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戰特工]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作者:秋月春風矣(已完成)

 
Babcorn 2018-6-5 15:10: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 13255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1:43
第一百六十章 暗設陷阱

等昱霖趕到楊家渡渡口時,已是晚上七點多了,他找到了梅志捷的烏篷船。

“船家,我要擺渡去外灘。”

“對不起,我們的船隻去董家渡。”

暗語對上了,昱霖跟梅志捷握了握手,然後昱霖便把來意跟梅志捷說了一下:“麻煩你回蘇北根據地一趟,向黃政委確認一下,最近我們組織裡有沒有一個眉心長著一顆黑痣的,身高約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偏瘦的同志被捕,他今天下午由南京移交給了保密局上海站。組織上是不是打算讓我們營救?”

“好的,我這就回去問一下。有消息後我會來照相館找你的。”梅志捷聽明白昱霖所交代的任務後,決定立刻啟程。

梅志捷跟昱霖告別後,立刻撐著船,離開了楊家渡。

譚敬廷回到了海格路28號,一進門,桂花就把一碗桂圓紅棗湯端給了他。

“敬廷,你累了吧,快把這碗桂圓紅棗湯喝了。”

譚敬廷把公文包遞給桂花,接過桂圓紅棗湯,咕咚咕咚喝下。

桂花看著譚敬廷把桂圓紅棗湯喝下了,便從譚敬廷手上接過空碗:“還要嗎?鍋裡有。“

譚敬廷搖了搖頭:“不用了,桂花,我想躺會兒去。“

“哦,敬廷,你快去臥房躺會兒去,飯好了,我叫你。“桂花拿著空碗回廚房去了。

譚敬廷走進臥室,躺在床上,他確實很累,尤其是心累。

他今天在十六鋪碼頭看見昱霖和淑嫻了,他的心著實有種被揪起的感覺。因為這出移交共黨要犯的戲正是由他自編自導自演的,目的就是要看看淑嫻和昱霖會不會因此而出現在碼頭,果然,兩人同時出現,而且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這個所謂的共黨要犯。儘管後來,那個所謂的表叔出現了,但並不能排除他們身上的疑點。

“敬廷,你怎麼啦?病了嗎?”桂花走到床前,用手試了試譚敬廷的額頭。

“我沒病,我只是累了,躺一會兒就好。”譚敬廷搖了搖頭。

“敬廷,我……我懷孕了。”桂花靦腆地說了一句。

譚敬廷立馬從床上跳了起來:“桂花,你說什麼?”

“我懷孕了。”桂花含情脈脈地望著譚敬廷。

“真的?”譚敬廷把剛才的煩惱和鬱悶全都拋在腦後,興奮地望著桂花。

“我今天去了門口的小診所,是那裡的郎中告訴我的。”

“那不叫郎中,是西醫,桂花,你有什麼反應沒有?”譚敬廷心情急迫地看著桂花,畢竟他譚敬廷已經三十六了,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孩子都有好幾個,大的都已經高小畢業了。

“有時要作嘔,容易犯困。”桂花把自己身體上的感覺告訴譚敬廷。

“那你好生歇著,別天天忙來忙去,燒這燒那的,我明天給你請個保姆。”譚敬廷生怕桂花累著,連忙吩咐她多歇息。

“不用,我天天在家裡做這些家務事一點都不覺得累,以前在老家幹農活比這累多了。”桂花不習慣別人伺候她,她覺得自己天生就是賤命,不像城裡的太太小姐那樣嬌生慣養。

“不行,一定要請,你都快四十了,高齡孕婦,別不把自己當回事,你可要多為我們兒子想想,找個保姆來,還能跟你聊聊天,打發打發時間,你也就不覺得悶了。”譚敬廷堅持要請保姆。

“敬廷,你對我真好。”桂花深情地望著譚敬廷。

這句話讓譚敬廷很是汗顏,在他二十歲的時候,他逃婚,讓桂花獨守空房十餘年,白白耗費了大好的青春年華,錯過了最佳生育期。如今桂花都已經將近四十了,卻讓她忍受生育之苦,他覺得自己的後半生一定要對桂花好,一定要把前半生虧欠桂花的彌補回來。

翌日,譚敬廷回到辦公室,他把阿強叫來,跟他耳語了幾句,阿強領會了,便出去了。

中午時分,淑妍正在機要室裡吃著午餐,譚敬廷走了進來。

“許小姐,在吃午飯呢?”譚敬廷跟淑妍打了個招呼。

“譚處長,你吃過了?”淑妍抬起頭來,望瞭望譚敬廷。

“我剛吃過。許小姐,我有件事想要請教你一下。”譚敬廷不好意思地衝淑妍笑了笑。

雖然昱霖跟譚敬廷相認了,但在上海站裡,譚敬廷很少跟淑妍進行個別交流,所以一聽說譚敬廷有事情來請教自己,淑妍有些驚訝。

“是這樣的,我夫人剛剛懷孕,我想打聽一下,孕婦應該補充點什麼?我看了看我們全站的女士,曹處長和潘莉莉都是沒生養過的,也就只有你有這方面的經驗。”譚敬廷把來意跟淑妍說明了一下。

“恭喜你呀,譚處長,夫人懷孕了,你快當爸爸了。”淑妍為譚敬廷能升任父親而感到高興。

“謝謝,不過當爸爸還得九個月之後呢。”譚敬廷微微笑了笑。

“孕婦嘛,首先應該有營養保證,蛋白質之類的,像精肉,鮮魚,雞蛋都是必不可少的,其次是水果啦……”

忽然,阿強闖了進來:“處長,你在這兒呢,昨天帶回來的那個共黨要犯死硬死硬的,要往地牢的牆上撞,幸虧被及時攔住了。現在怎麼辦,還審不審下去了?”

“從昨天到今天,他粒米未進,倒有這把力氣去撞牆,先別審了,把他綁緊了,再餓他幾頓,看他還有這力氣去尋死嗎?”譚敬廷冷笑了幾聲,吩咐了阿強幾句。

“好的,知道了。”阿強走出機要室。

“譚處長,怎麼回事啊?”淑妍禁不住問了一句。

“昨天你不是在十六鋪碼頭看見了嗎,南京站移交一個共黨要犯給我們,讓我們加強審訊,這還沒開始,他就尋死覓活的。好了,許小姐,不談這個了,你繼續說,除了蛋白質,水果之外,還要吃些什麼?”

此時,淑妍的心事全都在那個地牢裡的共黨要犯身上,以至於譚敬廷的問話她都沒反應。

“許小姐,許小姐?”譚敬廷連叫幾聲。

“哦。”淑妍回過神來:“除了剛才說的那些,就是要多休息,多休息。”

“好的,謝謝許小姐的賜教。”譚敬廷笑著離開了機要室。

淑妍在機要室裡整理著檔案,但心卻被地牢裡的那位共黨要犯所羈絆,昨天到今天,已經連續兩天粒米未進了,還要被這些劊子手折磨,淑妍的心像是被擰巴著的疼痛。她決定冒險去給自己的同志送點吃的,於是她把抽屜裡的沙琪瑪拿了出來,這是她備著的加班時吃的點心。

淑妍悄悄地往樓下地牢裡走去,她屏住呼吸,躡手躡腳,終於到了地牢了,但卻沒有發現地牢裡有任何人。

“怎麼回事?難道他們把這位同志轉移走了?”淑妍不禁有些狐疑。

正當淑妍困惑不解之時,一個聲音從她身後響起:“許小姐來地牢做什麼?”

這聲音著實把淑妍嚇得魂飛魄散,她回頭一看,是譚敬廷,難道他一直在盯著自己?

“哦,是譚處長啊,我是來找阿龍的。”淑妍連忙搪塞。

“你找阿龍?”譚敬廷疑惑地望著淑妍。

“是啊,阿龍不是說他兒子老是咳嗽感冒哮喘嗎?我倒是有一個偏方,可以治他兒子的病。”

阿龍確實有個體弱多病的兒子,阿龍也常常在站裡抱怨兒子三天兩頭生病。

“哦,許小姐還真是個熱心腸。阿龍出去執行任務了。”

“哦,既然阿龍不在,那我下次碰到他再跟他說吧。”

淑妍轉身從譚敬廷身邊走過,而譚敬廷看見淑妍手上拿著兩塊沙琪瑪。

昱霖估計這兩天梅志捷馬上要從蘇北迴來了,於是一直在光影照相館候著,果然,梅志捷前來接頭了。

“志捷同志,快喝口水。”昱霖見梅志捷風塵僕僕,滿面倦容,連忙倒了一杯茶遞給他。

梅志捷接過茶杯,一飲而盡:“昱霖同志,我跟黃政委反映了這個情況,他已經查過了,沒有你說的那個眉間有黑痣,一米七五左右的,身材偏瘦的同志。”

“查無此人?”昱霖眉頭一皺。

“確實沒有這個人。”梅志捷很肯定地回答。

“這麼說,這是譚敬廷設下的一個圈套?”昱霖一想到這兒,心咯噔了一下。

“辛苦你了,志捷同志。你今天就別回船上了,在這兒休息一晚吧。”

“好的,謝謝,昱霖同志,說實話,我真的是有點虛脫了。”梅志捷累得眼皮子直打架。

昱霖把錢交給虎仔:“虎仔,你快去附近買點吃的回來。”

昱霖帶著梅志捷上了二樓的休息室,柱子哥見有人來了,連忙到樓下的房間裡打地鋪,把床讓給梅志捷。

昱霖趕緊回到西廂房裡,他要把這個消息盡快告訴淑妍。

“昱霖,你是說,我們組織里根本就沒有這個共黨要犯?”淑妍很是吃驚。

“沒有。”昱霖搖了搖頭。

“怪不得呢,我那天去地牢裡去,結果一個人也沒看見。”淑妍這才覺得自己好像犯了個大錯。

“淑妍,你去地牢了?”昱霖吃了一驚。

“譚敬廷到機要室裡跟我聊什麼孕婦的事情,後來阿強來了,說是那個共黨要犯要撞牆自盡,又說幾天沒吃東西了。我一時心急,就拿了兩塊沙琪瑪,想讓這位同志吃點東西,結果地牢裡一個人也沒有,沒想到譚敬廷悄悄地跟在我後面,問我來幹什麼,我以找阿龍為由搪塞過去。”淑妍把那天發生的事情跟昱霖一五一十講清楚。

“淑妍,譚敬廷這是故意在設套,那天碼頭上,也許我們已經被他識破了。”昱霖有些懊惱,現在回頭想想,當初自己跟淑妍二人出現在十六鋪碼頭應該是招錯棋。

“那可怎麼辦?他會不會馬上就對我們動手?”淑妍緊張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1:43
第一百六十一章 談笑風生

望著淑妍悔恨交加的神情,昱霖連忙寬慰她。

“譚敬廷現在手上還沒有直接證據,應該不會立即動手抓捕我們,據我對他的瞭解,我估計他就算是知道我們的身份,也不會馬上動手,打草驚蛇,他一定想要瞭解更多有關我們組織的情況,等著釣大魚,然後把我們一網打盡。”昱霖在猜測譚敬廷下一步該採取什麼措施。

“沒想到你的譚大哥竟然如此陰險。”淑妍一臉惱恨。

“他就是干這個的,也怪我,對他的防範還不夠,總認為他還是以前那個厚道拘謹的譚大哥,所以就放鬆了警惕。我看我們明天去一下海格路,譚敬廷的家吧。“

“為什麼還要去他家,我們這不是自投羅網嗎?“淑妍疑惑地望著昱霖,按她的想法,現在應該對譚敬廷避而遠之才對。

昱霖微微一笑:“以我對我的這位譚大哥的瞭解,他是不會輕舉妄動的,沒有十足的把握,尤其是牽扯到你我,對他來說不是一般人,他就更不會肆意妄為,在沒有確鑿的證據的情況下,對你我採取手段。”

淑妍聽了昱霖的分析,覺得有點道理:“可我們找他幹嘛呢?”

“你不是說,他太太懷孕了嗎?”昱霖笑了笑。

“是呀,他昨天跟我說的,還問了我孕婦應該補充哪些營養。”

淑妍想起昨天譚敬廷跟她拉家常的情形,覺得一切都是那麼合情合理,順理成章,一點都覺察不到譚敬廷在給她下套。

“譚大哥三十好幾了,膝下無兒無女,現在他太太懷孕了,對他來說,是個天大的好事。作為他的兄弟,我總不能無動於衷吧。明天正好是禮拜天,我們一起到譚兄的家走一趟吧。”

淑妍不知道昱霖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樣,知道他應該有應對之策,便放下心來,對昱霖言聽計從。

第二天是個休息天,九點過後,昱霖和淑妍拎著大包小包前往海格路28號,譚敬廷的寓所。

按響門鈴之後,就聽到裡面有人在說話:“太太,儂去坐忒些,我來開門。”

門開了,是一位四十多歲,梳著挽髻的婦女。看見昱霖和淑妍兩人拎著大包小包進來,連忙朝裡面叫嚷了一句:“譚太太,有客人來了。”

桂花聽見後,從裡面走了出來,看見門口站著兩位陌生人,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

“請問,你們是找誰啊?”桂花茫然地望著昱霖和淑妍。

“這裡是譚敬廷,譚處長的家嗎?”昱霖非常謙卑地問了一句。

“是的,你們是他單位的同事嗎?”桂花怯生生地問道。

“嫂子,我是陸昱霖,是譚大哥當年在黃埔軍校的同學。”陸昱霖自報家門。

“哦,你就是小霖子吧,敬廷常跟我念叨你,快請進來,快請進來。”

桂花像是見到熟人一般,滿面笑容把昱霖和淑妍引進屋子。

昱霖和淑妍兩人進屋後,把禮品放在桌上,然後環顧了一下四周,這客廳並不大,但非常乾淨整潔,佈置得井井有條,錯落有致,而且整個房間裡隨處可見花花草草,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這一看就是桂花精心打理的。

“你們能來看我和敬廷,我們就很高興了,瞧你們客氣的,還帶了這麼多禮物來。”桂花見滿桌子的禮品,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嫂子,聽譚大哥說,你懷孕了,所以我們就帶了些營養品過來看看你,哎,譚大哥不在家嗎?”淑妍朝四周望瞭望,沒有看見譚敬廷的身影。

“他一早就出去了,說是中午回來吃飯,你們先坐會兒,我去給你們泡杯茶吧。”

桂花要去倒茶,那個女傭見了,連忙跑了過來。

“譚太太,格事體我來做,儂就陪客人講講閒話好勒。”

“不礙事的,張嫂。”

“譚先生吩咐過呃,叫儂勿要忙來忙去,就坐坐躺躺,要做啥事體,就動動嘴巴,叫我一聲就可以了。”張嫂讓桂花坐下,自己去倒茶了。

“我整天不是坐就是躺的也不是事呀。”桂花從來就沒有這種禮遇,所以很不習慣。

“哦喲,太太哎,儂就坐了嗨好勒,否則譚先生回來要請我吃敗頭呃。”

桂花被張嫂說的沒法子了,只得訕笑著來到客廳裡,跟昱霖和淑妍搭訕。

“嫂子,你最近妊娠的反應大不大?”淑妍關切地問道。

“還行吧,早晨嘔吐得厲害些,就是愛吃酸的。”

“是嗎?正好,我買了些橘子,我給你剝一個。”淑妍說完,便剝了個橘子塞到桂花的手裡。

“我自己來,自己來。”桂花見淑妍給自己剝橘子,覺得很是坐立不安,一直以來,都是她伺候別人的,從沒想過被別人伺候。所以,當別人幫她做了她力所能及的事情之後,她總是感到一絲慚愧,一絲負疚。

“嫂子,這是你的頭一胎吧?”淑妍把剝好的橘子遞給桂花。

“是呀,我都快四十了,這是我第一個孩子。所以,敬廷特別緊張,也難怪,敬廷的妻子小梅就是難產死了,孩子也一起帶走了,所以,敬廷算是中年得子,特別看重這個孩子。”桂花知道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對譚敬廷來說,是多麼重要。

“這是自然,譚大哥挺喜歡孩子的,而且又是他的第一個孩子,所以,嫂子啊,你就聽譚大哥的話,好好休息保保胎。”昱霖知道高齡孕婦懷孕不容易,所以也勸桂花要多休養。

“我這個人就是閒不住,要讓我一直躺在那兒,還真是難受。”桂花是個勞碌命,讓她什麼事不干,真是難為她了。

“那你可以坐著,聽聽收音機,跟保姆聊聊天。嫂子,你愛聽什麼戲啊?”淑妍隨口問了一句。

說起聽戲,桂花便打開了話匣子,掰著手指頭數著自己愛聽的曲目:“我就愛聽我們老家的廣東大戲。《牡丹亭》啦,《六國大封相》啦,《觀音得道》啦什麼的,以前在老家時,有戲班來搭草台班子,我總是第一個跑去聽戲。“

“那下回,我給你帶張唱片來。“昱霖馬上接了一句。

“真的,還有唱片啊?“桂花挺感興趣。

“有啊,嫂子,你放心,我下回來,一定給你搞到。想不到,嫂子還是個戲迷。“

“我呀,也就這點喜好。“桂花滿臉喜悅。

大家正說笑著,譚敬廷從門外走了進來。進門後,他一愣,他沒想到昱霖和淑嫻二人會上門做客,但隨即,他立刻笑臉相迎。

“哦喲,是小霖子和淑嫻來啦,這真是貴客臨門呀,張嫂,你去多買幾個菜,今天我就在家宴請我的好兄弟。”譚敬廷一邊把外套脫下,一邊吩咐張嫂。

“好額,先生,我馬上就去。”張嫂拎著菜籃子出門了。

譚敬廷看見桌上堆著一大堆的禮物,指了指昱霖:“小霖子啊,你這可是見外啦,到你譚大哥這兒,還用這大包小包的?”

“這可不是給你的,是給我嫂子的,嫂子不是懷上了嘛,自然是需要多補充一些營養了。”

“好好好,那我就替你嫂子收下了,下不為例啊。”

譚敬廷坐到桂花身邊:“桂花,今天早上嘔吐好點了嗎?我剛才去醫院跟大夫說起了你的反應,大夫說這是正常反應,不過,吐過之後還是要多補充營養,不能因為怕吐就不吃或是少吃。”

“好多了,敬廷,這點小事你還特地去醫院,瞧把你緊張的。好了,敬廷,你陪小霖子和弟妹說說話吧,我去廚房,待會兒張嫂回來了,我幫她一起做飯吧,離午飯時間不遠了,兩個人一起幹快一些。”桂花連忙起身去廚房。

“桂花,你呀,就是閒不住,真是個勞碌命。”譚敬廷疼惜地望著桂花:“你去吧,千萬別搬重物,要是累了,就到床上躺躺,別不愛惜自己。”

“我心裡有數。”桂花朝昱霖和淑妍點了點頭:“你們坐啊。”

“譚大哥,你現在還真的是憐香惜玉啊。我記得以前在軍校時,其他班上的兩女學員邀請你參加舞會,你想都不想當面就拒絕人家了,而且還目不斜視,把那兩女學員尷尬地,鑽地縫的心都有。“昱霖揶揄著譚敬廷。

“我啊,最怕上的就是那個交際課,讓我跟那些女學員在一起摟摟抱抱,這簡直是比負重跑三十里地還難受。不過,我記得你當時好像挺受歡迎的,好幾個女生都排著隊要跟你跳舞。“

“是嗎?昱霖,你還這麼有女人緣?“淑妍斜睨著昱霖,讓昱霖感到好不自在。

“這都是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了。譚兄,我們不談這事了。“昱霖知道譚敬廷要出自己丑,連忙制止他。

“還不是你起的頭?“譚敬廷哈哈一笑:”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淑嫻,其實他在軍校裡還有好多糗事呢。“

“是嗎?那我倒是想聽聽。“淑妍托起香腮,饒有興致地聆聽昱霖的糗事。

“有一次晚上,他做夢,從上鋪摔下來,把我給驚醒了,我正要去扶他,這小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然後就跑到杜學謙的床上,兩人就這麼……“陸昱霖連忙站起身來,一把摀住譚敬廷的嘴:“譚大哥,打住,小弟告饒。“

“好好好,我不說了,給你在淑嫻面前留點面子。“

三人談笑正歡,陸昱霖和譚敬廷兩人不斷地在回憶當年在軍校,在十九路軍的一些珍聞趣事,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

桂花和張嫂把菜餚都一一擺放在餐桌上。

“敬廷,快招呼客人來用餐。“桂花一邊擺放餐具,一邊吩咐譚敬廷。

“來,小霖子,淑嫻,嘗嘗桂花的手藝。“譚敬廷站起身來,把客人領進餐廳。

昱霖和淑妍來到餐桌前,望著一桌豐盛的菜餚,很是驚嘆:“嫂子真是田螺姑娘下凡,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做好了這麼一桌色香味形俱全的菜餚,譚大哥,你真是好福氣啊。“

“是啊,我現在很知足,桂花確實是個賢內助,等過幾個月,我們家再添個大胖小子,那我這輩子可就功德圓滿了,夫復何求哦!“譚敬廷一副知足常樂的模樣。

“是啊,譚大哥,趕明兒我跟淑嫻去龍華寺,為你,嫂子和你未來的兒子祈福。大家都說龍華寺的方丈很靈驗的。“昱霖一邊欣賞著這一桌美食,一邊無意地提了一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桂花聽說龍華寺的方丈很靈驗,便想去廟裡為肚子裡的孩子祈福。

“是嗎,小霖子?龍華寺的方丈真的很靈驗嗎?“

“當然,龍華寺的香火是上海灘上最旺的,聽說那個老方丈是個高僧,你不用開口,他就知道你的事情。“

桂花一聽,興致更高了:“那敬廷,你什麼時候有空,陪我去一次龍華寺吧,我要為我們一家三口祈福。“

“好,我抽空陪你去。“譚敬廷一口答應。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1:43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情意綿綿

吃完飯之後,見桂花有些睏意,昱霖和淑嫻便起身告辭了。

“敬廷,我想午睡之後,你陪我去一趟龍華寺,好嗎?“桂花惦記著昱霖的話,想去龍華寺求籤問佛。

“行啊,你先去休息吧,等你睡醒了,我們一起去。“譚敬廷朝桂花點點頭,現在譚敬廷對桂花是有求必應。

譚敬廷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回想著剛才跟昱霖和淑嫻拉家常的情形,他原本以為昱霖和淑嫻會有意無意地談起那個關押的共黨要犯,沒想到兩人一個字都沒提起,這讓他感到有些納悶,難道那天真是巧合,昱霖和淑嫻真的是去碼頭接表叔的?難道淑嫻真的是去地牢找阿龍的?譚敬廷有些懷疑自己當初的判斷。

下午三點左右,譚敬廷西裝革履,陪著桂花來到了龍華寺,兩人在大雄寶殿前燒香祈福。

然後,桂花抽了個簽,簽上寫著:桂花一枝插金瓶,有水無根難活成,莫怪醫人非妙手,皆因星然不留情。

二人不知何意,來到一位慈眉善目的老方丈面前請求解籤。老方丈看了看簽語,又看了看譚敬廷,而後雙手合十問道:施主是否從事殺戮孽業?

譚敬廷心裡一怔:這個方丈還真是高明,只看一眼便知我是干這行的,自知什麼也欺瞞不了這位高僧,便點了點頭。

“請問方丈,這個簽是什麼意思,吉利嗎?“桂花把手上的簽交給方丈。

“施主,這可是個下下籤。“

“下下籤?“桂花一驚。

“施主,你是否曾經失去一個孩子?“方丈盯著譚敬廷。

譚敬廷是個無神論者,但此時此刻,他覺得天地間一定是有神靈的,他想起了梅永清和未能出世的孩子,默默地點了點頭。

“當初情非得已,今日應放下屠刀,唯有慈悲為懷,積德行善方能渡此劫難。老衲句句箴言,施主若有慧根,自當明白。“

“多謝方丈指點。“譚敬廷雙手合十,向老方丈行禮,然後拉著桂花走了。

“阿彌陀佛。“老方丈望著譚敬廷和桂花的背影,雙手合十,嘴裡唸唸有詞。

淑妍回到家中,她不明白昱霖今天為什麼要去譚敬廷家,除了拉家常之外,似乎什麼有用的話也沒說,起碼應該從側面證實一下那位被關押的共黨要犯是否是譚敬廷的圈套。

“昱霖,我不明白今天為什麼要去譚敬廷家?“淑妍直言不諱。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今天白去了?“昱霖沖淑妍笑了笑。

“除了嘮家常之外,什麼重要的事情都沒打聽到。“淑妍有些沮喪:“有好幾次我都想問譚敬廷那個共黨要犯的事情,都被你用眼神擋了回去。”

“幸虧你忍住了,沒問,否則就惹麻煩了。“昱霖用手指了指淑妍:”你想打聽什麼?那個共黨要犯是誰?他被移送到哪兒去了?淑妍,那個所謂的被關押的共黨要犯其實就是譚敬廷給我們設的一個套,我們已經鑽進去了,難道你還想讓他把繩子抽抽緊嗎?“

“那我們今天去是干什麼?“淑妍還是有些茫然。

“一來呢,我們要認認門;二來呢,我要跟譚兄聯絡聯絡感情。“昱霖輕描淡寫地說道:“淑妍,其實並不是每一次與別人套近乎都是為了竊取情報,平時與他人保持良好的人際關係,籠絡感情,就是在為今後做鋪墊,不要小看潤物細無聲的作用。”

“你認為譚敬廷會因為你們之間的感情而對我們網開一面嗎?“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譚敬廷是個重感情的人。跟他多聯絡感情有利無害。萬一今後我們落在他手裡,他對我們手下留情,也未可知。三來嘛,現在譚敬廷最大的心病就是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前車之鑑,他必定更珍視現在桂花嫂子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所以,我提到了龍華寺,提到了方丈,我估計譚敬廷一定會和桂花一起去龍華寺燒香求籤。“

“去了又怎樣?“淑妍不明白譚敬廷和桂花去龍華寺燒香求籤對自己和昱霖有什麼意義:“難道龍華寺的方丈也是我們的人嗎?”

昱霖哈哈一笑:“那倒不是,不過哪座寺,哪座廟不是叫人積善行德的呢?譚敬廷有此心病,自然會明白需為孩子積善行德,不可雙手沾滿鮮血,惡貫滿盈。何況今時今日,國共之間的力量對比,人心向背,他譚敬廷是個聰明人,不會不清楚,相信他會審時度勢,就算不為自己,也得為了妻兒早作謀算。“

“昱霖,你真厲害,看來今天沒白去。“淑妍聽昱霖這麼一說,豁然開朗,對昱霖很是佩服。

“當然沒白去,就算是譚敬廷還執迷不悟,他多少會心有餘悸,不會殺伐無由。好了,我到文廟那裡去逛逛,看看有沒有那些傳統的粵劇唱片。“

昱霖來到南市的文廟,這裡是供奉萬世師表的孔夫子的廟宇,也是上海中心城區唯一的儒學聖地。文廟在抗戰前的百餘年時間中,逐漸成為舊城廂的文化中心,但之後漸趨式微,如今這兒變成了舊書攤一條街,很多文人墨客都會在這裡淘換書籍,有的時候運氣好的話,還能淘到絕版孤本,名家真跡。

昱霖在這裡閒逛著,看看有沒有粵劇的唱片,在一拐角處,他發現了一個專門賣唱片的小攤。便饒有興趣前去淘寶,這裡的唱片大多是一些歌星的唱片,也有一些戲曲的,但主要是京劇,崑曲,滬劇,越劇和評彈,也有滑稽戲,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張粵劇的唱片,昱霖如獲至寶,小販見昱霖如此愛不釋手,便故意抬高價碼,昱霖也不討價還價,直接把錢給了小販,小販眉開眼笑,覺得碰到沖頭了。

昱霖拿著唱片,興沖沖地來到了八里橋,孩子們見昱霖來了,都很興奮,一個個都纏著他。

昱霖一把把喻兒抱起來,喻兒已經快三歲了,已經有些壓手了:“喻兒,最近有沒有聽蓉姨的話?有沒有犯錯誤?”

喻兒連忙又是點頭,又是搖頭:“我聽話的,我沒有犯錯誤。”

“你昨天還犯錯誤了呢?”詠兒馬上向昱霖揭發喻兒:“你昨天晚上在床上畫地圖了,害得我都沒地方翻身,今天娘一早就去洗被子了。”

“詠兒,你這個告狀胚子,喻兒還小,尿床是正常的,你像喻兒這麼小的時候,比她尿得還厲害呢。你就愛跟妹妹計較,專愛抓別人的小辮子,你怎麼不說你前天打碎了一隻碗?”玉蓉朝詠兒橫了一眼。

“娘,你別說詠兒了,她那是給喻兒喂飯時不小心摔壞的,事後她還自己把碎瓷片都掃乾淨了呢。”鳴兒幫詠兒開脫,詠兒開心地拉著鳴兒的手。

“鳴兒,你盡護著兩個妹妹,她們有時欺負你,你也不說。”玉蓉心疼地望著鳴兒。

“我現在是老大嘛,讓著妹妹是應該的,我還是個男孩子,男孩子不能跟女孩子斤斤計較,以前表舅媽一直跟我這麼說的。”鳴兒頗有男子漢的心胸。

“嗯,鳴兒確實像個做哥哥的樣,像個小小男子漢,來,表舅獎勵鳴兒一塊桂花赤豆糕。”昱霖聽了鳴兒的一番話,很是讚賞。

昱霖從紙袋裡拿出一塊桂花赤豆糕給鳴兒。

“我也要,我也要。”詠兒和喻兒也吵著要吃桂花赤豆糕。

“都有,都有。”昱霖給詠兒一塊,給喻兒一塊。

鳴兒拿著桂花赤豆糕,捨不得吃,走到玉蓉面前:“娘,你先嘗一口。”

“鳴兒,你自己吃吧。”玉蓉連忙推擋。

“娘,你不吃,我也不吃,你先嘗一口嘛。”鳴兒堅持讓玉蓉咬一口,玉蓉擰不過鳴兒,便嘗了一口。

“好吃嘛?”鳴兒期待地望著玉蓉。

玉蓉連連點頭:“好吃,真好吃。”

“娘,你也嘗嘗我這一塊糕。”詠兒也把桂花赤豆糕遞給玉蓉:“娘,你不能偏心,只吃哥哥的那塊,不吃我的。”

“好好好,我也咬一口。”玉蓉咬了一口詠兒的桂花糕。

“蓉姨,還有我的。”喻兒也跑了過來,依偎在玉蓉身旁,把桂花糕舉起來,要玉蓉嘗一口,玉蓉也像征性地咬了一口。

“玉蓉啊,你還真是有福之人,你看,孩子們都爭先恐後孝敬你呢。”昱霖眼裡流露出羨慕的目光。

鳴兒一聽,連忙把手中的桂花糕遞給昱霖:“表舅,你嘗一口吧。”

“鳴兒,你自己吃吧,表舅這麼說,不是嫉妒你娘,是羨慕,畢竟你們仨都是你娘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沒有你娘這麼辛辛苦苦地拉扯你們,就沒有你們的今天,所以你們一定不能忘記你娘的養育之恩。”

鳴兒,詠兒和喻兒都用力地點點頭。

“表哥,你別這麼說,這些孩子都是我們陸家的子孫,這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我答應過太太,答應過昱霆,答應過少奶奶,不管多難,我一定要把這些孩子撫養成人。”

昱霖點點頭。

阿成回來了,見昱霖和玉蓉四目相望,便連忙把孩子們都招呼過來。

“表哥,你來了,你坐會兒,待會兒我去買些下酒菜,你就在我們這兒吃晚飯吧。來,鳴兒,詠兒,喻兒,跟舅舅下去,我們玩老鷹捉小雞,好不好?”

“好。”孩子們一呼百應,跟著阿成到天井裡去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屋子裡就剩下昱霖和玉蓉二人了,昱霖坐到玉蓉身邊,一手摟著玉蓉,一手輕撫玉蓉的手。

昱霖翻開玉蓉的手,指節粗大,手指末端都是一些皸裂的口子:“玉蓉,你看看你這雙手,都開裂了,你以前的這雙手可是像書上寫的那樣,纖纖玉手,可現在……,這些年,你太操勞了。”

“少爺,其實……”玉蓉幸福地靠在昱霖的臂膀上。

“玉蓉,別叫我少爺,現在沒人,你就叫我昱霖吧。”昱霖深情地望著玉蓉。

“昱霖。”玉蓉第一次叫陸昱霖名字,她的眼裡閃爍著淚花:“昱霖,其實沒什麼,只要孩子們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長大,手上裂些口子算什麼呀。倒是你,昱霖,這幾年你真的是蒼老了許多,我想為你做些什麼,可是,有很多事情我都無法幫你完成。”

望著昱霖消瘦的臉龐,玉蓉心裡又是心疼,又是負疚。

“玉蓉,其實我知道,從小你對我就跟別人不一樣,你總是處處護著我,我記得,小時候我調皮,我爹每次罰我沒飯吃,都是你偷偷給我送吃的,我要是挨我爹打,你就會在一邊傷心地掉眼淚,我爹要是朝我發脾氣,你就會向我爹求饒,或是去我媽那裡搬救兵。”

“你還記得這麼清楚。”

玉蓉深情地望著昱霖,一直以來,玉蓉覺得昱霖對她並不上心,對她所做的一切都熟視無睹,沒想到,其實昱霖把她所做的點點滴滴都深藏在心底。玉蓉聽著昱霖的敘述,心頭蕩漾起一股暖流。

“怎麼能忘呢?我們一塊兒長大,我們之間發生的故事真的是十天十夜都說不完,只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當作個鐵哥們,到後來,我娶了淑嫻,你嫁給了昱霆大哥,我以為我們這輩子就這樣了,沒想到,命運竟會這般捉弄人,你失去了昱霆,我失去了淑嫻,如果不是淑妍,我想你我這輩子未必會走到一起,畢竟這兩個人都是我們的摯愛。不過,淑妍說得對,我們要往前看,不能一直緬懷過去,沉溺於痛苦。玉蓉,我希望等到上海解放後,我能夠迎娶你。你願意嗎?”

玉蓉動情地望著昱霖,鄭重地點了點頭:“我一定等著你來娶我。”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1:43
第一百六十三章 雲裡霧裡

譚敬廷正在辦公室裡看內參,姜則通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張電文。

“譚處長,這是變色龍傳來的情報。”姜則通把電報交給譚敬廷。

譚敬廷放下內參,接過電文,上面寫著:偵查科長梅志捷近日頻繁往返於蘇滬之間,估計與在滬地下黨接頭,另共黨兩週前已派人去江陰要塞策反。

譚敬廷看見“江陰”二字,想起當時讓阿龍去跟蹤淑嫻時,阿龍說跟淑嫻擁抱的那個男人最後是上了去江陰的長途汽車。而事發時間正是兩週之前。那個男人會不會就是變色龍所提到的去江陰要塞策反的共黨呢?

看來是不是應該把這事跟朱弘達攤牌呢?譚敬廷覺得應該去試探一下朱弘達,如果朱弘達決定拘捕許淑嫻,那麼他這麼做也就無可挑剔,是為了黨國清除隱患,讓朱弘達得以自保;如果朱弘達不打算拘捕許淑嫻,那麼他也犯不著跟朱弘達對著干,非要把許淑嫻繩之於法。進,可以抓獲共黨分子,退,可以讓朱弘達不被蒙在鼓裡。於公於私,他都能遊刃有餘。

但是如若許淑嫻真的是共黨,那麼昱霖也一定脫不了干係,把自己的生死兄弟繩之以法,這讓譚敬廷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內心在極力掙扎,忽然他抬頭望見了牆上的蔣委員長的畫像,便不再猶豫,拿起桌上的那份電報和幾張照片,戴上軍帽,走出了辦公室。

譚敬廷直接走進了朱弘達的辦公室。

“報告。”譚敬廷在門口敲了敲門。

“進來。”朱弘達在裡面懶懶地回應了一句。

朱弘達見譚敬廷一臉嚴肅的神情走了進來,也面色緊張起來。

“譚處長,什麼事?”

“朱站長,這是變色龍剛剛傳遞來的情報。”

譚敬廷把電文交給朱弘達。

朱弘達掃了一眼:“共黨已經到江陰要塞搞策反去了?他們倒是早有打算。”

“我懷疑去江陰要塞搞策反的就是這個男人。”

譚敬廷把在長途汽車站所拍到的淑嫻和一個男子擁抱的照片放在朱弘達面前,然後在一旁觀察他的反應。

“這,這不是許淑嫻嗎?”朱弘達臉色蒼白,語無倫次。

“應該就是許小姐。”譚敬廷平靜地回答。

“你在跟蹤許小姐?”朱弘達雙眼直直地盯著譚敬廷。

“我們是暗中跟蹤這個男的,碰巧看見許小姐跟這個男人在長途汽車站擁抱。”譚敬廷巧妙地避開了朱弘達的質詢。

“那這個男人是誰?”朱弘達用手指用力地指著照片中的男子。

“還不清楚。從照片上來看,許小姐跟這個男的關係很是親密的。”

“怪不得他跟歐陽貌合神離,對我也是若即若離,原來她的真命天子是這位。”朱弘達心中暗暗思忖,直到現在他才恍然大悟,終於揭曉了心中的謎底,當初他偷窺西廂房時,就發現淑嫻跟歐陽分床而眠,而淑嫻對自己也是一種愛理不理的樣子,原來,她的心中還有別人。

“你剛才說,懷疑這個男的就是去江陰要塞搞策反的共黨分子?”朱弘達抬頭望瞭望譚敬廷,手指著照片上的男人。

“還不完全肯定,但時間上是吻合的。站長,你看,是不是要審一審許小姐?”譚敬廷小心翼翼地對朱弘達說。

“審問?不不不,是詢問,也許淑嫻並不知情這個男人的底細。況且也還沒有證據證實這個男人就是共黨分子,就是去江陰要塞搞策反的。每天去江陰這麼多人,總不會個個都是共黨吧。”朱弘達不願相信淑嫻跟共黨分子有牽連,始終想要為淑嫻辯護。

“那站長,是你去詢問許小姐呢,還是我去?”譚敬廷希望朱弘達在牽涉到許淑嫻這個問題上能迴避一下,把詢問許淑嫻的任務交由自己來完成,但顧及到朱弘達的面子,他還是禮節性地徵求了一下朱弘達的意見。

“我來,我來,譚處長,這件事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朱弘達覺得這件事情事關重大,交給旁人他不放心,只有自己親自出馬,向許淑嫻問個清楚才可心安。

“好的,我明白了。”譚敬廷沒想到朱弘達竟然如此徇私,沒有半點想要迴避的意思,譚敬廷有些後悔,剛才一問真的是有點多餘,既然如此,他就做個順水人情吧:“那麼這件事就有勞站長了。”

譚敬廷走後,朱弘達一個人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如果真如譚敬廷所推斷的那樣,那個男的是去江陰要塞策反的共黨分子,那麼淑嫻肯定是罪責難逃,就算是淑嫻並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共黨底細,可通共這頂帽子是逃不掉的,如果淑嫻知道這個男人是共黨分子,那麼他們就是同夥,淑嫻毫無疑問也是共黨分子,這讓朱弘達難以接受。

朱弘達撥通了機要室的內部電話,讓曹秀英通知淑嫻到自己辦公室來一下。

淑妍走進朱弘達的辦公室,看見朱弘達的神情不像之前嬉皮笑臉的模樣,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她暗暗思忖:是不是譚敬廷把那天在十六鋪碼頭發生的事情告訴朱弘達了呢?如果是這件事的話,她還是容易應付的,說是去接表叔的,湊巧跟譚處長遇到了,一個巧合而已。

“請坐,淑嫻。”朱弘達開口了,把淑妍的思緒打斷了。

“弘達,你找我什麼事啊?”淑妍故作輕鬆地隨口問了一句。

“淑嫻,你老實告訴我,你心裡到底愛的是誰?”朱弘達也被自己這一問所驚呆,自己原本想要質詢淑嫻,跟她在汽車站擁抱的男人是誰,知不知道他是共黨分子?這個男人去江陰乾什麼?但不知為何,見到淑嫻的時候,竟然會把這個問題脫口而出,也許這才是他內心最糾結的問題。

淑妍被朱弘達這突如其來的提問弄懵了:“弘達,你說什麼呀?你是不是又為情所困,一天到晚要我表態,你煩不煩?”

“淑嫻,我知道你跟你的歐陽貌合神離。”朱弘達越扯越遠。

“朱弘達,你不要妄下斷語,我跟我們家的歐陽怎麼就貌合神離了?”淑妍極力否認朱弘達的猜測。

“這還用我說嗎,你要是跟歐陽如膠似漆的話,怎會分床而眠?”朱弘達越來越跑題了,把詢問的重點轉移到了淑嫻跟歐陽的夫妻關係上去了。

“你,你,你在偷窺我們?朱弘達,你太卑鄙無恥了,太齷蹉骯髒了。”淑妍以攻代守,大聲訓斥朱弘達。

“卑鄙無恥也好,齷蹉骯髒也罷,不過這是事實,你否認不了。”

朱弘達有些喪失理智了,他從大學起就一直暗戀著淑嫻,十多年了,一直在苦苦追求著淑嫻,一個歐陽銳就已經成為橫亙在他和淑嫻之間難以跨越的鴻溝,沒想到現在又冒出一個男人,這讓他覺得自己跟淑嫻的距離越來越遠。

“就算是我們夫妻倆之間生有間隙,也不關你的事。”淑妍反唇相譏。

“淑嫻,我以為你不願接納我是因為你要遵循三從四德,從一而終的封建禮教,不願擺脫封建禮教的束縛,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你竟然瞞著我和歐陽,還跟其他男人眉來眼去,摟摟抱抱。”朱弘達心中醋意氾濫,斥責淑嫻紅杏出牆。

“朱弘達,你把話說清楚,不許你紅口白牙玷污我的名聲。”淑妍不知道朱弘達又掌握了其他什麼證據,栽贓陷害自己。

“我冤枉你了嗎?你自己看吧。”朱弘達把那幾張淑妍跟明峰在車站擁抱的照片扔給她看。

淑妍拿起照片一看,心頭猛地抽緊,照片上的人影清晰可見,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被盯上了。

“你現在還有什麼話可說的?”朱弘達證據在握,成竹在胸的模樣:“淑嫻,你告訴我,這個男人是誰,他叫什麼?是干什麼的?”

“他是我的表哥,名叫胡家琛,是我表舅的兒子,小時候我跟他訂過娃娃親,現在他在江陰老家開了一個綢緞莊,我不是那天跟你請過假,說是要去長途汽車站送我的一個親戚嗎?”

朱弘達想起確實有其事:“對,這我記得。可就算是你曾經訂過親的表哥,也不必在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嘛。”

淑妍覺得自己胡編亂造的話似乎讓朱弘達有些相信了,便展開攻勢:“我表嫂剛過世,我念他孤苦伶仃,跟他擁抱了一下,這有何不可?值得你大驚小怪地橫加指責嗎?你居然派人跟蹤我,你是何居心?”

“不是我讓人跟蹤你的,是譚處長派人跟蹤你表哥的,你可別冤枉我。”朱弘達心裡的疑問已經去除八九:“好了,淑嫻,誤會已經消除了,你就別生氣了,怪我,怪我。”

朱弘達的一塊石頭落了地:看來淑嫻並沒有其他相好的,這些都是子虛烏有的猜忌而已。

淑妍一臉委屈,眼裡閃著淚花:“沒這麼欺負人的。”

說著,淑妍趴在茶几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淑妍這一哭,把朱弘達弄得手足無措了,他趕緊來到淑妍的身邊,俯下身子勸慰她:“淑嫻,要不晚上我請你去七重天吃飯,就算是我向你賠罪。”

朱弘達想要盡快彌補剛才由於自己的魯莽而跟淑嫻產生的隔閡。

淑妍抬起頭來,擦了擦眼淚:“不必了,朱站長,我還要跟我的歐陽去買窗簾呢。”

淑妍說完,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辦公室裡只剩下朱弘達一人尷尬地站在那裡:“這個譚敬廷,真是沒事找事。”

朱弘達把譚敬廷叫來,把剛才淑妍跟他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給譚敬廷聽。

“這個男的叫胡家琛?在江陰開綢緞莊?好,站長,我這就請江陰的同事協助我站去調查。”

“好吧,好吧,你去調查吧。譚處長,麻煩你以後證據確鑿了之後再來匯報工作,你看,這次你就讓我很是被動,你讓我以後還怎麼跟許小姐搞好同事關系,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以後不要讓我做了。”

“對不起,站長,讓你受委屈了。”譚敬廷沒想到是這麼個結果,連忙向朱弘達致歉。

“我受點委屈算不了什麼,我是男人嘛,人家許小姐可不是受委屈的人,你找個機會向她道個歉。”

朱弘達覺得譚敬廷是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這些個麻煩全是他搞出來的,讓他跟許淑嫻的關係降至冰點,倒退到了冤家的地步了,他得花多大氣力才能修復跟許淑嫻的關係?所以他命令譚敬廷給許淑嫻道歉,以消除許淑嫻對他的誤解,挽回影響。

譚敬廷覺得朱弘達簡直就是隻豬,女人的三言兩語就可以把他搞得神魂顛倒,失去判斷能力。

“好的,看來是我搞錯了,我會找個機會向許小姐賠罪的。”譚敬廷嘆了口氣。

“走吧走吧。”朱弘達朝譚敬廷揮了揮手,譚敬廷悻悻地退了出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1:44
第一百六十四章 撥開迷霧

譚敬廷心情沮喪,他原本考慮周祥,進退自如,遊刃有餘,所以才把照片交給朱弘達看,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讓他變成朱弘達眼裡好大喜功,行事草率的愣頭青。真不知道這個許淑嫻有什麼魅力,能讓一個堂堂的上校,保密局上海站的站長如此魂顛夢倒,如痴如醉。

譚敬廷走出辦公室,走出保密局,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閒逛,不知不覺來到了吉祥裡18號。他走到東廂房門口,從褲兜裡掏出鑰匙,走了進去,他站在窗戶前,望著對面西廂房,他想知道西廂房裡的人到底是誰。

譚敬廷聽見下面有聲音,便低頭往下看,見是杜太太從客堂間走進天井,正在水龍頭下淘米洗菜。

也許能從杜太太那兒獲取一些西廂房的秘密。

譚敬廷走下樓梯,敲了敲客堂間的後門,過了好一會兒,杜太太才來開門。

“哦,儂是歐陽太太呃同事譚先生,是伐?不好意思,我在前頭淘米汰菜,沒聽到。”杜太太沒想到這個東廂房的同事會來找自己,一時猜不出他有何企圖。

“沒關係,沒關係,我也是閒著沒事來串個門。”譚敬廷訕笑著。

“譚先生,儂今朝也是來幫沈先生,哦,不,是朱先生來拿么子啊?”杜太太慣性思維,上次這個譚先生是來幫朱弘達取東西,差點被自己當作入室行竊的賊,這次來東廂房大概也是來幫朱弘達取回什麼東西吧。

“嗯,對的,對的。”譚敬廷連忙哼哼哈哈跟杜太太打馬虎眼。

“哦,譚先生,儂隨便坐,我先到天井裡把米淘一淘。”

“好好好,杜太太,您請便。”

譚敬廷在客堂間裡漫不經心地看看,摸摸,忽然,他被牆上的一張結婚照所吸引。照片上的新郎官不就是杜學謙嗎?是他黃埔軍校的同學,孟若愚的表弟,一直往來於滬渝之間,跟自己有過合作,前一陣子被追查的杜冷丁一案的主犯。

這個重大的發現讓他激動不已,而相框右下方的五個小字也沒有逃脫他的眼睛:光影照相館。

光影照相館?數月之前截獲的電報中不就有這麼一句話:光影照人,不見不散,這裡的光影二字會不會就是指光影照相館呢?譚敬廷頓時覺得豁然開朗,心裡抑制不住的興奮。

杜太太把米淘好,然後到灶披間把飯擱在煤球爐上,便走了進來。

“不好意思,譚先生,讓儂久等了。”杜太太擦了擦手,跟譚敬廷點了點頭。

“杜太太,你的夫君是不是名叫杜學謙?”譚敬廷指了指結婚照。

杜太太一聽,愣住了:“儂是啥人啊?哪能認得我先生?”

“我是他黃埔軍校的同學,我叫譚敬廷,老杜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譚敬廷自報家門,據他的估計,杜太太應該對他有所耳聞。

“儂就是譚敬廷?儂是不是就是在重慶禁菸督察處呃譚敬廷?”杜太太這時才恍然大悟,站在眼前的譚敬廷正是跟阿杜有生意來往的黃埔老同學,是阿杜表兄孟若愚的頂頭上司。

“是的,是的。”譚敬廷連連點頭。

“啊呀,阿拉阿杜經常跟我提起儂呃,阿拉阿杜老早能發點小財還是靠那重慶呃格點朋友幫忙。”

杜太太馬上跟譚敬廷熱絡起來,雖然阿杜後階段對譚敬廷頗有微詞,但杜太太一直認為,要是沒有重慶的表兄和朋友幫忙,他阿杜哪裡有發財的機會,所以對譚敬廷還是很感激的。

“杜太太言重了。可惜老杜最後卻不明不白地死了。”譚敬廷嘆了口氣,當初他得知杜學謙的死訊時,一時難以接受。

“是呃呀。真是作孽。”說起阿杜,杜太太忍不住潸然淚下。

“哎,杜太太,你的這張結婚照是哪裡拍的?”譚敬廷指了指牆上的結婚照。

“哦,儂講格張結婚照啊,講起來也真呃是巧不過呀,就是阿拉樓上西廂房裡呃歐陽先生開呃照相館,歐陽先生跟阿拉阿杜也是黃埔軍校呃同學呀,不曉得儂認得伐?”

“認得認得,我們剛剛見過面。”譚敬廷知道杜太太指的是陸昱霖。

“對呃,對呃,儂看我格只腦子,上趟儂來,儂跟歐陽先生就認出來了嘛。迭個世界真是太小了,兜了一大圈,結果都是同學啦,同事啦,都是熟人。”杜太太很是感慨。

“那麼,這家照相館在哪裡啊?我也想和我夫人一起去拍一張結婚照。”譚敬廷感到自己的內心正狂跳著,馬上就要接近真相了。

“歐陽先生呃攝影技術還是不錯呃,凡是到我屋裡廂來呃鄰居朋友都講這張結婚照拍得好,好像是在呂班路上,幾號我不記得了。”杜太太努力回憶光影照相館的地址。

“好好好,謝謝你,杜太太,那我就不打擾了,我走了。”譚敬廷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情報後,便按捺不住內心的興奮,想要盡快去看看這個光影照相館。

“啊,嘎快就走啦?儂不坐忒些啦?”杜太太談興未盡,不想譚敬廷竟然起身要走。

“不啦,下回吧。”譚敬廷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匆忙起身向杜太太告辭。

杜太太望著譚敬廷匆匆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老同學又哪能,關鍵晨光也幫不上忙。”

忽然她聞到一股什麼味,便用鼻子嗅了嗅,四下里尋找味道的源頭,突然如夢初醒:“啊呀,爐子上呃飯燒焦了。”

譚敬廷叫了一輛黃包車,來到呂班路,呂班路並不長,他從1號走起,沒過多久,就看見了這家“光影照相館”。門前掛著一塊“內部整修,暫停營業”的標牌。

譚敬廷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門開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出現了。

“你找誰?”虎仔警覺地問道。

“這裡是光影照相館嗎?我聽說這裡的攝影技術一流,所以慕名而來。”譚敬廷假裝是顧客,暗暗記下了虎仔的模樣。

“對不起,我們目前在整修,不對外營業。”

虎仔把門關上。譚敬廷只得傻站在門口。有個老伯看見譚敬廷一直停留在這家照相館前,便上前跟他解釋:“這家照相館已經歇業了蠻久了。儂要是想要拍照呃閒話嘛,只好去別處了。”

譚敬廷點了點頭,又朝四周望瞭望,記下了門牌號碼和周邊的環境,便走開了。

回到保密局上海站之後,譚敬廷立馬把阿龍叫了過來。

“阿龍,你現在派幾個人把呂班路55號光影照相館暗中監控起來。注意裡面有些什麼人,有哪些人進進出出。照相館的對面有家香噴噴咖啡館,我看你們就在那裡設置一個監控點,注意,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是。”阿龍接到任務之後,便招呼手下去了。

譚敬廷倒在椅子上,雙手抱著後腦勺:看來,這個小霖子有很多事情瞞著自己,兩次見面他都對這家光影照相館隻字未提,也沒談到杜學謙,他的鄰居,他的生意夥伴,這個小霖子讓他愈發看不懂了。

譚敬廷覺得陸昱霖像個謎一般,讓他霧裡看花,但他內心有一種衝動,愈是難以捉摸的東西,他愈是要把它看個明白,琢磨個透。

淑妍一回到家中,就把今天朱弘達給她看明峰跟自己在車站相擁告別的照片一事告訴了昱霖。

“我不知道譚敬廷是什麼時候跟蹤明峰的,也可能是跟蹤我,現在他們可能還不知道明峰的真實身份,我胡編亂造,說明峰真名叫胡家琛,是我表哥,跟我小時候訂過的娃娃親,他在江陰開綢緞莊。朱弘達好像相信了。”

“朱弘達相信不等於譚敬廷會相信,淑妍,我覺得你目前處境很危險,要不,你跟梅科長一起撤到蘇北去吧。”聽完淑妍的匯報之後,昱霖越發感到不安,譚敬廷的嗅覺很是靈敏,自己和淑妍的處境越來越危險了。

“那這兒呢,這兒的情報靠誰收集呢?”淑妍沒想到昱霖想讓自己撤退。

“安全第一。”昱霖毫不含糊地亮明自己的態度。

“明峰去江陰要塞策反了,這說明我們的人很快就要打過來了,這個時候肯定是最關鍵的時候,昱霖,我目前還沒完全暴露,敵人只不過是懷疑而已,我想再堅持一些時候。”

“你千萬不要低估了譚敬廷,上次你去地牢,就已經被他發現了,這次照片的事情,說明他早就注意到你了,淑妍,你不要心存僥倖……”

昱霖還想說服淑妍,這時,電話鈴響了,是虎仔打來的。

“少爺,上次在這裡留宿的梅同志來找你,有重要事情。”

昱霖一聽是梅志捷有要事來找他,便不再跟淑妍爭論了,立刻朝門外走去。

昱霖一路疾走來到了光影照相館,一進門,看見梅志捷風塵僕僕,正坐在樓梯的台階上等他。

“昱霖,你來啦。”梅志捷見昱霖進來了,連忙站起身來。

“你好,志捷,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有三件事。第一,我們已經在一個寺廟裡發現了一個保密局的潛伏小組,他們裝扮成寺廟的主持和沙彌,主要負責變色龍跟保密局之間的聯繫,我們還繳獲了一部電台,但是跟他們聯繫的那個臥底暫時還沒找到,他們只是說確實有變色龍這個臥底,但具體是誰並不知道,變色龍每次都是把情報放在寺廟香爐的底座,他們如果有保密局的情報,也是通過香爐的底座向變色龍傳遞。“

“看來這個變色龍藏得夠深的,連他的同夥也不知道他是誰。“

“是啊,如果這個臥底得知他的聯絡處被端掉之後,也許會逃到上海,這對你們來說是很危險的。”梅志捷擔心地望著昱霖。

“好的,我明白了,那第二呢?”

“黃政委讓我告訴你,明峰的策反很成功,那個童大鵬以及他的手下官兵已經同意到時反戈一擊。明峰身邊還攜帶了一張國民黨長江防務兵力部署和作戰方案要圖,本來可以直接送往蘇北的,但現在國民黨已經封鎖了江陰到蘇北方向的所有交通線路,他只能先來上海,然後再把這張要圖送到蘇北。明峰說,他要親自跟你見面談,地點是鴻興樓。日子目前還不確定,基本上是本月月末的晚上六點。記住,接頭時他會戴一頂白色帽子,手上拿著一本時代雜誌。”

“好的,我記住了。我會在那幾天一直去鴻興樓等著他。那第三件事呢?”

“第三,日軍曾在上海高橋有一個大型軍火庫,日本投降後就被國民黨接管了,上級要求我們盡快找到這個軍火庫,把軍火庫的位置搞清楚,這處火力點有可能成為我們渡江時的一個非常大的障礙。所以解放軍打算渡江前,先拔去這顆釘子。”

“好的,我明白了,哦,梅科長,有件事要跟你通報一下,淑妍已經引起敵人的懷疑,我想讓她盡快離開上海,請你做好接應。”

“好的,我隨時做好接應準備。好了,昱霖同志,我把上級下達的任務都轉達完畢,我的任務完成了,我走了。”

“保重。”昱霖和梅志捷緊緊地握了握手。

梅志捷先行離開了光影照相館,在照相館的對面一家名為香噴噴咖啡館裡,阿龍和幾個手下正密切注意著這一切。

“你去盯著那個人。”阿龍吩咐手下。

在梅志捷的身後,一條“尾巴”悄然尾隨在後。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1:44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危在旦夕

昱霖也離開了照相館,他一路上心情飛揚,明峰策反成功,馬上要回上海了;敵人的電台已經被端掉了,那說明這個變色龍已被砍掉了手腳;查明軍火庫的方位,以便炸掉高橋的軍火庫,為我軍渡江拔掉一個火力點,所有這些都表明,黎明即將到來。

一回到家,昱霖便把梅志捷帶來的這些個信息傳遞給了淑妍,淑妍聽後也異常興奮。

“昱霖,我覺得勝利的曙光離我們越來越近了。”淑妍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

“淑妍,越是到最後,敵人越是瘋狂,我們要做好準備,我希望你能接納我的意見,盡快離開上海。”昱霖還是替淑妍的安全擔憂。

“昱霖,我希望我能幫你分擔一些。”淑妍堅持己見,這個時候,她不能,也不願離開昱霖,越是這個時候,就越不能把重擔都壓在昱霖一個人身上:“畢竟你我是名義上的夫妻,我必須跟你風雨同舟共進退。”

“謝謝你,淑妍。“望著淑妍堅定的目光,昱霖感到一陣暖流湧上心頭。他緊緊握住淑妍的雙手:”那好,就按你的意思辦吧。我明天上午在報社裡審閱稿件,下午我就去一趟浦東高橋,去那兒看看軍火庫的情況。”

一早,阿龍來向譚敬廷匯報情況了。

“譚處長,昨天晚上,有一個中等個子的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急匆匆地跑進了光影照相館,之後沒多久,歐陽先生也去了。他們在裡面待了大概刻把鐘,然後這個人就走了,我讓阿祥跟著,阿祥說他一直跟到浦東楊家渡的渡口。他看見這個人進了一艘烏篷船。因為天太黑,沒有看清這個人的具體相貌。歐陽先生後來回到了吉祥裡18號。”

“很好,阿龍,你跟弟兄們辛苦了,這個點還是要繼續監視。這兩條香菸給弟兄們分了吧。”譚敬廷把兩條駱駝牌香菸遞給阿龍。

“謝謝處長犒賞。”阿龍眉開眼笑地拿著香菸走了出去。

“這個中等身高的人會不會就是變色龍提到的偵查科長梅志捷呢?他來找陸昱霖接頭?”譚敬廷手上拿著一把彈簧刀把玩著。

這時,電話鈴響了,是保密局江陰的同事打來的,告訴譚敬廷沒有查到一個叫胡家琛的開綢布莊的人。

這個結果早在譚敬廷的意料之中的。他冷笑了一聲,把彈簧刀扔了出去,正好釘在飛鏢盤上的十環紅心的位置。

“報告,有個穿得破破爛爛的人想要見你,處長。”一個勤務兵走了進來。

“誰要見我?”譚敬廷眉頭緊鎖,一個穿著破爛的人?那會是誰呢?

“像是一個要飯的,我沒讓他進來,他沒有相關的證件,不過他給了我這個,讓我交給你。”勤務兵把一張紙交給譚敬廷。

譚敬廷展開一看,上面畫了一隻蜥蜴,譚敬廷馬上明白了。

“你立刻帶他來見我。”譚敬廷給勤務兵下達指令。

“是。”勤務兵不敢怠慢,趕緊去請那個穿著破衣爛衫的人進來。

譚敬廷把這張紙放在辦公桌上仔細端詳起來:“畫得還挺像。”

不一會兒,一個頭戴一頂破損的草帽,腳穿一雙滿是破洞的布鞋,身上穿著破衣爛衫,邋裡邋遢的人走了進來。那人進來之後,立刻把門反鎖。然後把草帽摘下,露出一張蓬頭垢面的臉。

“你就是譚處長吧?”來人警覺地問道。

“你就是變色龍?”譚敬廷看著眼前的這個人,跟他所想像中的資深臥底有著天壤之別。

“正是在下。”變色龍點了點頭。

“你怎麼化裝成這樣?”譚敬廷上下打量著這位資深的臥底——變色龍同志。

“我的諜報組被共軍端掉了,我是打扮成乞丐才逃離了蘇北根據地。”變色龍拿起譚敬廷的茶杯就喝了起來。

“我們的諜報組被共軍端掉了?他們怎麼知道我們在他們內部有臥底?”譚敬廷沒想到苦心經營了多年的蘇北根據地的諜報組已經被端掉了,怪不得好些日子沒有變色龍的消息了。

“這我也不清楚,不過從他們的偵查科長梅志捷頻繁往來蘇滬之間來看,他們不啟用電台,而靠人力傳遞情報,這就說明他們已經知道自己內部有臥底。”

“變色龍同志,你辛苦了,我先讓勤務兵帶你去洗個澡,休息休息吧。”譚敬廷覺得變色龍此時最需要的是洗個熱水澡,換身乾淨的衣服。

“先不忙,我還有事情先要交代你一下。這事情很急迫。”變色龍把茶杯放回到譚敬廷的桌上。

“好,你說吧。”

“第一,徐明峰和其他一些共黨企圖策反江陰要塞的官兵,具體結果還未可知,不過據說他竊取了一張長江防務兵力部署和作戰方案要圖,原本直接送達蘇北根據地,但現在我們已經切斷了江陰與蘇北的所有交通線路,所以,他要繞道上海,再把這張圖送到蘇北。他大概是這個月的月底來上海跟那個水母碰面,但目前具體時間和地點還不確定。這是江陰地下黨發給蘇北的密報,我在無意之中看到的。”

“好的,這個情報很重要,我知道了。”譚敬廷沒想到變色龍還給他帶來了這麼重要的情報。

“第二,你查一下這個人。”變色龍脫掉布鞋,把鞋底撕開,從裡面拿出一張照片。

譚敬廷拿起照片,仔細看了一看,原來這是一處墳墓的照片,墓碑上寫著:愛妻許淑嫻之墓。

譚敬廷驚訝萬分,望瞭望這張照片,又望瞭望變色龍。

“這個就是我曾經跟你提起過的岳林的妻子,在運送文物的過程中被打死了,這是岳林給他妻子立的墓碑。最近蘇北在搞祭奠英烈的活動,這張照片就是我從他們的宣傳資料中發現的。原本想讓我們的人送過來,可惜晚了一步,他們被共黨捕獲了。那你們有沒有找到那個岳林?”

“還沒有,不過,聽你這麼一說,我想請你來確認一下這幾個人。”譚敬廷覺得變色龍所提供的消息非常有價值,也許能對他目前所懷疑的對象有個突破。

譚敬廷把幾張照片拿出來,交給變色龍。

“這個人就是徐明峰。”變色龍指著那張在長途汽車站拍的照片,直截了當,毫不含糊地確認了。

“你說什麼,這人就是徐明峰?”譚敬廷沒想到自己一直在追查的徐明峰竟然就是跟許小姐在車站擁抱的那個人。

“對,他從山東來蘇北,又從蘇北到上海,我見過他,他跟那個黃政委關係密切,黃政委就是負責聯絡蘇北根據地與上海地下黨組織的人,我不是來電說徐明峰來上海了嗎?你們收到這封電報了沒有?”

“收到了,但是,當時資料有限,沒有查到此人。那麼這個人呢?”譚敬廷指了指他拍攝的在馬路對面的那兩個男人。

“這個正面的就是徐明峰,那個背影就不是很確定了。”變色龍仔細地辨認著。

譚敬廷連忙從抽屜裡拿出那張與陸昱霖黃埔軍校門前拍的合影交給變色龍辨認。

變色龍接過來一看,很肯定地說道:“這個人就是岳林。就是運送二十箱杜冷丁去蘇北,路上受傷的那個,我還和黃政委一起去野戰醫院看望過他。那次運送文物的也是他,據說抗戰時期那個銀行行長田家騏也是他給送出上海的。我聽說這個人曾經在廣東也十分了得,是東江縱隊的副大隊長,徐明峰的得力助手,當年被日軍通緝。”

“可他叫陸昱霖,不叫岳林。”譚敬廷有些疑惑,難道陸昱霖還有其他化名?

“我聽黃政委一直叫他岳林同志,這應該不是化名。”變色龍思忖了片刻:“我明白了,黃政委是湖南人,他有濃重的湖南口音,昱霖,岳林,差不多,一定是他。”

“我明白了。變色龍同志,你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所有的疑團都被變色龍一一解開,沒想到讓保密局苦苦追尋了多年的共黨諜報高手竟然是他的好兄弟——陸昱霖。

“好的。我是得好好休息一下了,等我洗完澡後,我再去見你們的站長。”變色龍一臉疲憊,這一路也是充滿了艱辛。

譚敬廷叫來勤務兵,讓他帶變色龍去公共浴室洗個澡。勤務兵把變色龍帶出了辦公室,淑妍正好開門從機要室裡出來,看見一個要飯的從譚敬廷的辦公室出來,而譚敬廷對他竟然畢恭畢敬,覺得有些蹊蹺。

她想了想,回到機要室,從布袋裡拿出那張昱霖從文廟淘換來的粵劇唱片,朝譚敬廷的辦公室走去。

譚敬廷被徹底擊垮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的異姓兄弟,曾與他生死與共的小霖子竟然就是那個令人生畏的共黨諜報人員,他的那個妻子到底是眼前的淑嫻還是墳墓裡的那個淑嫻,如果那個死去的是真的,那麼現在這個活著的又是誰?如果現在的是真的,那麼那個埋在墳墓裡的又是誰?譚敬廷此時腦子裡一片空白,他不願相信變色龍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他閉上眼睛,陷入沉思之中。

“譚處長,你累了?”淑妍見譚敬廷雙目緊閉,輕輕地叫了一聲。

譚敬廷睜開雙眼,看見許淑嫻就站在自己面前,譚敬廷不禁打了個激靈,脫口而出:“你是誰?”

“譚處長,你這是怎麼啦?做惡夢了嗎?怎麼連我也不認識了?我是許淑嫻呀。”淑妍見譚敬廷那驚恐的神情,十分不解,在她眼裡,譚敬廷總是那麼神情自若,不慌不忙。

“你是許淑嫻?”譚敬廷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後又用手揉了揉眼睛,他分辨不出眼前的是不是真正的許淑嫻。

“譚處長怎麼像是中邪一般,你看,這是昱霖從文廟那裡淘換來的,桂花嫂子愛聽的粵劇唱片,我特地拿來給你。”

“哦,謝謝!”譚敬廷如夢初醒,趕緊道謝。

“那我走了。”淑妍把唱片遞給譚敬廷,眼睛的餘光卻落在了辦公桌上那張畫了蜥蜴的白紙上。

淑妍有些明白了,剛才那個穿著破衣爛衫的人就是變色龍,昱霖說過,蘇北破獲了敵人的一個諜報組織,但臥底變色龍還沒找到,這個臥底一定就是剛才從譚敬廷辦公室出去的那個穿著破衣爛衫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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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圖窮匕見

淑妍立刻朝大門口走去,她遠遠望見那個勤務兵帶著變色龍去了附近的一家名為“瑤池”的公共浴室。她馬上走到附近的公共電話亭,撥通了報社的電話。

“我找歐陽銳,我是他太太。”

“歐陽,你太太的電話。”同事把電話交給昱霖。

“喂,有什麼事嗎?”淑妍很少給報社打電話,現在突然接到淑妍的電話,昱霖知道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變色龍剛才見過譚敬廷了,他現在就在南陽路上的‘瑤池’浴室裡。”

“好的,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會處理的。”昱霖得知變色龍已經來上海了,而且剛跟譚敬廷見過面了,知道變色龍一定會給譚敬廷帶來重要情報,內心波瀾起伏,但語氣卻出奇的平靜。

昱霖掛了電話,笑著對同事說:“我太太房門鑰匙忘家裡了,我出去一下。”

同事點了點頭:“快去吧,別讓少夫人久等了。”

昱霖走出報社,以百米衝刺速度趕往“瑤池”浴室。

“瑤池”浴室並不大,門口有個衣帽櫃,裡面有個公共浴池,周圍有一些供淋浴用的隔離間。

昱霖走進了公共浴池,水霧繚繞,氤氳瀰漫,陸昱霖透過水霧向浴池掃去,這個時間,浴室裡面的人並不多,終於,他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那張曾經在蘇北野戰醫院裡見過的面孔,那人正躺在浴池裡,享受著這骨軟筋酥,四體通泰的美妙感覺。

昱霖悄悄地從池底潛水過去,在那人耳邊叫了聲:“張參謀,別來無恙啊?”

那人一驚,連忙張開雙眼,看見眼前的陸昱霖,嚇得魂飛魄散:“你,你,你就是,就是水母……”

陸昱霖不等張參謀說完,憋了口氣,把張參謀拖進浴池的池底,張參謀拚命地在水裡撲騰,可惜,浴室裡面的人基本都走光了,沒人看見這一幕,就這樣,張參謀,資深臥底變色龍在瑤池裡一命嗚呼了。

昱霖從池底一躍而出,然後穿上衣服,悄然離開。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任務要完成,去摸清日軍在浦東高橋的軍火庫的具體位置。

等到張參謀的屍體被發現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浴室老闆報了警,法醫來了,看了看屍身,沒發現有什麼外傷,最後得出結論:因浴室溫度過高,死者缺氧,導致心臟缺血而倒入浴池中溺斃。

當勤務兵把變色龍在浴池溺斃的消息告訴譚敬廷時,譚敬廷目瞪口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懷疑是共黨干的,可是從變色龍與他相見到浴室溺斃前後不過兩個小時,共黨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有所行動,他不願相信他的對手如此強悍,他更願相信變色龍是死於意外。

譚敬廷仔細回想從變色龍與他見面到離開的整個過程,他想起來了,許淑嫻曾經來過,給他送來了一張唱片,會不會是她給共黨通風報信呢?

譚敬廷忽然想到了什麼,拉開抽屜,從最下面拿出兩張電文稿,仔細地看了起來:

海星:

吾之最愛,珍珠破碎,心如刀割,肝腸寸斷;唯有珊瑚,撫平心傷,望兄垂憐,業業矜矜;吾師陳氏,玉石俱焚,情淒意切,望汝體諒。

水母

水母:

驚悉噩耗,痛心疾首,珍珠雖碎,珊瑚仍在;旋即至滬,悉聽尊便,闊別經年,魂牽夢縈;千言萬語,電波傳送,一切如常,望君謹記。

海星

譚敬廷明白了,那個珍珠就是墳墓裡的許淑嫻,而現在和他一起共事的應該就是珊瑚,世上有如此相像之人,莫非珍珠和珊瑚是孿生姐妹?

那麼接下來,他是否應該採取行動了,拘捕陸昱霖和假許淑嫻。但是,又一個想法躍入腦海,徐明峰這個月底就要來上海了,而且還帶了這麼重要的情報,那不如等一等,徐明峰要是來了,那麼接頭的人應該就是陸昱霖,到時候一打盡豈不更好?只要控制住了陸昱霖,也就控制住了徐明峰和這個冒牌的許淑嫻。

譚敬廷叫來阿強,把監控陸昱霖和假許淑嫻的任務交給了他。

“阿強,你現在把手頭上的所有事情都停下來,重點監視許小姐和她的丈夫歐陽銳。”

“處長,是不是這個許小姐有問題?”

“你先別問那麼多,只管監視他們就行了,如果被他們發覺了,有逃跑跡象,則立刻進行逮捕。哦,對了,阿強,這件事先不要驚動站長,他那兒我會去跟他解釋的。”

譚敬廷知道阿強與朱弘達的關係不一般,他怕阿強通風報信的話,萬一這個朱弘達把消息透露給了許淑嫻,那麼陸昱霖和許淑嫻就會有所防範。這對他放長線釣大魚的部署絕對是不利的,所以特地提醒他。

阿強看著譚敬廷深邃的眼神,感覺譚敬廷這次要有大的動作,他這樣做是為了對付朱弘達呢,還是針對許淑嫻呢?阿強從譚敬廷的語氣裡感覺到,他這是沖許淑嫻去的,因為他想抓的不僅是許淑嫻,還有她的丈夫。也許這個許小姐真的是有問題。儘管他清楚許小姐和站長之間的關係,雖然自己跟朱弘達的關係挺鐵,但在這種大是大非面前,他阿強還是有原則的。

“放心吧,處長,我知道該怎麼做。”阿強衝譚敬廷笑了笑。

吃過午飯之後,朱弘達把淑妍找來。

“淑嫻啊,這是我特地在惠羅公司給你買的披肩,你試試看,好看不好看?”

朱弘達說著,從公文包裡取出一條羊毛披肩,遞給淑嫻:“淑嫻,上次對你發脾氣是我不對,請你接受我真誠的歉意。”

“弘達,你何必這麼客氣,你是站長,我是你的手下,上司對下屬發脾氣不是最正常不過的嗎?”淑妍臉上帶著笑,但話裡話外卻表達著對朱弘達的不滿。

“淑嫻,你別這麼說,你這麼說就是還沒原諒我。我是非常誠心誠意的請求你的原諒。我想……”朱弘達見淑嫻還在生他的氣,連忙來哄她。

這時,電話鈴響了,朱弘達只能把話嚥下去,拿起電話:“喂,我是保密局上海站的朱弘達。”

“朱站長,我是湯恩伯,下午兩點在警備司令部召開關於上海防禦部署會議,會議重要,請你準時出席。”

“是,卑職明白,下午兩點一定準時出席會議。”朱弘達把電話掛了。

“淑嫻,剛才我說哪兒了?對了,我想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到德大西餐社吃一頓燭光晚餐,好嗎?”朱弘達極力討好這位紅顏知己,想要挽回當初的裂痕。

“剛才不是來電話了,你下午不是有重要的會議要參加嗎?”淑妍望瞭望電話機,示意朱弘達下午有公事要辦。

“哦,湯恩伯的上海防禦部署會議,我估計兩個小時也差不多了,如果早結束呢,我就來站裡接你,如果開的晚的話,你就先回吉祥裡,我到弄堂口來接你。”朱弘達興致勃勃地把他的安排告訴淑妍:“請你千萬別拒絕我,今天是我的本命年生日。我想跟你一塊兒慶祝。”

“是嗎?這倒是應該好好慶祝,hahday!”淑妍連忙向朱弘達道賀:“弘達,你也別搞這麼複雜了,我五點在吉祥裡弄堂口等你,你就直接去吉祥裡接我好了。”

“好好好,就這麼說定了。”朱弘達喜出望外,沒想到淑嫻這麼爽快地就答應了。

淑妍之所以這麼爽快地答應朱弘達,是因為她聽到上海防禦部署會議這幾個字,這些日子,解放軍攻城略地的消息源源不斷地傳來,國民黨現在惶惶不可終日,打算利用長江天險以阻止解放軍南下渡江。所以,湯恩伯召開這次會議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能掌握敵人的防禦部署,那麼對於我軍解放上海,那是至關重要的。不管會議時間長短,讓朱弘達直接來吉祥裡接自己,那麼朱弘達開會的資料也一定會隨身帶著,這樣,也許就有機會獲取這至關重要的情報。

果然,如淑妍所願,朱弘達五點準時出現在吉祥裡的弄堂口。

“淑嫻,來,上車。我已經訂好德大西餐社的座位了。”朱弘達把車門打開,淑妍鑽進小汽車裡。

汽車開往南京路上的德大西餐社。挽著雲髻,身穿湖藍色滾邊繡花旗袍,戴著一串珍珠項鏈,腳蹬白色高跟鞋的淑妍顯得如此高雅,她挽著朱弘達的手,走進了德大西餐社的包廂裡。

朱弘達沒想到今天淑嫻打扮得如此高雅迷人,而且還主動挽著他的手臂,這感覺如同做夢。

侍應生把菜餚一一奉上,並且打開了一瓶法國波爾多紅酒,給二人斟上。

“淑嫻,為我們彼此達成諒解而乾杯。”朱弘達滿面春光,舉著酒杯向對面的淑妍致意。

淑妍把紅酒放在唇邊,抿了抿:“這酒真不錯。來,弘達,為你的本命年生日干杯。”

朱弘達一飲而盡。侍應生又倒了半杯紅酒。

“淑嫻,你也喝呀。”

“這紅酒可抵得上我兩個月的薪水,我還是悠著點喝吧。”淑妍轉動著酒杯,捨不得喝。

“瞧你說的,侍應生,再開一瓶。”朱弘達打了一個響指,把侍應生叫了過來。

“弘達,算了吧,還是少喝一點吧。”淑妍欲迎還拒地勸朱弘達少喝點酒。

“不,我今天特別高興,你知道嗎,淑嫻,我追你追了十多年了,今天你的態度是最讓我感動的。來,為我們十多年的感情乾杯。”朱弘達躊躇滿志,感到自己似乎已經虜獲了心上人的芳心。

淑妍還是那麼淡定地望著朱弘達,把酒杯拿起來抿了一小口,然後,右手拿刀,左手拿叉,切了一塊五分熟的菲力牛排放入嘴中。

燭光下,朱弘達被淑妍優雅的氣質所迷倒,一個勁地喝酒,望著眼前的美人,眼神迷離起來。

兩瓶波多爾紅酒下肚之後,朱弘達有些頭重腳輕了,淑妍馬上扶住朱弘達,然後二人上了車,前往吉祥裡。

一路上,朱弘達在車裡嘔吐了兩次,老楊朝後面望了一眼爛醉如泥的朱弘達,然後搖了搖頭:“這車昨天剛洗過,今晚又要加班洗車了。”

別克車到了吉祥裡的弄堂口,老楊下車要去攙扶朱弘達進18號。

“老楊,我來吧,你還是早點回站裡洗車吧。”淑妍走過來,一手扶住朱弘達,一手拿著朱弘達的公文包,勸老楊趕緊回站裡洗車。

“好好好,謝謝啊,許小姐。”老楊趕緊鑽進駕駛室,開著車離開了吉祥裡的弄堂。

淑嫻攙扶著朱弘達走進吉祥裡18號的東廂房,打開房門,然後把朱弘達放倒在床上,悄悄地拿著公文包走進西廂房。

“淑妍,你今天去哪裡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昱霖不無擔憂地望著淑妍。

“噓,昱霖,這裡是今天朱弘達去警備司令部開上海防禦部署會議的資料,你看一下。”

淑妍把公文包遞給了昱霖。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1:44
第一百六十七章 生死一線

昱霖一聽,連忙打開公文包,果然,裡面有一疊資料,昱霖拿起資料一一過目,原來這次上海防禦部署會議,不僅進行了軍力部署,而且還有一份毀城計畫,一些重要的自來水廠,電力廠,煤氣廠,化工廠等都被列為重點摧毀的目標,並且指定由保密局上海站的特務去完成這項任務。

昱霖深知情報的重要姓,連忙取出微型照相機,對著這些資料按動快門。很快,昱霖便把這些資料一一翻拍下來。然後把膠卷放在一個迷你的小塑料盒子裡。

“昱霖,保密局上海站的所有特務的檔案資料我那裡都有,我現在就去把它翻拍下來。”淑妍知道光有這份毀城計畫還不足以消滅敵人,只有拿到了上海站全部特務的檔案資料,那麼敵人的陰謀才可以被破滅。

“這麼晚去,會不會引起特務的懷疑?”昱霖覺得淑妍的行動太過冒險。

“顧不得許多了,我覺得今天上午譚敬廷見過變色龍之後,對我的神情就不對了,他見到我像是見到鬼一樣魂不附體。”

淑妍從譚敬廷的神情裡就已經覺察到危險已離她越來越近了,但現在沒有時間去考慮自身的安全問題了,她要趁譚敬廷還沒對她下手之前,盡快拿到特務的檔案資料,這樣才能有效地挫敗敵人的毀城計畫。

“是嗎?那我估計這個變色龍跟他講了淑嫻的事情,他一定困惑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兩個一模一樣都叫淑嫻的女子。看來,他已經知道我們的底細了。該撤退了,我今天下午已經去過高橋了,那個日本軍火庫的位置我也已經摸清了,我已經把它的地理位置和坐標位置都記清楚了。這樣,淑妍,我送你去站裡,我在門口守著,你進去後,把資料翻拍好就馬上離開,我帶你去楊家渡渡口找梅志捷。”

“那你不跟我一起撤退嗎?”淑妍急切地問了一句。

“我還要在這裡跟明峰接頭。你先撤吧。”

雖然知道危險就在眼前,但昱霖打算堅持到最後。

“昱霖,譚敬廷已經知道我們的底細了,他肯定會採取行動,這裡你不能再待了,你去玉蓉那裡吧,你一定要隱蔽好,多加小心。”淑妍對昱霖的安全感到憂心忡忡。

“放心吧,淑妍,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好了,我們快做準備吧。”

“好。”

淑妍脫下旗袍,換了套馬褲和襯衣,然後把桌上的那些資料整理好之後,放入公文包,隨後,走進東廂房,把公文包放在桌子上,關上門。

“昱霖,我馬上就要撤退了,可我還來不及跟勝男告別一聲。”淑妍望著昱霖,心裡有許多不捨,最割捨不下的便是女兒勝男了。

“現在太晚了,來不及跟勝男告別了,你放心,我會跟勝男解釋的。”

淑妍點了點頭。

昱霖從抽屜裡取出那支勃朗寧手槍,檢查了一下彈匣,然後插在腰間。兩人悄悄地下了樓。

昱霖和淑妍剛走出18號,就發現有幾個行跡詭異的人在弄堂裡四處遊蕩。淑妍一眼認出了阿祥和阿強。

“不好,昱霖,我們被盯上了。”淑妍。

“那這樣,我們兵分兩路,你去站裡,我去引開他們,然後我們在楊家渡的浦西渡口,也就是復興東路碼頭會和,隨後再一起擺渡過江。”

“好,就這麼辦。”

淑妍叫了輛黃包車,朝保密局上海站方向而去,而昱霖出了弄堂口之後,便突然加快腳步,朝相反方向走去。

“頭,我們往那兒追?”阿祥望著阿強。

“你們幾個跟著那男的。阿祥,你腿腳快,你去跟著許小姐。”阿強馬上進行了分工。

“好勒。”幾名手下趕緊跟著昱霖的方向追去,而阿祥則望著遠去的黃包車,緊追不捨。

趁著月黑風高,昱霖一會兒走進弄堂,一會兒走進商販雲集的小吃街,一會兒進戲院,阿強幾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媽的,這個人還真是飛毛腿,快,他在那兒呢,快跟上,別跟丟了。”阿強看見昱霖的人影出現在馬路的拐角處,連忙招呼同伴。

淑妍很快來到了上海站,門口衛兵見是許淑嫻,便問了句:“許小姐,這麼晚了,你還來站裡,有什麼事嗎?”

“是站長讓我來的,他喝醉了,他讓我給他取一份資料。”淑妍向衛兵解釋。

正好司機老楊剛把那輛別克車沖洗乾淨,聽見淑妍和衛兵的談話,便走了過去:“沒錯,今天站長喝醉了,就睡在吉祥裡了。”

“好的好的,許小姐,您請進。”衛兵打開大門,讓淑妍進去。

淑妍趕緊來到二樓機要室,望望四周沒人,便打開門,閃了進去,然後把門反鎖上,接著打開手電,找到那份保密局上海站所有特務的檔案資料,那上面不僅有文字,還有照片。

淑妍打開檯燈,取出微型相機,把這些資料一一翻拍下來。而後把資料歸位,熄滅檯燈,從大門口走了出去。

淑妍剛離開站裡沒多久,阿祥就追上來了。在一處僻靜的小巷裡,阿祥攔住淑妍的去路。

“許小姐,你這麼晚來站裡幹什麼?”阿祥朝淑妍走了過來。

“阿祥,站長的事你也管得著?”淑妍冷笑了一聲。

“站長的事我管不著,但你的事我得管,麻煩許小姐跟我回站裡一趟。”阿祥攔住淑妍的去路。

“要是我不回去呢?”淑妍朝四周望瞭望。

“那我就不客氣了。”阿祥凶相畢露,朝淑妍逼了過來。

阿祥想要來抓淑妍,淑妍飛起一腳朝阿祥的面門踢來,阿祥沒想到,平時文文弱弱的許淑嫻竟然腿腳如此厲害,連忙躲避,淑妍用手肘擊中阿祥的腹部,阿祥痛得蹲了下來。淑妍又是一腳朝阿祥的頭上踢去,阿祥叫喚了一聲,倒了下去。

淑妍趕緊朝復興東路渡口方向跑去……

現在是凌晨四點,街上空無一人,淑妍在馬路上狂奔,她有些支撐不住了,扶著牆,喘著氣。

忽然,有摩托車開過來的聲音,隨後聽見有人在叫喊:“快點,她在那兒呢。”

淑妍聽出這是阿祥的聲音,後悔當初沒有結果了阿祥,真是失策。

淑妍攢了攢氣力,繼續往前跑去。眼看著就要被摩托車追上了,忽然,一個高個子凌空飛起一腳,把摩托車手踢翻,阿祥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快走,淑妍。”

“是你,昱霖。”

原來昱霖已經到了渡口,但發現淑妍遲遲沒來,便朝那條路上循跡過去,果然,淑妍差點被阿祥撞上。

昱霖拉著淑妍的手,拚命朝渡口跑去。

“船家,快,我們要擺渡去浦東,價錢給你雙倍。”

正在吃早飯的船老大一聽,連忙放下飯碗:“好好好,客官,快上船。”

昱霖和淑妍上了船,船老大解開纜繩,用竹竿用力地推開岸邊,小船往江心駛去。

這時,阿強等幾個人還有阿祥兩路人馬都趕到了岸邊。一夥人朝著小船射擊,船邊飛濺起朵朵浪花,船老大嚇得臉色蒼白,把竹竿扔在船頭,躲進船艙。昱霖接過竹竿,奮力撐船。

小船躲閃著子彈,很快就到了對岸。昱霖和淑妍下了船,昱霖把兩塊銀元塞給船老大,船老大高興地連聲道謝。

阿強和手下也搭乘著兩艘渡船過來了。

昱霖把那份上海防禦部署及毀城計畫的微型膠卷盒交給淑妍:“淑妍,你拿著這個快去找梅科長,暗語你清楚。”

“昱霖,那你呢?”

“我來阻截他們。你快走吧,別猶豫了,沒時間了。”昱霖催促著淑妍。

淑妍一咬牙,朝楊家渡方向飛奔而去。

昱霖從腰間拔出勃朗寧手槍,瞄準渡船上的阿強開了一槍,渡船在江心裡打了個漩渦,子彈擦著阿強的耳朵飛了過去,阿強被嚇出一身冷汗。

“給我朝岸上射擊,注意,別打要害,抓活的。”阿強命令手下。

子彈打在岸邊草叢裡,濺起串串泥漿水,昱霖邊打邊撤。

阿強的兩艘船也都登岸了。

“你們兩個去追那個女的,我看她是朝楊家渡方向跑了,其他人跟我去追那個男的。”

淑妍跑得兩眼發黑,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歇,眼看著後面的兩個特務即將追了上來,淑妍決定先把身上的情報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她朝四周望瞭望,前面有座關帝廟,於是,淑妍朝關帝廟方向跑去……

昱霖手槍裡的子彈打完了,打死了兩人,打傷了三人,但阿龍和其餘三個人還在後面不停地追擊著。

忽然,他看見淑妍的身影。

“淑妍,快跑,快朝渡口跑。”昱霖大聲叫喊著。

“昱霖,我跑不動了,昱霖。”淑妍已經筋疲力盡,她一把抓住昱霖,不停地喘氣。

忽然,淑妍發現阿強正瞄準昱霖,連忙大叫一聲:“小心。”

淑妍用力推開昱霖,子彈擊中了淑嫻的右腹部。淑妍用手摀住傷口,綿軟地倒在昱霖的身上。

“淑妍,淑妍。”昱霖看見鮮血汩汩地從淑妍的指縫裡流淌出來,渾身直冒冷汗:“淑妍,你沒事吧。”

“昱霖,你過來,我告訴你,我把情報放哪裡了。”淑妍用盡氣力直起身子,雙唇顫抖著。

昱霖把耳朵湊在淑妍的嘴旁。

“我把情報藏在……”淑妍剛說完便昏過去了。

昱霖抱著淑妍朝渡口跑去,槍聲早已驚醒了梅志捷,他從腰間拔出兩支手槍,朝阿強一夥人左右開火。

“昱霖,快上船。”

昱霖把淑妍抱上船:“淑妍,你挺住,你會沒事的。”

昱霖把皮帶解下來,紮在淑妍的腹部,然後跳出船艙,跑到梅志捷身邊。

“志捷,你快帶淑妍走,水路你熟,我在這裡阻截他們。”昱霖接過梅志捷扔過來的一把手槍,朝敵人開了兩槍。

“一起走。”

“船太小了,人越多,船越慢,你快帶淑妍走,她受傷了,耽誤不起。我還有任務沒完成。”昱霖斬釘截鐵地向梅志捷下達命令。

“好,昱霖,你保重。”

梅志捷快速地返回船艙,然後撐著小船駛離渡口。

昱霖望著遠去的小船,心裡稍微踏實點了,他舉著槍,朝著向他衝過來的特務射擊。他瞄準阿強,按下扳機,子彈擊中阿強的右手手腕,阿強的手槍落地。

阿祥和另外一個特務從昱霖的後面包抄過來,昱霖朝後面打了一槍,子彈擊中阿祥的耳朵,阿祥摀住耳朵嗷嗷大叫。昱霖瞄準另一個特務,再次按下扳機,可是手槍裡已經沒有子彈了。

阿強和其他幾個人一擁而上,把陸昱霖圍在中間,昱霖把那把空槍朝一個特務的臉上扔了過去,正好砸在他的鼻樑上,鼻樑骨斷了,那個特務摀住鼻子,疼得彎下了腰。

阿強左手拿槍,用槍柄朝昱霖腦袋上狠狠地砸了過去,昱霖被打昏在地。

“帶走。”阿強冷冷地望了一眼昏倒在地的陸昱霖。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1:44
第一百六十八章 禍不單行

鳴兒忽然間高燒不退,嚇得玉蓉和阿成手忙腳亂。

“玉蓉,你不是醫術挺高明的嗎?怎麼這次喝了好幾劑湯藥都沒用呢?”阿成摸著鳴兒的額頭,著急地望著玉蓉。

“我以為鳴兒就是一般的感冒發燒,所以就給他喝了小柴胡湯劑,可沒想到,這熱度下去了又上來,這都已經三天了,孩子都已經燒得糊裡糊塗的了。阿成,這該怎麼辦呢?”玉蓉滿臉愁容,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你在家等著,我去給少爺打電話。這事得他拿主意。”

阿成下樓,跑到肖老闆的公用電話亭,撥打吉祥裡的電話,可是一直沒人接。

“都去上班了?不會呀,報社和保密局都是八點上班的呀。”阿成暗自思忖,望瞭望煙紙店裡的鐘,才六點多鐘,應該沒這麼早去上班呀。那會不會在照相館裡?

阿成又撥通了光影照相館的電話。

“虎仔,我表哥在你那兒嗎?”

“沒有啊,他沒在我這兒。你找他有什麼事嗎?”虎仔忙問。

“不在?那算了,我自己去找找他吧。”

阿成掛了電話,把錢交給肖老闆。

“阿成啊,鳴兒發寒熱,儂迭個舅舅都沒辦法,尋伊表舅,迭個關係不是更遠了嗎?”肖老闆覺得這事阿成做得有點捨近求遠。

“我跟你講不清楚。”阿成心急火燎地吩咐了一句肖老闆:“麻煩你待會兒跟玉蓉說一聲,我去找鳴兒的表舅了。”

“好好好,儂快去伐。我會得跟那阿妹講呃。”

阿成一路跑到吉祥裡18號的西廂房,用力敲門,敲了半天都沒人回應,他只得匆匆下樓,差點撞到了薛太太。

“噢喲,啥人啦,哪能嘎投五投六呃。”薛太太摸著被撞痛的肩膀,扭頭望著阿成。

阿成也來不及細看薛太太的傷情,一邊說對不起,一邊朝外面跑去

阿成並不知道,有幾雙眼睛已經密切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阿成一路飛奔到光影照相館。

阿成敲開了照相館的門。

“少爺來過嗎?”阿成焦急地問虎仔。

“前天晚上來過一次。怎麼啦,阿成哥,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虎仔見阿成跑得滿頭大汗,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鳴兒高燒不退,都已經三天了,玉蓉給他吃了好幾頓湯藥都不見效,我和玉蓉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所以想讓少爺給拿個主意。”阿成一邊擦汗,一邊說。

“那還不趕快上醫院?就算是找到少爺,少爺也不會治病,還是得送醫院呀。阿成哥,你這麼跑來跑去不是瞎耽誤功夫嗎?”虎仔覺得阿成是死腦筋,有病求醫是最簡單不過的道理了。

“你知道什麼,虎仔,你知道這裡面的利害關係嗎?鳴兒是陸家的命根子,這要是有點閃失,我和玉蓉還不得找個地方一頭撞死。這事不找他親爹,還能找誰?就算是送醫院,也得他親爹陪著,萬一動手術什麼的,醫生讓家屬簽字畫押,我和玉蓉可擔不起。好了,我也不跟你多囉嗦了,我走了。”

阿成匆忙轉身離開,朝報社跑去。

在暗中監視的阿龍見狀,連忙叫人跟蹤阿成。

阿成一口氣跑到了申報報社,可是報社裡也沒有陸昱霖的身影。

阿成只得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八里橋66號。

“阿成,你回來啦?鳴兒好些了,剛剛醒過來說是肚子餓,熱度也退下去了。”玉蓉見阿成回來了,連忙把鳴兒好轉的情況告訴給阿成聽。

“是嗎?真是嚇死我了。”阿成走到鳴兒面前,摸了摸鳴兒的額頭:“總算是退燒了。小少爺,你還真是會折騰人,我這麼滿世界地跑上一圈,你的病倒是快好了,接下來該輪到我生病囉。”

“舅舅,讓你費心了。”鳴兒露出一絲微笑。

“你舅舅啊,就吃你這一套。眼睛閉起來,再睡會兒吧,舅舅給你去買你最愛吃的蝦肉小餛飩,好嗎?”

“嗯。”鳴兒馬上閉上眼睛。

“玉蓉啊,我去給鳴兒買碗小餛飩去。”

“嗯,你去吧。”

阿成朝門外走去,走到小餛飩店舖裡。

“老王,給我下一碗蝦肉小餛飩,不要放蔥,鳴兒不喜歡吃蔥。”

“好勒。”

這時,一個陌生的男子拍了拍阿成的肩膀。

“找我?”阿成回過頭去,看見旁邊還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

那人點了點頭:“麻煩你跟我走一趟。”

“去哪裡啊?”阿成有點莫名其妙。

“去了你就知道了。”

那兩人不容分說,左右兩邊把阿成拉拽走了。

“阿成,儂呃小餛飩。”老王連忙大聲叫道。

“老王,幫我送到我妹妹那兒去。”阿成回頭朝老王喊了一聲。

阿成知道來者不善,少爺和淑妍少奶奶都不在家,也沒在報社,照相館,是不是他們已經暴露了,而自己也被敵人跟蹤了,阿成知道此去凶多吉少。

“好好好。”老王見阿成被兩個陌生人拉走了,覺得事情不妙。

老王把小餛飩送到了玉蓉家中,把看到的情況告訴了玉蓉。

“老王,你說什麼?有兩個陌生的男人把阿成帶走了?”玉蓉吃驚不小。

“是呀,我剛把小餛飩下好端出來,阿成就給兩個人帶走了。”老王看著玉蓉愁眉不展的面容,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玉蓉啊,我把小餛飩放此地了,我下去了,鋪子裡離不開人。”

“哦,謝謝你,老王,還讓你跑一次,這是錢。”玉蓉把錢塞給老王。

阿成到底是給誰帶走了呢?玉蓉一時琢磨不透,喻兒醒了,玉蓉連忙把喻兒抱起來。

“娘,舅舅讓誰給帶走了?”鳴兒其實一直沒睡,他一直聽著玉蓉和老王的對話。

“鳴兒,你醒啦,快,把小餛飩吃了吧。”玉蓉指了指桌上的小餛飩。

“娘,你也吃。”鳴兒舀了一勺小餛飩放進玉蓉的嘴裡。

“我也要吃。”詠兒也從床上爬起來。

鳴兒從碗櫃裡拿了一隻小碗,把小餛飩分一半到小碗裡,然後把小碗推到詠兒面前:“你吃吧。”

“哥哥,我也要。”喻兒從玉蓉懷裡掙脫,走到鳴兒身邊,指了指碗裡的小餛飩:“哥哥,喂。”

鳴兒舀了一勺小餛飩,放到嘴邊吹了吹,喂給喻兒吃。

“詠兒,你最不懂事了,哥哥病剛剛好,給哥哥吃。”玉蓉見一碗小餛飩沒幾個,鳴兒都給妹妹們了,自己碗裡沒剩幾個,便批評詠兒帶頭搶食吃。

詠兒聽到玉蓉發話了,便嘟起嘴,把小碗裡的小餛飩舀了幾隻放進鳴兒的碗裡。

“娘,我吃飽了,你和妹妹們吃吧。”

鳴兒把勺子放下,然後走到床前:“娘,我再躺會兒。”

玉蓉心疼地望著懂事的鳴兒,眼睛紅了。

阿成被帶到了保密局上海站。阿龍前去向譚敬廷匯報。

“報告,處長,這個人今天早晨去過吉祥裡18號,光影照相館,申報報館找歐陽銳,他跟歐陽銳的關係不一般。”

“知道了。你先把他帶到刑訊室,我這就過來。”譚敬廷一聽說此人跟歐陽銳關係不一般,便來了興趣,他想從外圍先下手,對這個神秘的小兄弟的情況瞭解得越多越好。

譚敬廷此時已經從阿強那裡得知,歐陽夫婦已經逃離了吉祥裡,譚敬廷給阿強下令拘捕歐陽夫婦。同時他給阿龍的那個監視點——香噴噴咖啡館去了電話。

吧檯的侍應生拿起電話,叫了一聲:“請問哪位先生叫蔡大龍?”

阿龍一聽,連忙走了過去:“喂?”

“阿龍,可以收網了。”譚敬廷平靜地給阿龍下達了命令。

“好的,明白了。”阿龍放下電話,招呼了一聲其他幾個手下:“走。”

阿龍等幾人從腰間拔出手槍,朝對面對面光影照相館跑了過去。

柱子聽見有人在砸門,心裡一沉,連忙吩咐虎仔和勝男上樓,自己去門口張望,他從玻璃門外望去,看見砸門的人手裡拿著槍,連忙沖樓上大喊一聲:“快跑。”然後把身旁的一隻櫥櫃用力拖過來頂住店門。

虎仔聽見老爹的叫喊聲之後,連忙拉著勝男朝樓頂跑去,勝男捨不得老爹,想要下樓,被虎仔一把拖走:“毛豆子,快走。”

外面的人立刻砸碎玻璃門,用盡氣力推開櫥櫃,柱子見狀,連忙用身體擋住樓梯口。

虎仔和勝男跑到休息室的閣樓上,那裡有一扇老虎窗,虎仔用力一撐,跳上了窗沿,然後爬了出去,把手伸給勝男:“快拉住我的手。”

勝男拉住虎仔的手,虎仔一使勁把勝男拉到了老虎窗外。一流小站首發

阿龍想要朝樓上跑去,柱子緊緊抱住他的小腿不放手,手下人見狀,朝柱子開了一槍,柱子手一鬆,倒在血泊中。

勝男聽見槍聲,心裡陡然一驚:“老爹。”她透過窗口朝裡面望去,見老爹躺在血泊中。

“老爹”勝男哭泣起來。

虎仔把勝男一把拉起:“沒時間哭了,快跑。”

虎仔拉著勝男沿著屋簷一路狂奔而去

“毛豆子,你先去棚戶區躲一躲,我去通知其他人。你待在那裡,這幾天別出門,我過些時候會來找你的。”

勝男點了點頭:“虎仔哥,你自己要當心。”

阿龍幾個也從老虎窗的窗口爬了出來,但虎仔和勝男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阿龍一拳敲在瓦片上。

虎仔一路跑到吉祥裡,看見門口有兩個便衣正來回走動,感到不妙,連忙掉頭朝八里橋跑去,快要接近肖老闆的煙紙店時,忽然望見旁邊有一個便衣眼睛正朝四周張望,眼神在他身上逗留。虎仔連忙從褲兜裡掏出錢來,問肖老闆買了一塊肥皂,然後離開了八里橋,朝餘香茶行疾步而去

虎仔走到餘香茶行附近,朝四周望瞭望,沒有發現可疑的人,便走進茶行,見母親正在茶行裡整理茶葉。

“虎仔,你怎麼來了?”胖嬸見虎仔滿頭大汗,神情緊張,覺得有事情發生。

“娘,照相館暴露了,少爺和玉蓉姐那兒也有便衣,只有這裡還沒暴露。”虎仔拿起櫃檯上的茶杯喝了起來。

“那少爺和少奶奶呢?”胖嬸著急地問。

“不知道,弄堂口有便衣,我沒法進去。”

“那可怎麼辦呢?明峰也沒回來,找個商量的人也沒有。”胖嬸著急地搓著手:“那勝男呢?”

“我讓她先回棚戶區了。等風聲過了之後我再去找她。”

“唉,不知道少爺和少奶奶怎麼樣了?”胖嬸一臉愁緒。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1:44
第一百六十九章 廬山面目

審訊室就設在地牢裡,整個審訊室有辦公室,審問室和刑訊室三部分組成。

阿成被帶到了刑訊室,望著滿屋子的刑具,阿成的心裡直發毛。

譚敬廷走進刑訊室裡,望瞭望坐在刑訊椅上的阿成。

“你叫什麼名字?”譚敬廷坐在辦公桌後面,把檯燈投向阿成。

“袁貴成。”阿成連忙用手擋住檯燈射來的強光。

“你認識陸昱霖嗎?”譚敬廷開門見山,把陸昱霖這個名字拋了出來,然後觀察阿成的神色變化。

一聽到“陸昱霖”三個字,阿成打了個激靈,連忙否認:“不認識。”

但他的這個反應沒有逃過譚敬廷的眼睛。

“真的不認識?”譚敬廷追問了一句。

“不認識。”阿成現在明白了,為什麼到處找不到少爺,他不是被逮捕了就是逃走了,他希望是後一種。

“我聽說你今天早上很忙啊,一會兒去了吉祥裡18號的西廂房,一會兒去了呂班路55號光影照相館,一會兒又去了《申報》報館,每一個地方都與一個人有關,那就是陸昱霖。你還敢說你不認識他?”譚敬廷冷冷一笑,把他所掌握的阿成今天早上的行蹤向阿成攤牌。

阿成低頭不語了,他知道今天早上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著。

“抬起頭來,告訴我,你找陸昱霖幹什麼?”譚敬廷雙目直逼阿成。

“說。”打手黑皮在一旁大吼一聲。

阿成的心顫抖了一下,知道自己無法迴避,只能擠牙膏似的邊想邊說:“我去找他是因為鳴兒病了,高燒不退,我找他想想辦法。”

“鳴兒是誰?”譚敬廷第一次聽到鳴兒這個名字,很是好奇,這個鳴兒一定跟陸昱霖有關係。

“鳴兒是我的外甥。”阿成戰戰兢兢地回答。

“他跟陸昱霖是什麼關係?”譚敬廷進一步追問,他覺得鳴兒跟陸昱霖的關係不一般,否則這個袁貴成不會一大早為了鳴兒而滿世界去找陸昱霖。

“陸昱霖是鳴兒的表舅。”阿成輕聲地回答。

“哈哈,據我所知,陸昱霖也不懂什麼醫術,你一個當舅舅的去找一個當表舅的解決問題,是不是把這關係給扯遠了?”譚敬廷覺得阿成在撒謊。

“我是想去問他借點錢,我想帶鳴兒去醫院看病,可惜身邊錢不夠。”阿成想到了借錢這個藉口。

“要借錢的話,你旁邊的鄰居不都能借嗎?不是說遠親不如近鄰,鳴兒高燒不退,應該是急症,你這麼滿世界地兜一圈,兩個小時浪費了,不是緣木求魚,耽誤孩子的病情嗎?”譚敬廷立刻駁斥阿成的藉口。

“我,我當時沒想那麼多,鳴兒的表舅還算是富裕,所以想從他那裡借點錢。”阿成還是一口咬定找陸昱霖借錢。

“看來,你沒有說實話呀。袁先生,你也看到了,我們這兒讓人開口講實話的手段有不少,你難道是想試一試?”譚敬廷開始威逼阿成。

阿成望瞭望四周令人不寒而慄的刑具,連連搖頭:“不想,不想試。”

“那就告訴我實話。鳴兒跟陸昱霖到底是什麼關係?”譚敬廷覺得這個是問題的關鍵。

阿成冷汗直冒,但他知道,鳴兒跟陸昱霖的關係決不能吐露。

譚敬廷向黑皮使了個眼色,黑皮領會了,朝阿成左右開弓,抽了五六個耳光,阿成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現在可以說實話了嗎?”譚敬廷走到阿成面前,用手托起阿成的下巴冷冷地問道。

“陸昱霖是鳴兒的表舅。”阿成還是沒有鬆口。

忽然,刑訊室外面的辦公室裡電話鈴響起,譚敬廷連忙走進辦公室,拿起電話。

電話是阿強打來的,告訴他陸昱霖已經被抓住了。

“報告處長,那個歐陽銳已經被逮住了,不過許小姐中了槍傷,那個船伕帶著許小姐,劃著烏篷船逃跑了。”

“好的,你們把他帶到站裡來吧,注意,別傷著他,也別讓他逃跑了。我會通知水警前去追捕那艘烏篷船的。”

譚敬廷握著電話的手輕微地顫抖起來,不知道是興奮還是心痛。

“明白。”

譚敬廷走進刑訊室,跟黑皮交代了幾句:“我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讓這個人盡快開口,說出他跟陸昱霖和鳴兒的關係,一個小時之後,不管他招不招,你就把他帶到旁邊的休息室去,這人我有用,你別下手太重了。”

黑皮點了點頭。

黑皮朝兩個打手使了個眼色,兩個打手心領神會,走到阿成面前,把他從刑訊椅上拉起來,綁在刑柱上,然後掄起皮鞭朝阿成劈頭蓋腦地抽了過去,阿成連連發出慘叫聲,不一會兒,滿身都是鞭痕,昏了過去……

譚敬廷走出了刑訊室,然後上樓,走進自己的辦公室。他倒在座位上,雙目緊閉,內心像是倒翻了調味瓶,五味雜陳。陸昱霖,他最好的兄弟,曾經同生共死,沒想到居然是共黨特工,是他追蹤多年的老對手。作為保密局的情報處長,他的職責就是要剷除這些異己分子,潛在的隱患。陸昱霖被抓獲了,於公是件振奮人心的大好事。

但於私呢,譚敬廷過不了自己感情這一關,他知道一旦落入保密局的手裡,如果還拒不坦白招供,對陸昱霖這樣的共黨要犯而言,就意味著不死也得脫層皮。但同時,他心存希望,希望自己能說服這個好兄弟,能讓他幡然悔悟,棄暗投明,痛改前非,加入到自己的陣營中來。

譚敬廷睜開雙眼,現在到了跟朱弘達揭曉真相的時候了。譚敬廷拿起電話,撥通了小洋樓的電話號碼。

接電話的是個女人:“喂,哪一位呀?”

“我找朱站長接電話。”

“哦,找弘達啊,他從昨天到現在一直沒回來。我也很著急,麻煩你要是知道他的消息,給我打個電話,好嗎?”電話裡傳來汪氏擔心的聲音。

“好的,我知道了。”譚敬廷把電話掛了。

昨天朱弘達一天沒回家,那他是在哪兒過夜的呢?譚敬廷猜測,朱弘達一定是在吉祥裡18號的東廂房。

譚敬廷撥通了吉祥裡18號東廂房的電話。

還在睡夢之中的朱弘達聽見電話鈴聲響起,很是討厭,他閉著眼,右手朝床頭櫃摸去。

“喂,誰呀?”朱弘達閉著眼睛問道。

“是我,譚敬廷。”

“譚處長,是你呀,這麼早找我幹什麼?”朱弘達依舊閉著眼睛。

“報告站長,我們抓住了一名共黨要犯。”

一聽到“共黨要犯”這四個字,朱弘達雙眼猛然睜開:“你說什麼?抓到了共黨要犯?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半小時之前吧,站長,此事關系重大,請朱站長能否到站裡來一下,我要據實稟報。”

“行行行,你等著,讓老楊把車開到吉祥裡來。”

朱弘達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這幾年來,共黨抓了不少,但有價值的並不多,還有一些只不過是上街遊行的學生,工人那些小魚小蝦,有價值的共黨分子被活捉的幾乎沒有,記得上次最有價值的共黨分子就是一品齋的老闆,可惜,玉石俱焚,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得到。他知道譚敬廷是個謹慎的人,不會把蝦米說成是共黨要犯,這麼說,當真一條共黨的大魚落網了。

朱弘達連忙起床,洗漱之後,便拎著公文包朝弄堂口走去。老楊的車剛到,朱弘達鑽進小汽車。

“開快點。”

別克車飛馳在馬路上,不一會兒就到了保密局上海站了。

朱弘達腳步輕快,一路小跑進入自己的辦公室。然後給譚敬廷打了個電話:“譚處長,你過來一下吧。”

譚敬廷拿著一摞卷宗走進朱弘達的辦公室。

“朱站長,你來啦。”譚敬廷看見朱弘達那雙惺忪的雙眼,就知道還沒睡醒。

“譚處長,到底是抓到了哪條共黨的大魚?”朱弘達站起身來,身體前傾,饒有興致地詢問譚敬廷。

“就是許淑嫻的丈夫,歐陽銳,本名陸昱霖,代號水母。”

譚敬廷聲音不大,但在朱弘達聽來,猶如晴天霹靂。朱弘達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他定了定神,眼睛直盯著譚敬廷:“譚處長,你說清楚,到底抓到了哪個共黨要犯?”

“許淑嫻的丈夫,歐陽銳,本名陸昱霖,代號水母。”譚敬廷又重複了一遍。

“怎麼會是他?你們有沒有搞錯?”朱弘達還是不肯相信。

“他現在正在押解到這兒的途中,他和阿強他們已經交上火了,打死打傷我們七位兄弟。”

“那許淑嫻呢?”朱弘達最想知道許淑嫻的下落。

“聽阿強說,那個許淑嫻受了傷,被共黨的同夥救走,他們正劃著船朝蘇北方向逃竄,我已經通知了水警去追捕。”

“許淑嫻受傷了?而且在逃?”朱弘達眼睛瞪得如同燈泡一般,額頭滲出密密的汗珠,他難以置信譚敬廷所陳述的事實。

“不錯。站長,昨天變色龍來站裡,他匯報了一些重要的情況。”譚敬廷見朱弘達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只能原原本本將事情經過告訴朱弘達。

“變色龍來過啦?那他現在在哪裡?”朱弘達根本就不知道變色龍抵滬的事情。

“昨天匯報完之後,我讓勤務兵帶變色龍去公共浴室洗澡,結果出現了意外,他……”譚敬廷停頓了一下。

“變色龍怎麼啦?”朱弘達著急地望著譚敬廷。

“他溺斃了。”譚敬廷實言相告。

譚敬廷為變色龍的死感到很痛心,畢竟一位在敵人心臟裡生存了那麼長時間的優秀的諜報人員卻在到家之後,死在了家裡,而且是剛剛到家後不久就發生了這件讓人匪夷所思的意外事件。

“溺斃?什麼時候的事情?”朱弘達甚是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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