

一、違抗命令、臨陣退縮者殺

二、意志不堅、通敵賣國者殺

三、未經許可、擅離職守者殺

四、放棄陣地、不能收復者殺

五、造謠惑眾、擾亂軍.合者殺

六、不重保密、洩漏軍機者殺

七、坐觀成敗、不相救援者殺

八、貽誤通訊、致失聯絡者殺

九、不愛惜武器彈藥及剋扣軍晌者殺

十、破壞軍紀及懈怠疏忽者殺

這“十殺戰令”讓國民黨的官兵個個膽顫心驚,夙夜恐慌難安,但也在一定程度上令國民黨無路可退,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死守陣地。

西線兵團攻擊受阻,引起了中共中央華東局領導人***、陳毅的高度關注,明確指示:不要性急!

粟裕、張震、葉飛等人見狀,便主動求變,改變戰術。將猛插、猛衝、猛打的野戰打法為小群動作、逐堡奪取、攻擊必破的攻堅打法。

變陣,立即收到奇效!解放軍突然採用交叉掩護、逐堡攻擊的戰法,用拋射筒送炸藥炸碉堡。經過十天的苦戰,西線兵團殲敵二萬多人,攻佔了戰前預定的上海外圍陣地。

同一時間,東線兵團也進展順利。

浦東第一仗,我軍就俘虜了敵五十一軍中將軍長王秉鉞。高橋鎮,浦東外圍敵人最重要的據點。奪下高橋鎮,就直接威脅到敵人從海上逃竄的唯一退路——吳淞口。湯恩伯絕不會輕易放棄高橋。他出動大量飛機,集中大炮,對東線兵團三十軍、三十一軍的陣地實施狂轟濫炸。

而我軍的大炮也發威了。得知高橋戰況激烈,我軍立即調動三野精銳炮兵部隊,支援高橋東線兵團作戰。到五月二十三日,我軍第一階段作戰任務基本結束。

上海守敵二十萬殘兵敗將龜縮在從上海市區到吳淞口這一狹長地帶內。

就在五月二十二日,眼看大勢已去的湯恩伯,匆忙將上海作戰的全部指揮權交給淞滬警備司令部副司令劉昌義。深夜,湯恩伯等一行乘軍艦逃往舟山。此時,人民解放軍已經完成了從東、南、西三面緊緊包圍上海國民黨軍隊的態勢。

五月二十三日夜,總攻上海市區的戰役打響了。

粟裕、張震提出了從四面八方攻擊上海市區的計畫。決心先攻佔蘇州河以南市區,然後攻佔蘇州河以北市區,最後聚殲可能退集吳淞口江灣地區的國民黨軍殘部。

鐵路已經完全被炸燬,戰士們不顧傾盆大雨,道路泥濘難走,以每小時十二華裡的速度,沿滬杭公路向上海疾進。聽說要打上海,戰士們群情激奮。當時正值深夜一兩點鐘,部隊深一腳淺一腳,吃力冒雨行進。戰士們只有一個信念,就是盡快參加上海戰役。就這樣,部隊一連兩天多不分晝夜地行軍,有的戰士走著走著就睡著了。從松江到上海市區,最後還有八十多華裡路程,雖然部隊非常疲勞,但戰士還是爭先恐後地向前奔去。不到四個小時,就到達莘莊。

二十五日上午八時許,僅僅經過十多個小時的戰鬥,人民解放軍以摧朽拉枯之勢趁勝追擊,蘇州河以南的上海市區全部解放。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這場市區攻堅戰,將不會有太多的戰鬥之時,一條蘇州河卻擋住了英雄路。橫穿上海市區的蘇州河,寬約三十米,敵人憑藉北岸的高樓大廈,居高臨下地構成火力網,嚴密封鎖了河面和南岸的街道、建築。一批批戰士倒在了蘇州河裡,鮮血把河水都染紅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2:50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再赴上海

為了完好地把上海交給人民,粟裕等三野首長早就下了命令:在上海市區戰鬥中,只准使用輕武器作戰,一律禁止使用火炮和炸藥。

三野司令員陳毅特別強調:“寧肯多犧牲,不准用炮轟!”

蘇州河的河水被倒下的戰士染紅了,戰鬥異常慘烈和血腥。此時,被阻在蘇州河南岸的二十七軍前線指戰員,再也看不下去這種傷亡了,強烈要求開炮。

軍長聶鳳智獲悉後,下令制止:“誰敢放一炮,我撤誰的職!”面對猖狂的敵人,我軍不能用猛烈炮火去擊退他們,只可智取,不可強攻。

昱霖已基本康復了,現在他每天都到作戰室瞭解攻打上海的戰果。

黃政委得到消息,湯恩伯已經逃離上海,並且把上海作戰的全部指揮權交給淞滬警備司令部副司令劉昌義。在召開會議時,黃政委把這則消息告訴了大家。

劉昌義,陸昱霖一聽到這個名字,腦海裡便不停地搜索著。散會後,大家都走了,陸昱霖卻坐在座位上紋絲不動。黃政委走了過來。

“怎麼啦,昱霖?”

“劉昌義?”昱霖念叨著這個名字,忽然他眼睛一亮:“我想起來了,吉祥裡18號次間裡的夏文俊的姐夫就是淞滬警備司令部的劉昌義,難道現在由他來全權指揮了嗎?”

“是的。昱霖,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我想去一次上海,策反劉昌義。”陸昱霖滿懷信心地望著黃政委。

“可是你的身體,能行嗎?”黃政委不禁流露出擔心的神情。

“我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昱霖笑著站起來甩了甩胳膊。

“如果能策反成功的話,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可以減少前線指戰員的犧牲。我剛剛得知在攻打蘇州河一帶時,遇到了敵人頑強的抵抗,我們的戰士犧牲慘重,蘇州河都被染紅了。”

“那事不宜遲,我得趕快出發,早一分鐘策反成功,就多一個戰士活下來。”

“好,我馬上安排,你去跟玉蓉和孩子們告個別吧。”

“好。”昱霖跟黃政委握了握手。

昱霖來到房裡,玉蓉正在給昱霖納鞋底。

“玉蓉。”

玉蓉抬起頭來,望著昱霖:“什麼事啊?”

“玉蓉,我馬上要去一次上海,孩子們就交給你了。”

“你要去上海?”玉蓉站起身來,她的小腹已微微隆起。

“我方將士正在攻打上海,我要去助他們一臂之力。”

“可你身上的傷……”玉蓉不無擔心地望著昱霖。

“已經不礙事了。玉蓉,我走後,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畢竟你現在懷孕了,千萬別幹重體力活。”

玉蓉低頭摸了摸小腹,內心對昱霖戀戀不捨,但她知道自己無法阻擋昱霖,更不能拖昱霖的後腿,只能默默地為他祈禱,她也清楚現在的上海槍林彈雨,危機四伏,昱霖此去吉凶難料。一想到當初昱霆只見了詠兒一面就撒手人寰,而現在她和昱霖的孩子還在腹中,昱霖又要去闖龍潭虎穴,淚水便奪眶而出。

“玉蓉,瞧你,我發現你現在變得脆弱了,動不動就哭鼻子。”昱霖替玉蓉抹去臉頰上的淚水。

“哪有,是沙子迷了眼。”玉蓉抬起頭來,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昱霖,你放心吧,孩子們我會照顧好的,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你不用擔心,大風大浪我們都闖過來了,為了我們的孩子,我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昱霖,走之前,你給我們的孩子取個名吧。”玉蓉抿了抿嘴唇。

昱霖點點頭,側耳靠在玉蓉的腹部:“這孩子,不吵不鬧挺安靜的。”

“他才三個多月,哪能折騰出什麼動靜來。”玉蓉嗔怪地望著昱霖。

昱霖摸著後腦勺,呵呵一笑:“那就叫喚兒吧,呼喚和平。陸軒喚。”

玉蓉點了點頭:“我去把鳴兒他們叫來,跟你告個別吧。”

玉蓉走出房門,看見鳴兒和詠兒,喻兒正在玩剪刀石頭布的遊戲,而嘯兒,吟兒和勝男這幾個大孩子正在一旁講故事呢。

“來,孩子們,大家都進屋來。”

孩子們都朝玉蓉屋裡跑去。一下子屋子裡熱鬧起來。

“爹,娘,什麼事啊?”鳴兒問道。

“來,孩子們,爸爸有任務,要離開你們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裡,大家要聽話,不可以淘氣,尤其是詠兒和喻兒,不可以惹娘生氣,知道嗎?“

詠兒和喻兒用力地點了點頭:“我們保證不惹娘生氣。“

“嘯兒,吟兒和勝男還有鳴兒要多看看書,多學點文化知識,多學點本領。明白了嗎?”

“明白。”

“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呀?喻兒想爸爸。”喻兒奶聲奶氣地說。

昱霖一把把喻兒抱起來:“爸爸很快就會跟你們見面的。喻兒乖,吃飯不挑食,能做到嗎?”

喻兒點了點頭。

“爸爸,那你回來後,再多給我們講一些戰鬥的故事。”鳴兒向昱霖提出了小小的要求。

“沒問題,你們想聽多少,我就給你們講多少。”

“太好了。”大家興致高漲。

“好了,大家去玩吧。”

昱霖望著孩子們蹦蹦跳跳,充滿活力的模樣,心裡很是欣慰。

“昱霖。”淑妍從遠處走了過來。

“淑妍,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去跟你道別一聲。”

“你不用跟我道別了,黃政委囑咐我,跟你一塊兒去上海,讓我照顧你。”淑妍朝昱霖做了個鬼臉:“我是來你這兒報到的。”

“淑妍姐,你也去上海?”玉蓉一聽淑妍一同前往,心裡甚是高興:“這樣,我就放心了不少,我怕昱霖他一個人沒人照顧。他現在跟詠兒,喻兒差不多,不能離人。”

“放心吧,玉蓉,一路上有我呢。”

“玉蓉,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差勁呢?你居然把我跟喻兒相提並論。”

“你就是嘴硬,你現在自己吃飯還不利索呢,還沒有喻兒吃飯吃得快,吃得乾淨呢。”

淑妍聽後,呵呵一樂。

“玉蓉,你就不能嘴裡留點情,你想讓淑妍和明峰一輩子都笑話我?”

“好了,昱霖,你就別逞能了。你的情況我們還不清楚嗎?你等一下,我去跟勝男告個別就來。“

淑妍跑去跟勝男告別,勝男依依不捨地依偎在母親懷裡。

“昱霖,我們走吧。“

昱霖和淑妍兩人朝大家揮了揮手,出發了。

黃政委派了一隊小分隊護送他們進入我方瀏河陣地,跟前線指揮員說明了情況之後,一位團長派了一個排的士兵護送昱霖和淑妍進入市區。

昱霖和淑妍又回到了吉祥裡18號。

昱霖和淑妍悄悄地上樓,來到了西廂房,打開房門,裡面東倒西歪,一片狼藉,當初保密局的人在此蹲點,翻箱倒櫃,尋找蛛絲馬跡,但最後無功而返。

昱霖把橫七豎八的椅子扶了起來,淑妍則趕快除塵抹灰,總算是整理出一方乾淨的落腳之地。

樓下的杜太太見西廂房亮著燈,好生奇怪,便悄悄上樓,敲了敲房門。

淑妍打開房門,杜太太嚇了一大跳。

“歐陽太太,儂回來啦?伊拉不是講儂跟歐陽先生被捉起來了嗎?“杜太太不敢相信歐陽太太居然又回來了。

“沒有沒有,是謠傳。“淑妍馬上否認:”我和歐陽去了一趟廣州,處理一些私人事務。“

“哦?是伐,個麼,歐陽先生也回來了?“杜太太朝裡面張望。

“回來了,我也回來了。“陸昱霖在裡屋回應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杜太太拍了拍胸口:”那勿曉得,那走忒之後有段晨光,有好幾個不明不白呃人蹲了此地,翻箱倒櫃,講那是共產黨,還問東問西,還威脅我哦。“

“杜太太,你覺得我們像共產黨嗎?“昱霖笑著站到淑妍身邊,望瞭望杜太太。

“格我吃不準,不過,那是勿是共產黨,都沒關係,我認定那都是好人就是了。“杜太太笑著回答:”歐陽先生,儂看起來好像身體癱般了交關嘛。“

幾個月沒見,歐陽先生更加消瘦,更加單薄了,杜太太的眼裡流露出關切的神情。

“我在廣州生了場病,身體還沒完全康復。等過陣子就會好的。“對於杜太太的噓寒問暖,昱霖倒也能應答自如。

這時,薛太太也過來了。

“啊呀,是歐陽先生跟歐陽太太回來啦?哦喲,長遠沒看見那了,阿拉都蠻想那呃。“薛太太熱情招呼昱霖和淑妍。

“謝謝二位的關心。“昱霖連忙抱拳作揖。

“啊呀,歐陽先生,儂只左手哪能了啦?“昱霖的雙手戴著皮手套,但還是被細心的薛太太發現昱霖的左手有問題。

“小指頭格的塊哪能像是空忒了啦?“薛太太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昱霖的左手小指缺損了。

“出了場車禍,小手指被截掉了。“昱霖連忙掩蓋過去。

“啊呀,歐陽先生,儂真呃是受苦了。好了,那剛剛回來,一定是蠻撒度呃,那好好歇歇伐,阿拉就勿打擾那了。“杜太太連忙知趣地拉著薛太太離開。

昱霖和淑妍見杜太太和薛太太離開了,便關上門。

“看來,杜太太和薛太太他們都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了。“淑妍有點擔心。

“這是遲早的事情,保密局在這裡布控,杜太太和薛太太怎麼會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呢?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不過現在這個問題已經無關緊要了,首先,我認為她們對我們並無惡意,反而還很有好感,所以我認定她們不會去揭發我們;其次,現在的保密局是譚大哥在主事,我現在完全可以有恃無恐了。“

昱霖衝著淑妍眨了眨眼睛,做了個鬼臉。

淑妍被昱霖逗樂了:“你啊,還真是有恃無恐。”

忽然,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昱霖連忙走到窗邊,看見夏文俊正攙扶著芸芸進來,芸芸已經身懷六甲了。

“夏文俊回來了,我下去會會他。如果我說服了夏文俊,我就咳嗽三聲,屆時你就去餘香茶行找明峰,讓他和八十一師的羅政委聯繫上。“

“嗯,我明白了,你去吧。”

昱霖打開房門,朝樓下走去。

昱霖從後門出去,然後繞道來到前門,敲了敲門,夏文俊出來開門,見是歐陽銳,很是興奮。

“歐陽先生,是你啊,好久不見,你去哪裡了?“故人相見,甚是喜悅,夏文俊熱情地與昱霖打招呼。

“出了一次遠門。文俊,我有事找你,你方便嗎?“

“方便方便,請進。“

夏文俊把陸昱霖請進屋裡。歐陽銳跟芸芸打了聲招呼。

“夏太太,你好。“

“你好,歐陽先生,好久不見,上次多虧你把文俊勸住了,文俊才沒有幹那件登報脫離父子關係的傻事,我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

“小事一樁,不足掛齒。“陸昱霖轉頭望瞭望夏文俊:“現在你們父子關係怎麼樣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2:50
第二百二十二章 曉之以理

一提到父子關係,夏文俊已經不再那樣言辭犀利,水火不容的樣子了。

“我父親已經承認芸芸了,跟金家解除了婚約。本來要把我們接回杭州去,不過這些天局勢有些緊張,而杭州也被**攻下了,所以我父親讓我暫時還是留在這裡,何況芸芸有孕在身,在這種局勢下跑來跑去怕有危險。“夏文俊邊說,邊捏著芸芸的手,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昱霖點了點頭:“那你可以去你姐夫那裡避一避呀。你姐夫不是淞滬警備司令部的劉司令嘛。“

“他現在忙得焦頭爛額,哪有功夫管我們?湯恩伯跑了,把跟**決戰的任務交給他了,他整天借酒澆愁,摔東西罵娘,大罵湯恩伯不是個東西,自己溜走了,把一個爛攤子甩給了他,讓他去當炮灰,去送死。連我姐姐現在都不敢近身。我姐姐現在又懷上了,他這個樣子,我姐姐整天以淚洗面。唉,我不知道我姐夫還能撐多久,這個局勢,國民黨是必輸無疑,到時候解放軍攻下上海了,我姐夫怎麼辦?是當俘虜還是殺身成仁,不管是哪種結局,我姐姐這個家算是完了,原本撫養兩個年幼的孩子就不堪重負了,現在肚子裡又有一個,我姐姐的日子該怎麼過呀?“

夏文俊嘆了口氣,為姐姐夏文倩的命運而擔憂起來。

“文俊,事已至此,我也不瞞你了,我是**上海地下黨組成員,我受**的委託,前來策反你姐夫。只要他能放下槍,率部投誠起義,我們一定給他出路。“陸昱霖向夏文俊亮明身份。

屋內靜的出奇,夏文俊和夏太太都睜大眼睛望著面前的歐陽先生。

“你是**派來的?你是地下黨?“夏文俊怔怔地望著眼前的陸昱霖。

陸昱霖點了點頭:“是的,文俊,我今天來你這兒的目的,就是想要讓你帶我去見你的姐夫,你看可以嗎?“

夏文俊頭低著,沉默了片刻,隨後抬起頭來。

“你剛才說的話,作數嗎?你們真的能放過我姐夫?“夏文俊還是心存疑慮。

“我以我的性命保證,只要你姐夫不再與人民為敵,棄械投降,撤離陣地,我能保證他和他家人的安全。“

“好,我現在就帶你去。“

夏文俊見陸昱霖言辭鑿鑿,便同意帶陸昱霖前往。也許這位歐陽先生真的是能救姐姐一家於水火的貴人。

昱霖走出次間,對著樓上咳嗽了三聲,淑妍聽到了之後,便起身前往餘香茶行。

夏文俊和陸昱霖同乘一輛黃包車,來到了淞滬警備司令部。

“請你給劉司令通報一聲,就說他的妻弟來找他。“夏文俊對衛兵通報了一聲。

不一會兒,衛兵讓夏文俊進去。

司令部裡,劉昌義敞開衣襟,正大口大口對著酒壺喝酒。

夏文俊和陸昱霖走進了劉昌義的辦公室。

“文俊,你怎麼來了?是來看你姐姐的嗎?“劉昌義又喝了口酒:“文俊,你去勸勸你姐姐,別一天到晚哭個沒完,哭死了也解決不了問題。反正我劉昌義已經窮途末路了,我也管不了許多了,她能為我守節最好,要想改嫁我也不攔著,也攔不住,只要她把我的幾個孩子撫養成人,就算是對得起我們老劉家了,我劉昌義也就可以閉眼了。”

“姐夫,我今天是來找你的。“夏文俊一臉嚴肅地對劉昌義說。

“你身邊的這位是誰?“劉昌義這時才注意到夏文俊身旁的陸昱霖。

“你好,劉司令,我是陸昱霖。“陸昱霖平靜地望著劉昌義,自報家門。

“陸昱霖?你就是保密局抓住的那個共黨陸昱霖,共黨的諜報人員,代號水母的陸昱霖?“劉昌義一聽到陸昱霖這個名字,不禁一怔,當初抓住了陸昱霖之後,龐天璽把它當作特大新聞,在軍部會議上三番五次提起過,所以劉昌義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

“正是在下。“昱霖淡定地回答。

劉昌義連忙掏出手槍,對準陸昱霖。夏文俊見狀,嚇得目瞪口呆。

“劉司令,我敢到你這兒來,就表明我不怕死,當然,我來不是為了死,而是為了生,為了能讓劉司令有條生路。“昱霖坦然面對劉昌義的槍口,沒有絲毫退卻。

劉昌義的握槍的手不停地顫抖著:“你說什麼,你說你是為了我的生路才來我這裡的?“

“正是,劉司令,現在的局勢我想你也是很清楚的,光是在上海周邊,解放軍就屯兵六十萬,投入戰鬥的兵力也有二十多萬,劉司令,你覺得你目前手下的兵力能否與之抗衡?遼瀋,淮海,平津三大戰役中,我軍當時的兵力還不及貴軍,但結果如何?我軍勢如破竹,長驅直入,而你們則潰不成軍,一退再退。現在解放軍已經攻佔了上海的大部分地區,老蔣和湯恩伯見勢不妙,紛紛逃離上海,劉司令,你又何必做困獸之鬥,做無謂的犧牲呢?如果你能投誠的話,我們一定會給劉司令以及你的部下一條出路。這就是我今天來這兒的目的。“

劉昌義把手上的槍放下了,沉默了許久。

“你能保證我和我家人的人身安全嗎?“

“這個請劉司令儘管放心,我用我的性命擔保。我知道你夫人有孕在身,我們希望你的孩子能出生在一個完整的家庭裡。“

劉昌義動容了,他知道他的手上沾滿了鮮血,他也知道這個仗必輸無疑,如果被共黨捕獲,一定是難逃一死,他也已經做好了殺身成仁的準備,只不過不甘心就這樣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儘管劉昌義之前也召開過軍官會議,討論到底是死守還是投誠,大部分軍官都願意投誠,但問題是怎樣跟共軍接洽,找不到合適的渠道,這個問題困擾劉昌義已久。而陸昱霖的不請自到正是解救他於倒懸之危。

“那如果我現在放下武器,能不能算我起義?我能否保留我部隊的編制?“劉昌義還想討價還價一番。

劉昌義知道起義和投誠的待遇是有所不同的。

起義是表示願意加入對方,調轉槍口與己方作戰。起義的部隊一般保留部隊原來編制,長官一般留任。

投誠則不同,一般指大勢已去,但建制還存在的情況下,雖然還有一定的抵抗能力,仍選擇放下武器,故定性為投誠。對待投誠的部隊通常部隊解散,士兵編入解放軍中,軍官遣散。

而在陷於最後的絕境時才放下武器的情況則視為投降。

“這個問題我們還可以再進行商榷。“昱霖覺得這個問題應請示了上級才能答覆劉昌義,自己不能貿然表態:”不過,能否儘早放下武器,也是你的態度之一。“

劉昌義還是有些猶豫不決:“陸先生,能否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這樣我才能對我的部下有個交代。”

“這樣吧,我打個電話,讓二十七軍的八十一師的政委跟你談具體事項,如何?”為瞭解除劉昌義的顧慮,昱霖打算讓劉昌義直接與部隊領導接洽。

劉昌義點了點頭。

陸昱霖走到電話機前,撥通了八十一師師部電話:“羅政委嗎?你好,我是陸昱霖,我現在正在淞滬警備司令部,我目前正在與劉昌義司令員進行接洽,對其進行策反,他還有些顧慮,請你給他做個解釋。”

“好。”

陸昱霖把電話交給劉昌義,劉昌義接過電話:“你好,我是劉昌義。”

“劉司令,我是二十七軍八十一師的羅政委,現在我軍已經兵臨城下,望你不要做無謂的抵抗,只有棄械投降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可以棄械投降,但能否算我是主動起義?”

“可以考慮。我現在派車到淞滬司令部來,你到我的師部,我們可以簽訂相關協議。”

“好,我這就過來。”劉昌義沉默了片刻,終於同意了。

劉昌義掛了電話:“羅政委請我前去簽訂協議,你能否陪同我一同前往,陸先生?”

“完全可以。”

很快,八十一師師部吉普車到達了淞滬警備司令部門口,劉昌義和陸昱霖一起上了車,沒過多少時間就來到了八十一師的師部,羅政委和徐明峰已經等在門口迎接。

“昱霖,你來啦?”明峰一見到昱霖,就與他緊緊擁抱。

“明峰,我們又見面了。”

“劉司令,請。”羅政委向劉昌義做了個請的動作。

在會議室裡,羅政委拿出一份起義投誠的協議書,放在劉昌義的面前。

劉昌義見協議上承認他是起義,便麻利地在協議書上籤了字。

“好,劉司令能審時度勢,棄暗投明,救五十一軍四萬多人於水火,讓六百萬上海市民不再飽受戰亂之苦,不失為明智之舉。”

“慚愧,慚愧。”劉昌義和羅政委緊緊地握了握手。

羅政委抬手看了看時間:“劉司令,時間不早了,你的肚子也餓了吧,要不,就在我這裡隨便吃一點?”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謝謝貴軍對我劉某人的寬待。”劉昌義沒想到共黨領導居然還請他吃飯。

勤務兵把飯菜端到師部辦公室,大家邊吃邊聊,氣氛相當融洽。

飯後,昱霖,明峰陪同劉昌義回到了淞滬警備司令部。

劉昌義徑直走到電話機前,拿起電話:“我是淞滬警備司令部的劉昌義,我現在命令你們停止一切射擊和抵抗,從掩體裡出來。向共軍棄械投降,撤出陣地。“

接到命令的五十一軍守軍四萬多人隨即撤出了蘇州河以北地區,我軍兩個師的前衛部隊則立刻接管了該地區。

至此,五月二十七日,上海戰役基本結束,上海宣告解放。

蔣介石嚴令堅守六個月的戰鬥,人民解放軍只用了一個月十二天的時間就宣告結束。二十五萬守軍,只有五萬人逃離上海。而且上海市區的建築多被保存下來,而六百萬上海市民也未經戰火洗禮便迎來瞭解放。

都說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而坐穩江山則更是難上加難。

渡江戰役之前,第三野戰軍制定頒發了嚴格的《入城三大公約十項守則》。

陳老總提醒大家要講衛生,鬍子、衣服都要弄清爽,現代化的大城市是要講衛生的:“我們野戰軍,但在城市裡可不能野。”

部隊官兵們嚴格遵守陳老總的指示和部隊紀律:不入民宅、不溜馬路、不逛公園、不外出看電影。

為了不影響市場供應和金融秩序,解放軍入城後,一律不允許在市區買東西,甚至部隊吃的飯菜,也是在幾十公里以外的郊區做好,再送到市區。

為了不驚擾上海市民,濛濛細雨之中,疲憊至極的戰士,和衣抱槍,整夜睡臥在車水馬龍的馬路兩側。慈祥的老太太,熱情的青年學生,商店的老闆、店員,都誠懇地請求戰士們到他們的房子裡去休息一下。可是戰士婉謝了,他們不願擅入民宅,他們不願在這一小事上,開了麻煩群眾的先例,開了違反人民軍隊傳統的先例。戰士們樂觀而幽默地回應市民們的熱情:“大馬路,呱呱叫,涼涼的,很平整。”

中外記者都被這支部隊的嚴明紀律所折服,紛紛撰寫文章進行報導:勝利之師睡馬路,紀律嚴明天下傳。

上海,這座遠東第一大都市,迎來日新月異的時代,開始譜寫新的篇章!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2:50
第二百二十三章 膏育泉石

清晨,杜太太去菜市場買菜,剛走出吉祥裡的弄堂,就被嚇了一跳,原來杜太太看見一排排解放軍戰士正和衣而臥,躺在馬路兩旁睡覺。

這麼多年來,杜太太見過不少當兵的,對老百姓都是橫眉豎眼,神氣活現,耀武揚威,吃拿卡要,從沒見過睡馬路的士兵,杜太太被這一幕深深地打動了,連忙走上前去。

“啊呀,格個天早夜都蠻冷呃,睏了馬路上不要生毛病啊。”杜太太不忍心看著這些當兵的睡在冰冷的馬路上,便走過去,拍了拍其中一個小戰士。

“啊呀,小兄弟呀,儂睏了格冷冰冰呃馬路上要生毛病呃呀,快點起來吧。到我屋裡廂去,就算是打地鋪也比睏了此地暖和。“

小戰士揉了揉眼睛,笑著對杜太太說:“不用了,謝謝,我們連長說了,不能打擾上海人民,否則就是違反紀律。我們睡馬路挺好的,很平整。“

“不用客氣了,大嫂,這樣挺好的。”旁邊的一位老兵客氣地向杜太太致謝。

杜太太見戰士們堅持睡在大馬路上,便轉身回到客堂間,從樟木箱裡拿了幾條薄被,再次走到弄堂口。

“那不肯到阿拉屋裡廂來,個麼,蓋條被頭勿要緊伐,勿會講那違法紀律呃伐。睏了嘎冷呃地上,被頭也勿蓋,真呃是要感冒,發寒熱,生毛病呃呀。”

杜太太說著,把三四條薄被蓋住戰士們的身上,戰士們連連對杜太太表示感謝!

杜太太笑著朝戰士們揮揮手,到菜市場買菜去了。她一路上看見一排排睡在馬路邊上的戰士,又是心疼又是感動。

杜太太到了菜市場,大家都在議論紛紛。

“難怪人家解放軍打勝仗,儂看看,人家紀律嘎嚴格,情願睏馬路,也勿擾民。我活了嘎大一把年紀了,還是第一趟看到格能呃部隊來。”

一位老者翹起大拇指,對解放軍部隊深表欽佩。

“就是呀,我剛剛請你個解放軍到我屋裡廂去睏覺,伊拉都搖頭,講格是違反紀律呃。我只好去屋裡廂拿出幾條薄被頭給伊拉蓋一蓋。“杜太太也參與到議論的人群中去。

“我聽說解放軍為了不影響市場供應和金融秩序,進城後,一律不允許在市區買東西,甚至部隊吃的飯菜,也是在幾十公里以外的郊區做好,再送到市區。”

“真啊?我還以為格兩天解放軍來了,市場供應緊張了,物價又要上漲了,所以想一大早先買點回去屯了嗨,現在看來,是多此一舉。”一個中年男人哈哈一笑。

“大家儘管放心,改朝換代了,今後呃日腳,依我看,是會的越來越好呃!“

“嗯,我也相信,阿拉呃日腳會的越來越好呃。“

徐明峰現在被任命為華東局上海分局局長,陸昱霖為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長。

陸昱霖現在最想見的是他的譚大哥譚敬廷。譚敬廷自從上海解放之日起,便回到了海格路28號的寓所裡。

陸昱霖和徐明峰一起來到了海格路28號,陸昱霖摁了摁門鈴,張嫂出來開門了,見是陸昱霖,立刻眉開眼笑地向裡面通報:“先生,太太,那呃兄弟來了。”

譚敬廷一聽,從房裡衝了出來,一把把陸昱霖擁入懷中:“小霖子,終於又見到你了。”

“譚大哥,要不是你,我早就魂歸九泉了。”陸昱霖眼裡的淚水閃爍著。

“小霖子,千萬別這麼說,雖說救你的人是我,可當初抓你的人也是我。還讓你在獄中遭了那麼多的罪。”譚敬廷還是覺得自己愧對陸昱霖。

“這一頁已經翻篇了,譚大哥,我們應該往前看,我們兄弟又可以齊心協力一起幹了。”陸昱霖寬慰譚敬廷。

譚敬廷仔細打量著昱霖:“讓我看看,你的傷好了嗎?”

“已經差不多了。現在除了徒手打不過你之外,其他應該沒什麼問題。”陸昱霖伸了伸胳膊,向譚敬廷表明他已經康復了。

“你什麼時候打得過我?我記得以前無論是在軍校還是在十九路軍,都是我把你撂倒的。“

徐明峰在一旁嗤嗤地笑:“總算是有人揭你老底了,昱霖。你老在我面前說你在黃埔軍校時天下無敵。“

昱霖嘆了口氣:“譚大哥,你也真是的,好歹我倆都是黃埔系的,你還拆我的台。“

“我實話實說嘛。“

“好了,我們別站在門口閒聊了,我去看看我的侄子侄女去。“昱霖迫不及待地朝屋內走去。

陸昱霖走進屋內,望見桂花和張嫂正在給一對小傢伙洗澡。兩個粉嫩的小精靈用好奇的目光注視著來人。

桂花見昱霖來了,忙不迭地招呼:“小霖子,你快坐吧,家裡有點亂,有了孩子,這家裡就乾淨不起來了,到處都是尿布。“

桂花麻利地給兩個小寶貝穿上衣服。

昱霖抱起一個逗著玩:“這是哥哥吧,叫什麼名啊?“

“這個叫念安,那個叫念慈。“譚敬廷一邊忙著給兩個小傢伙沖奶粉,一邊給昱霖介紹。

“嗯,好名字。“徐明峰抱起念慈,可小丫頭老是扭捏著身子掙紮著,明峰有點手足無措。

“明峰,一看你就知道你沒抱過孩子,你粗手笨腳的,別把咱念慈弄痛了。“昱霖見明峰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才能讓小傢伙安靜下來,在一旁揶揄著他。

明峰聽昱霖這麼一說,更不敢抱了。張嫂連忙接過孩子。

“沒事的,多抱幾次就會了,我當初的時候也像你一樣不敢碰他們,我這個大老爺們的一雙手,拿槍拿刀拿慣了,怕自己這雙大粗手把這倆小東西給弄痛弄傷了。不過,試過幾次之後膽子就大了,現在我一手抱一個都沒問題。“譚敬廷笑著對明峰說。

“譚兄,你還有機會練習,我這輩子除了以後抱外孫,基本上沒有抱娃的機會了。當年勝男出生沒幾天就送人了,我都沒抱過她。所以我一抱娃吧,心裡就特別緊張。“

“這抱娃有技巧著呢,你得一隻手托著他的小屁屁和腰這裡,另一隻手托著他的脖頸上,對不對呀,念安,你陸叔叔抱你抱得舒服吧。“

忽然昱霖感到手上一熱,前胸也濕了一大片:“哎,念安,太不夠意思了,剛見面就送我這麼一大禮包啊。“

原來小傢伙又拉屎有撒尿的,弄得昱霖狼狽不堪。桂花連忙把兒子接過來。

譚敬廷,徐明峰和桂花見昱霖的狼狽樣,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小霖子,你可別嫌棄,這可是童子尿。“

“譚大哥,你就天天接著你兒子的童子尿當聖水吧,塗在臉上,准保把你臉上的褶子給捋平了。“昱霖一邊收拾一邊抬槓。

“你呀,這張嘴呀,就是不饒人。“譚敬廷指著陸昱霖,對明峰說。

“我已經習慣了。不過這張利嘴能把渡邊一郎和朱弘達給氣得七竅生煙,也算是有本事。“徐明峰對陸昱霖的口才還是很讚賞的。

“好了,譚大哥,我們談正事吧,你今後作何打算?“昱霖坐在餐桌旁,望著譚敬廷。

“我目前賦閒在家,不過我打算過陣子同桂花和孩子們一起回廣東老家,人總是要落葉歸根的嘛。“譚敬廷淡然地向陸昱霖和徐明峰談了自己的打算。

“譚大哥,你才多大呀,就落葉歸根了。“昱霖聽譚敬廷說想回老家,有些失望。

“我也算得上是戎馬半生了,真的是感到很疲憊,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歇一歇。”

“這我們能理解。“徐明峰點了點頭:“哎,譚兄,你們保密局的那些人現在怎麼樣了?”

“目前除了潘莉莉和鄭醫生之外都已經被拘捕了,潘莉莉和鄭醫生現在解職在家,他們手上沒有什麼血案,所以,只要把他們在保密局這些年裡的問題交代清楚了,應該還是能給予公職的。”

“潘莉莉當初替淑嫻受過,主動承擔宿舍樓著火的責任,讓淑嫻免受嫌疑,應該是有功之人,我看可以讓她來公安局繼續幹她的老本行。“昱霖覺得公安局現在正缺人手,所以像潘莉莉這樣的有經驗的機要秘書正是他所急需的。

“我看可以考慮。”明峰點頭認同。

“鄭醫生也是一個有正義感的好醫生,同情共產黨,他曾經冒險給我注射嗎啡,還把鳴兒被綁架的事情通風報信給譚大哥,鳴兒這才得以解救,我看鄭醫生也應該盡快安排工作。”

“對,現在我們各行各業的人才都非常匱乏,像鄭醫生這種醫術高明的醫生應該最大限度地發揮他們的才能,不能因為他曾經為國民黨服務過,就被埋沒了。”徐明峰也贊成陸昱霖的建議。

“對,明峰,我們應該起草一個文件,對國民黨的遺留人員進行甄別之後,沒有問題的,盡快讓他們服務於人民,在今後的工作中再進行思想改造。”

“嗯,這個建議我同意。”

“譚大哥,那你手下其他一些人呢?他們情況怎麼樣?“

“上海解放那天,保密局被解放軍接管了,孫富貴,姜則通,曹秀英,趙啟生,蔡大龍這些處長都被拘捕了。“

“阿龍也被拘捕了嗎?“昱霖感到有些驚訝:”要不是你和阿龍聯手,我根本就無法逃離保密局這個魔窟,而且阿龍後來在營救那些被捕的同志中也是立過功的。”

“我已經寫了證明材料交給了接管的部隊領導,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意見。不過我向他打聽過這些處長將會是怎樣的一個處理結果,他當時回答我說,如果手上沒有血案的,基本上是十年左右的有期徒刑,如果手上有血案的,可能是公判之後槍斃,現在看來,孫富貴是必死無疑了,阿龍現在不好說,畢竟在朱弘達時期,他還是辦過不少共產黨的案子,手上也是沾過共產黨的血的。而其他機構處長差不多都是十年左右的牢獄之災。其實說到底,我這個站長要不是你們和黃政委給保下來,估計我現在也應該在提籃橋了吧。畢竟當初上海地下黨遭受重創,與我脫不了干係。“

“譚大哥,你能及時幡然醒悟,而且還反戈一擊,不僅攔截了大批要運出上海的物資,還營救出了我們百來位被捕的同志,這些人是我們黨的重要財富,你對上海的解放是功不可沒的,所以,你留下來一定能大有作為的。“

“小霖子,雖然我最後反戈一擊,但畢竟我還是做過對不起共產黨的事情,所以我想遠離喧囂,過一過田園生活,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是我目前最嚮往的生活了。“

“譚大哥,你不要有思想包袱。你看那個劉昌義,他手上沾染的鮮血遠勝於你,但他在上海解放前夕起義了,我們對他不是既往不咎,還安排他擔任重要的公職了嗎?所以,譚大哥,你不必有顧慮,按你的資歷,能力,你完全可以在這裡有用武之地。”

“是啊,譚兄,現在我們百廢待興,正是用人的時候,我們還是希望你能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建設新中國。“徐明峰也極力挽留譚敬廷。

譚敬廷望瞭望妻兒,還是搖了搖頭:“我回家種地也一樣是為新中國出力。“

“那就太大材小用了。“陸昱霖有些失望。

“小霖子,人各有志,你不要勉強我。“譚敬廷去意已決。

陸昱霖見譚敬廷堅持己見,便不再勉強:“要不,譚大哥,你先回老家住上一段時間調整調整,如果你想通了,想出來做事,儘管來找我和明峰。寫信,打電話都行,我們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著。“

“昱霖說得對,譚兄,我們永遠歡迎你加入到我們的隊伍中來。“

“多謝,小霖子。多謝,明峰兄。“譚敬廷感激地望著昱霖和明峰。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2:51
第二百二十四章 萬象更新

在提籃橋監獄裡,蔡大龍和幾位囚犯正端坐在小板凳上,人手一本學習資料,大家正一起學習的《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這篇著作。

“蔡大龍,出來,有人想要見你。”獄警對著正在朗讀文章的蔡大龍喊了一聲。

蔡大龍遲疑地站起身來,自從他入獄之後,妻子帶著兒子來見過他一面,順便把一張離婚協議書交給了他,阿龍知道,自己現在身陷牢獄,會拖累妻兒的前途,尤其是兒子,有一個罪犯爸爸,會讓他一輩子都抬不起頭。所以,阿龍很乾脆地就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自那之後,沒有人再來見過他。

“誰想見我?”蔡大龍邊走邊問身邊的獄警。

“見了就知道了。”獄警面無表情地回答。

走進接待室,蔡大龍見穿著公安制服的高個子站在窗前,這個背影很是熟悉。

“蔡大龍,這位是上海市公安局的陸昱霖副局長,他找你。”監獄長向蔡大龍介紹。然後對陸昱霖點了點頭:“你們談,我先出去。”

陸昱霖朝監獄長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來,蔡大龍心裡一怔,果然是曾被他折磨得死去活來的陸昱霖。而當他看見陸昱霖那隻殘缺小指的左手時,心裡更是一陣驚恐,撲通一聲跪在陸昱霖的面前。

“局長大人,我自知自己罪孽深重,你的這只左手就是毀在我的手上的,你如果想要報仇的話,我阿龍沒二話可說,你想剁下我一隻手解恨,我都毫無怨言。“

阿龍說完,如搗蒜一般向陸昱霖磕頭謝罪。

陸昱霖連忙把阿龍攙扶起來:“阿龍,你這是干嘛,我來這兒可不是來找你尋仇的,我是來謝謝你當初的救命之恩。“

阿龍一聽,傻愣愣地望著陸昱霖。

“要不是你和譚大哥聯手,救出了我和我的兒子鳴兒,我們父子可就共赴黃泉了。所以,我今天來就是為了感謝你當初的救命之恩。“

陸昱霖緊緊地握住阿龍的手,眼裡充滿的感激之情。

“你真的不記恨我?“

阿龍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對於陸昱霖,他是有愧的,當初在刑訊室裡,是他直接對陸昱霖施加了種種酷刑,令他腿殘手廢。儘管之後他協助譚敬廷救出了鳴兒和陸昱霖,但那也是在朱弘達和譚敬廷之間的兩虎相爭中,他選擇站在譚敬廷這一邊,這一來是為了報答譚敬廷對自己的照顧,二來這也是審時度勢的結果。所以,面對陸昱霖,他不敢以救命恩人自居。

“說實話,當初在刑訊室裡,你把我折磨得死去活來,我真的是對你恨之入骨,可是設身處地一想,你阿龍只不過是個聽差的,朱弘達和阿強讓你幹什麼,你怎麼可能違抗他們的命令?你也是身不由己。何況你當時還提醒阿強對我手下留情,只是阿強這個人凶殘成性,你未能阻止他而已,所以,我不恨你。“昱霖平靜地望著阿龍。

阿龍嚶嚶地哭了起來,先是抽抽搭搭,隨後,趴在桌上嚎啕大哭。陸昱霖連忙遞給他一塊手帕。

阿龍接過手帕,擦了擦淚水:“陸局長不計前嫌,高抬貴手,放我一馬,阿龍無以回報,等我出獄後,我一定鞍前馬後為您效勞,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阿龍,你言重了,你要做的是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你不是為我個人效力,你應該為這個國家效力。“

“是,我一定會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等出獄後將功折罪,彌補我前半生所犯下的罪孽“

“阿龍,一個新的時代已經開始了,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深思一下,該如何在新的時代裡,為這個國家添磚加瓦,增光添彩。“

“嗯,陸局長,我記住了。“

會見的時間結束了,阿龍被帶回了囚室,陸昱霖找到了監獄長,打聽阿龍的情況。

“監獄長,我想問一下,像蔡大龍這樣的情況,一般會判幾年?“

“原本像蔡大龍這樣的保密局特務,如果手上有血案的,一般都要執行死刑,但譚敬廷寫了證明材料給有關部門,現在正在核實中,如果他真的有立功表現的話,可以從寬處理。“

“我能證明蔡大龍後期幡然醒悟,反戈一擊,不僅把我和我兒子從保密局的地牢裡救了出來,而且他還協助譚敬廷把百餘位我們被捕的同志救出監獄,使這些同志倖免於難,所以,我認為蔡大龍對上海解放是有貢獻的。我可以寫書面材料來證明。“

“好,這太好了,我們現在手上也有一部分當初保密局的檔案資料,有些問題我們就是通過這些材料進行排摸調查研究的,陸副局長,你要是能提供第一手資料,真的是太好了。“

“這事關一個人的前途命運,一定要慎之又慎。“

“嗯,我們一定會謹慎對待的。“

一週之後,陸昱霖得知,阿龍被判了兩年有期徒刑,其他的幾位保密局的處長姜則通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曹秀英八年有期徒刑,趙啟生六年有期徒刑,孫富貴被判處死刑,公判大會之後立即押赴刑場執行槍決。

黃政委派車把玉蓉和孩子們接回了上海。

玉蓉帶著孩子們再次來到了大上海,而現在他們再也不用偽裝身份,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再也不用謹小慎微,終於可以揚眉吐氣,昂首闊步走在大街上了。

玉蓉看見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每個人都喜氣洋洋,意氣奮發,大夥都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都想要為這個新的國家添磚加瓦,增色添彩,錦上添花。

昱霖把玉蓉和孩子們接到了家裡,現在的這個家是上級領導安排的一處部隊大院,明峰,淑妍,勝男和許恆亮四人住在東面的三間平房裡;昱霖,玉蓉和嘯兒,吟兒,鳴兒,詠兒,喻兒還有胖嬸和虎仔住在南面的四間平房裡。兩家人家不分彼此,本來嘛,這些人從相識開始,經歷了無數的風風雨雨,原本就沾親帶故,現在更是密不可分了。

淑妍目前在中華全國民主婦女聯合會上海分部工作,主要職責是團結、動員廣大婦女參與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代表和維護婦女利益,促進男女平等,協肋組織部門做好培養選拔女幹部、發展女黨員工作並負責向婦女幹部和廣大婦女進行黨的路線、方針、政策的宣傳教育。

許恆亮和嘯兒正在上海博物館籌備組工作,經常隨著考古隊東奔西走,昱霖他們怕老爺子身體吃不消,建議他從事一些文物資料的整理工作,但老爺子幹勁十足,非要跟著年輕人一起走南闖北,風餐露宿,昱霖他們也沒轍,只得依了老爺子的心思,特別囑咐嘯兒要照顧好老爺子。

玉蓉雖然有孕在身,但她可不願天天待在家裡發呆,看著每個人都忙忙碌碌,她也閒不住,好在自己還有一技之長,對於一些公公留下的那些古方,秘方爛熟於心,於是報名去中醫學院進修,虛心向一些老中醫求教,立志學成之後,當一名中醫,為病患解除痛苦。

而虎仔則在昱霖手下當了個偵查科長,目前正在排摸一些國民黨遺留下來的潛伏特務。

勝男則喜歡跟孩子們在一起蹦蹦跳跳,想要當一名小學體育老師,所以就報名去了師範學校進修體育課程。

吟兒依然回到了部隊文工團,她現在已經成為文工團的台柱子了。

鳴兒曾經斷斷續續地上了兩年小學,現在他在一所上海的百年老校讀書,因為鳴兒天資聰穎,所以原本是就讀三年級,但因為成績斐然,連升兩級,現在就讀小學五年級。詠兒則在該校上一年級,兄妹倆常常手拉手結伴上下學。喻兒也上了幼兒園,天天唱歌跳舞,樂得屁顛屁顛的。

劉月寧進入了市委宣傳部,負責規劃、部署全市思想政治工作,會同有關部門研究和改進群眾性思想教育工作以及指導全市文化建設方面的工作。

潘莉莉被招納進了市公安局檔案室。目前負責整理解放前的文史資料。

吉祥裡和八里橋的那些鄰居們現在也今非昔比了。

阿榮現在是商務印刷廠的車間主任和副廠長,這個曾經的街頭小混混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當上廠長,他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麼叫人民當家作主。

薛太太不再做娘姨了,她現在每天除了在菜場裡當營業員以外,都會去掃盲班裡學習文化知識,而她的兒子小寶也不用天天背著鞋箱上街去擦皮鞋了,他現在已經十七八歲了,被安排在一家造船廠當學徒工。

杜太太現在當上了裡弄乾部,經常拿著小喇叭在吉祥裡宣傳愛國衛生運動,號召大家講衛生,滅四害,給家家戶戶送滅鼠藥,滅蟑藥,晚上則提醒居民小心火燭,如果鄰里有摩擦,有矛盾,杜太太就會和一些裡弄乾部上門勸架。雖然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杜太太幹得不亦樂乎。

而夏文俊夫婦則回到了杭州,與父母的關係也冰釋前嫌,芸芸誕下了一名男嬰,一家人其樂融融地享受著天倫之樂。

葉太太終於獲知阿成的死訊了,她帶著毛毛去了亂墳崗,在阿成的墓前痛哭了一場,給阿成燒了些紙錢,點了三炷香,雖然阿成並未與葉太太結成夫婦,但在葉太太的心裡,阿成是她可以依靠的男人。如今,阿成沒了,葉太太有些心灰意冷。裡弄乾部還是很關心葉太太家的毛毛,建議葉太太把毛毛送到特殊學校去,那兒有同學,有老師,可以教會毛毛一些最基本的自理能力。自從鳴兒,詠兒和喻兒走了之後,毛毛沒有玩伴,整天愁眉苦臉,沒精打采,現在有了這麼個好去處,葉太太求之不得。

肖老闆的老媽和老婆去世好幾年了,原本還對玉蓉有非分之想的肖老闆終於瞭解了玉蓉和她表哥表嫂的身份,瞬間打消了這個念頭,他見葉太太很是可憐,便有意接近葉太太,兩個原本相互看不上,相互拆台的鄰居現在居然互有好感,漸漸地這兩個孤男寡女走到了一起,抱團取暖。

譚敬廷決定帶著桂花和一對兒女離開了上海,前往廣東老家韶關。陸昱霖特地到火車站為譚敬廷一家送行,兄弟倆在月台上緊緊擁抱……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2:51
第二百二十五章 相親相愛

虎仔和勝男兩人情投意合,以前還遮遮掩掩,漸漸地這段戀情浮出水面,兩人總在一起說著悄悄話,或是手挽手進進出出,毫不避諱,連詠兒和喻兒都看出來了,時常當著虎仔和勝男的面,用手指刮著臉皮,嘴裡喊著:“羞羞羞。”

胖嬸看在眼裡,樂在心裡,虎仔是她三十多歲才生的獨子,虎仔還沒滿月,虎仔的爹就去世了,幸虧有陸府的老爺、太太還有少爺、少奶奶照應著,她和虎仔才有了個安身之所,含辛茹苦地養育了虎仔二十多年。如今虎仔即將娶媳婦了,而且還是共產黨大官的閨女,這是胖嬸做夢都沒想到的事情。

明峰和淑妍也早就覺察出勝男的心事,勝男平時總是大大咧咧,果敢豪放的男孩子性格,有時還帶有一點江湖氣,可只有在虎仔面前才像個小女生的模樣,才會臉紅,羞澀,靦腆,扭扭捏捏。淑妍背後對著明峰說,這叫一物降一物。

虎仔是明峰極為欣賞的後生,不僅為人忠厚老實,而且膽大心細,智勇雙全,這些年來一直是地下組織的得力幹將,尤其是昱霖入獄之後,更是成為了他的左膀右臂,現在在昱霖手下干刑偵工作也是非常有起色,已經破獲了兩起隱藏的特務組織。前些日子在公安系統授功表彰大會上榮立了二等功,還被陳毅市長接見。

昱霖也早就覺察出虎仔對勝男不同的態度,一天沒見著勝男,就有點魂不守舍的感覺,那幾天勝男在師範學校住校集訓,不能回家,虎仔就顯得沒著沒落的,心神不寧。昱霖知道,這與自己當初想見淑嫻的感覺如出一轍,只有戀愛中的人才會直冒傻氣。想當初虎仔一見到勝男這個街頭小混混就橫眉冷對,氣不打一處來,如今卻變成了難分難捨的一對戀人,昱霖不得不感慨愛情女神的神奇力量。

鑑於虎仔和勝男二人早已心心相印,大家也有意撮合這一對。於是,大院裡的人為操辦虎仔和勝男的婚事而忙碌起來。

昱霖家的房間多,所以,新房就安排在昱霖家的一間朝南的房間裡。

今天是個休息日,昱霖穿著工裝褲,戴著袖套,頭上戴了頂報紙做成的紙帽,左手提著塗料桶和刷子,右手扶著梯子,一步一步往上爬,準備給虎仔的新房刷牆。

“昱霖,你行嗎,我看這活還是讓警衛員來幹吧。”淑妍走進院子,見昱霖在爬梯子,連忙走了進來。

“我已經給那兩個小鬼放了假,讓他們好好見識見識新上海。“昱霖站在梯子上,沖淑妍笑了笑:”淑妍,你放心吧,這活我能幹。虎仔從小在我們陸府長大,也算是我們陸家的一份子,他是我們陸家小字輩中第一個成親的,我作為他的長輩總得表示表示吧,他的新房還是由我親手來粉刷吧。”

“你這個陸家大少爺,現在居然還能幹這活。”淑妍揶揄著昱霖。

“陸家大少爺,這都是哪朝哪代的事情囉,現在是新社會了,人人平等,所以啊,人人都得幹活。”昱霖左手拎著塗料小桶,右手拿著刷子,往塗料桶裡沾了沾,然後開始認真地刷牆。

詠兒拿著一張大紅紙過來,纏著淑妍撒嬌:“妍媽,我想給虎仔哥和勝男姐剪喜字,可是總剪不好,你教教我,好嗎?”

“行,走,詠兒,上我屋裡去,妍媽教你。”淑妍拉著詠兒走出了房間。

昱霖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有節奏地刷著牆。

明峰從屋裡出來,見昱霖在登高刷牆,趕緊過來幫忙。

“昱霖,你快下來,瞧你這個殘腿廢手的,怎麼能幹這活?還是讓我來吧。”

“明峰,你太瞧不起人了,我右腿不就短了兩公分嗎,況且醫生說了,長幾年就一般齊了,怎麼就成了殘腿了?我這只左手雖然只有四根手指,可現在伸曲自如,根本就不影響我幹活,怎麼就成了你嘴裡的廢手了呢,我早就不需要玉蓉照顧了,現在我什麼事都能自己幹,不信,你問玉蓉。”

玉蓉已經身懷六甲,聽見昱霖在跟明峰說話,便走了過來。

“玉蓉,你來證明一下,我現在是不是不需要你照顧了?”

玉蓉笑著對明峰說:“明峰大哥,昱霖現在可能耐呢,還經常照顧我來著。”

“聽見了嗎,明峰?我現在不僅不要丫頭照顧了,我還能照顧丫頭呢。”

“是嗎?進步這麼快。不過,光靠你一個人幹得幹到幾時啊,我跟你一塊兒干吧。”

明峰擼起袖子,找了把刷子,也要刷牆。

“明峰,你現在是老丈人了,這活可不該你幹,快放下,放下。”

“哪來這麼多講究。”

明峰不聽,依舊拿起刷子要刷牆,這時,虎仔進來了,看見明峰要刷牆,連忙一把奪了過來。

“明峰大哥,這活還是我來幹吧。”說著,虎仔把刷子往塗料桶裡沾了沾,麻利地刷起牆來了。

昱霖從梯子上下來,一把勾住虎仔的脖子。

“虎仔,你剛才叫明峰什麼?明峰大哥?你昏頭啦?”昱霖拍了一下虎仔的腦袋:“你這個傻小子,站在你面前的是你大哥嗎,那是你老丈人,你應該叫他爸爸才對。”

虎仔傻笑著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地衝明峰叫了一聲:“爸爸。”

明峰眼睛都笑成一條縫了,連連點頭。

昱霖撲哧一下笑出了聲,悄悄地跟玉蓉咬耳朵:“你看明峰那樣,樂得都找不著北了。“

明峰朝昱霖捶了一拳:“又在背地裡說我壞話了,是吧?“

“沒有沒有,我跟玉蓉說,你還真像個老丈人的樣。“

明峰瞪了昱霖一眼:“趕明兒吟兒大婚的時候,我也好好寒磣寒磣你。“

“嗯,吟兒也不小了,我過兩年也能當上老丈人了。“昱霖臉上也蕩漾著笑意:“哎,虎仔,你以後可不能跟我也稱兄道弟了,你得叫我一聲霖叔,或者跟著勝男叫我小姨夫也行。”

“霖叔,好彆扭啊!”虎仔一臉懵懂樣。

昱霖哈哈一笑,指著玉蓉:“你以後也不能叫她玉蓉姐了,得叫玉蓉嬸,明白了嗎?”

虎仔摸著後腦勺憨笑著:“怎麼我一結婚,輩分直往下掉呢?”

“誰讓你娶的是我的晚輩呢?”昱霖拍了拍虎仔的肩膀。

玉蓉羞澀地一笑:“虎仔,別聽昱霖的,愛怎麼叫就怎麼叫。”

“玉蓉,你這可有點長幼不分啊,總不至於他叫我霖叔,叫你玉蓉姐,那我倆算什麼關係?”

玉蓉朝昱霖扮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

“哦,對了,玉蓉,你去把我給虎仔準備的新婚大禮拿來。”

“你放哪兒了,我沒注意。”

“就在我的書桌裡,我都包裝好了。那個深紅色的匣子。”

“好的,我知道了。”

不一會兒,玉蓉手裡拿著一隻深紅色的木匣子走了過來:“你送給虎仔什麼賀禮呀?”

昱霖從玉蓉手裡接過木匣子,交給虎仔:“打開看看吧。”

虎仔解開木匣子上綁著的紅絲帶,然後打開木匣子,裡面是一隻嶄新的牛皮彈弓。

虎仔從木匣子裡把彈弓拿出來,左看右看,愛不釋手。

“怎麼樣,喜歡嗎?”昱霖得意地望著虎仔:“這只彈弓可是用上等的牛皮做的。”

“喜歡,謝謝,少爺,噢,不,霖叔。”虎仔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

“昱霖,你怎麼送這個玩意當新婚賀禮,真是的。”玉蓉嗔怪著昱霖。

“送禮嘛,就是投其所好,虎仔喜歡彈弓,先前的那只有點老化了,我就重新給他做了一隻,第一隻彈弓是我送給他十歲生日的禮物,這第二隻彈弓是新婚禮物,等虎仔兒子出生了,我再給他兒子做一隻。”

“好嘛,加上勝男的那隻麂皮彈弓,虎仔一家子成了彈弓之家了,以後一家三口閒著無聊就彈彈弓玩。“明峰打趣昱霖:“昱霖啊,虧你想得出。”

“虎仔的彈弓絕技可不能失傳,得後繼有人,傳承下去,還要發揚光大。你們不懂,這叫戰略眼光。“昱霖對明峰和玉蓉的態度不屑一顧。

“好好好,夠有戰略性的,我服了你了。虎仔,好好收著吧,這可是你霖叔的一番心意。你可千萬別辜負了他的戰略眼光。”

“嗯。”虎仔連連點頭。

“好了,咱們也別扯閒篇了,快幹活吧。“

明峰,虎仔和昱霖連忙擼起袖子,粉刷新房。

用了一上午的時間,虎仔的新房就被粉刷一新。

“好了,大功告成,等擺放好家具,貼上喜字,掛上氣球,就全OK了。“昱霖得意洋洋地望著勞動成果。

“嗯,現在有點新房的感覺了。”明峰也頻頻點頭。

“虎仔,下午,你和勝男一起去光影照相館,我給你們拍結婚照。“昱霖朝虎仔眨了眨眼睛:”西式的,中式的,隨你們。“

“真的,那勝男可得樂壞了。“虎仔憨憨地一笑。

吃過午飯之後,昱霖,虎仔和勝男一起去了光影照相館。

走進照相館,這兒已經被重新整理過了,門窗已經修繕了,基本上保持著原貌,望著這熟悉的場景,不禁把大家的心緒又拉回到了過去的那段時光。

三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思,在這裡,有過太多的回憶,有歡歌笑語,有驚心動魄,有錐心泣血,有情意綿綿。這裡承載了太多的職責,使命,信念,希望。這裡是一段濃縮的對敵鬥爭史,它映襯了這兒的主人們不屈不饒,一往無前的膽識和氣魄。

昱霖給虎仔和勝男拍了兩套結婚照,在中式結婚照中,虎仔穿著長衫馬褂,勝男穿著旗袍,兩人並肩坐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在西式結婚照中,虎仔穿著燕尾服,勝男穿著婚紗,虎仔摟著勝男,四目相望,濃情蜜意。

無論是中式還是西式的結婚照,虎仔已經褪去了青澀,顯得那麼的老成持重,而勝男則一改以往的假小子形象,演變成婀娜娉婷的美麗新娘。

當年勝男第一次進入光影照相館時,就被那些婚紗照所吸引,夢想著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披上潔白的婚紗,如今美夢成真。

結婚那天,部隊大院裡好不熱鬧,許恆亮和嘯兒特地向考古隊請假,從甘肅的山溝溝裡,乘了三天三夜的火車趕回來給虎仔道喜。吟兒隨部隊南下,一時回不來,但托戰友給虎仔和勝男帶來了一份新婚賀禮,那是一隻精美的八音盒。

大家紛紛給這對新人道喜。原先還嫌有點空落落的院子一下子人聲鼎沸。

虎仔和勝男的婚禮簡單卻很隆重,新人胸前佩戴著紅花,被大家簇擁在院子中央,黃政委特地前來充當他們的證婚人,祝虎仔和勝男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儀式之後,虎仔和勝男給大家分發了喜糖,虎仔和勝男的一些同事和朋友,包括勝男以前的小兄弟們,瘌痢頭、眯細眼、鼻涕王、矮胖子和塌鼻頭等人也都來祝賀。這些流浪兒現在都有了著落了,不是去當學徒,就是去學校上學,不再像以前一樣過著混吃等死的日子了。

新婚燕爾之後,虎仔接到了新的任務,他又開始緊張地忙碌起來。而勝男則繼續回學校學習。大家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上,迎接新的任務,新的挑戰。新的生活就在大家鼓足幹勁,熱火朝天的學習和工作中日復一日地繼續著,大家都在為譜寫新時代的讚歌而努力著……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2:51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天翻地覆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毛主席在天安門城樓上莊嚴地宣佈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

這莊嚴的宣告猶如一聲春雷驚醒了大地,昭示著一個新的時代,新的篇章開啟了。

就在同一天,蔣介石卻在廣州,部署“保衛華南”的方針。然而他未必知道,他手下一幫國民黨政界人士,正前去關帝廟,找算命先生占卜民國的命運。

對於這幫國民黨政要而言,也許正因為這國運自己已無法掌控,所以才會有求於江湖術士對上蒼的解讀,以求能夠避禍趨福。

算命先生見這麼多達官貴人來找他指點迷津,欣喜若狂,自然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當問之吾等日前退守東南一隅,可否有轉機時,算命先生答曰:“漢寶復興,中原在望。”

再問到羊城吉凶時,算命先生答曰:“君問羊城,五羊免劫災,共終難得志,禾熟見奔逃,此乃天意也。”

算命先生滔滔不絕,口吐蓮花,令這幫政要很是歡欣鼓舞,臆想著有老天爺扶助,廣州可保平安了。如果這幫政要早知道這位算命先生只是投其所好,故意甜言蜜語哄騙他們,而在半個月之後,廣州就被解放軍佔領了,會不會當場就讓這位口吐蓮花的算命先生口吐白沫?

就在這幫政要占卜算卦之時,人民解放軍正迅速南下,已完成進逼廣州的部署。

十月二日,也就是新中國首個國慶節的第二天,廣東戰役打響了。

而就在一個月之前,九月二日,人民解放軍以雷霆萬鈞之勢,分路飛越粵北天險五嶺山脈,突破敵人吹噓的“粵湘贛防線”。

其實,早在一九四九年四月,當人民解放軍百萬雄師渡過長江解放南京的時候,國民黨的統治實際上已宣告滅亡。殘存的國民黨政府逃到廣州,企圖負隅頑抗。駐守廣東的國民黨三個兵團約十五萬人,統由華南軍政長官公署司令余漢謀指揮。國民黨國防部給余漢謀的指令是:鞏固粵北,確保廣州。

十月十日,閻錫山等人在廣州雖一籌莫展,但這一天,還是在綏靖公署大禮堂舉行“雙十節”慶祝大會,組織五千人在中山紀念堂舉行紀念大會,最後還派飛機撒反共傳單,街頭進行反共宣傳,表示誓死堅守廣州,與解放軍決一死戰。

然而令人感到諷刺的是,在人民解放軍強大攻勢下,國民黨行政院長閻錫山立即逃到台灣,當初與共軍決一死戰的口號聲還猶在耳畔。

而到了十月十二日零時,代總統李宗仁正式宣佈,國民政府遷往重慶。

十月十三日,李宗仁離開廣州飛去桂林,蔣經國曾在日記上嘆息道:“父親對廣州之保衛戰,真空費一番心血了!“

十月十四日,國民黨眼看敗局已定,便做最後的掙扎,撤退之前,炸燬了廣州的舊海珠橋。當日下午,負責奪取廣州的中路軍第四十三軍一二七師、一二八師以及第四十四軍一三二師分別從佛岡、從化、增城、花縣等地進軍,當晚全城宣告解放。

廣州解放了,中國最後的一個頭等大城市解放了,國民黨在中國大陸上最後一個巢穴傾覆了。

從此,中華人民共和國神聖莊嚴的國土,西起帕米爾高原,東至揚子江口,五星紅旗正不斷地取代青天白日旗,在中國的版圖上飄揚。

廣州解放的消息傳來,昱霖激動地難以自已。廣州,對昱霖而言,是生於斯,長於斯的故鄉,也是他的親人們長眠於此的故土,如今終於重新回到了人民的懷抱。

回想起當初在廣州的歲月,昱霖的心情難以平復,昱霖坐在沙發上,聆聽著收音機裡傳出的關於廣州解放的新聞,眼前似乎呈現出一幕幕難以忘懷的與日寇周旋,抗爭的情形。父親,母親,二叔,二嬸,昱霆大哥,耀叔,黃大夫,馬大哥等故去的身影一下子湧現在他的面前,把他的思緒一下子拉得很遠很遠……

“昱霖,你在想什麼呢?”玉蓉倚在昱霖的肩頭,望著他深邃而悠遠的目光。

“玉蓉,廣州解放了,我真想回去看看。”昱霖撫摸著玉蓉的秀髮。

“我也是,廣州一別也有七八年了吧?”

“七年零五個月。我在想我爹娘的墳頭上是不是已經野草叢生,一片荒蕪?我這個當兒子的既不能在父母生前為他們端茶倒水,事親至孝,也沒能為他們養老送終,還讓他們的墳塋荒草萋萋,作為人子,我真的是有愧於我的爹娘。”昱霖不禁悲從中來。

“昱霖,你別這麼說,老爺太太是最懂你的人,你是為了社稷百姓才拋家捨命,他們是不會怪罪於你的,他們一定會以你為傲的。”

昱霖默默地望著玉蓉,把玉蓉緊緊地摟在懷裡。

廣州剛剛解放時,各行各業都百廢待興,而社會秩序七顛八倒,社會風氣也是一片烏煙瘴氣,各種違法犯罪行為甚囂塵上。上級領導考慮到陸昱霖是廣州人氏,對廣州的風土人情和社會狀況比較瞭解,便決定讓陸昱霖回廣州管理一方治安。

陸昱霖接到上級命令,讓他奔赴廣州,擔任廣州市公安局局長一職。回到故鄉,一直是陸昱霖的夙願,如今終於能夠達成心願了。

黃浦江畔,江風徐徐吹來,明峰和昱霖站在江邊,兩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昱霖,你馬上要去廣州赴任了,你和孩子們這一走,我們這個院子就真的是冷清囉。真是捨不得你走啊。“明峰拍了拍昱霖的肩膀。

“我也舍不得這兒,我們在這兒一待就待了七八年了,這七八年是驚心動魄的歲月,也是永生難忘的歲月。“昱霖望著滔滔的江水,感觸良多:“明峰,這裡曾經有過我們並肩戰鬥過的足跡,有過我們曾經留下的歡笑和淚水,也有過我們曾經灑過的鮮血和經歷過的苦痛,這些銘心刻骨的印記是難以磨滅的。“

“是啊,這些年我們所經歷的血雨腥風令人難以忘懷啊。“明峰對昱霖的感慨感同身受。

“上海是淑嫻的故鄉,也就是我的故鄉。明峰,放心吧,以後等孩子們放寒暑假時,我會經常帶他們回來看望你們大家的。”昱霖回過頭,笑著望瞭望明峰。

明峰拍了拍昱霖的肩膀:”昱霖,臨走之前,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別的沒什麼,就是想把淑嫻和阿成的遺骸遷往我們陸家祖墳上去,我曾經交代過玉蓉,讓她無論如何要把我們陸家人安葬在一起,我曾對她說,如果我們陸家人生前不能相守在一起,那麼死後就讓我們繼續相鄰為伴吧。“

明峰鄭重地點了點頭:“我能理解,好,這件事就由我來替你安排吧。那我明天就去保密局附近的亂墳崗,先把阿成的遺骸遷出。“

“我跟你一塊兒去吧。”昱霖黯然地說道:“我想去看看阿成的墳。”

次日,明峰和昱霖帶著幾位公安幹警來到了保密局附近的亂墳崗,在這片墳場裡,昱霖和明峰找了半天,方才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裡,看見一個墳包,上面插了一塊木牌,上書:袁貴成之墓。

昱霖站在阿成的墳塋前,想起阿成最後的時刻,那含淚泣血的一聲:“少爺,阿成生為陸家人,死為陸家鬼,阿成先走一步了。”

昱霖不禁潸然淚下:“阿成,我這就帶你回家,回陸家。”

昱霖和明峰一起親自把阿成的棺槨從亂墳崗挖掘出來,然後裝車。

明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一轉身,看見不遠處的一個墳塋上插著一塊木牌,上書‘陸昱霖之墓’。

“昱霖,你來看。”

明峰招呼了一聲昱霖,昱霖跑過去,看見自己的墳塋,不禁啞然失笑。

“我猜這一定是譚敬廷的手筆。要不是他移花接木,混淆視聽,我也許早就魂歸九泉了。”昱霖對譚敬廷的計謀很是欽佩。

“是啊,保密局的地牢如此森嚴,要是沒有譚敬廷,我們根本無法把你從保密局的魔窟裡營救出來,而且譚敬廷不僅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你救了出來,而且還嫁禍於朱弘達,借龐天璽之手除去了朱弘達,從而取代他坐上了保密局第一把交椅,這為我們營救獄中的同志,阻截運往台灣的物資大開方便之門,並且讓那些企圖破壞上海的特務們現了原形,被我們一網打盡。”徐明峰也對譚敬廷讚不絕口。

“確實,譚大哥對上海的解放功不可沒。”

“昱霖,那你猜一猜,這個墳塋裡埋的究竟是誰?”明峰好奇地問昱霖。

“據我對譚敬廷的瞭解,埋在裡面的人應該是阿強,保密局被逮捕的大大小小的特務裡沒有齊瑞強,我估計他應該躺在這裡面呢,譚敬廷知道阿強綁架了我兒子,又對我施以酷刑,所以,譚敬廷是不會放過阿強的,他這是在為我報仇呢!他也真的是用心良苦。”

“譚敬廷還真是個人才,可惜,他現在想過隱居的生活。”

“等我回廣州之後,再去請他出山,他這樣的人才埋沒在山野之間太可惜了。”

“譚敬廷主要是顧慮太多,覺得自己曾抓捕過共產黨,手上沾有共產黨的鮮血,尤其是面對你的時候,他更有負罪感,他會覺得若不是他下令抓捕你,你就不會被阿強一夥折磨,所以他覺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心裡有個死結,這也恰恰說明譚敬廷是個非常重情義的人。看來解鈴還須繫鈴人,只有你出面才能打開這個結。”

“嗯,譚大哥確實是個重情義的人,也是一個有擔當的人,我一定會說服他。”

“淑嫻的棺槨我已經通知蘇北的同志了,他們很快就會把淑嫻的遺骸運抵上海。”

昱霖握了握明峰的手,感激地點了點頭。

昱霖帶著大腹便便的玉蓉和孩子們離開了上海,前往廣州。胖嬸不放心即將臨盆的玉蓉,執意要跟著昱霖去廣州,昱霖和玉蓉只能答應。

臨行時,明峰,淑妍,虎仔,勝男都來為昱霖一家送行,站台上,大家依依不捨。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2:51
第二百二十七章 魂歸故里

儘管廣州市府有關部門已經給昱霖一家安排了幹部樓,但昱霖還是想回那真正屬於他的家——西關陸府。

昱霖帶著淑嫻和阿成的靈柩回到了廣州荔枝灣的陸府,那兩幢小白樓和小黃樓還依然佇立在芝蘭湖畔。

推門而入,陸府已然不是當年的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了,如今的陸府已經殘敗不堪,草坪上雜草叢生,那三層的樓房也已經失修多年,斑斑駁駁,甚至還有不少槍眼,可見陸府在這些年的戰事中已經屢遭重創,變得千瘡百孔。

走進寬敞的客廳,原先的一些擺設已然不見,因為長期無人居住,所以,盜賊經常光顧此地,家裡除了一些無法搬動的家具,基本都已經搬空了。

昱霖上樓望瞭望原先的臥室,這裡的佈局基本沒變,那架鋼琴居然還保留了下來,昱霖走了過去,把琴蓋上的浮灰擦去,然後翻開琴蓋,用右手彈了幾個音符,這琴聲居然還是那樣的清脆悠揚,昱霖望瞭望自己的左手,嘆了口氣,把琴蓋合上。

昱霖來到了佛堂,這裡小偷不感興趣,所以,還基本保持著原樣,牆上依舊掛著陸家祖先的畫像,只是那些陸家列祖列宗的靈牌橫七豎八地倒在供桌上,昱霖把供桌清理乾淨,然後恭恭敬敬地把靈牌一一擦拭一遍,歸置好之後,便拿出了淑嫻的牌位,放在供桌上。

“淑嫻,回家了。“昱霖默默地凝視著供桌上的牌位,玉蓉站在昱霖的身旁,眼睛又紅了。

“來,孩子們,你們都過來。”陸昱霖把鳴兒,詠兒,喻兒都叫到佛堂裡。

“鳴兒,詠兒,喻兒,你們都看好了,這牆上的畫像都是我們陸家的老祖宗,我們陸家世代忠良,所以,你們身為陸家子孫,切莫玷污了祖宗的英名,讓陸氏祖先蒙羞。你們一定要牢記《家訓歌》,不僅要會吟誦,更要去踐行,明白了嗎?”

鳴兒聽後,認真地點了點頭,而詠兒和喻兒似懂非懂,眨巴著眼睛跟著哥哥點了點頭。

“來,孩子們,跪下,給陸家的列祖列宗,還有你們的爺爺,奶奶,叔爺爺,叔奶奶,伯伯,伯母,娘親磕頭。”

孩子們立即跪了下來,對著供桌上的這些牌位磕頭,

“你們以後誰要是犯錯了,就待在這兒,面對這些牌位和畫像,好好反省自己的錯誤,明白了嗎?”

三個孩子怯怯地點了點頭。

“昱霖,剛回來,讓孩子們休息一下吧,別這麼嚴肅,看把孩子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了,做規矩有的是時間。”

“玉蓉,這就是我給孩子們上的第一課。”昱霖臉色依然嚴肅:“我想一回來就讓他們明白身為陸家人是榮耀的,也是需要擔當的。這種理念一定要根深蒂固紮根在孩子們的心中。”

玉蓉一聽,點了點頭:“孩子們,你爸爸說得對,我們是陸家人,就一定要做給陸家榮宗耀祖的事情,不能做給老祖宗丟臉的事,大家都聽懂了嗎?”

“嗯。”孩子們認真地點了點頭。

聽說昱霖回來了,街坊四鄰都跑來看個究竟,大家對昱霖一家噓寒問暖,讓昱霖和玉蓉頓時感到一種親切。

白髮蒼蒼的莊熙卿老先生在家人的攙扶下,也聞訊趕來了,昱霖一見到莊老先生,連忙下跪請安。

“莊老先生,請受小侄一拜。“昱霖朝著莊老先生跪拜。

“賢侄請起,你現在是共產黨的大干部了,老夫受之不起。“莊老先生把昱霖扶起。

“莊老先生對我們陸家的大恩大德,昱霖沒齒難忘。“昱霖淚水奪眶而出。

莊老先生望著眼前的昱霖,憔悴滄桑了許多,眼裡滿是心疼:“昱霖啊,這些年你受苦了。淑嫻呢?“

莊老先生朝四周望望,沒有見到淑嫻。

昱霖指了指那個靈柩:“淑嫻已經捐軀了,我把淑嫻的遺骸帶回來了。“

莊老先生一看,老淚縱橫:“唉,令人痛心哪。國不安,則家不幸。淑嫻溫婉賢淑,知書達理,沒想到這麼年輕就香消玉殞了,可惜,太可惜了。“

昱霖望著淑嫻的靈柩,悲從中來,淚水奪眶而出。

莊老先生拭去淚水,然後指著旁邊的那個靈柩:“那個又是誰?“

“那是阿成。“昱霖望瞭望阿成的靈柩。

“阿成也作古了?“莊熙卿無奈地嘆了口氣:”都是一些年輕的後生啊。我是看著阿成長大的,唉……,不過總算是魂歸故里了。陸家無愧於西關第一忠烈之家。“

“莊老先生過譽了,這份殊榮實不敢當。敢於為國獻身,為國捐軀的何止我們陸氏一家,適逢亂世,唯有挺身而出才能保家衛國,保境安民,我們陸家也不過是遵循祖訓,盡己本分而已。“

“賢侄真的是太謙虛了。“莊老先生低頭望見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站在昱霖身旁,連忙彎腰對著那男孩說:”這是鳴兒吧?都長這麼高了,我記得那時還只不過是個三四歲的模樣。“

“老爺爺好。“鳴兒朝莊老先生跪拜磕頭。

“這孩子有你爹的遺風。那這位是……“莊熙卿望著瓷娃娃般的喻兒。

“老爺爺你好,我叫喻兒。家喻戶曉的喻,陸軒喻。“喻兒向莊老先生自我介紹。

“這是我和淑嫻在上海生的女兒。”昱霖連忙向莊老先生介紹。

字,真乖,眉眼之間還真像淑嫻。“莊熙卿老先生抱起喻兒,望著粉嘟嘟的喻兒,感覺淑嫻又回來了。

莊老先生抬起頭,望見大腹便便的玉蓉:“這是玉蓉吧。“

“玉蓉現在是我的妻子。“昱霖向莊老先生解釋了一下。

莊老先生頷首點頭:“雨過天晴,否極泰來。玉蓉也算是找到了一個好歸宿。“

玉蓉拉著詠兒的手,走到莊熙卿面前,向老人家躬了躬身子。

“莊老先生對我們家的恩德,玉蓉銘感五內,無以回報。“

“玉蓉少奶奶說這話就見外了,我們莊家和陸家是世交,不用這些虛禮,你們能在危難時想起我,我能助你們一臂之力,這是老夫的榮幸。”莊老先生望著玉蓉身邊的女孩:“這應該是昱霆的骨肉,詠兒吧?”

“莊爺爺的記性真好,我是詠兒,媽媽說您是我們家的大恩人。讓我像孝敬自家的爺爺一樣孝敬您。”詠兒朝莊熙卿跪拜。

“快起,快起。“莊熙卿把詠兒從地上扶起來,撫摸著詠兒的頭,憐惜地望著詠兒:“玉蓉啊,你真不容易,這孩子這麼伶俐,是你的功勞,昱霆地下有知,也心安了。”

“哦,對了,少奶奶曾經委託我掌管陸氏產業,老夫無能,有兩家廠子毀於炮火之中,還有好幾家我已將廠子遷往香港,剩下的只能勉強維持,幾無盈利,慚愧啊。你們回來了正好,在我有生之年總算是可以物歸原主了。“

莊老先生從管家手上接過厚厚一疊賬本,交給昱霖:“這是歷年陸氏集團各廠的賬簿。請賢侄和玉蓉少奶奶過目。“

“莊老先生,您這麼說,讓我和玉蓉如何自處,這麼多年來,我們流亡在外,陸氏產業全靠您打理,您為了我們陸家的產業殫精竭慮,還千方百計保護我們陸氏產業,幫我們維持周轉,這份心血豈是這些賬本能涵蓋的,莊老先生在上,請再受小侄一拜。“昱霖雙膝跪地,朝莊老先生叩首。

“賢侄,快請起,快請起。“莊熙卿把昱霖扶起:“你上次托我變賣陸府和陸宅中的古玩字畫,我變賣了一部分,大部分我都替你們存在了寶源典當行,這是我名下的當鋪,我怕陸府和陸宅沒人看家,被盜賊盜去了,所以,就全都轉移到寶源典當行。你們隨時可以來取。”

“莊老先生對我們陸家的情誼讓昱霖銘心刻骨,”昱霖眼裡閃著淚光。

“賢侄啊,見外了,舉手之勞而已。切莫掛懷。”莊老先生拍了拍昱霖的手。

“莊老先生,現在解放了,廣州城百廢待興,我們希望有識之士能加入到我們市府的工作中來,為建設一個更好的廣州而出謀劃策,莊老先生是德高望重的飽學之士,在廣州政界和商界都是舉足輕重,如能身體力行,為我們建言獻策,那是廣州市民的福祉。“

莊老先生連忙抱拳作揖:“賢侄言重了,老夫歲年事已高,賦閒多年,除了開辦私塾,教幾個稚子吟詩作畫之外,別無長處。“

“莊老先生過謙了,您老才高八斗,之所以賦閒多年,甘當閒雲野鶴,不願出仕為官,是因為當年主政的是賊人倭寇,您當然不願與之為伍,而國民政府羸弱無能,且敗絮其中,讓老先生又深感失望,所以您情願淡泊此生,您老潔身自好,令人敬重。不過,莊老先生,如今是人民當家作主的新時代了,我們共產黨人以為人民謀福祉作為奮鬥目標,所以還望莊老先生能老驥伏櫪,傾力相助。“

昱霖言辭懇切,讓莊熙卿感受到了共產黨人的真誠,他感到一股暖流在心間流淌。

“若是貴黨覺得老夫還有可用之處,那老夫在有生之年定當不遺餘力,鞠躬盡瘁。“莊熙卿聲如洪鐘,感慨激昂。

昱霖心潮澎湃,雙手與莊老先生緊緊相握。

昱霖一家暫且住在幹部樓裡,莊熙卿派人把陸府和陸宅重新整理修繕了一下,隨後昱霖帶著妻兒老小又重新回到了陸府。這兒是他出生,成長,結婚,生子的地方,這兒曾有父親的殷殷教誨,母親的慈愛叮嚀,淑嫻的綿綿深情,耀叔的關懷呵護,阿成的赤膽忠心,這兒是他魂牽夢繞的地方,只有待在這兒,昱霖才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昱霖帶著玉蓉,鳴兒,詠兒,喻兒和胖嬸,扶著淑嫻和阿成和耀叔的靈柩,來到了白雲山的後山陸家祖墳,把淑嫻、阿成和耀叔的遺骸埋在了這兒。

昱霖,玉蓉和孩子們一起在淑嫻的墓碑前跪拜磕頭。

“淑嫻,這是你的家,有爹娘,叔嬸,哥嫂,還有陸家的列祖列宗的陪伴,你就在此長眠安息吧。“

“淑嫻姐,我們會經常來看你的,喚兒馬上就要出世了,我們就要有第六個孩子了,我和昱霖一定會把這些孩子撫養成人的,你就放心吧。“

大家又來到了耀叔的墓前,昱霖跪在墓前,望著耀叔的墳塋,心裡一陣酸楚:“耀叔,您看著我出生,看著我蹣跚學步,看著我從小學一直唸到軍校,看著我結婚生子,小時候,我總是騎在你肩上,你帶我走到東,走到西,你總是處處護著我,不讓我受半點委屈,小時候我調皮,我爹要打我,你總是替我擋著。可我還沒來得及報答您,您就走了。耀叔……“

昱霖不禁心裡一陣淒楚,在他心裡,耀叔如同父親一般,對自己多有疼愛。可是他還未替耀叔養老送終,耀叔就慘死在日寇的屠刀之下。真可謂:子欲孝而親不在。

昱霖又來到阿成的墓前,長跪不起:“阿成,好兄弟,我陸昱霖對不起你,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以身為陸家人為傲,現在我把你帶回了陸家祖墳,你說過,你生是我們陸家的人,死是我們陸家的鬼,我現在終於了卻了你的心願了。等我百年之後,再到地下向你賠罪。“

阿成之死一直是陸昱霖內心的陰影,雖然玉蓉曾經寬慰過他,但他始終不肯原諒自己,現在把阿成的遺骸遷入了陸家祖墳,陸昱霖的心才稍稍感到一絲安慰。

隨後,陸昱霖,玉蓉給父母的,二叔二嬸的,昱霆和秀琳的墓前灑酒祭掃。望著新墳舊墓,昱霖的心像是被針扎似的在隱隱滴血。

祭掃回來後不久,玉蓉就感到腹痛難忍,昱霖把玉蓉送往醫院,沒過多久,玉蓉誕下了一個七斤七兩重的大胖小子——喚兒,全家都為迎接這個小生命的到來而忙碌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2:52
第二百二十八章 求賢若渴

昱霖走馬上任,擔負起全廣州的治安重任。他深知責任重大,因而夙夜在公,坐而待旦,不敢有一絲懈怠。儘管如此,昱霖還是感到手下的兵捉襟見肘,常常令他寢不遑安,食不暇飽,應接不暇,分身乏術。於是,他的腦海裡立即閃現出一個人來。

昱霖獨自駕車來到韶關,譚敬廷的老家,遠遠地,他看見譚敬廷穿著短褂,戴著草帽,正在田裡揮舞著鋤頭。

“譚大哥。“昱霖大喊一聲,隨即朝田埂上飛奔過去。

譚敬廷聽見喊聲,回過頭去,見是昱霖,連忙拿著鋤頭,跑了過來。

“譚大哥,我們終於又見面了,你別來無恙吧?“昱霖拉著譚敬廷的那雙沾滿泥土的手,興奮不已。

“無恙,無恙,小霖子,你怎麼來了?是來廣東出差嗎?“譚敬廷扛著鋤頭,邊走邊問。

“我現在已經調到廣州市公安局了,今天特地來看看你,怎麼樣,嫂子和孩子們都好吧?“

“挺好的,就是這兩小傢伙太能吃了。“一提到孩子,譚敬廷的臉上滿面春風。

“你等會兒。”昱霖跑到吉普車旁,從車上拿下一個紙箱遞給譚敬廷:“給,這是我給念安和念慈帶的奶粉。“

“你還真是及時雨,桂花奶水少,這兩小傢伙基本上都靠奶粉喂。我本來打算明天去廣州買點奶粉。現在好了,不用買了,你送貨上門來了。“譚敬廷接過箱子:“哇,這麼多,夠這兩小傢伙吃上小半年的了。”

“知你者,莫若我。我就知道你現在最缺的就是這個。“

“嗯,到底是兄弟,心有靈犀。來,進來看看我的新家。”

譚敬廷帶著昱霖來到了剛剛造好的新居。

“桂花,你快出來,看,誰來了?“譚敬廷朝屋子裡喊了一聲。

桂花從屋裡出來,見是昱霖,很是興奮:“啊呀,是小霖子啊,你怎麼有空來廣東的?“

“小霖子現在已經調到廣州市公安局工作了。我猜是不是讓你當廣州市的公安局長了?“

“什麼都瞞不過你譚大哥。我剛上任沒幾天。”

“是嗎?那太好了,廣州離韶關不遠,以後我們可以常來常往了。“桂花臉上掛滿了笑容。

“說不遠,也有兩百多公里呢,嫂子,我今天來,是想請譚大哥去廣州助我一臂之力。“昱霖把自己來此地的目的亮了出來。

譚敬廷一愣,他以為陸昱霖只不過來看望他,跟他嘮嘮家常,沒想到陸昱霖是來請他出仕的。

“你們別站在外面,快進屋吧。“桂花連忙把昱霖領進屋裡。

譚敬廷的新蓋的泥瓦房有三大間,很是簡樸,中間是客廳和飯廳,左邊是臥室,右邊是灶間。飯廳裡就一張八仙桌,幾條長凳,左邊靠牆放了兩張籐椅和一張竹榻,進屋正中間靠牆處有一個供桌,上面供奉著觀世音菩薩。而臥室裡放著一張大床和一張小床,小床上睡著念安和念慈兄妹倆。

“這兒的條件自然是跟上海海格路的公寓不能相提並論,但還過得去。我現在也不講究,只要有床可臥,有衣可穿,有飯可吃就心滿意足了。“譚敬廷衝著陸昱霖笑了笑:”我現在是個種田好手,我們家的那塊地還真是塊寶地,種啥就有啥。我屋子後面還有個池塘,想吃魚了,就釣幾條,我還在院子裡養了一頭豬,兩隻羊,五隻雞。對了,桂花,你去殺隻雞,今天中午我跟小霖子喝上幾杯。“

桂花連忙點頭,去院子裡抓雞了。

昱霖把譚敬廷拉到八仙桌旁坐下:“譚大哥,雖然你現在的生活清閒自在,無憂無慮,可我覺得這日子不是你現在該過的,再過二十年,你過這樣的日子才合適。“

“小霖子,之前在上海時,我就說過,我想要歸隱鄉野,過男耕女織的田園生活,現如今儘管生活清貧,但有妻兒相伴,我很知足,現在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空閒時逗逗孩子,挺輕鬆的。”

“譚大哥,就算是想學陶淵明,那也得等你暮年之後吧。”

“小霖子,你譚大哥兜兜轉轉也快四十的人了,二十年前,我不甘心過平平淡淡的生活,所以,我離家出走,去上軍校,發誓要揚名立萬,為譚家光宗耀祖。二十年來,無論是抗戰,還是內戰,我一直是過著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為了理想,我曾經熱血沸騰,不惜犧牲;為了富貴,我曾經利慾熏心,唯利是圖;為了權勢,我曾經不擇手段,與狼為伍;但最終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也死心了,爭權奪利並不適合我譚敬廷,還是現在好,遠離塵囂,樂得清淨。沒想到二十年後,我又重歸平平淡淡的生活,小霖子,你說,這是不是叫返璞歸真?“

“在我看來,你這樣,簡直就是暴殄天物。“昱霖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滿:“譚大哥,你是一個足智多謀,驍勇善戰的人,你現在正值壯年,正是大有作為之時,你怎麼能閒居在田野裡,整天餵豬養雞,耕地除草,消磨時光呢?”

譚敬廷一愣,他沒想到陸昱霖對他現在的生活有如此反應。

“小霖子,我現在只想要一份安寧,這種田園生活對大多數人來說並不難,但對我而言,這是我徹悟後的選擇。“

“譚大哥,你過去是生活在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環境中,所以你才會變得讓自己都不堪回首,可是現在不同了,時代變了,現在全國人民正在熱火朝天建設新中國,你難道沒看看周圍人,他們都意氣奮發,幹勁十足,爭先恐後地為新中國出力。“昱霖越說越激動:”譚大哥,跟我走吧,我那裡能讓你大顯身手,不枉費你的才華,而且,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是在為大多數人謀福祉,能讓你感到問心無愧,心安理得,這難道不正是你和桂花嫂子想要的嗎?“

譚敬廷低著頭,陷入沉思,沉默了片刻之後,他抬起頭來。

“小霖子,你誠心誠意邀我出來做事,我心裡很感激。”譚敬廷抬起頭來:“可是不是我駁你的面子,現在是共產黨的天下,像我們這些國民黨的遺老遺少,底子不乾淨,何況我手上還沾過共產黨的鮮血,遠的不說,就說你吧,我一看見你的那隻左手,我就……我就不能原諒我自己。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落下這終身殘疾。”

譚敬廷難過地低下了頭,忽然,譚敬廷感到有股力量朝他的的右臉頰打了過來,出於本能,他連忙用右手還擊,擊中了陸昱霖伸過來的左拳。譚敬廷定睛一看,見自己打中的是陸昱霖的左手,驚出一身冷汗。

“小霖子,沒把你打傷吧?”

譚敬廷把頭湊過去,想看個清楚,沒想到陸昱霖左手直接朝他面門掃了過來,譚敬廷頭一偏,陸昱霖的左拳擊中了譚敬廷的左臉頰。譚敬廷不由得“啊呀”了一聲。

“怎麼樣,我這只左手還挺厲害的吧?”昱霖把左手攤開,向譚敬廷發起挑戰:“譚大哥,來呀,咱們比試比試,看看我這只左手是不是廢了?”

“你的左手沒事了嗎?”譚敬廷有些吃驚地望著昱霖。

“我們掰手腕試試吧。”

昱霖說著,把左手放在桌上:“來呀,譚大哥,跟我比試一下呀。”

譚敬廷還在猶豫,昱霖一把把譚敬廷的左手拉了過來:“來,試一試,來呀!”

譚敬廷只好握住昱霖的左手,昱霖用盡氣力把譚敬廷的左手往右掰,幾乎要把譚敬廷的左手扳倒在桌上了。譚敬廷怕傷著昱霖,起初不敢用力,後來漸漸感到昱霖的手勁還真大,於是也開始用勁,最後反敗為勝,把昱霖的左手扳倒在桌上。

“怎麼樣,不像你想的那樣弱吧,你五根手指,我四根手指,我輸給你也不丟臉,反正以前我五根手指的時候跟你掰手腕,也從來沒贏過你。”昱霖聳了聳肩。

譚敬廷呵呵一笑:“小霖子,你真的已經康復啦?讓我仔細看看。”

譚敬廷連忙抓起陸昱霖的左手,仔細觀察,陸昱霖的左手除了小指缺損之外,另外四根手指已經能伸屈自如,指甲也已長好,只是手指上還留有一些永久性的疤痕。

“啊,騙你幹嘛,我碰到一個好大夫,人稱江南第一刀的繆大夫,確實是醫術高明,他用祖傳秘方給我治療了半年多,我的手指功能已經完全恢復了,而且我的腿傷,肩上的烙傷也已經康復了。要不,我再給你露一手。”

昱霖見譚敬廷臉上還有些疑惑不解的模樣,便想在譚敬廷面前再次證明自己的左手已無大礙,完全康復。

昱霖朝四下里張望了一下,看見在果盤裡有一把水果刀,便用左手把小刀拿起,看見屋外的田裡有只田鼠正警覺地四周張望,便左手用力一甩,小刀‘嗖’的一聲飛了出去,正中田鼠,那田鼠掙紮了幾下就不動了。

“怎麼樣?百步穿楊,譚大哥,眼見為實,你現在總該信了吧?“昱霖得意洋洋地望著譚敬廷:”軍校裡練得這點童子功還在呢。“

“果然出手不凡,這下,我放心了,唉,真怕你這輩子毀在我手裡。“譚敬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怎麼樣,譚大哥,跟我走吧,都說打江山易,坐江山難,我們共產黨人剛剛打下江山,敵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現在廣州市還有許多不法分子和潛藏的特務,想要破壞新中國的建設,所以我急需像你譚大哥這樣的人當我的左膀右臂,共同應對敵人的挑釁和反撲。“

譚敬廷被陸昱霖說動了,確實,自己現在年富力強,就整天在這鄉野之間整天跟雞鴨豬羊打交道,多少是在荒廢時光,畢竟他譚敬廷曾經也算是叱咤風雲的人物,沉寂在山野鄉村也是自己權衡利弊的結果,怕被共產黨清算,怕妻兒受牽連,怕面對曾經遭到自己迫害的共產黨人,尤其是陸昱霖,良心上過不去。

但陸昱霖寬仁大度的心胸,不計前嫌的氣魄一掃自己心中的陰霾,而且如今陸昱霖的身體狀況確實大有好轉,這讓他把壓在心中的大石頭搬開了,陸昱霖誠邀他出仕為官,讓他有機會一展才能,這讓譚敬廷深受感動。

譚敬廷曾經與陸昱霖在黃埔軍校一同摸爬滾打,在十九路軍一道同生共死,現在又可以在一起同心協力,為新中國的建設並肩戰鬥,這對於譚敬廷來說,這既是東山再起的契機,也是兄弟情誼的延續。

可是,曾經答應桂花要與她和孩子們遠離塵囂,在青山綠水間過平靜而安寧的日子,這才半年不到就食言了,桂花會不會埋怨自己言而無信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2:52
第二百二十九章 青山依舊

正當譚敬廷躊躇之時,桂花端著一盤花生米,一盤拌黃瓜,一個西紅柿炒雞蛋,還有一隻紅燒童子雞放在桌上,隨後又拿來了一壺酒和三隻酒杯放在八仙桌上。

“來,小霖子,敬廷,今天我也陪你們喝一杯。“桂花起身往昱霖,敬廷和自己的酒杯裡斟滿酒。

“嫂子真的是操持家務的一把好手,這麼會兒功夫就準備好了一桌菜。“陸昱霖對桂花的賢惠交口稱讚,就在他和譚敬廷促膝交談之時,手腳麻利的桂花就已經把午飯給準備好了。

“小霖子,這都是自家種的,一點粗茶淡飯而已,你可別嫌棄。“

“嫂子,你說的哪裡話,能吃到嫂子做的菜可是我陸昱霖的福氣,記得上回在海格路你給我和淑妍做的那頓飯菜,至今還讓我齒留餘香,唸唸不忘。”

“小霖子,你那張嘴還真是能說,你瞧,把桂花誇得都臉都紅了。”

“這可不是恭維,我說的是實話。譚大哥,你可別小瞧這粗茶淡飯,這粗茶淡飯才是最考驗廚藝的呢。桂花嫂子能把這粗茶淡飯也做得色香味俱全,完全不輸給廣州城的大廚子,這功夫了得。反正我這輩子是做不出像樣的菜餚,什麼好食材到我的手裡准保被糟蹋了。”昱霖想起當初給勝男燒豬血豬肝菠菜湯那檔子事,便對自己的廚藝不報任何幻想。

“燒菜做飯哪是你們大老爺們幹的事?”桂花嗔笑著。

“可我們家的玉蓉也沒嫂子這個本事。她燒的菜也就勉強過得去,不講究還行,就圖個吃飽不拉肚子。跟嫂子沒法比。照理玉蓉跟胖嬸混了這麼多年,應該傳承一點胖嬸的衣缽,可就是燒來燒去燒不出胖嬸的那個味。看來,這燒菜做飯還真的得靠天賦。”

“小霖子,這人呢,各有所長,玉蓉的本事我們家桂花估計學一輩子也學不來。”譚敬廷笑著指了指昱霖:“玉蓉能在上海開中藥鋪,能給人抓藥看病,是個不折不扣的女郎中,這可不簡單呢。”

“嗯,這點我承認,譚大哥,這還別說,我們家玉蓉啊,對這些花花草草還特別有悟性,以前我們在九龍峽一帶打鬼子那會兒,部隊上的傷員都是內外兼服玉蓉的草藥才傷癒了呢。當初明峰受了重傷,要不是玉蓉用杜鵑花葉搗爛,敷在明峰的傷口上止血,明峰這條命估計也報銷了。”

“看來玉蓉還真是有妙手回春的本事。”譚敬廷聽昱霖這麼一說,對玉蓉更是刮目相看。

“她前一陣子在上海的中醫學院向一些老中醫拜師學藝,說是已經得到一些真傳,等過些日子,喚兒滿月了,她就去懸壺濟世了。”

“玉蓉生了?”譚敬廷和桂花不約而同,異口同聲地問道。

“啊,玉蓉給我生了個七斤七兩的大胖小子。”昱霖眉開眼笑地告訴譚敬廷夫婦。

“小霖子,玉蓉還真能生,你們倆在牢裡成親的那一幕我還歷歷在目呢,沒想到一年不到,玉蓉已經給你生好大胖兒子了。”

“要說能生,誰能比得過桂花嫂子啊,龍鳳齊鳴,讓你譚大哥左擁右抱,左顧右盼。”

譚敬廷被陸昱霖說得心花怒放,一個勁地用手指指著陸昱霖:“就你伶牙俐齒。”

“玉蓉妹子還真了不起,又要帶孩子,又要去給病人治病。”桂花很是羨慕玉蓉。

“嫂子,現在是新中國了,婦女們也都解放了,婦女能頂半邊天呢,她們也一樣能給社會做貢獻,現在女司機,女醫生,女科學家,女飛行員比比皆是,巾幗不讓鬚眉。現在呀,不分男女,大傢伙個個都在摩拳擦掌,竭盡所能為建設新中國出力呢。玉蓉自然不願落於人後。其實,嫂子,你要是肯出來做事,也一定能闖出一番天地來。”昱霖向桂花介紹新中國的女性地位不斷提升,在各行各業都卓有成就的情況。

桂花好奇地聽著這些新奇的事物,靦腆地笑了笑:“這我連想都不敢想。我一直以為女人天生就是相夫教子,伺候公婆的命。“

“嫂子,你這個想法已經落伍了,現在講究的是男女平等,女人不再是傳宗接代的機器,不再是以前依附在男人身上的附屬品了,她們也是有獨立人格的社會一員。淑妍呀,現在就在婦聯管婦女工作這攤事。“昱霖望著譚敬廷一眼,然後對著桂花說道:“這麼說吧,嫂子,要是我譚大哥什麼時候欺負你了,你一個電話打給淑妍,嫂子,你放心,有政府幫你撐腰,准保譚大哥向你低頭認錯,求你寬大處理。”

“小霖子,你胡說什麼呢,我現在疼你嫂子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欺負她呢?”

桂花望瞭望譚敬廷,羞澀地笑了笑:“小霖子,快動筷子吧,再不吃,菜都涼了。”

桂花說著,給昱霖夾了塊紅燒雞塊:“小霖子,嘗嘗咱家自己養的童子雞。”

昱霖夾起雞塊放入口中咀嚼:“嗯,真嫩,真好吃,嫂子,譚大哥,你們也一起吃呀。你們看著我吃,我都不好意思下筷了。”

譚敬廷和桂花相視一笑,便也開始動筷了。

“嫂子,我敬你一杯,有你這個賢內助,譚大哥這輩子盡可以安心,放心,有享不完的福。”

“小霖子,你的話我明白,我不會拖敬廷的後腿的,敬廷,這一杯酒算是我的送行酒,你就安心地跟小霖子去廣州吧,那裡才是你的用武之地,你放心,我會把念安和念慈照顧好的。“

昱霖一聽,為桂花的深明大義感到欣慰:“桂花嫂子,你放心,等譚大哥在廣州安頓好了之後,我親自來接你去廣州。“

“桂花,我,我曾經答應過你的,可是現在……“譚敬廷望著桂花,欲言又止。

“敬廷,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小霖子說得對,你不能整天在這裡餵豬養雞,消磨時光,你四十歲還不到,是大有作為的時候,別因為我和孩子,耽誤了你的前途。你是條龍,應該在天上飛,在海裡游,而不應該在小池塘裡撲騰。再說了,你有出息有能耐,念安和念慈也長臉啊。“

譚敬廷站起身來,舉起酒杯敬桂花:“桂花,我聽你的,我跟小霖子去廣州,念安和念慈就交給你了。“

桂花笑著點了點頭:“放心吧。“

“放心吧,過個把月,我就讓你們牛郎織女在廣州相會。“昱霖也舉起酒杯,敬譚敬廷夫婦。

桂花給譚敬廷整理好行裝,譚敬廷跟睡夢中的一對兒女告別後,便上了昱霖的汽車,桂花在田邊目送著吉普車漸行漸遠……

昱霖任命譚敬廷為廣州市公安局副局長,兼刑偵處處長,專門負責維持廣州治安。

廣州市軍管會接管時,廣州幾乎是一個飽經摧殘和壓榨的爛攤子。維護社會治安,在當時成為首要任務。

在陸昱霖,譚敬廷和廣大公安幹警的努力下,廣州市公安機關會同解放軍部隊和人民糾察隊,馬上開展了一系列工作。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初,他們統一部署,一舉掃蕩了賭場、妓院約一百多處,在全市禁菸、禁毒、禁黃等查禁活動中,破案七百五十多宗,掃蕩賭檔一千多處,全市近兩萬妓女先後被收容或組織勞動就業。檔案顯示,同一時期,還收容、遣送了流民、乞丐近兩千餘人,一千多人被遣回原籍,四萬多名國民黨遺棄官兵及家屬也被安置或送回原籍。

除了治安問題,對廣州而言,最重要的工作還有穩定金融,建立市場秩序,使城市走上了正規。

解放前夕,國民經濟社會滿目瘡痍。廣州決定打響貨幣戰爭,一面突擊取締非法地下錢莊和炒買賣外幣,一面採取溫和策略穩定市場。

據統計,一九四九年六月,流通於內地的港幣約有六億元,華南佔百分之八十八,華東、華北佔百分之十二。而華南省份中廣東佔百分之九十,省內分佈則百分之八十在廣州,港幣成為主要流通貨幣。廣州解放後,市軍管會發出佈告,規定“市場流通以人民幣為本位幣“,但一些非法地下錢莊投機倒把,擾亂金融秩序,使港幣黑價暴漲。要確立人民幣的統治地位,就要肅清港幣。

但因為毗鄰港澳,又是重點僑鄉,大多數持有港幣者都是普通百姓,如果搞一刀切的話,會引起社會動盪,所以面對這個棘手的問題,市府領導特地請教了莊熙卿老先生等一些金融領域的行家裡手,決定不能強行照搬北方經驗,搞一刀切,而應該有個緩衝期,逐步禁用,取締港幣的流通,因此,政府允許港幣暫時流通,預計到了次年,也就是一九五〇年初,才實行禁用並收兌港幣,然後到一九五一年年初禁止持有港幣。這一處理方式,在全國都是一個特例,可見廣州市政府對現實有極透徹的認識。

而公安部門在這場經濟領域的整治過程中,在與地下錢莊的鬥爭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廣州的治安初見成效,廣州城又重現活力,人們的臉上又洋溢著和諧安寧的笑容。廣州日益安寧的治安環境,令陸昱霖和譚敬廷二人倍感欣慰,覺得再多的辛勞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廣州,這座有著兩千兩百多年悠久歷史的文化名城。二千多年來一直都是華南地區的政治、經濟與文化的中心。從秦朝開始,廣州一直是郡治、州治、府治的行政中心。廣州秦漢時就是繁榮都會,漢唐以來是海上“絲綢之路“的始發港,也是中國最早對外開放且從未關閉過的通商口岸。

廣州也是中國近代和現代革命的策源地。著名的三元裡抗英鬥爭、黃花崗民主革命戰役、廣州公社起義均發生在廣州。孫中山在廣州創辦了黃埔軍校,曾經三次建立了政權。***在這裡創辦的農民運動講習所,培養了大批革命骨幹力量。張太雷、葉挺、葉劍英等在這裡領導了轟轟烈烈的廣州起義。魯迅、郭沫若、郁達夫等也曾來廣州傳播先進文化,這裡是近代中國歷史的一個縮影,一個世界瞭解中國的窗口。

儘管廣州這座古城也經歷了血雨腥風,但依舊難以改變她美麗的容顏,而守護她,妝扮她的正是千千萬萬勤勞,智慧,英勇的廣州人民。

經過一段時間的整治,廣州城已經呈現安樂祥和的景象,昱霖的工作也已經步入了正軌,有條不紊地推進著。

由於一直忙於工作,所以昱霖很少有時間陪伴孩子們,現在可以稍微輕鬆一下了,趁著大好春光,昱霖決定跟孩子們一起享受一番大自然的美景。

春光明媚,清風拂面,昱霖帶著玉蓉和孩子們一起去來白雲山踏青。白雲山自古就有“羊城第一秀“之稱,峰巒重疊,溪澗縱橫,登高可俯覽全市,遙望珠江。

孩子們在山林之間盡情地玩耍,享受著大自然的美景。

站在白雲山巔,昱霖摟著玉蓉,一輪紅日映紅了山野河川,也映紅了他倆的臉龐。昱霖望著這一幅壯麗山河圖,心潮澎湃:

殘陽如血,青山依舊,斗轉星移,日昇日落,風雲變幻,滄海桑田。而千百年來,人心思變,改朝換代,浮浮沉沉,起起落落。是非成敗,興亡盛衰,都如灰飛煙滅;愛恨情仇,榮辱得失,也似過眼雲煙,而不變的依舊是家國情懷,是人心向背。在歷史長河中,在蒼茫大地上,古往今來一直不斷上演著一幕幕生生死死,聚散離合!

風起雲湧的時代浪潮中,新舊交替,潮起潮落,這是誰都無法阻擋的歷史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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