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戰特工]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作者:秋月春風矣(已完成)

 
Babcorn 2018-6-5 15:10: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 13264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4
第一百四十章 明爭暗鬥

朱弘達不停地嘴裡念叨著“光影照人”四個字,忽然他一拍額頭,像是靈光突顯:“難道是指大光明電影院?”

“有可能。”譚敬廷附和了一句。

“或是叫什麼光影的店舖?”朱弘達像是在自言自語。

“那可多了去了,是光影書店?還是什麼光影五金店?或是什麼光影煙紙店?”

“看來,這個水母很是狡猾呀,這樣吧,譚處長,你先排摸一下在工商管理局登記過的全市叫光影的店家,然後進行篩選,看看有可能是哪些地方,這些天我們在大光明電影院那兒先安排人手,看看有沒有可能找到這個海星。”

“站長,我覺得這個辦法有點海底撈針,全上海有多少家店,有的在工商管理局登記過,還有許多是沒有登記過的,就算我派三個人去查帶有光影二字的商家,也要兩三天時間才有眉目,我們再篩選,又要花掉大半天時間,我估計等我們確定範圍之後,這個海星早就與水母接上頭了。“

譚敬廷覺得朱弘達的這個方法很是愚蠢,費時費力不說,而且很可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朱弘達一聽,有點洩氣。

“而且,我現在就算是他們在大光明電影院裡接頭,電影院裡有這麼多人,你怎麼判定哪個人是海星?哪個人是水母?而且,具體時間都未定,難道從早守到晚?守幾天?五天?十天?”

朱弘達被譚敬廷逼問得啞口無言。

“我知道這是個笨辦法,你有什麼好辦法能抓住這個海星嗎?”朱弘達只能求助於譚敬廷給他出個好主意。

“沒有,“譚敬廷回答得倒是乾脆。

朱弘達不禁嘆了口氣。

“不過依我看,我們先不要打草驚蛇,讓這個海星到上海,他來上海,肯定是有目的的,也肯定會折騰出一點浪花的,等我們見到那點浪花時再動手,到那時,我們再順藤摸瓜,一網打盡。”譚敬廷把自己的設想告訴了朱弘達。

“嗯,譚處長的這個引蛇出洞的想法不錯,好,那就照你的意思辦,譚處長,不過,鄙人有個小小的請求,還請譚處長成全。”

“朱站長客氣了,有什麼吩咐,您儘管說。”譚敬廷客套了一下。

“我希望譚處長能夠與我共享情報資源,我們是一個團隊,大家要擰成一股繩才能共同對付共黨分子。”朱弘達嘴角露出一絲不經意的微笑。

“卑職明白,朱站長請放心,我一定會毫無保留地把信息資料提供出來,與您共享。”

兩天之後的一個黃昏,徐明峰化裝成一個商人的模樣,乘船來到了上海,根據昱霖的電報,他很快就找到了在呂班路上的光影照相館。

徐明峰朝四周望瞭望,見沒有可疑的人,便敲了敲門。

虎仔把門打開,一看是徐明峰,立刻興奮了起來:“徐大……”

“噓。”徐明峰示意虎仔閉嘴,連忙脫下禮帽,閃了進去。

“明峰!”昱霖從樓上衝了下來,一把抱住了徐明峰。

“昱霖!”徐明峰也緊緊地抱住了昱霖,兩人相看淚眼,無語凝噎。許久,兩人才平復了心情。

“昱霖,我這次來,就是接替老陳的任務,把上海站跟蘇北方面再重新建立聯繫。而且我們要加大對敵人的打擊力度,收集更多的情報,為今後我們與老蔣的決戰做好準備。”

“我明白。”

“為了聯絡方便,我的對外身份是餘香茶行的方老闆,大名方中昊,是玉蓉的叔叔,這樣便於我跟玉蓉的聯繫,你幫我在市區物色一家店舖,門面不用太大,不要太引人注目,鬧中取靜,要有前後門,萬一遇到情況,方便撤走。另外,電台暫時先放你這兒,如果需要與蘇北聯繫的話,我會來這兒發報。”

“好的,我盡快去安排。”昱霖打量了一下明峰:“明峰,淑妍在家,要不,我現在就帶她來見你?”

“我現在跟淑妍的身份有些尷尬,我是玉蓉的叔叔,也就是你的表叔,你是我的表侄,那淑妍就是我的表侄媳婦。”徐明峰把大家的彼此身份重新給昱霖梳理了一下。

“怎麼把關係搞得這麼複雜?”昱霖皺了皺眉頭:“怎麼一下子你就成了我們的長輩了?我不管你們對外關係是什麼,我現在就帶淑妍來見你。你等著。我去去就回。”

昱霖很快回到了西廂房。

“少爺,你回來了?正好要開飯了。你洗洗手,吃飯吧。”胖嬸把晚餐做好了。

“我不吃了,胖嬸,把這些菜打包吧,我要帶走。”

胖嬸一聽,愣了一下,隨後馬上明白了:“好好好,我這就打包。”

“淑妍,快點換好衣裳,跟我走。”昱霖招呼了淑妍一聲。

“去哪兒?”淑妍不知昱霖何意。

“明峰來了,你還等什麼呀?快跟我走。”昱霖催促道。

“是嗎?明峰來啦?”淑妍喜出望外,趕緊換了一身鵝黃色旗袍,又覺得不好,換了一身寶藍色的旗袍,照了照鏡子,還是覺得不好。

“淑妍,你磨蹭個啥呀?”

“昱霖,你幫我看看,我穿哪件合適?”淑妍手上拿著幾件旗袍,讓昱霖來決斷。

“我看都挺好的,你不管穿什麼,明峰都喜歡。我還從沒見你這麼磨嘰。這可真是印證了一句老話:小別勝新婚。”

“這哪是小別呀,都快兩年多沒見了。”胖嬸在一旁插嘴。

“那就是女為悅己者容。淑妍,快點,你再磨蹭,明峰就走了,你見不著明峰,可別怪我啊。”昱霖嚇唬淑妍。

“啊,明峰這麼快就要走?”淑妍一聽,臉色都變了。

昱霖見淑妍的臉色都被他嚇得煞白,知道自己玩笑開大了,連忙道歉:“是我嚇唬你的,你還當真了。”

“討厭。”淑妍一拳捶在昱霖的肩膀上,疼得昱霖齜牙咧嘴。

淑妍換上了一身玫紅的旗袍,略施粉黛,走到昱霖面前:“好了,閉上嘴,走吧,昱霖。”

昱霖拎著食盒,拿了兩瓶茅台,帶著淑妍來到了光影照相館的二樓。然後吩咐虎仔在下面警戒。

淑妍一見到明峰,就連忙走了過去。

“明峰。”淑妍望著明峰消瘦的臉龐,用手撫摸著

“淑妍。”明峰深情地望著淑妍。

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千言萬語都無法傾訴彼此的思念。

昱霖咳嗽了一聲,兩人不好意思地分開了。

“今晚你們就住這裡,我把虎仔帶走,他在這兒,你們不方便。”

明峰敲了敲昱霖的腦袋:“就你鬼心眼多。”

“好了,好了,明峰,淑妍,來,為我們的重逢乾杯。”

三人舉起酒杯,一乾而盡。

昱霖望瞭望二人,慢悠悠地說道:“淑妍,喝完這杯酒呢,我要跟你說一下,明峰呢,這次的公開身份是玉蓉的叔叔,也就是我們的表叔,你呢,就是明峰的表侄媳婦,這樣的話呢,你們就不常見面了,如果你們想要牛郎織女相會呢,就只能在我這個一畝三分地裡了。”

淑妍嬌羞地望著明峰,明峰狠狠地瞥了一眼昱霖:“我怎麼覺得你像個王母娘娘?”

“明峰,你這可是沒良心,我是那喜鵲,給你們搭橋的喜鵲。”昱霖調皮地說。

“來,為我們的喜鵲乾一杯。”明峰舉起酒杯,開懷暢飲。

“明峰,快來嘗嘗胖嬸的手藝,你有好些日子沒吃到胖嬸做的飯了吧。來,嘗一嘗這叉燒。”

昱霖把一大塊叉燒夾到明峰的碗裡,明峰夾起來,放進嘴裡:“嗯,真是香,這確實只有胖嬸才燒的出的味兒。”

三人一起邊吃邊聊,明峰把形勢跟昱霖和淑妍介紹了一下,淑妍把她最近在上海站所看到的一些情況向明峰做了匯報,昱霖也把最近報社裡面接觸到的民眾呼聲,思潮跟明峰通了氣。

“哦,明峰,我想起來了,上次我給你發去的那份關於變色龍的電報,你有沒有轉達給蘇北方面?”

“我已經轉達了,但目前還沒有任何消息。”明峰搖了搖頭。

“這個變色龍是我們的心腹大患,一定要把他找出來才行。”

“相信蘇北方面很快能找到這個資深的保密局臥底。”明峰把杯中酒一口喝盡:“昱霖,淑妍,現在老蔣正在集結部隊,尋找機會製造摩擦,所以我們一定要做好思想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把酒言歡之後,昱霖把虎仔帶回吉祥裡18號,光影照相館內便只剩下明峰和淑妍二人。

“淑妍,這些日子你辛苦了。”明峰輕撫著淑妍的烏髮:“我看你消瘦了不少。”

淑妍依偎在明峰的懷裡,摸了摸他的臉:“你也是,老了不少。不過,老得最快的是昱霖。我看他這些日子添了不少白髮。”

“是啊,昱霖這些年來遇到許多變故,這些打擊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了的。”明峰一想起昱霖的遭遇,心裡便像是被堵上了一塊大石頭:“我真擔心,一旦這裡的任務結束了之後,昱霖會不會垮掉,我覺得他現在能支撐下去的動力就是工作,玩命地工作。”

“他這些天已經好多了,情緒已經沒有那麼低落了,我這回當了次月下老人,把昱霖和玉蓉用紅線綁一塊了。”淑妍朝明峰笑了笑。

“真的?”明峰很是驚喜:“我只當你是穆桂英,沒想到你還能當紅娘,淑妍,這件事你做得不錯,要是昱霖身邊有玉蓉照顧,那我這個好兄弟一定能夠重振雄風。”

“其實他們兩個從小青梅竹馬,我只不過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而已,如果沒人去捅這層窗戶紙,那按昱霖的個性,他一定會終身不娶,為淑嫻守身至死。淑嫻雖然是我的親妹妹,而且還是孿生妹妹,她的死就像是另一個我死了一樣,當初你告訴我這個噩耗時,我真的是難以接受,不過,我現在想通了許多,畢竟人死不能復生,而我們這些人一直就在生死邊緣行走,流血犧牲是不可避免的尋常事,活著的人就要堅強地活下去,我不想讓昱霖一直生活在失去淑嫻的痛苦之中,像他這樣的人,應該得到幸福,否則老天爺對他太不公了。”

明峰親吻著淑妍的烏髮:“你說得對,我們應該往前看,我們的未來一定是光明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5
第一百四十一章 骨肉團聚

第二天一大早,淑妍和明峰收拾停當之後便要把店門關上,離開照相館。淑妍無意中看見了櫥窗裡的一張毛豆子和他老爹的合影,怔住了,連忙把明峰拉過來。

“明峰,明峰,你快過來看,快過來看。”淑妍心急慌忙地把明峰拉到了櫥窗前。

“什麼事啊,這麼慌張?”明峰不明就裡,茫然地被淑妍拖至櫥窗前。

淑妍指著那張二十吋的相片:“明峰,你看,這張照片裡的那個人是不是當年的柱子哥?”

明峰聽淑妍這麼一說,連忙仔細辨認:“是的,應該就是柱子哥。”

明峰邊說邊連連點頭。

“那他身邊站著的這個男孩是誰?是柱子哥的兒子?”淑妍急切地問道:“我記得柱子哥沒孩子呀?”

“那會不會是我們的勝男?”明峰脫口而出:“看歲數應該和我們家的勝男差不多大。”

話一出口,淑妍和明峰二人立刻心潮澎湃。

淑妍望瞭望照片上的男孩,又望瞭望明峰:“我覺得這個孩子的眉眼之間跟你好像。應該就是我們的勝男。”

明峰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淑妍:“跟你也有幾份相似。這應該就是我們的女兒勝男。”

淑妍說著,捂著嘴,眼淚唰唰流淌下來。

“淑妍,別哭,別哭,這是好事,我們終於找到勝男了。勝男和柱子哥到這裡來拍照,那虎仔和昱霖一定知道他們的住址。我們馬上就能找到他們了。”

淑妍點了點頭。

正巧,虎仔朝照相館走來,淑妍一把抓住虎仔。

“虎仔,你認不認識這張照片上的人?”淑妍迫不及待地望著虎仔。

虎仔順著淑妍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照片,點了點頭:“認識,這張照片是我拍的。他叫毛豆子。那是他老爹。”

“毛豆子?”明峰轉過頭問虎仔。

“他以前是個街頭混混,經常幹些偷雞摸狗,坑蒙拐騙不著調的事情,不過,他後來到一品齋來幹活,好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再沒幹過什麼壞事,陳老闆說,他是浪子回頭金不換。我跟他現在是好兄弟,哦,不能稱兄弟,說出來,你們也不信,這毛豆子其實是個假小子,他是個女的。”虎仔摸了摸腦袋:“真沒想到,毛豆子居然是個女孩。”

淑妍和明峰對視了一下,感覺心砰砰直跳:“那你知道他住哪兒嗎?”

“就住在棚戶區那裡。”

“虎仔,你現在就帶我們去,好嗎?”淑妍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勝男。

“哦,好的。”虎仔不知道明峰和淑妍兩人為什麼會對毛豆子這麼感興趣,從他們熱切的目光裡,他能感受到毛豆子對他們來說,意義不凡,便連忙帶領明峰和淑妍前往棚戶區。

閘北的棚戶區就是一個貧民窟,那裡到處是茅草屋,垃圾堆,蚊蠅飛舞,蛆卵叢生,便溺四溢,撲面而來一股臭味。

淑妍一想到自己的女兒就在這樣的環境裡生長,不禁悲從中來。

虎仔走到一處草棚前,拍了拍門:“毛豆子,毛豆子。”

出來開門的是毛豆子的老爹,他一開門,見是虎仔,便露出微笑:“是虎仔啊,你來找毛豆子?她去給我抓藥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柱子哥。”明峰走上前去,一把握住毛豆子老爹的手:“你不認識我了?我是明峰啊。”

“啊……啊,啊……”老爹認出眼前的人正是十多年前把孩子託付給自己的徐明峰:“你真的是明峰,真的是勝男的爹嗎?”

明峰熱淚直淌:“是的,是我,是我。”

淑妍也走上前去:“柱子哥,終於見到你了。”

“勝男她娘。”柱子一下子就認出了眼前的淑妍正是勝男的親娘:“來,進來坐,進來坐。”

柱子把明峰和淑妍還有虎仔一起請進屋裡,小小的屋子進來三個人之後,顯得格外侷促。

明峰發現柱子一瘸一拐的模樣,連忙關心地問道:“柱子哥,你的腿怎麼啦?”

“拉黃包車時給汽車撞了。留下了後遺症,看來這黃包車是不能再拉了,我正準備過幾天找個看倉庫的活幹干。”

“柱子哥,柱子嫂呢?”淑妍見柱子嫂不在屋裡,便開口問道。

“死了,鬼子掃蕩的時候死了,我是從死人堆裡抱著勝男逃出來的,我們一路逃到上海,就在這裡安頓下來了。”柱子嘆了口氣:“這些年就我跟勝男兩人相依為命,勝男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我也沒有能力對她進行管教,她常常跟一些街頭流浪兒混在一起,身上有不少毛病,我愧對你們哪,沒把勝男帶好。”

“柱子哥,你這麼說,讓我們怎麼過意得去,為了勝男,嫂子死了,你為了養活勝男,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勝男能活到現在,這全是你的功勞。”明峰緊緊握住柱子的手,兩行熱淚流淌下來。

“是啊,柱子哥,要不是你含辛茹苦地養大勝男,我們可能再也無緣見到我們的女兒了。”

明峰,淑妍和柱子正在敘談往事時,門被推開了,毛豆子回來了,手上提著幾包草藥。她見屋裡一下子有這麼多人,看見虎仔待在一邊,臉上便覺得發燙。

“老爹,我回來了。”毛豆子把草藥放在桌上,低著頭跟虎仔打了個招呼:“虎仔哥,儂來啦?”

“毛豆子,來,過來。”柱子把毛豆子拉到自己身邊:“毛豆子,這是你的親爹和親娘。”

毛豆子一進門就看見了這兩位穿著光鮮的先生太太,正覺得納悶,這兩位看上去像有錢人的先生太太怎麼會來他們這兒的棚戶區。現在一聽老爹說,這兩位就是自己的親生父母,毛豆子簡直不敢相信。她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站在那裡,望著明峰和淑妍。

淑妍一把抓住毛豆子的左臂,把袖子往上一擼,看見左上臂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眼淚撲簌撲簌直掉:“勝男,你真的就是我的勝男。”

淑妍一把抱住毛豆子,淚水像開閘似的嘩嘩直淌。

毛豆子連忙把袖管放下來,退後兩步,朝老爹身後躲去:“我不叫勝男,我叫毛豆子。”

“傻孩子,毛豆子是你的小名,街坊四鄰的覺得你長得瘦弱,像根豆芽菜,所以就叫你毛豆子,勝男才是你的大名,你的大名叫徐勝男。”柱子連忙給毛豆子解釋。

“老爹,伊拉真呃是我呃親爹親娘?”毛豆子眼裡泛著光,充滿了迷茫。

“是的,你爹娘是游擊隊員,生下你不久,隊伍就要轉移,你太小,沒法跟著行軍打仗,所以,你爹娘就把你託付給我們了,這一別,就十多年,我還以為你的親爹親娘可能都犧牲了,沒想到,老天有眼,讓你親爹親娘找到了你,毛豆子,跟你親爹親娘走吧。”

“勿要,老爹,我勿想離開儂。”毛豆子一把抱住老爹。

“這樣吧,柱子哥,勝男,你們一起跟我走,你們就和虎仔一起住在照相館裡,好嗎?”明峰提議道。

“好啊好啊。”虎仔熱烈響應。

“你看,我一個瘸子,我就不給你們添麻煩了,明峰。”柱子不願麻煩明峰他們。

“柱子哥,你還是跟我們一起走吧,你把勝男帶了這麼大,我們都還沒報答你呢,就讓我們為你做一點點事情吧。”淑妍勸說柱子:“而且,勝男也離不開你。”

柱子望瞭望毛豆子,點了點頭:“好吧,我跟你們走。勝男,整理一下。”

“我看也不要帶什麼東西了,就帶幾件換洗衣服吧,其他的我那兒基本上都有。”淑妍看了看家徒四壁的屋子,真的是沒有一樣值錢的東西。

“那好吧,勝男,就帶幾件衣服吧。”

虎仔過來拉勝男的手,勝男不好意思地把手甩開,把包裹交給他,然後去攙扶老爹。

一行人來到了光影照相館,淑妍望瞭望這裡的陳設,覺得在休息室裡再放一張沙發床,那麼虎仔和老爹就可以睡在這兒了,然後在化妝室裡安置一張摺疊行軍床,讓勝男睡在裡面,也就可以解決了。淑妍把想法跟明峰一商量,明峰覺得甚好,便和虎仔一起去家具店買床了。

“柱子哥,馬路對面就有一個公共浴池,你去那裡洗個澡,再把這件衣服換上。”淑妍從服裝間裡拿出一件綢緞短褂塞進柱子的手裡,然後塞給他一些錢:“柱子哥,你熟悉一下周邊的環境,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可千萬別心疼錢。”

柱子拿著衣服和錢,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柱子哥,我帶勝男回我家去洗澡,再帶她去理個發。”

“好好好。”

三人走出了照相館,淑妍把店門鎖了,然後帶著勝男回到了吉祥裡18號。

杜太太見歐陽太太帶了一個半大小子回來了,有些奇怪:“歐陽太太,格是啥人啦?”

“噢,杜太太,格是我外甥女。”淑妍向杜太太介紹道。

“哦,是儂外甥女啊,我還以為是外甥呢?哪能剃了個男小囡呃頭啦?”杜太太好奇地望著勝男。

“哦,伊剛從鄉下頭來,怕伊生老白蝨,所以把頭髮剃短了。”淑妍連忙掩飾了一下。

“小姑娘長得蠻好看呃,等頭髮長長了,就更加好看了。”

“是呃,是呃。”淑妍不想跟杜太太多囉嗦了,趕緊把勝男帶回西廂房。

剛進西廂房,就見胖嬸好奇地望著她們。

“淑妍,這不是毛豆子嗎?”胖嬸一見勝男,立馬就認出了是在一品齋裡幫她打下手的毛豆子。

“胖嬸,毛豆子就是我女兒,是我失散十多年的親閨女勝男,徐勝男。”淑妍興奮地拉著胖嬸的手,喜不自禁。

“是嗎?這可真是太巧了,讓我好好看看。”胖嬸跑過來,仔細端詳著勝男:“嗯,都說閨女長得像爸爸,果然跟明峰長得還真像。”

“胖嬸,胖嬸。”勝男見是胖嬸,高興地一把摟住了胖嬸。

“嗯,乖,胖嬸給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麼?甜的還是鹹的?”胖嬸從心底裡為淑妍和勝男感到高興,心疼地拉著勝男的手問。

“都喜歡。只要是胖嬸做的,我都愛吃。”勝男咧開了嘴笑。

“好,我甜的鹹的都給你做。”胖嬸高興壞了,忙不迭地忙碌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5
第一百四十二章 舐犢情深

淑妍帶著勝男來到了浴室,放好洗澡水:“勝男,來,進去泡泡澡。”

勝男不好意思地把身上衣服除去,然後爬進澡盆裡,水汽氤氳,煙霧繚繞,把勝男的臉頰都熏紅了,淑妍拿了塊毛巾,給勝男搓澡。

淑妍是第一次給女兒洗澡,她邊洗,邊流著眼淚,她這個做娘的真的是太虧欠孩子了。

勝男坐在澡盆裡,淑妍在一旁給她搓澡,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舒爽,更是從內心體驗到了什麼是母愛。

勝男轉過頭,望著淑妍,見淑嫻在流淚,便伸出手去,替母親拭淚:“姆媽,儂勿要哭了。”

淑妍一聽見勝男叫自己“姆媽”。再也忍不住了,抱著勝男嚎啕大哭。勝男也被感染了,眼淚唰唰直流。

洗完澡後,淑妍找了件學生裝給勝男穿上,勝男穿上水藍色的短褂,黑色的半身裙,站在鏡子面前,簡直不認得自己,多年以來,她都是穿長褲短褂,像個男孩一樣,從沒有穿過裙子,如今這麼一打扮,還真有點女孩子的模樣。

“勝男,走,我帶儂去買幾件合身呃衣裳。”

淑妍覺得自己虧欠女兒太多,一定要好好補償女兒。

淑妍帶著勝男到南京路上的各大百貨商店逛了一圈,勝男真的是大開眼界,琳瑯滿目的商品,流光溢彩的櫥窗,五顏六色的廣告,讓勝男覺得眼睛不夠用。

淑妍給勝男買了七八套女孩衣服,然後帶她去理髮店裡剪頭髮,經過理髮師的修剪,原先像個男孩子的短髮帶了點女孩子的味道,再別上一隻蝴蝶發卡,就更像一個楚楚動人的女孩子了。

淑妍帶著煥然一新的勝男回到了吉祥裡18號。

杜太太正好在灶披間燒飯,看見淑妍回來了,旁邊站著一個纖弱的女孩,不禁隨口問道:“歐陽太太,儂屋裡廂呃親眷真多啊,剛來了一個,又來了一個。格是儂啥人呀?”

“杜太太,儂再好好看看叫。”淑妍把勝男往杜太太面前一推。

杜太太一聽,連忙仔細打量,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噢喲,我一點也沒認出來呀,原來是儂外甥女呀,嗯,格能一打扮麼,才像小姑娘,歐陽太太,儂侄女老靈呃,長得眉清目秀,我要是有兒子呀,一定叫伊來追那外甥女。”

“杜太太,儂真會講笑,好了,儂忙伐,阿拉上去了。”

淑妍拉著勝男再次回到了西廂房,胖嬸一見毛豆子已經變成了一個俏皮可愛的女孩子了,眼睛都笑彎了。

“還是這樣好,這樣才像姑娘家嘛。來,勝男,嘗嘗胖嬸做的豆沙包和叉燒包。”

昱霖回來了,一進門,看見有個女孩子坐在餐桌前品嚐著點心,覺得有些奇怪,連忙走過去,對著勝男仔細看了看。

勝男一見昱霖,連忙把豆沙包放下,站了起來。

“你,你不就是阿榮的徒弟,毛豆子麼?你怎麼會是個女孩子?你怎麼到我家裡來了?”昱霖被眼前的一切弄懵了。

“爺叔,儂勿要動手,我不是來騙吃騙喝呃。”勝男邊說邊往後退。

那次在大街上被昱霖教訓的情形深深烙在勝男的心裡,她看見昱霖後,有些發怵。

“昱霖,你回來啦,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和明峰的女兒,勝男。”淑妍拉著勝男的手,給昱霖介紹。

“她就是勝男?就是你和明峰失散十多年的女兒勝男?”昱霖難以相信眼前的事實。

“姆媽,伊,伊是啥人呀?”勝男忙躲到淑妍的身後。

“伊是儂呃姨夫,儂小姨呃丈夫。儂做啥看見伊嘎嚇牢牢呃啦?”淑妍不知道勝男為何看見昱霖這麼害怕。

“沒,我沒看到小姨父嚇絲絲。“勝男強作鎮靜,從淑妍身後出來:”個麼,姆媽,我小姨呢?”

“儂小姨已經過世了。”淑妍嘆了口氣,輕聲說道。

“哦,個麼姆媽,儂哪能跟我呃姨夫住了一道啦?儂不是應該跟我阿爸住了一道呃嗎?”

“格個嘛,不是一句閒話,兩句閒話能講得清爽呃。勝男,不過,有些事體,我要跟儂交代清爽,儂要是到此地塊來呃閒話,儂要改口叫我阿姨,儂懂了伐?”

勝男莫名其妙地望著淑妍:“為啥,我不好叫儂姆媽嗎?”

“在外人面前,儂不要叫我姆媽。”

勝男還是一臉茫然。

“這樣吧,淑妍,今晚你跟毛豆子,不,是勝男睡一塊兒,你們母女倆終於能同床而臥了。胖嬸睡客廳的沙發床上,我去明峰那裡擠一擠。你把我們之間的關係好好捋一捋,給勝男交代清楚,否則她腦子會混亂的。”

“昱霖,你還真是善解人意。”

“你才知道啊?”昱霖笑了笑:“淑妍,那你今天沒去上海站上班嗎?”

“我今天沒去,我明天跟站裡補個假,就說不舒服,請假一天。”

淑妍好不容易找到了勝男,分離十多年的骨肉終於團圓了,這難得的歡聚時光,讓淑妍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避上海站那個令人窒息的緊張環境。

“嗯,別忘了,我怕朱弘達會追問,得想好了對策才行。”昱霖提醒淑妍。

“嗯,我知道了。”

“胖嬸,你今天做了什麼好吃的,我待會兒給明峰他們帶點去。”昱霖迫不及待地翻找。

“我早就準備好了,我給你們準備了下酒菜,白切肚子,海苔花生米,糖醋小排,香煎小黃魚。蒜泥黃瓜,香菇菜心,我都給你打包好了,待會兒啊,你帶走。”胖嬸把準備好的食盒放到了餐桌上。

“胖嬸,你真的是太貼心了。”昱霖一把抱住胖嬸,在胖嬸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少爺,你還這麼調皮,你看,勝男都在笑話你呢。”胖嬸用手指了指勝男,又點了點昱霖:“你都做長輩了,該穩重些,尤其是在小輩面前。“

昱霖朝勝男眨了眨眼睛,伸了伸舌頭,勝男沒想到功夫了得的小姨父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昱霖拿著胖嬸準備的下酒菜和兩瓶白酒來到了光影照相館,一進店,就看見明峰正跟一位中年男子在聊天。

“昱霖,你來啦,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明峰見昱霖來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他這個重大新聞。

“我已經知道了,你們找到勝男了。”昱霖把食盒放下:“祝賀你,明峰,皇天不負有心人,你終於找到女兒了。”

昱霖跟明峰緊緊相擁。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勝男的養父柱子哥。”

柱子連忙站起身來,昱霖連忙伸出手去跟柱子哥緊緊握手:“柱子哥,謝謝你,這些年不容易,謝謝你給明峰大哥保住了這顆獨苗。”

柱子回過頭來望瞭望明峰:“明峰,你和淑妍後來就沒有再生過孩子?”

“淑妍懷過兩次,但都掉了,後來淑妍受了重傷,再也不能懷孩子了。”明峰嘆了口氣。

“唉,你們也真的是不容易啊。”柱子握住明峰的手很是感嘆。

“來來來,我剛從家裡來,這是胖嬸給我們準備的下酒菜,我們邊吃邊聊。”

昱霖把食盒拿出來,虎仔連忙上前幫忙,拿來碗筷和酒杯。

“你已經見過勝男了?”徐明峰抬頭問昱霖。

“我剛見過她,她現在已經變得我都不認得了。”昱霖搖了搖頭,感嘆勝男的變化之大令他始料未及。

昱霖給大家都斟滿了酒:“來,為明峰和淑妍骨肉團圓乾一杯。”

大家舉杯共飲。

“昱霖,你是說,你以前見過勝男?“明峰好奇地問道。

“我跟勝男啊,淵源比較長,早在你們來上海之前我們就見過了,而且我們是不打不相識。”昱霖夾了一粒花生米放入嘴裡,故意賣關子。

“是嗎?”明峰睜大眼睛,好奇地望著昱霖。

“說來話長,我到今天才知道,原來我所認識的毛豆子就是你的親閨女徐勝男。”

“那你是怎麼認識毛豆子的?“

“當時啊,我以為毛豆子就是一個男孩子,在老陳的一品齋裡,帶著幾個小毛孩跟客人吵架,那張嘴啊,還真是厲害。後來我走出一品齋後,毛豆子就一直跟著我,當時我還以為被敵人跟蹤了呢,誰知是毛豆子跟她的一幫小兄弟來偷我錢包,錢包裡面正好是老陳給我的活動經費,所以我就把毛豆子給教訓了一番,她今天看見我,還索索發抖呢,沒想到,我那天給她留下了這麼巨大的心理陰影。看來我得找個機會彌補彌補她,否則她會把我這個小姨父當作凶神惡煞一樣避而遠之。“昱霖回憶起跟毛豆子初次相見時的情形,現在回想起來,覺得甚是好笑。

“唉,是我沒管好勝男,我老婆死了之後,我一個大男人也不會帶孩子,所以就把她當男孩子養,沒想到,她跟幾個街頭的小混混在一起混日子,我也想把她管好,可是我實在是沒這個能力。“柱子很是自責,把酒中酒乾了。

“柱子哥,你不必自責,你能養活勝男已經是不易了,現在這個社會這麼亂,小孩子稍有不慎就會學壞,不過還好,後來毛豆子去老陳的一品齋幫工,再也沒有發現小偷小摸這樣的惡習,老陳高興地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毛豆子是個好孩子。“昱霖把毛豆子的進步告訴了大家。

“是啊,孩子的教育很重要。希望我們能對她言傳身教,讓我們的理想,信念,良知,言行去感召她,教化她,讓勝男從此之後變成對社稷,對百姓有用的人。“徐明峰知道是自己這個做父親的缺位,所以才造成勝男變成街頭混混的結果,他希望今後勝男能夠痛改前非,成為一個品行端正的人。

勝男躺在母親的懷裡,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是真正的母愛,淑妍跟勝男講過去,講為什麼會把她留在了柱子家,講這些年她的父母,小姨和小姨父都在幹什麼,他們的身世,他們的家事,講這些年國家都發生了什麼事,都經歷了哪些事件,他們為什麼要鬧革命,為什麼要抗擊日寇,為什麼要舍家衛國,為什麼敢於犧牲,為什麼無怨無悔……

勝男睜大眼睛,細細聆聽著母親的講述與教誨,她漸漸重新認識自己,並且為自己是英雄的女兒而感到自豪。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5
第一百四十三章 重回故居

沒過多久,昱霖在法華民國路那兒找到了一家店舖,這兒位於老城廂,離城隍廟很近,離玉蓉的八里橋也不遠,附近沿街商舖也不少,前店後屋,很是隱蔽。為了方便起見,昱霖把樓上的兩間屋子也一起租了下來,這樣,就更安全了一些。

餘香茶行開張那天,昱霖,淑妍,玉蓉,阿成,虎仔,勝男,柱子哥等都前來道賀,明峰把彼此的關係介紹了一下,把今後的任務又傳達了一遍。大家都躊躇滿志,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

朱弘達接到保密局重慶站站長蘇德昌的電話,詢問他那件文物案有沒有突破。

“朱站長,我不是讓你們上海站跟變色龍聯繫了嗎?怎麼到現在還沒個眉目啊?”蘇德昌電話裡的語氣很是不耐煩,有點興師問罪的意思。

“不好意思,蘇站長,這件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朱弘達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確實,他根本就不清楚上海站還有一個臥底潛伏在共軍的根據地裡。

“當初你們的俞站長好說歹說從我手裡把變色龍挖走了,我是忍痛割愛,誰知道你們卻把這麼一個寶貝當作稻草,這麼長時間了,還是一無所獲。”蘇德昌有些慍怒,他沒想到自己千方百計在共軍那裡埋的一枚妙子,卻被當作棄子,上海站根本就沒重視變色龍。

“蘇站長,不好意思,你對我們上海站的厚愛,我朱某人一定銘感五內,請蘇兄稍安勿躁,我們一定全力以赴,爭取早日破案。”朱弘達低聲下氣向蘇德昌賠不是。

掛了電話之後,朱弘達把譚敬廷叫來。

“譚處長,你上次跟我信誓旦旦,說是所有情報都會跟我共享,可你為什麼把變色龍這麼重要的情況不告訴我?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站長?”朱弘達怒氣衝衝地興師問罪。

朱弘達心裡明白當初他剛當上軍統上海站的副站長時,俞佩良就提醒過他,其實站裡有不少人資歷和能力都比他強,但是卻是他坐上了副站長的寶座,朱弘達知道,俞佩良指的就是譚敬廷。依照譚敬廷的資歷和戰功,在軍隊裡當個師長是綽綽有餘的,但譚敬廷官運不佳,好不容易混了個禁菸賭場委員會的特別專員,卻因為下屬的貪贓枉法而受牽連,所以被貶到上海站當個情報處長,這真是大材小用。他也清楚,譚敬廷一直看不上他這個站長,只是礙於面子,不跟他起正面衝突,但是卻常常陽奉陰違,朱弘達有時也挺怵譚敬廷的,譚敬廷雖然話不多,但氣場很大,有的時候,他的一個眼神就讓朱弘達覺得渾身不自在。

但話又說回來了,現在保密局上海站是他朱弘達當家,既然是當家人,就應該有當家人的威勢,所以,今天蘇德昌的質詢電話正好是個由頭,可以好好敲打敲打這個目無領導的譚敬廷。

“卑職不敢,只是這個變色龍是我方潛伏在共黨內部的臥底,少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所以,我沒敢跟你提起。”譚敬廷根本就沒把朱弘達放在眼裡,不僅沒把這麼重要的情報跟朱弘達分享,而且還振振有詞。

“那你是在防我嘍?”朱弘達的臉都氣成豬肝色了。

“卑職不敢,只是我最近一直在懷疑,我們內部是不是也有共黨的臥底?”譚敬廷不露聲色地說。

朱弘達一聽這話,警覺了起來:“此話怎講?”

譚敬廷見朱弘達聽了他的話之後,神色嚴峻,一臉狐疑,慢悠悠地給朱弘達分析起來。

“朱站長,你想,從共黨的活動中可以得知,一品齋是他們的聯絡處,一品齋被端掉了之後,去往蘇北的電報就基本沒有了,但一品齋以往的消息來源是哪兒呢?以文物案為例,我們是在共黨把文物運到蘇北之後,重慶站來電,才從犄角旮旯裡找到了那份電報,方才醒悟亨利路的倉庫裡藏有這些稀世真品,共黨怎麼會提前知道的?又比如說,前些日子,共黨在軍事部署上,總是能跳出我們的包圍圈,在談判桌前,他們似乎也早就知道我們的底牌,所以我們很是被動。前一陣子上海的學生運動,也是我們剛收到上面的指示,下面的學生就開始鬧騰起來,學生們的信息怎麼會這麼靈通呢?種種跡象讓我不得不懷疑,我們上海站有臥底存在。”

譚敬廷有理有據的分析,讓朱弘達恍然大悟。

“譚處長,聽你這麼一分析,確實有點道理,那你說,我們該如何挖出這個臥底?”

“依我看,撒點誘餌,靜觀其變,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譚敬廷胸有成竹地把自己的觀點亮了出來。

這時,姜處長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份電報。

“譚處長,找了你一圈了,原來你在這兒呢。變色龍的來電。”

其實譚敬廷和變色龍之間的聯繫還是很頻繁的,只是譚敬廷在沒有突破之前,不想太張揚而已。

譚敬廷接過電報,轉手遞給朱弘達,朱弘達見譚敬廷還是蠻尊重自己的,便滿意地點了點頭,接過電報,看了看,然後交給譚敬廷。

譚敬廷見電文上寫了幾個字:共黨上海站負責人徐明峰已達上海。

“果然不出所料,共黨開始活動了,可以肯定,那個海星就是徐明峰。”譚敬廷斬釘截鐵地作出判斷。

朱弘達把妻兒安排停當之後,決定入住吉祥裡。

那天,朱弘達來到吉祥裡18號,杜太太正在天井裡洗菜,看見他來了,猶如見到瘟神一般,嚇得連水龍頭都忘了關,連忙躲進客堂間。

朱弘達冷笑了一聲,徑直穿過客堂間,直接上樓,朝東廂房走去。但是,房門打不開,仔細一看,鎖換了,他連忙下樓找杜太太。

杜太太被朱弘達的敲門聲嚇得躲到床邊,朱弘達一腳把門踹開。

“沈先生,儂想做啥?”杜太太嚇得魂不附體。

“杜太太,你要是不做虧心事,何必嚇成這樣?”朱弘達步步緊逼過來。

“我,我又沒做啥呃虧心事體嘍。”杜太太眼神閃爍,支支吾吾。

“杜太太,你應該不會忘記吧,當初在這裡搓過一場麻將,你當時是多麼八面玲瓏啊,還有意無意地告訴何三我是軍統的人,你以為我是傻子,我聽不出來,你是想借何三之手把我除掉。”朱弘達惡狠狠地盯著杜太太。

“不是呃,不是呃,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害儂。沈先生,儂一定是誤會了。”杜太太忙不迭地否認,她沒想到她的這些小兒科的伎倆早就被朱弘達識破了。

“反正何三已經翹辮子了,日本人也投降了,現在是我們的天下了,何太太,儂明白伐?”朱弘達把臉靠近杜太太,嚇得杜太太連連後退,一直退到牆上。

“明白,明白。”杜太太連連點頭。

“只要你識相點,我不會為難你的,不過,你要是再跟我鬥心眼,玩陰的,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朱弘達眼睛裡射出兩道冷冷的光,讓杜太太不寒而慄。

“我曉得,我曉得。”杜太太說話的聲音都顫抖起來了。

“我問你,怎麼我東廂房的房門鎖換掉了?”朱弘達瞟了一眼嚇得瑟瑟發抖的杜太太。

“是格能呃,我看儂長期不蹲了此地,就把這東廂房租給其他人了。”杜太太實言相告。

“一房二主,你拿了我兩年的租金,卻把我的房子轉租出去,杜太太的算盤打得太精了吧。那麼現在,你打算怎麼辦?”朱弘達坐在八仙桌旁,翹著二郎腿,手上玩著的一隻精美的琺瑯打火機。

“要不格能,沈先生,儂先住進去,我去幫儂拿鑰匙。等新房客來了,我請伊跑路。”杜太太知道朱弘達不好惹,也不敢惹,所以連忙想補救辦法。

“嗯,這還差不多,你跟我一起上來,把別人的東西給我整理一下,拿走。”朱弘達對杜太太下命令,那口吻不容商量。

“好呃,好呃。”杜太太連連點頭。

杜太太取了鑰匙,跟著朱弘達上了東廂房,然後把新租客的東西打包,拎到樓下去了。

晚上,新租客回來了,那是一對新婚夫妻,剛一進門,杜太太就把他們叫了進去。

“不好意思,夏先生,夏太太,這個東廂房我不能租給那了,格是我當初收那呃定金跟租金,我都還給那。”

杜太太說完,把錢和合同都退給了夏先生和夏太太。

“為什麼呀?我們是簽過協議的呀。你這樣做,是單方面撕毀合同,我可以去告你的。”夏先生一聽杜太太想要毀約,很是生氣。

“阿拉好商量,儂要是覺得吃虧呃閒話,我可以賠儂一點鈔票。”杜太太知道自己理虧,表示願意花錢消災。

“我不要鈔票,我要住的地方,你現在讓我和我妻子住哪裡去?”夏先生把錢和合同又推給了杜太太。

“個麼,要麼那就先住在格間次間裡,格間次間現在沒人住,儂要是覺得可以呃閒話,就先住了此地。”杜太太提出解決方案。

夏先生和夏太太走到次間裡看了看,覺得房間還蠻乾淨的,家具陳設也蠻時新的,還有一台時髦的留聲機,空間雖然比東廂房小了不少,但對他們夫婦而言也夠了,於是就決定租下這間房。他們並不知道這間屋子是凶宅,當初何三莫名其妙地就死在裡面了,後來杜太太想要把這間次間再出租時,有的租客一打聽是凶宅,連忙搖頭,所以,這間房子一直租不出去,因而也就一直空關著。

“要不,我們就租這間吧。”夏先生跟夏太太商量了一下,決定租下這間次間。

杜太太一聽,頓時心花怒發。

“不過,這間房間要比那間東廂房差不少,房東太太,你的租金要減半。”夏先生提出租金上的要求。

“減半麼,那也太辣手嘞,要不三分之二,是東廂房的三分之二,再低,我就不租了。”杜太太斜睨著這對年輕夫妻,她覺得這對外地夫婦還是很容易對付的。

“好好好,就三分之二吧。”夏先生倒也爽快,同意了杜太太的提出的租金。

“好呃,好呃,我給那重新寫協議。”

杜太太這一刀辣手的,一間租不出去的房間居然高價租給了這對小夫妻,杜太太心裡面暗暗地叫好:今朝碰著沖頭了。

杜太太眉開眼笑,剛才的失魂喪魄早已經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昱霖剛回到家,胖嬸就悄悄地告訴了他,東廂房裡又有人住了,先前住在那裡的一對小夫妻搬到樓下去了。

“那胖嬸,現在是誰住裡面?”昱霖順口問了一句。

“我聽房東太太好像叫他沈先生,嗯,是叫沈先生。”胖嬸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

“沈先生?”昱霖心裡猛地一沉。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5
第一百四十四章 如履薄冰

昱霖一聽說是沈先生,心裡已經明白了八九分了,連忙問胖嬸:“胖嬸,杜太太跟這個沈先生還說了些什麼,你聽到了嗎?”

“他還質問房東太太為什麼把他的鎖換了?難道他以前也住這裡嗎?”胖嬸也搞不清這個沈先生是個什麼來路。

昱霖確定了,朱弘達又住回來了,這讓他的心又提了起來,感覺有雙眼睛會時刻盯著自己,自己的一舉一動似乎都會在朱弘達監視下。自己只能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

“胖嬸,你以後一定要注意了,千萬不要叫我昱霖,叫我阿銳。明白了嗎?特別是少奶奶的稱呼,千萬不能叫淑妍,要叫淑嫻,不能叫錯。”

胖嬸一下子緊張起來:“我怕我年紀大了記不住,我萬一說漏嘴了,怎麼辦?要不你把我送走吧,我去虎仔那兒。”

胖嬸聽昱霖這麼一說,緊張得雙手不停地揉搓。

“也好,你去照相館照顧虎仔吧。”

昱霖覺得胖嬸的這個提議不錯,畢竟現在身旁住著一個危險的敵人,而胖嬸缺乏與敵人鬥爭的經驗,萬一一時口誤,可能就會釀成大錯,那可是致命的打擊。

於是,昱霖悄悄地把胖嬸送出了吉祥裡,去了光影照相館,胖嬸和虎仔母子相見,甚是喜悅。現在照相館裡忽然熱鬧了起來,原先只有虎仔一個人住,現在又增添了胖嬸,柱子哥和勝男。

昱霖把身邊的錢全部掏出來交給胖嬸:“胖嬸,現在這裡就你當家吧,你看看還需要添些什麼,錢不夠跟我說。”

“少爺,我們不缺什麼,這些錢你還是拿回去吧。”胖嬸把錢往昱霖手裡塞。

“胖嬸,現在這裡住著四口人呢,怎麼會不缺錢,你拿著吧,看看吃的,穿的,用的,還有哪些需要添置的,千萬不能委屈了勝男和柱子哥。”

胖嬸聽昱霖這麼說,便把錢收下了。

昱霖把胖嬸送走後,便又回到了西廂房,正好淑妍也回來了,昱霖把朱弘達住在對面東廂房的事情告訴了她,淑妍也著實吃驚不小。

“昱霖,這可怎麼辦?”淑妍眉頭緊蹙。

“從現在起,你不能叫我昱霖,只能叫我阿銳,我也只能叫你淑嫻,我們要提防隔牆有耳。”昱霖提醒淑妍。

“我記住了。”

正當二人在商量對策之時,外面想起了敲門聲。昱霖連忙去開門,卻看見朱弘達手裡拿著一瓶白酒走了進來。

“歐陽先生,淑嫻回來了沒有?我特地帶了一瓶五糧液來,為我們再次成為鄰居而喝一杯。”朱弘達朝裡面張望著,看看他的夢中情人在不在家。

“朱先生搬回來住啦?”昱霖故作驚喜的模樣:“我們真是有緣分哦。”

“是啊,還是這兒好,呵呵,我喜歡住這兒。哎,你們家的小毛頭呢?”

“哦,是這樣,淑嫻沒奶水,所以就托給親戚家養著。”昱霖連忙作解釋。

“哦,好好好,沒有小毛頭吵鬧,這樣你們就可以過二人世界了嘛。”朱弘達打趣著昱霖。

“阿銳啊,你跟誰站在門口說話呢?“淑妍從裡面走了出來,見是朱弘達,連忙招呼他進屋:”哦,是弘達啊,你搬回來住啦,快進來吧。”

昱霖把朱弘達請進屋裡,朱弘達發覺整個客廳的佈局跟上次來的時候不一樣了,原先放單人沙發的地方換成了一張沙發躺椅。

“淑嫻,你把家裡重新佈置啦?感覺怎麼有點不倫不類。”朱弘達東張張西望望,覺得這西廂房佈置得與先前看到的大不一樣。

淑妍並不知道朱弘達來過西廂房,更沒想到朱弘達一進門就發現了家裡的陳設變化,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哦,朱兄,是這樣的,原先不是在臥室裡給小毛頭添置了一張小床嗎,那臥室就顯得太擁擠了,所以就把這躺椅挪到客廳裡來了,把這裡的沙發移到臥室去了。”

“哦,是啊,這臥室要是添張小床的話,空間是有些侷促。”朱弘達說著,朝臥室裡張望了一下,卻沒見到那張小床。

“咦,嬰兒床怎麼沒了?”朱弘達好生奇怪。

“孩子不是給別人領了麼,所以,小床也就一起搬過去了。”昱霖見朱弘達老是緊盯著自己家的陳設,怕給他找出破綻,連忙解釋。

“就算是給別人家帶的話,也要回來住幾天吧,到時候,小毛頭放哪裡啊?”

“到時再說吧,要不以後再買個搖籃。”淑妍走到朱弘達面前,把酒瓶交給他:“弘達,你來擰一下,快坐吧,家裡也沒準備什麼菜,要不我去外面買些熟菜?”

朱弘達把酒瓶擰開:“不用了,不用了,已經很不錯了,淑嫻,你不用忙,桌上這些菜夠我們三個人吃了。來,我給你們斟酒。”

“不不不,朱兄,你坐,我來斟酒,我來盡一盡地主之誼,歡迎朱兄重回故居。”昱霖給三人的酒杯裡斟滿酒,舉杯敬朱弘達。

朱弘達滿臉喜悅:“歐陽老弟客氣了,來,為我們在吉祥裡18號重逢而乾一杯。”

三人坐在餐桌旁,一起把酒言歡。

幾杯酒下肚之後,朱弘達開始有些醉意,他已經有些大舌頭了,醉眼朦朧,話也開始多起來了。

“淑嫻啊,你知道嗎,在我們上海站裡,有一個人我最佩服但又是最討厭的,你知道是誰嗎?”

“曹處長。”淑妍想都不想,脫口而出。

“你為什麼說是曹處長?”朱弘達抬起眼皮,不解地問淑妍。

“因為她工作認真,所以你最佩服她,但她脾氣古怪,動不動就暴跳如雷,大家都讓她幾分,所以,你也肯定最討厭她。”

朱弘達搖了搖頭:“不是,曹處長的性格雖然不好,不過跟我關係還算不錯,她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能這麼容易進軍統嗎?”

淑妍點點頭:“那倒是,那就是姜處長,姜處長業務能力強,你很欣賞他,但他總是陰陽怪氣的,讓人捉摸不透,所以你討厭他。”

朱弘達還是搖了搖頭:“姜處長性格內向,見人話不多,但做起事情來,還是條理清楚,跟他商量事情,還是很通情達理的。這人我不討厭。”

淑妍聳了聳肩:“總不會是總務處長趙啟生吧?”

“淑嫻,你還真會開玩笑,趙處長是個老好人,對誰都臉帶三分笑,誰會討厭一個笑臉相迎的人呢?”

“那我猜不出來了。”淑嫻搖了搖頭。

朱弘達喝了口酒,揭開謎底:“我告訴你吧,是譚處長,譚敬廷,我對這個人是既喜歡又討厭。”

昱霖和淑嫻聽了,都把眼睛抬了抬,聽朱弘達繼續嘮叨。

“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這個人邏輯推理能力很強,他今天跟我分析了我們最近截獲的幾份共黨的電報,我聽他的分析,確實是鞭辟入裡,很到位,很有說服力。”

“是嗎?什麼電報啊?讓你這麼佩服他?”淑妍開始套朱弘達的話了。

“是關於什麼水母,海星,珍珠,珊瑚之類的。淑嫻,你覺得共黨的這些代號有趣不有趣?都是海洋生物,他們想要翻江倒海啊?”

昱霖聽了,心一下子被提了起來;淑妍聽後,筷子差點從手中掉落。

“我怎麼不知道這事,我還天天在存檔呢。”淑嫻強作鎮靜。

“你啊,你級別不夠,這件事就譚處長,姜處長和我三人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

“原來是這樣。”淑妍這才明白為什麼自己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

“我告訴你啊,淑嫻,譚敬廷這個人聰明是聰明,但就是城府太深,太小氣,他以為他自己掌握了一些絕密的情報,不告訴我,他就可以立大功啦?可以爬到我頭上去啦?想法太狹隘,太狹隘。不過,他還算是識相,今天在我面前,我拿出站長的威風,他也不得不服軟,總算是把變色龍的事情公開了。”醉酒的朱弘達滔滔不絕,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變色龍?”

淑妍曾經偷聽到俞佩良在電話裡提起過變色龍的情況,知道那是軍統打入我蘇北根據地的臥底,現在從朱弘達嘴裡又聽到了變色龍這三個字,心裡依然有抽緊的感覺。

“就是我們軍統在共黨內部的臥底,而且是個資深臥底,是俞站長好不容易從重慶站那裡挖過來的寶貝。”

“譚處長親口告訴你的?”淑妍斜睨了朱弘達一眼。

“不是被逼到那個份上,他是不會主動告訴我的,今天變色龍傳來了情報,說是明峰已經來上海了,這個明峰就是代號叫海星的。”

“那譚處長還說什麼啦?”淑妍繼續問道。

“哦,對了,他說我們內部也有奸細,不然共黨怎麼可能事先得到關於文物的情報,很可能是我們站裡的人傳遞出去的情報。”

“那會是誰呀?”淑妍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反正我不是,你不是,其他人是不是,我們就要一一甄別了。”朱弘達望著淑妍,醉眼朦朧。

“你怎麼能這麼肯定我不是呢?”淑妍試探性地問了一下。

“這麼說,你是嘍?”朱弘達笑著斜睨著淑妍。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淑妍連忙否認。

“傻瓜,你要是臥底,那我不也就是通共了嗎?我瞭解你,淑嫻,你是一個賢妻良母型的良家婦女。我朱弘達敢拍著胸脯保證,你決不可能是那個共黨的臥底。”朱弘達指著淑妍,拍著胸脯說。

“來,淑嫻,歐陽,我們再乾一杯。”朱弘達舉起酒杯。

“弘達兄,你喝多了,不能再喝了。”昱霖把朱弘達手中的酒杯放下。

“沒關係,我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話是多了點,不過,沒關係,我們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嘛。”

朱弘達舉著酒杯,還沒喝就一頭趴在餐桌上。

昱霖見朱弘達趴在桌上沒動靜,趕緊吩咐淑妍:“你去把東廂房的門打開,我把他扶進去。”

昱霖把朱弘達攙扶進東廂房,然後給他脫掉鞋襪,讓他睡在床上,朱弘達早已經爛醉如泥,發出呼呼的鼾聲。昱霖和淑妍把門關上後,回到了西廂房。

“真是懸啊,沒想到,他們對我們已經掌握了這麼多情況。”淑妍靠在房門上,心有餘悸。

“我明天去一次餘香茶行,把這些重要情況向明峰報告。”昱霖也感到心跳加速,自己跟淑妍像是已經漸漸袒露在敵人的視線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5
第一百四十五章 死纏爛打

第二天一大早,昱霖就趕去法華民國路徐明峰那兒,把昨天晚上從朱弘達嘴裡聽到的那些驚心動魄的消息告訴了明峰。

明峰一聽,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看來蘇北根據地裡確實藏有保密局的臥底。那這到底是誰呢?誰會知道我從山東到蘇北,又從蘇北到上海了呢?”

“要不,你跟蘇北再聯繫一下,讓蘇北方面加大甄別力度。我們內部要是有這麼一個臥底的話,那不僅是我們上海地下黨組織,就連整個蘇北根據地的戰略部署也會完全被敵人掌握。”

“對,這個問題刻不容緩,還是得催一催蘇北方面,這個變色龍一天沒找到,危險就一直伴隨著我們。昱霖,我現在就去你的那家照相館,我要給蘇北發報。”

昱霖和明峰二人很快就來到了光影照相館,虎仔打開門,二人神情嚴肅地朝二樓跑去。虎仔和勝男望著他們,心裡有些納悶。

昱霖把電台取出來,明峰坐在桌前,調好波段,見有信號傳來,立刻按動發報鍵,嫻熟地向蘇北發報:速查你處臥底變色龍。

發完報後,昱霖馬上把電台收拾好。

“昱霖啊,根據朱弘達所透露出來的信息,我們切不可麻痺大意,特別是淑妍,現在既然譚敬廷已經懷疑內部有我們的臥底,那麼這段時間裡,淑妍萬萬不可立功心切,露出馬腳,適當靜默也許是躲避敵人懷疑的最好方式。”

昱霖點了點頭:“我會把你的意見轉達給淑妍的。”

“昱霖啊,看來你的老同學是我們目前最大的對手。”

“這真是我連做夢都沒想到了,想當初,我一直認為,譚敬廷是我這輩子最知心的朋友,最值得尊敬的兄長。”

“人是會變的。你在對待譚敬廷的問題上,切忌感情用事,畢竟他現在跟我們是兩個陣營。”

“我知道。”昱霖心情有些沉重。

“我們走吧。”

昱霖和明峰二人下樓來,胖嬸正在做桂花糕。

“胖嬸,你又開始忙啦?”明峰笑著拿起一塊桂花糕,聞了聞:“真香。”

“小徐啊。”

“胖嬸。”徐明峰打斷了胖嬸:“胖嬸,你現在可千萬別叫我小徐,叫我老方吧。”

“你們呀,名字這麼多,我的腦子呀,根本轉不過這個彎來。”

明峰和昱霖相視一笑。

“要不,胖嬸,你就叫我大侄子吧。”明峰提議。

“行,這個記得住,以後不管你叫什麼名,我都叫你大侄子。”

“那就叫我二侄子吧。”昱霖在一旁打趣。

“就你最調皮。”胖嬸把麵粉塗在昱霖的鼻子上,引得大夥哈哈大笑。

“大侄子,你們再坐會兒,我把桂花糕上爐蒸幾分鐘就好。你們等著。”

說完,胖嬸拿著桂花糕走到廚房裡去了。

“哎,明峰,你那裡餘香茶行有沒有雇夥計啊?”

“還沒呢,就我一個光桿司令。現在剛開張,這做門面的事情還真不少。”明峰也覺得自己缺少人手:“不過僱傭外人當夥計總覺得不安全,畢竟這個茶行只是用來掩護身份的,讓一個外人待在身邊不合適。”

“要不,讓胖嬸到你那裡去幫忙吧,你如果有事情,也有個人可以照料鋪子,否則你經常把鋪子關門了,別的店家會嘀嘀咕咕,心裡有想法的。”

“昱霖,你提醒的對,我不能常常關門歇業,否則遲早會露出馬腳,被人發現,要不就跟胖嬸說說,讓她到我這裡來幫忙,可我怕把胖嬸和虎仔母子倆拆開,他們心裡……”

“沒關係的,我已經是大人了,不需要我娘照顧了,少爺說得對,任務要緊。”虎仔毫不含糊地回應明峰。

明峰笑著摸了摸虎仔的腦袋:“虎仔已經成長為一名優秀的革命戰士了。”

“那徐大哥什麼時候可以帶我上戰場,真刀真槍地跟敵人幹一場?”虎仔仰起頭,期盼地望著明峰。

“虎仔,你現在的工作要比上戰場更重要,更有價值,而且你的表現非常出色,上級領導對整個上海地下黨組織的表現都非常肯定,這裡面也有你虎仔的一份功勞。”

聽到明峰的鼓勵,虎仔精神為之一振,笑著說道:“只要讓我跟著少爺干,幹什麼我都樂意。”

胖嬸端著熱騰騰的桂花糕過來了。

“來,大家嘗一嘗,這桂花糕的味道怎麼樣?”

昱霖伸出手去,拿起一塊桂花糕放進嘴裡,燙的他齜牙咧嘴。

“慢點,還這麼急性子。”胖嬸嗔怪地望著昱霖。

“好吃,好吃。”昱霖一個勁地說道。

勝男也嘗了一口,只叫好吃,勝男拿了一塊給她的老爹嘗了嘗,柱子交口稱讚:“胖嬸,你的廚藝真的是沒話說了。”

“胖嬸,真是不錯,我好久沒吃到這麼好吃的點心了。”明峰嘗了嘗,連連點頭。

“那我待會兒多做一些給你帶走。”胖嬸見大傢伙都愛吃她的桂花糕,很是高興。

“娘,你就去徐大哥那兒幫忙吧,他那兒缺人手。”虎仔把昱霖的意思告訴了胖嬸。

“胖嬸,你可願意?”明峰望著胖嬸,問了一句。

“好啊,我去哪兒都成。”胖嬸爽快地答應了。

“胖嬸,你知道嗎?你的大侄子饞你的手藝,所以想要把你挖走。”昱霖摟住胖嬸,悄悄地在她耳邊說道。

“你呀,從小吃我做的飯,都吃了快三十年了,我也該給我的大侄子去做做飯,否則大家會覺得我偏心眼。”

大家一聽,哈哈大笑起來。

朱弘達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東廂房裡,想支起身子,突然覺得頭疼欲裂,他依稀記得自己昨天好像是跟西廂房的淑嫻夫婦喝酒來著,自己怎麼回屋的都記不起來了,只知道自己當時喝醉了,跟淑嫻夫婦二人嘮嘮叨叨講了好多話,具體講什麼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朱弘達掙紮著從床上站了起來,搖了搖頭,想要讓自己清醒清醒,便去浴室洗了把冷水浴。

從浴室出來,朱弘達穿戴整齊,然後去敲了敲西廂房的房門。

淑妍出來開了門,看見朱弘達站在門前:“弘達,你找我有事?”

“淑嫻,歐陽在不在?”朱弘達朝屋裡望瞭望。

“一早就走了。”

“我昨天喝醉了,也不知道怎麼回去的。”朱弘達想起昨天的醉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你呀,酒量也就這麼點,還喝那麼多,喝得爛醉如泥,是我和歐陽把你送回東廂房的。”

“真是不好意思,那我,我昨天有沒有胡說八道什麼呀?”朱弘達怕自己酒後失言,連忙向淑妍求證。

淑妍知道朱弘達有些後怕,怕自己酒後胡言亂語,說了不該說的話,這可是犯了保密局的大忌。

“你能說什麼?還不是在我們面前吹噓你的豐功偉績?”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那可不是吹,是我的奮鬥史。我真沒說些其他什麼不該說的話?”朱弘達還是有些不放心。

“什麼話是你不該說的?”淑妍反問道。

“就是站裡發生的那些事,我沒多嘴多舌吧?”

“站裡的那些個事,不都擺在檯面上嗎?有什麼可說的?”淑妍不以為然地回答朱弘達。

“是是是,站裡是沒什麼可說的事。“朱弘達聽淑妍這麼一說,放下心來:”淑嫻,從今天開始,我接你上下班。”

淑妍呆呆地望著朱弘達:“你說什麼?”

“淑嫻,八點半司機來接我,今後我們一同上下班。”朱弘達向淑妍獻慇勤。

“弘達,沒這必要,這是你站長的專車,我坐著去上班不合適。”淑妍趕緊拒絕。

朱弘達知道淑妍怕流言蜚語,便拿出站長的威風來:“有什麼不合適的,我說合適就合適。”

“弘達,你反正是站長,別人也不能拿你怎麼樣,可我只是個小小的機要秘書,你沒發現,最近你跟我走得近了些,站裡對我指指點點的人在增多嗎?”

“他們愛指指點點,就讓他們指去,你何必在乎這些?”

“弘達,我是有夫之婦,我不得不顧及我和我家人的臉面。我還是自己坐黃包車去上班,你還是自己乘小汽車走吧。”淑妍依然堅持己見。

“那就今天一次行不行?就一次。”朱弘達懇求淑妍。

“那好,就一次,說好了,就這一次。”淑妍見朱弘達死纏爛打,只得應承下來。

朱弘達臉上露出笑容:“那淑嫻,我看時間差不多了,你整理一下,我等你。”

淑妍被朱弘達糾纏得吃不消,只得回屋換好衣裳,塗了涂口紅,跟朱弘達一起出門。

剛走出吉祥裡18號,就看見薛太太迎面走來,淑妍連忙點頭跟薛太太打了個招呼。薛太太看見朱弘達跟淑妍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出弄堂口,一起鑽進小汽車裡,眼裡投來鄙視的一瞥。

“又勾搭上了。真是賊心不死。”薛太太朝地上啐了一口痰。

薛太太跑進杜太太的客堂間,把剛才看到的一幕跟杜太太仔仔細細地描繪了一番。

“唉,小寶姆媽,現在東廂房是有權有勢,人家想哪能就哪能,阿拉管啥閒事啦?”

“講是格能講,不過,看勿過去呀,儂講格個歐陽太太,也真是呃,小毛頭養出來沒多少晨光就送給親眷去帶,伊呀,肯定是怕喂奶影響身材,所以才嘎狠心呃,格能嘛,伊就方便跟誒個姓沈呃眉來眼去了呀。”

“我倒覺得歐陽太太是沒辦法,儂想呀,格個沈先生現在是做大官呃,伊力聲不要忒大哦,伊想要得啥得不到啊,歐陽太太又長得嘎漂亮,伊肯定是會的打歐陽太太主意呃呀,格就叫‘近水樓台先得月‘,再講了,歐陽先生是個小記者呀,手臂膊哪能擰得過大腿啦?”

“格能講,歐陽先生曉得自己太太跟格個姓沈呃搞七捻三,居然還忍氣吞聲,甘心當烏龜王八蛋?”薛太太覺得歐陽銳太窩囊。

“曉得勿曉得,我也勿清爽,我也勿好瞎講。不過,我覺得迭能下去,歐陽先生跟歐陽太太遲早是要分開呃。”杜太太為歐陽夫婦的前景擔心起來。

“要是格能呃閒話,伊拉呃小毛頭就要吃苦頭嘍。現在迭個世道啊,是笑貧不笑娼,女人只要能攀高枝,啥個面孔都可以勿要。“

“小寶姆媽,儂就勿要為人家操心來,還是過好自家呃日腳伐。”杜太太橫了薛太太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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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鍥而不捨

下午五點,下班的時間到了,淑妍走出辦公大樓,還沒走到大門口,就聽見汽車喇叭聲響了一下,淑妍本能地回過頭去,看見朱弘達搖下車窗,向她招了招手。

淑妍皺了皺眉頭,走了過去。

“站長,你找我有事?”

“上車吧。”朱弘達把車門打開。

淑妍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快上車吧,現在是下班時間,你想讓大家都看著你嗎?”朱弘達提醒淑妍。

淑妍朝四周望瞭望,果然,下班時間到了,大家紛紛從辦公樓裡走出來,她這樣站在站長的車前,跟車裡的人說話確實是挺引人注目的。

淑妍無奈地上了車:“不是說好了,就一次嗎?”

“接和送加起來算是一次,早上接你來算是半次,現在送你回去也算是半次,這一來一回才是完整的一次。”朱弘達煞有介事地跟淑妍解釋。

“弘達,我覺得你現在的臉皮還真是厚誒。似乎已經達到了厚顏無恥的地步。”淑妍不知道該如何制止朱弘達的糾纏。

“臉皮不厚怎麼能做到我現在這個位置,淑嫻,你就踏踏實實地讓我做你的護花使者吧。”朱弘達非但不生氣,反而很享受淑妍的這番責罵。

淑妍默不作聲。

“開車。”朱弘達吩咐司機。

黑色的別克車駛出了保密局上海站,遠處,譚敬廷默默地觀察著這一切。

昱霖從窗口看見朱弘達滿面笑容地拉著淑妍的手一起走進了吉祥裡的弄堂。朱弘達和淑妍一起上樓,然後在樓梯口分手。

淑妍一進門,就把昱霖拉到一旁,低聲地說:“現在這個朱弘達盯我盯得很緊,早上非要送我去上班,晚上非要送我回家。我該怎麼辦?”

“看來,這個朱弘達已經觸碰了我作為你丈夫的底線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才是我應有的反應。”昱霖準備轉守為攻,主動挑戰朱弘達,也許能夠讓他跟淑妍保存些距離。

朱弘達走進東廂房,吹著口哨,解開領帶,忽然聽見西廂房裡傳來摔東西的聲音。隨即聽見歐陽夫婦大聲吵架的聲音,這聲音把18號上下都驚動了。

“你以為我眼睛瞎了,我不知道那個東廂房想要打你什麼主意?”昱霖高聲叫喊著。

“我問心無愧,歐陽銳,你不要沒事找事!”淑妍立馬還擊。

“到底有沒有事,你最清楚!以前沒生孩子前,亭子間的薛太太就叫我要注意你,我總是往好了想,真沒想到,你還真是個水性楊花的人。”昱霖開始翻舊賬,扣帽子,讓吵架的烈度升級。而且還指名道姓把薛太太抬了出來,表示自己所說的言之有據。

“你放尊重點,誰水性楊花啦?他現在是我的頂頭上司,人家跟我們又是鄰居,一起上下班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淑妍開始反駁,為自己辯解,表明自己的無奈和清白。

“一起上下班不過是第一步,接下來就該一起手拉手逛公園了吧,一起手拉手看電影了吧,你們還想一起幹什麼?”昱霖步步緊逼,言辭犀利,毫不退讓。

“你血口噴人,這日子沒法過了,沒法過了。”淑妍無言以對,只能以行動表示自己的不滿和抗議。

又是一陣摔摔打打的聲音,樓下的杜太太和薛太太都跑了上來勸架。

“歐陽太太,歐陽先生,那開開門,勿要吵了,勿要吵了,事體總能夠講清爽呃呀。”杜太太用力拍打西廂房的房門。

昱霖把門打開,杜太太和薛太太一起走進屋子,看見淑妍正伏在餐桌上委屈地哭泣著,連忙上前勸說。

“啊呀,勿要哭了,勿要哭了,歐陽太太,阿拉都瞭解儂呃,儂哪能可能跟其他男人搞七捻三啦?勿要哭,勿要哭,眼睛要哭腫呃呀。”杜太太連忙勸慰淑妍。

“要我講,是迭個人太拎勿清。”薛太太指了指東廂房:“世界上有噶喜多女人,就偏偏要勾搭人家有夫之婦,格是缺德,人家好好呃一家人家差點要給伊拆散忒來。”

朱弘達在東廂房裡聽見薛太太對自己的指責,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緊握拳頭。

“儂聲音輕一點,勿要給人家聽到,人家現在手握生殺大權,儂當心人家尋儂吼死。”杜太太提醒薛太太說話不要太不顧忌,以免惹禍上身。

“我怕啥,我一個做娘姨呃,光腳不怕穿鞋子呃,伊能拿我哪能?公道自在人心,我吳根妹從來就是眼睛裡揉不得沙子,歡喜講公道閒話。”杜太太的好言相勸非但沒能制止住薛太太,反而更激起薛太太的一顆正義之心。

朱弘達走出東廂房,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出去了,大家被這巨響嚇了一大跳。

“啊呀,我講句公道閒話,”杜太太遞了杯水給淑妍,然後坐在淑妍的身旁:“歐陽先生,歐陽太太,阿拉都清爽呃,那都是規規矩矩呃人家,歐陽先生,儂也勿要太當真,現在歐陽太太在迭個人手下頭做事體,多多少少要顧及同事之間呃面子呃呀,我相信那太太心裡頭肯定沒其他想法,但是人家對伊有想法,伊也沒辦法呀,這就叫‘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只要伊自己問心無愧,沒做啥對不起儂呃事體,儂就男子漢大丈夫,大氣一點,心胸開闊一點。”

昱霖默默地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走到淑妍身邊。

“剛才是我脾氣不好,你不要記在心上,我們就當今天的事情沒有發生,好伐啦?”

淑妍擦了擦眼淚,頭點了點。

“哎,這就對了嗎,夫妻兩個人吵吵相罵正常來西呃,夫妻沒有隔夜仇,好了好了,沒事體了。”杜太太見歐陽夫婦已經和解了,心裡鬆了口氣。

“是呃呀,夫妻道理有啥過不去的坎啦?來來來,我幫那把房間裡呃垃圾都掃忒。”

薛太太拿起笤帚要把那些破瓷碎碗掃掉,淑妍連忙搶過笤帚:“薛太太,哪能好意思儂幫我收作,我自家來,自家來。”

“個麼,阿拉就回去了。”杜太太拉著薛太太往外走。

“謝謝你們哦,讓你們費心跑一次。”昱霖連忙跟杜太太和薛太太打招呼。

“大家是鄰居嘛,勿搭界呃,勿搭界呃。”杜太太笑著和昱霖揮了揮手。

等杜太太和薛太太走了之後,昱霖和淑妍舒了口氣。

“我演得像不像?”淑妍興奮地望著昱霖。

“你嘛,這是本色表演,當然是惟妙惟肖啦。”昱霖連連點頭稱讚。

“什麼本色表演,你是說,我天生就是個撒潑的人?”淑妍聽出昱霖的話裡明褒暗貶,連忙笑著質問。

“不敢不敢,不過,從我們認識的第一天起,我就覺得你是一個不好惹的人。你忘了當初我們剛認識,你跟玉蓉拌嘴的事啦?”

昱霖這一說,不禁讓淑妍回想起當年在芝蘭湖畔,玉蓉騎自行車差點撞著淑嫻的那件事了,不禁感慨萬千。

“真是往事如煙。”

朱弘達獨自跑了出去喝悶酒,他沒想到,今天歐陽銳居然大發雷霆,跟淑嫻吵得不可開交。在他眼裡,歐陽一直就是個木訥的書呆子,雖然曾經也扛過槍,但又馬上退伍了,想必是被戰場上的硝煙嚇破了膽。想發財卻沒膽子,沒運氣,除了會寫寫文章,爬爬格子之外,別無長處。不過這小子豔福不淺,居然能娶到如花似玉的淑嫻。這個淑嫻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當年居然會嫁給這麼一個窩窩囊囊的人,而且還痴心不改。

朱弘達一仰頭,把杯中酒乾了:難道他跟淑嫻真的是情深緣淺嗎?他不甘心。

夜半時分,朱弘達搖搖晃晃地回到了東廂房,黑暗中,他朝對面西廂房望去,透過玻璃窗和薄薄的窗紗,他看見對面臥室裡只有淑嫻一人躺在床上,他從抽屜裡取出望遠鏡,仔細觀察著對面,果然,淑嫻一人穿著睡衣躺在床上,而且床上只有一隻枕頭。

“難道歐陽夫妻倆分房睡了?”朱弘達得出這個結論之後,心中竊喜,覺得自己有機會了。

第二天.朱弘達只得獨自一人去上班,他把淑妍叫到在辦公室裡。

“淑嫻,昨天你們沒事吧?”朱弘達關切地問道。

“沒事。”淑妍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

淑妍看見朱弘達有些落寞的神情,便覺得好笑:“你是不是特想我們夫婦之間有事?”

朱弘達被淑妍的話噎了一下,帶著醋意說道:“你們沒事最好,反正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你也不關心我有沒有事?淑嫻,我只不過是看你上班下班走路,坐黃包車太累,舉手之勞,順便送你上下班,沒想到,你們家的那位居然打翻了醋罈子。”

“站長,你這可不是什麼舉手之勞,你這是假公濟私。”淑妍一語中的,點穿朱弘達的心思。

“就算我對你動了點心思,這又有多大的事?淑嫻,說老實話,你是我的初戀,雖然你當時並不接受我,就算是我單相思吧,可你現在看看我,再看看你們家的那位小記者,我到底哪點比不上你們家的那位窩窩囊囊的,前怕狼後怕虎,一點也不像大丈夫的小記者?”

“弘達,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你有你的糟糠妻,我有我的傻夫君,這都是命中注定的,你幹嘛非要跟命較勁?”

“我才不相信什麼命中注定,我只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淑嫻,你終會有一天會接受我的,我有信心。”朱弘達語氣堅定。

“站長,如果沒有什麼其他事情,那我回機要室了。”淑妍見朱弘達又要開始表白了,趕緊撤退。

說完,淑妍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站長室。朱弘達望著淑妍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6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步步緊逼

一連幾天晚上,朱弘達都在暗地裡拿著望遠鏡觀察對面的房間,卻總是發現只有淑嫻一個人待在臥房裡,他覺得有些蹊蹺:既然淑嫻在他面前一直維護著他的小記者,但為什麼兩人又不同床而眠呢?如果淑嫻真的跟她的小記者鬧翻了,那又為什麼不肯接受他呢?

朱弘達苦思冥想著答案:女人心,真是海底針,令人捉摸不透,淑嫻為什麼一直拒絕自己而又與自己的丈夫疏離呢?他想找到答案,最後,他做出一個決定:監聽西廂房。

於是,兩天之後,朱弘達從站裡拿來了一套監聽設備放在東廂房裡,然後趁西廂房沒人的時候,朱弘達悄悄地溜了進去,在臥室的檯燈下,安裝了竊聽器,隨後偷偷地溜了出來。

但很不湊巧,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這個舉動沒有逃過亭子間薛太太的眼睛。

夜晚時分,昱霖吃完晚飯後,坐在臥室的單人沙發上看了會兒報紙,然後從衣櫥裡拿出被縟和枕頭,抱到客廳裡去了。整個動作沒有一絲的猶豫,停留,像是再正常不過的舉止。

朱弘達從望遠鏡裡看到這一幕,更覺詫異:要是這兩口子鬧矛盾的話,這都過了好些天了,還這麼生分嗎?

他拿起耳機,聆聽著對面的動靜。

“明天我去給胖嬸送點跌打酒去。”

“胖嬸怎麼啦?”

“虎仔告訴我,胖嬸把腰給扭了,年紀大了,難免腰酸腿疼。”

“是啊,對了,你什麼時候跟我一起去看喻兒和鳴兒?”

“明天下午吧,明天下午報社沒什麼事,我跟韓主編請個假,我可以提早從報社下班,要不,你也早點下班?”

“這些天我們機要室有很多資料要整理歸檔,我可能提早不了,要不等我五點下班後,我們再一起去吧。”

“好吧,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這兩孩子了。”

“也不知道孩子們的營養夠不夠,我看我明天買兩罐奶粉去吧。”

“還是我來買吧,我買好奶粉後,到你們保密局附近等你。”

“好,就這麼說定了。”

“嗯,早點睡吧。”

“你也早點睡吧。晚安。”

隨後,西廂房的燈滅了,朱弘達拿下耳機,分析著這兩人的對話,從語氣中看,這兩人關係挺好的,可為什麼要分床睡呢?

朱弘達搖了搖頭,熄了燈,倒在床上,繼續猜測。

下午,昱霖跟韓主編請了個假,就匆匆來到餘香茶行,看見胖嬸正坐在店舖裡整理著茶葉。

“胖嬸,我來看你來了。”昱霖走進店舖:“我聽虎仔說,你腰扭了,我給你帶來了跌打酒。”

“唉,年紀大了,這腰腿呀,就不聽使喚,昨天想從架子上取一罐鐵觀音,沒想到一轉身,差點從梯子上摔下來,幸虧大侄子在,才沒闖大禍。就是把腰扭了一下,虎仔正好過來看我,這孩子,大驚小怪的,是他把這事告訴你的吧,還讓你特地為這事跑一趟。”胖嬸沒想到,自己這點小事還驚動了昱霖,讓昱霖特地跑來看她,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不怪虎仔,他要是不告訴我,瞞著我,那我可就要怪他了。怎麼樣,今天這腰好些了嗎?”昱霖低下頭,按了按胖嬸的腰部:“是這兒嗎?現在還疼不疼?”

“好多了,昨天啊,走路都不行,睡著都覺得痛,後來大侄子給我推拿了一下,今天啊,我躺也不疼,走也不痛了。大侄子還真有兩下。”胖嬸直誇明峰的手法高明,能夠手到病除。

“你大侄子從小跟他大伯習武,治療跌打損傷最拿手。胖嬸,這跌打酒你拿著,要是還疼,就往痛處抹一抹,要是不疼了,就藏好了備用。”昱霖把跌打酒交給胖嬸。

“你呀,把你對你娘的那份孝心都用在我身上了。”胖嬸說著,用衣袖擦眼淚。

一說起母親,昱霖心裡像是被堵上了一塊大石頭,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胖嬸,不說了,你大侄子什麼時候出去的,他說過去哪裡了嗎?”

“他說是去外面轉轉,吃完中午飯就走的。”

“好的,我知道了,那胖嬸,我走了,你自己當心點。”昱霖看了看時間,跟胖嬸告別,打算先去買奶粉,然後去保密局等淑妍。

離開餘香茶行之後,昱霖來到了食品店,買了兩大罐奶粉,現在奶粉是緊俏商品,不僅價格高昂,而且還要排隊購買。昱霖好不容易排到了,幾乎用完了一個月的工資才買回了這兩罐奶粉。

昱霖抬起手,看了看手錶,已經四點了,便朝南陽路上的保密局上海站走去。沒想到在哈同路上與明峰巧遇。

“哎,表叔,你去哪兒呢?”昱霖看見明峰迎面走了過來,連忙招呼。

“是阿銳啊,我出來轉轉,走,我們去那邊聊會兒。”明峰把昱霖帶到旁邊的一處公園綠地,兩人坐在長椅上談了起來。

“明峰,我去過茶行,胖嬸說你吃完午飯就出來了,你去哪兒了?”昱霖擔心明峰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什麼岔子。

“我到處轉轉,熟悉熟悉環境,順便瞭解一下上海的民生情況。”

“怎麼樣?上海的馬路縱橫交錯,弄堂更是多如牛毛,不好認吧。”昱霖朝明峰笑了笑。

“是啊,上海的道路是挺複雜的,剛才差點把我給繞暈了。”明峰搖了搖頭,確實感到上海馬路犬牙交錯,令人撲朔迷離。

“沒事,多走幾次就熟悉了。明峰,那你瞭解到了什麼?”

明峰把一張告示從兜裡拿了出來,展開,捋平之後,遞給昱霖,昱霖看了一下,原來是上海市政府的公告《經濟緊急措施方案》,上面寫著:禁止黃金買賣,外幣流通。

“明峰,你在哪兒看到的?”昱霖好奇地問。

“就在外灘那兒的銀行,大批市民在那兒擠兌,感覺上海的金融要崩盤了。你看這馬路上,人們都是拿著一捆捆的錢去買東西,通貨膨脹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令百姓苦不堪言,我剛才路過沐恩堂,那裡領救濟糧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上海的老百姓真的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啊。這也說明國民政府已經日薄西山,大勢已去了。”明峰就這麼在上海街頭閒逛了半日,就已然敏感地察覺到了國民政府岌岌可危的端倪。

“是呀,蔣家王朝搖搖欲墜了。”昱霖感同身受。

“雖說蔣家王朝從根子上已經腐爛了,但它還會用鶯歌燕舞來粉飾太平,你注意到沒有,最近的報紙上天天是各種選美的報導,什麼‘上海小姐’,‘名媛佳麗’,昱霖,我希望你們新聞界同行應該先行動起來,把這種民不聊生的真實生活在報紙上揭露出來,別讓民眾被表面上的歌舞昇平所迷惑。”

“明峰,你提的建議很好,我們應該給這座即將傾覆的大廈添幾把柴火。”昱霖抬起手,看了看時間:“明峰,那我先走了。”

“哎,你這是去哪兒?”明峰順口一問。

“我跟淑妍約好了,去玉蓉那兒看孩子們去。”

“那正好,我跟你們一塊兒去。”明峰也想見見玉蓉,阿成和孩子們。

“好啊,那我們一起走吧。”

譚敬廷最近盯上了朱弘達和許淑妍,自從他注意到朱弘達和許淑妍之間的曖昧關係之後,他覺得應當密切關注這兩個人,因為在戀愛中的人是最沒有戒備的,也往往是最有可能捅婁子的。他雖然並沒有懷疑朱弘達通共,但他聽曹處長說起過,淑嫻進入軍統上海站是朱弘達以自己的黨性打包票的,並沒有通過很嚴格的政審,所以,對於這個許淑嫻,譚敬廷還是有幾分不安的。當初那份遺漏的密字96號文件正是在機要室的犄角旮旯裡發現的,它會不會是有人有意而為之的呢?

五點了,該下班了,人們陸陸續續地走出了大樓,譚敬廷的辦公室窗戶正對著大門,他看見許小姐正朝門口走去,譚敬廷用望遠鏡朝門外望著,他看見大門對面的馬路上站著兩個正在對話的高個子男人,一個壯實點,另一個瘦弱點,那個瘦的背對著自己,那個壯實一點的則面對著大門,譚敬廷覺得這個瘦高個的背影有點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於是他拿出相機,對著馬路對面的那兩個男子按下快門。

淑妍看見明峰和昱霖都來了,連忙疾跑了兩步。三人在馬路對面碰頭了。譚敬廷連忙按了幾下快門。三人有說有笑地離開了。譚敬廷把相機放下,努力在回憶那個熟悉的背影。忽然,他脫口而出:“小霖子。”

譚敬廷連忙走到機要室,曹秀英正要下班。

“譚處長,你找我有事?”曹秀英見譚敬廷來了,便停了下來,曹秀英對譚敬廷頗有好感,也許是譚敬廷的不苟言笑而顯示出的高冷對曹秀英這個老姑娘頗具吸引力。

“不,沒什麼,一個人待在辦公室裡太無聊,想找個人聊聊天。“譚敬廷朝機要室四周望望,隨口一說。

“譚處長,你也有無聊的時候,我覺得我們站裡,除了站長,就數你最忙,整天看不見你的影子。“曹秀英連忙恭維譚敬廷一句。

“曹處長說笑了,我哪能跟站長比,他現在正是焦頭爛額之時,忙得手腳並用也應接不暇。“譚敬廷嘴角上揚了一下。

“站長有這麼忙嗎?“曹秀英大惑不解。

“你不知道啊,站長的原配夫人來了,而站長又與他的紅顏知己難捨難分,你說他不忙誰忙啊?“譚敬廷對朱弘達冷嘲熱諷。

“譚處長,看不出來,你這個人還挺八卦的嘛,你還關心站長的私生活?“曹秀英開始打趣譚敬廷。

“這是我們情報人員的通病嘛,處處觀察,處處留意。曹處長,你覺得這個許小姐怎麼樣?是不是特別有男人緣?“譚敬廷故意談起許淑嫻。

“不就是仗著跟站長的大學同學關係才進來的嘛,都已經三十好幾了,也不年輕了,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的站長竟然會被她迷成這樣了,也許許小姐是我們站長的初戀,所以才會如此唸唸不忘吧。“

“哦?許小姐是我們站長的初戀?“譚敬廷聽曹秀英這麼一說,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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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投石問路

曹秀英見譚敬廷好奇的模樣,連忙補充說道:“是呀,是站長親口告訴我的,當初他把許淑嫻引薦進來的時候,跟我說的,說他對這個許小姐知根知底,是他的初戀,可惜二人有緣無分。男人嘛,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所以嘛,我們的朱站長就被這個許小姐迷得神魂顛倒,這已經成為站裡人人皆知,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是嗎?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譚敬廷呵呵一笑。

曹秀英冷笑了一聲:”其實以我們站長這個身價,什麼樣的年輕貌美的名媛佳麗找不到,偏偏喜歡上一個二手貨。“

很顯然,曹秀英內心是十分嫉妒許淑嫻的,所以,對這個許小姐頗有微詞。

譚敬廷知道,在曹秀英面前談許淑嫻,那肯定會遭致曹秀英的反感,因為老姑娘是最忌憚別的女人有男人緣,這樣就會顯得自己特別不受異性待見。但他偏要這麼做,這樣,他或許還能讓曹秀英爆出更多的料。

“許小姐或許真的是有魅力,我剛才看見有兩個男人在門口接許小姐下班,我忽然覺得這個許小姐還真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女人。”譚敬廷故意要激起曹秀英的嫉妒心。

“人見人愛又怎樣,還不是得出來找份工作,補貼家用,嫁了個小記者,連紅房子也去不起。”曹秀英表現出極大的不屑。

“許小姐的丈夫是個記者?”譚敬廷有點好奇。

“就是《申報》的歐陽銳,沒啥名氣,就是專門在外面東跑跑西走走的,今天看看哪裡著火了,明天瞧瞧哪裡水管爆了,後天瞅瞅哪裡的路塌方了。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曹秀英對歐陽銳這樣的小記者不屑一顧。

“哦,叫歐陽銳啊。”譚敬廷有些失望,他心目中的陸昱霖可是富甲一方的西關大少,怎麼可能跟這種窮困潦倒的小記者劃上等號呢?

“不好意思,耽誤你下班了。”譚敬廷站起身來,跟曹秀英打了個招呼。

“沒關係,沒關係,譚處長以後無聊了,儘管找我閒聊。”曹秀英含情脈脈地望了譚敬廷一眼。

譚敬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轉身走了。

昱霖,淑妍和明峰三人來到了八里橋,玉蓉屋子裡一下子熱鬧起來,鳴兒又長高了不少,他現在已經九歲多了,眉眼之間越來越像昱霖了,而詠兒也有三四歲了,十分惹人喜愛。喻兒也已經快兩週歲了,臉色紅潤,長胖了不少。

鳴兒居然像個小先生的模樣,教詠兒背《家訓歌》:“詠兒,我說一句,你跟一句,明白嗎?”

詠兒點點頭。

“黎明起,聞雞舞。“鳴兒背誦道。

詠兒立刻鸚鵡學舌:“黎明起,聞雞舞。“

“尊長輩,敬兄弟。“鳴兒把手背在身後。

詠兒也學著鳴兒的樣,把手背在身後:“尊長輩,敬兄弟。“

“講仁愛,重道德。“鳴兒口齒清晰,慢條斯理。

詠兒一邊點頭,一邊學舌:“講仁愛,重道德。“

“明是非,守誠信。“鳴兒繼續背誦。

“明是非,守誠信。“詠兒的小嘴一開一合,煞是有趣。

鳴兒一臉嚴肅:“知廉恥,懂禮儀。“

“知廉恥,懂禮儀。“詠兒一字一頓地說。

鳴兒滿意地點了點頭:“做學問,須勤勉。“

“做學問,須勤勉。“詠兒一臉嚴肅的模樣。

鳴兒繼續逐字逐句教詠兒:“愛衛生,勤勞動。“

“愛衛生,勤勞動。“詠兒搖頭晃腦起來。

“輕資財,重情義。“鳴兒點著頭背誦道。

詠兒學著鳴兒的樣,小腦袋也一上一下地點了起來:“輕資財,重情義。“

“君為輕,民為重。“鳴兒大聲誦讀。

“君為輕,民為重。“詠兒也把聲音提高了。

“社稷興,黎民責。“鳴兒最後一個字特地拖了個音。

“社稷興,黎民責。“詠兒模仿地很到位,也拖了個長音。

鳴兒背誦完了,像個先生一般,誇獎學生:“詠兒,你今天表現不錯,咬字清晰,沒有半途而廢。明天我再給你解釋解釋其中的意思。“

大傢伙聽完後,都報以掌聲,詠兒不好意思地往玉蓉懷裡鑽。

“下次我得帶勝男來,跟鳴兒學學這首《家訓歌》。孩子的品行培養,一定得從娃娃開始。“明峰聽完鳴兒和詠兒的背誦的《家訓歌》之後,頗有感慨。

“好啊,下次帶勝男過來,我想勝男這個大姐姐一定會跟這些小弟弟,小妹妹打成一片的,她原本就是個孩子王嘛。“昱霖一想起勝男當初在流浪兒中間的登高一呼的模樣,不禁笑了笑。

昱霖把兩罐奶粉遞給玉蓉,玉蓉推辭不肯收。

“玉蓉啊,這裡除了孩子們之外,還有誰有資格吃奶粉啊?你就收下吧,給孩子們補充營養。”昱霖把奶粉放在五斗櫥上。

“表哥,現在外面東西都貴得嚇死人了,糧價更是一天一價,昨天一旦米是七十萬法幣,今天就變成八十二萬了。你說嚇人不嚇人。”玉蓉知道這兩罐奶粉一定是天價。

“是啊,我今天出去轉了一圈,發現上海的底層老百姓真的是沒法過日子。物價高的太離譜了,一支牙刷都要一百多萬。龍頭細布每匹要九十萬,而國民黨的報紙天天在粉飾太平,一片鶯歌燕舞的景象。”明峰不無感慨的說:“所以,玉蓉,你平日裡跟街坊鄰居們多聊一聊民生的問題,這個是最有共鳴的話題,這種來自於底層民眾的呼聲與吶喊,累積到一定程度,就會有排山倒海之勢。那時候就是蔣家王朝滅亡的時候了。”

“我明白了。”玉蓉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離開玉蓉家之後,明峰跟昱霖交代了一下:“明天是跟蘇北正常聯繫的時候,希望蘇北方面已經鎖定臥底了。”

“但願如此。但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們要做好應變之策。”昱霖對此似乎並不樂觀,因為他知道,變色龍是一個資深的臥底,那他的偽裝一定不易被察覺,變色龍一天不除,上海地下黨組織就有隨時被傾覆的危險。,而蘇北根據地也會處於被動局面。

明峰點了點頭,然後跟淑妍依依惜別,淑妍跟在昱霖身後,不時回頭望著明峰的背影。

昱霖和淑妍剛走到亭子間外的樓梯時,薛太太就把他倆拉進亭子間。

“薛太太,啥事體啊?”淑妍不知道薛太太為何如此神秘。

薛太太壓低嗓音對昱霖和淑妍說:“昨天,東廂房呃沈先生偷偷呃撬開那呃房門鎖,溜進去,過了沒多少晨光就出來了,我以為伊到那屋裡廂去偷么子,不過好像沒看見伊從那屋裡廂偷出啥么子來,手裡廂空落落呃,衣裳袋袋也癟噠噠呃,不過,那還是要當心點。”

聽薛太太這麼一說,昱霖和淑妍都緊張起來。他們謝過薛太太後,走進房間。然後一起走到浴室裡,打開水龍頭。

“朱弘達偷偷跑進我們家裡來做什麼?”淑妍探出頭,往家裡四周望瞭望。

“應該不是來偷東西的。”昱霖腦中不停在轉:“如果不是來偷東西的,那就是來放東西的。”

“放什麼?”

“竊聽器。”昱霖和淑妍兩人異口同聲。

“淑嫻,你去把臥室的窗簾拉上,然後把收音機打開,把音量調高。”

“好的。”

淑嫻走進臥室,窗戶關上,窗簾拉上,然後把燈關了,打開收音機,把音量調高。

朱弘達正在東廂房裡帶著耳機竊聽西廂房的動靜,忽然間,耳機裡傳來高亢的京戲鑼鼓聲,震得朱弘達跳了起來,連忙把耳機摘下。

他拿起望遠鏡,窺探著對面,發現對面已經滅了燈,拉上了窗簾,朱弘達抬起手,看了看時間:“才八點不到,就睡啦?平時不都要到十點之後嗎?今天是什麼情況?”

忽然,他發現對面從窗戶裡透出點光亮,是燭光,然後看見兩人隨著留聲機的音樂翩然起舞。

“今天是什麼日子,這麼浪漫?”朱弘達只能看個輪廓,也就放棄了,他聽見對面傳來的高聲的施特勞斯的圓舞曲的聲音,氣得把耳機一扔,索性倒在床上,用耳塞把耳朵堵住。

昱霖透過窗戶,觀察對面東廂房,見對面一片漆黑,估計朱弘達睡下了。然後便舉著蠟燭,搜尋家裡的每個角落,終於在檯燈下面,找到了竊聽器。

淑妍伸手要拔掉竊聽器,被昱霖攔住。昱霖朝她搖了搖手,在紙上寫上:“不能拆。”

“為什麼?”淑嫻也在紙上寫字。

“拆了他就知道我們發現了竊聽器。”昱霖繼續寫道。

“那以後我們在家怎麼說話?”淑妍連打幾個問號。

“重要的內容筆談,無關緊要的話可以用嘴說。用音樂做背景聲,掩蓋說話的聲音。儘量不要在臥室裡說,臥室裡的情況,他一目瞭然。”

“那他會不會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身份?”淑妍在“身份”二字上劃了兩條槓。

“不清楚,如果暴露的話,他應該會有所動作,但到目前為止,朱弘達還沒有採取行動,那他對我們還處於觀察階段。”昱霖在紙上唰唰唰地寫著。

“那他會不會知道我們分房睡的事情?”淑妍忽然想到了這一點。

昱霖被淑嫻這麼一問,也忽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但轉念一想,覺得可以搪塞過去,繼續在紙上寫道:“也許已經知道了,不過不要緊,若是姓朱的問起來,你就說我們吵架了,所以分房睡。我看我們得換一塊厚實一點的窗簾了。”

“我明天就去買。”淑妍望瞭望窗簾,又聯想起朱弘達的那雙偷窺的眼睛,有些不寒而慄。

第二天中午午休時,淑妍主動走進朱弘達的辦公室,因為她急切地想要瞭解朱弘達到底對他們掌握了多少情況。

淑妍把一隻精美的不鏽鋼酒壺放在朱弘達的辦公桌上。

“這是送給我的?”朱弘達不解地望著淑妍。

和淑嫻交往這麼多時間了,他還從來沒有收到過淑嫻的禮物,沒想到今天淑嫻主動送禮物給自己,朱弘達不免有些心花怒放。

“嗯,弘達,謝謝你這些年來對我的照顧,要不是你介紹我進保密局,恐怕我和歐陽現在連孩子的奶粉都買不起。歐陽說你愛喝酒,就建議買個酒壺給你。”

“這個是歐陽買的?”朱弘達一聽是歐陽的意思,有些掃興。

“是歐陽建議的,我挑的,怎麼樣,喜歡嗎?”

朱弘達一聽,滿心歡喜:“很漂亮,淑嫻,不管你送我什麼,我都會珍藏一輩子的。我待會兒在壺底刻幾個字。”

“瞧把你給美的,就一個普通的酒壺而已。我和歐陽昨天去逛南京路,那裡有很多商家在搞促銷,很多東西在打折銷售,我看這個酒壺還不錯,就買了送給你。”

“打折的?”朱弘達心裡難免有些不爽,不過,這是心愛女人的禮物,就算是打折商品,也是很珍貴的:“這酒壺經過你的手送到我這兒,這就不是一隻普通的酒壺了。”

顯然,朱弘達還沉浸在幸福中,他深情地望著淑妍:“酒壺打折,但我知道你我的情誼是不會打折的。”

淑妍連忙避開朱弘達火辣辣的眼神。

“弘達,你看,我這條絲巾怎麼樣?”淑妍把一根帶有刺繡的綢緞絲巾披在肩上,然後在朱弘達面前轉了一圈。

“還行,是在惠羅公司買的嗎?”

淑妍披上絲巾之後,更添了一份嫵媚,朱弘達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面前的這個女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6
第一百四十九章 捕風捉影

淑妍淡淡地一笑:“是先施公司。歐陽昨天路過那兒,看見裡面在打折,所以就買了下來。弘達,聽說你老婆來了,你正好帶她去那兒買點東西,最近那裡打折促銷的商品挺多的。”

“她一個鄉下女人,土裡吧唧的,用不著這麼花枝招展的,不過,淑嫻,打折的商品嘛,多少還是有些瑕疵的,不是已經過時了,就是商品本身質量有問題。下次我給你買最時髦的正品。”

朱弘達對歐陽銳買的打折商品根本就不屑一顧,故意在他的心上人面前炫耀自己的經濟實力。

淑妍一聽朱弘達這口氣,就知道他跟昱霖較著勁呢。

“到底是保密局的老大,財大氣粗啊,口氣就是不一樣,這條絲巾可是花了我們家歐陽半個月的薪水呢,一個富豪的一擲千金跟一個窮小子傾囊而出的一塊大洋怎麼能相提並論呢?”淑妍反感朱弘達在自己面前的炫耀。

“哦?你們家歐陽這次可真的是豁出去了嘛。那這個月是不是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朱弘達言辭中飽含對歐陽銳捉襟見肘的經濟狀況的嘲諷。

“昨天是我們結婚十週年,他當然要表示表示嘍。”淑妍不理朱弘達的譏諷,臉上洋溢著幸福感。

“怪不得呢,我看見你們昨天放著音樂,摟抱在一起跳著燭光交誼舞呢,沒想到,歐陽銳這個人還挺浪漫的。”朱弘達語氣裡含著嫉妒。

“那是,當初他不是手捧一大束玫瑰花到震旦來向我求婚的嗎?這人骨子裡還是挺羅曼蒂克的。”淑妍故意在朱弘達面前舊事重提,想要看看他的反應。

“這麼說,你們現在又如膠似漆了,不會再分鞋破鏡了?”朱弘達的言辭中顯然有些醋意。

淑妍一聽這話,大致已經知曉朱弘達一直在監視著他們:“什麼分鞋破鏡,我和歐陽的關係一直不錯的,好伐,儂勿要瞎七得八。”

淑妍極力否認,她知道她越是在朱弘達面前表現得跟昱霖關係親密,就越會引起朱弘達的反彈。

“你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啊,早就貌合神離了,否則也不會晚上對吧?淑嫻,你不要被歐陽的小恩小惠收買了。淑嫻,我知道你現在的境遇,你現在是猶豫不決,歐陽就像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畢竟他是你的初戀嘛,你又生來就是一個按部就班,循規蹈矩的人,總認為從一而終就是美德,就算是婚姻觸礁了,也不願去改變,以為這就是守婦道,淑嫻,現在都已經是民國三十六年了,封建王朝早就結束了,你是一個有知識,有文化,有內涵的人,你怎麼就不能學學娜拉,跨出這一步呢?”

朱弘達希望淑嫻能夠覺醒,擺脫歐陽銳,爭取自由,投入自己的懷抱。

“你在胡說什麼呀?什麼婚姻觸礁,還讓我學娜拉出走?”淑妍有些慍怒:“你別一廂情願,汝非魚,安知魚之樂。別自以為瞭解我,替我做主,好嗎?”

“好好好,我是自作多情,咸吃蘿蔔淡操心。”朱弘達被淑妍搶白了一通,心裡很是不爽。

“好了好了,我們不談這個了。”淑妍見朱弘達有些生氣了,連忙轉移話題:“弘達,我看我們之間還是保持一點距離吧,最近我發現譚處長老是暗地裡盯著我。”

“是嗎?你發現他老是盯著你?”

“我也說不清楚,以前我跟譚處長沒什麼交往,現在發現他總是斜著眼睛看著我,有時像是找藉口,專門來我們機要室,一坐就是老半天,我總覺得他在背後看著我,搞得我很不自在。”淑妍希望借助朱弘達之手,讓譚敬廷遠離對自己的監視。

“好了,我知道了,淑嫻,你也別太敏感了,譚處長這是在暗中進行甄別,這是我交給他的任務,不僅是對你,對別人也一樣。”朱弘達連忙給淑妍作解釋。

“為什麼要搞甄別?難道是懷疑我們?”淑妍睜大雙眼,質問朱弘達。

“內部程序嘛,你放心,我會關照他的。”朱弘達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淑妍衝著朱弘達微微一笑:“弘達,我還真是離不開你這個保護傘呢。”

淑妍說完,走了出去。

淑妍的最後一句話似乎又提振了朱弘達的信心:淑嫻已經視自己為保護傘,現在是工作上的保護傘,也許今後可以成為生活中的保護傘。

一想到這兒,朱弘達剛才的那份沮喪便煙消雲散了。他又拿起那隻酒壺,左看右看,愛不釋手,然後他從辦公桌裡取出一套刻刀,別看朱弘達現在天天跟槍打交道,在大學裡,他可是被大家喚作老夫子,不僅文史功底不錯,而且還寫得一手漂亮的小篆,閒暇時,還給大家刻章。到了上海站之後,朱弘達曾刻過幾枚圖章送給俞佩良,所以深得俞佩良的歡心。

朱弘達拿起一把刻刀,小心翼翼地在壺底用小篆可下“弘達留念,淑嫻惠贈”八個字,然後自得其樂地欣賞一番。

朱弘達的原配汪氏,住進小洋樓已經好幾個月了,每天有人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過上了這輩子想都沒想到過的錦衣玉食的生活,可就是見不著朱弘達的面,打電話去辦公室,也是三言兩語就給打發了。汪氏心裡七上八下,總覺得朱弘達外面有女人。於是,她常常在保密局附近轉悠,向一些同事打聽朱弘達的情況。果然,風言風語傳到了她的耳朵裡,她知道,朱弘達有外心了,而那個女人,她也遠遠地看見過,跟她一比較,確實感到自慚形穢。

汪氏打聽清楚了,朱弘達和許小姐兩人現在都住在吉祥裡18號。於是,汪氏帶著宗兒找到吉祥裡,她在那兒守著,六點不到,她看見淑妍下班回來了。於是,汪氏拉著宗兒跑到淑妍的面前。

“對不起,請問你就是許小姐嗎?”汪氏小心翼翼地問道。

淑妍點了點頭。

汪氏拉著宗兒突然跪在淑妍面前。

“請許小姐心懷慈悲,放了我們家的弘達吧,我們娘倆在浙江鄉下為他苦守了八年,我一個人又是給他帶孩子,又是給公公婆婆盡孝,晝夜服侍,終於盼到抗戰勝利了,我原本以為我們夫婦可以團圓了,可是弘達一直不著家,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在外面有人了。我們娘倆懇請許小姐能高抬貴手,讓我們一家團圓吧。”

汪氏跪在弄堂口,周圍圍著裡三層外三層的鄰居和路人,大家都對汪氏抱有同情心,對淑妍指指點點,淑妍感到自己百口莫辯,臉漲得通紅,卻無力為自己辯駁一句。

正在這時,朱弘達的專車到了,朱弘達一下車,看見弄堂口圍滿了人,擠得水洩不通,他想擠過人群,往弄堂裡走。

忽然,他看見許淑嫻被圍在人群中,其他人對她指指點點,連忙撥開人群走了進去,更讓他感到難堪的是,居然看見汪氏和宗兒跪在淑嫻面前,哭訴著。

朱弘達見此,頓時火冒三丈,衝著汪氏大吼一聲:“你給我回去,少他媽的在這裡給我丟人現眼。”

朱弘達一把把汪氏從地上拽了起來,拉著她走到弄堂口,幸虧那輛別克車還沒開走,朱弘達把汪氏和宗兒都塞進汽車,然後自己也上了汽車,吩咐司機楊師傅開往小洋樓。

大家望著小汽車後面揚起的一片塵土,起鬨叫罵著陳世美,往車後扔石塊。然後人群漸漸散去,就只剩下淑妍呆若木雞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直至昱霖下班回家,看見她神恍惚站在弄堂口,才把她拉進18號的西廂房,淑妍才回過神來,然後撲在桌子上,哭得稀里嘩啦。

“淑妍,別哭了,來擦把臉。”昱霖把毛巾遞給淑妍,他已經從杜太太,薛太太等周圍鄰居那兒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便開始勸導淑妍:“淑妍,這件事你別太放在心上,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是件好事。”

“好事?我都被罵的狗血淋頭了,還是好事?從小到大,我還從來沒有這麼被羞辱過。”淑妍臉上掛滿了淚水。

“淑妍,幹我們這行的,有很多委屈只能自己去承受,別人不瞭解你,也不允許讓別人來瞭解你,一旦大家都瞭解你了,你還有什麼偽裝可言呢?所以,這種委屈只能自己扛,只要自己明白自己的心跡,問心無愧就行了。”

昱霖坐到淑妍身邊,安慰她:“為什麼我說這也是件好事呢?首先,你看,今天朱弘達就沒住東廂房,這對於我們來說,危險性減少了不少,不是嗎?”

淑妍抬起頭來,聽著昱霖的分析。

“其次,朱弘達一直對你有非分之想,他老婆這麼一鬧,他自然會收斂一點,不敢再明目張膽地騷擾你,這樣對你的工作是有利的,他如果一天到晚盯著你,你也沒什麼機會收集到有用的情報。也許他老婆這一鬧,說不定朱弘達就不住進吉祥裡了,你說,這對我們來說,不是好事嗎?”

淑妍聽昱霖這麼一說,心情釋然了許多。

“好了,淑妍,今天我們可以不用筆談了,這個不正是拜朱弘達老婆所賜嗎?能正常交談,有時對我們來說,也是一種恩賜。”昱霖見淑妍已經轉過彎來了,鬆了口氣:“淑妍,你今天窗簾買了嗎?”

“買了,我放沙發上了。”

“那我這就把窗簾掛起來。”

昱霖把淑妍買的厚窗簾掛了起來,這窗簾著實厚實,拉上後,室內基本不透光。

“這下可以擋住朱弘達那雙賊眼了。”

“哦,昱霖,今天我聽朱弘達說上海站正在進行暗中甄別,這件事是譚敬廷在負責。”淑妍把掌握的情況通報給昱霖。

“譚敬廷懷疑你們內部有奸細,當然是要進行甄別了。這是他情報處長的職責範圍嘛。”昱霖對這件事情倒沒覺得有什麼奇怪。

“我已經跟朱弘達說了這件事,朱弘達說他會跟譚敬廷交代的,讓他別這麼盯著我。”淑妍覺得自己可以借朱弘達之手掣肘譚敬廷對自己的調查。

昱霖笑了笑:“我估計朱弘達這話說了等於白說,你別盲目樂觀,譚敬廷就算是表面應承了,給朱弘達一個面子,但他一定會陽奉陰違,私底下他不會放鬆對你的監視,所以,淑妍,你不要放鬆對譚敬廷的戒備。”

“你怎麼這麼肯定譚敬廷還是不肯放鬆對我的監視?”淑妍覺得昱霖過於悲觀,小看了朱弘達對譚敬廷的牽製作用。

“那天朱弘達喝醉了,不是說了嗎,譚敬廷是他最喜歡最討厭的人嗎?這說明譚敬廷根本就不買朱弘達的賬,而且,你別忘了,當初淑嫻進軍統上海站,是朱弘達擔保的,上面基本上對淑嫻沒進行什麼審查,而且自打俞佩良墜機之後,朱弘達就擅自把淑嫻從編外轉正為正式。所以,這次譚敬廷應該不會輕易地放過你。”昱霖把自己的分析跟淑妍交了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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