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章 歸心似箭
明峰駕駛著救護車一路朝蘇北根據地方向飛快行駛。
在蘇滬交界處,雖然遇到了兩個哨兵的阻攔,但在明峰出示了教會醫院的特別通行證後,便開閘放行了。
徐明峰用力踩下油門,救護車朝蘇北方向疾馳而去。
“虎仔,再過兩個多小時,我們就可以到蘇北根據地了。”明峰興奮地吹起了口哨。
“明峰大哥,我真想長出一對翅膀,飛到根據地去。”虎仔臉上也帶著興奮的笑容。
“這就叫歸心似箭。”
車廂後面也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喻兒和詠兒在玩剪刀石頭布,胖嬸在一旁當裁判;鳴兒在教勝男誦讀《家訓歌》;玉蓉和昱霖二人望著孩子們,一直相視而笑。
忽然之間,昱霖感到頭痛欲裂,於是他雙手抱頭,蜷縮起身子,呻吟起來。
“少爺,你怎麼啦?”玉蓉見昱霖一臉痛苦狀,不知何故,連忙蹲下身子詢問。
“我,我的頭,痛死了,玉蓉,我難受,我渾身難受。”昱霖渾身冷汗直冒,喘著粗氣。
“爸爸,爸爸,你這是怎麼啦?”鳴兒見父親痛得在擔架上打滾,又擔心,又害怕,連忙用雙手搖著父親身子,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
“小姨夫,你哪裡疼?”勝男也很是著急,急忙敲打駕駛室的玻璃窗,虎仔往後一看,發現不對勁,連忙讓明峰停車。
明峰把救護車停在路邊,然後跳下車,打開後車廂的車門。
“怎麼啦?”明峰著急地問道。
“少爺他,忽然之間頭疼得厲害,渾身直冒冷汗。”玉蓉著急地望著明峰。
徐明峰跳上車,查看躺在擔架上的昱霖,只見昱霖大汗淋漓,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起來一般。
“怎麼啦?昱霖,你怎麼會這樣?”明峰見昱霖苦不堪言的模樣,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玉蓉,快,給我水。”
明峰怕昱霖這樣出汗會虛脫,連忙給他喂水,可是喝下的水,馬上又吐了出來。
昱霖一把抓住明峰的手:“明峰,我好難受,好難受。”
“是不是那些殺千刀的給少爺吃了什麼東西,讓少爺這麼難受。”胖嬸望著痛苦中的昱霖,不知該怎麼辦。
詠兒和喻兒見狀,都嚇得哇哇大哭起來了。
孩子的哭聲讓昱霖鎮定了一點,他咬緊牙關,極力忍住疼痛。
玉蓉連忙跪下,抱住昱霖的腦袋,揉著他的太陽穴,過了一會兒,這陣頭痛漸漸減弱,昱霖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明峰見昱霖症狀減輕了,便回到駕駛室,他覺得昱霖一定是被朱弘達注射了某種藥物,所以才變成這樣,得趕快到根據地的野戰醫院去才能幫昱霖解除這種痛苦。
明峰加大油門,救護車一路狂飆,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哨兵見救護車停在駐地前,連忙跑去向黃政委報告。
“報告,有輛救護車停在了駐地前。”
“救護車?”黃政委聽罷,思忖了片刻,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立刻從座位上站起,朝屋外走去。
“快,你把淑妍同志叫來。”黃政委吩咐哨兵。
不一會兒,黃政委帶著淑妍和幾名警衛員來到了駐地前。
徐明峰見到淑妍之後,立刻跑了過去。
“明峰。”淑妍激動地望著明峰。
“淑妍。”明峰緊緊地與淑妍擁抱在一起:“淑妍,你的傷怎麼樣了?”
“我已經沒事了。”淑妍擦去眼角的淚花。
“媽媽,媽媽……”勝男從車上下來,朝母親飛奔過去。
淑妍把勝男攬入懷中,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明峰把母女兩個緊緊地摟在一起,一家三口終於又重逢團聚了。
玉蓉帶著鳴兒,詠兒和喻兒下了車,見到淑妍後,擁抱在一起。
“淑妍姐。”玉蓉打量了一下淑妍,破涕而笑。
“玉蓉,我們終於又團聚了,我們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明峰走到黃政委面前,把事情的原委跟黃政委簡單地敘述了一遍。
黃政委走到玉蓉面前:“玉蓉同志,我代表根據地的同志們歡迎你和孩子們。”
玉蓉雙手握住黃政委的手:“謝謝首長。”
黃政委抱起喻兒:“這是昱霖和淑嫻的女兒吧。”
“伯伯好。”喻兒奶聲奶氣地和黃政委打招呼。
“真乖。”
“那這個小子應該是昱霖和淑嫻的兒子鳴兒吧?”黃政委蹲下身子,摸了摸鳴兒的頭:“孩子,你受苦了。”
“伯伯好,我沒事了,我已經是男子漢了,我要向我爸爸一樣,做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鳴兒的眼神中有一股昱霖的精氣神。
“有志氣,不愧是英雄的兒子。”黃政委望著又稚氣又老成的鳴兒,甚是欣賞。
“伯伯,你還沒問我呢?我叫詠兒。這是我娘親。”詠兒指了指玉蓉,自報家門:“表舅和表舅媽都是英雄,我是英雄的表外甥女。”
“呵呵,這丫頭夠機靈,像你娘。”黃政委被詠兒逗樂了。
黃政委又來到胖嬸面前:“您就是胖嬸吧,我聽明峰提起過,您老人家辛苦了。我讓警衛員帶您去休息。”
“不辛苦,不辛苦,長官才辛苦。”胖嬸沒想到黃政委這麼大的官,對自己這麼客氣,一口一個您。
虎仔和明峰把擔架從救護車上抬了下來,然後把昱霖從擔架上扶了起來。
黃政委一見到昱霖,連忙疾走幾步,走到昱霖面前。
昱霖顫顫巍巍地向黃政委行了個莊嚴的軍禮。
黃政委也莊嚴地回敬了一個軍禮,然後與昱霖緊緊擁抱:“昱霖同志,你受苦了。歡迎回家。”
“終於回家了。”昱霖熱淚盈眶。
“昱霖,來,我背你回營地。”
昱霖一愣。
黃政委半蹲著身子:“昱霖,上來吧,我這把老骨頭還硬朗得很,別說是我,司令員要是在這兒,他也會親自來背你的。”
一股暖流在昱霖的心中蕩漾,他趴在黃政委的背上,淚水禁不住流淌下來,黃政委的肩頭濕了一大片。
黃政委眼裡噙著淚水,背起昱霖,走向野戰醫院。
陸昱霖被安排在野戰醫院的單人病房裡。昱霖躺在病床上,玉蓉在一旁刮著蘋果肉喂給昱霖吃。
“少爺,怎麼樣,嘴裡的血泡好些了嗎?能嚥下去嗎?”玉蓉關切地詢問。
昱霖點了點頭:“好多了,玉蓉,這裡是部隊,別叫我少爺了,叫我昱霖吧。”
玉蓉羞澀地點了點頭。
這時,一位兩鬢霜白的大夫和一位戴眼鏡的同志走了進來。
“你就是陸昱霖同志吧,黃政委已經把你的事蹟跟我講了一遍,我對你很是欽佩呀,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把你身上的傷治好,讓你早日康復。”
“謝謝您,大夫。”
“這位是我們根據地最好的外科大夫,人稱江南第一刀的繆仲景繆大夫。”旁邊的戴眼鏡的同志介紹道。
“孫參謀,你過獎了,虛名何足掛齒。”
“原來您就是繆大夫,我曾經聽黃恩博大夫提起過您。”昱霖聽到繆大夫的名諱之後,立馬伸出手去跟繆大夫握了握手。
“黃恩博?你認識黃恩博?”繆大夫很是吃驚。
“是的,他曾經是廣州宏濟醫院的院長,是我的良師益友,好幾次救了我和我們東江游擊隊的兄弟們。”昱霖對黃恩博大夫推崇備至。
“他是我師兄的兒子,早年留學早稻田醫學院,後來去美國行醫,是個很有才華的醫生,後生可畏啊。可惜後來戰事吃緊,我們就失去了聯繫,我已經好多年沒有他的音訊了,今天聽你提起來,覺得格外親切。”
“可惜,他後來死在了日本人的手裡。”昱霖一想起黃恩博,心裡便隱隱作痛。
“他已經去世了?”繆大夫大吃一驚:“可惜,真是太可惜了。他可是我們行內的翹楚啊。這麼一位才華橫溢的年輕醫生竟然慘死在日寇的手下,令人痛心哪。”
一想起黃恩博寧折不彎的氣節,讓昱霖又想起了廣州的那些不幸亡故的親人們。
繆大夫一陣傷感:“那場戰爭讓多少像黃恩博這樣的青年才俊英年早逝,可惜的又何止他一人?”
“是啊,有多少優秀兒女在國破家亡之時奮不顧身,殞身不恤。如果不是他們,我們也不能贏得抗戰的勝利,要是在和平年代,像黃恩博大夫這樣的英才就能施展才華,造福社會。”
“確實啊,勝利來之不易。都是血肉之軀換來的。”繆仲景感慨不已:“來,昱霖同志,讓我來檢查一下你的傷情。”
繆大夫說著,先檢查了一下昱霖的右腿:“這石膏綁了多久了?”
“二十天左右吧。”
“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是很疼,腳不能著地,也使不上勁,只能拖著走。”昱霖據實相告:“我估計是給那些打手拖拽時把接上的斷骨又拉斷了。”
“那樣的話,斷骨一定會錯位的。看來,這石膏得拆了重綁。”繆大夫心疼地望著昱霖:“那些人真的是毫無人性可言。”
繆大夫接著把陸昱霖左手的紗布解開,那隻殘缺小指的左手裸露在外面。
玉蓉一見,眼淚立刻湧了出來:“昱霖,那些人真是太心狠手辣了。”
繆仲景見到陸昱霖的這只左手後,心裡猛地一怔,手指上已經結了痂皮,但每根手指還是紅腫發黑,甲床上光禿禿的,手指僵硬地張開著,根本無法併攏和彎曲。
然後繆大夫又檢查了一下陸昱霖身上的烙傷和鞭傷,那些傷痕層層疊疊,觸目驚心。受到如此殘酷的刑訊,還能咬牙挺住,繆仲景不得不欽佩陸昱霖的堅強的意志。
“昱霖同志,你身上的傷比我想像中更嚴重,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盡我所能醫治好你的,我現在就給你換藥。”
沒過多久,繆大夫帶著一位護士進來了,護士給繆大夫當下手,繆大夫親自給昱霖換藥。
每一次換藥如同又經歷一次酷刑,昱霖竭力配合繆大夫換藥,咬緊牙關,忍住劇痛,實在痛得受不了了,才發出幾聲呻吟。玉蓉則在一旁不停地給昱霖擦去額頭上的冷汗。
昱霖腿上的石膏被重新綁好了,手上和身上也藥也換好了,並且打了消炎針。昱霖像是虛脫了一般,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