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戰特工]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作者:秋月春風矣(已完成)

 
Babcorn 2018-6-5 15:10: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 13266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2
第一百三十章 以假亂真

雖然這張照片已經泛黃,照片上的女孩年輕陽光,還帶有一點稚氣,但梁毅文立刻認出了照片上的女孩就是歐陽太太,但是歐陽太太的救命之恩讓梁毅文銘感五內,他說什麼也要保護歐陽太太,所以,他馬上搖了搖頭。

“不是,沒見過。”梁毅文搖了搖頭,一口咬定。

朱弘達心裡鬆了口氣,他從心底裡願意相信梁毅文所說的話。

“我看算了,他只不過是個看倉庫的,別人來提貨,而且手續齊全,他也只能放行。”朱弘達沒發現梁毅文有什麼可疑之處,便叫阿強放人。

“既然朱處長發話了,那就放了他吧,阿龍,鬆綁。”阿強對朱弘達是非常遵從的,朱弘達說放,他阿強自然是要放的。

梁毅文被阿龍從刑柱上放開,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刑訊室。

“他媽的,從昨天到今天,一天一夜,累得像狗一樣,一點收穫也沒有。”阿強有些氣餒,憤憤地朝地上吐了口痰。

“阿強,別洩氣,收穫還是有的,你們不是搜到了幾部電台嗎?”朱弘達拍了拍阿強的肩膀,寬慰他。

“那幾部都是商業電台,是中統的和幫會的,一品齋裡查到的倒是共黨的,可惜炸彈一炸,所有線索都斷了。”

“那至少讓共黨的組織也遭受了損失,這就是收穫。好了,阿強,走吧,我請你喝酒。阿龍,你也一起來啊。”朱弘達招呼了一聲阿龍,和阿強勾肩搭背地走出了刑訊室。

經過三天的顛簸,淑妍終於來到了上海。她與昱霖在火車站相見,一見到彼此,兩人都熱淚盈眶。

“淑妍,你終於來了。”昱霖滿臉憔悴,看見淑妍,連忙上前拉住她。

“昱霖。”淑妍望著雙眼凹陷的昱霖,咬了咬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好了,我們一起回家吧。”昱霖拉著淑妍,叫了一輛黃包車,向吉祥裡跑去。

淑妍一進門,胖嬸就接過淑妍手上的皮箱,含著淚上下打量著她:“像,真像。”

“胖嬸。”淑妍再也忍不住了,抱著胖嬸哭泣起來。

“好了,別哭了,少奶奶,別哭壞了身子。”胖嬸輕輕地拍著淑妍的後背,安撫著她。

淑妍擦乾眼淚。

“淑妍,你來一下。”昱霖把淑妍叫到臥室裡。

“淑妍,你剛來,本來應該休息一下的,但很多事情我要給你交代一下,否則,你還沒開始工作,就會出現很多紕漏,事情就會穿幫。”

昱霖知道淑妍這幾天不僅車馬勞頓,而且心力交瘁,本想讓淑妍調整一下,但時間緊迫,淑嫻當時只請了三天假,明天應該回軍統上海站了。所以只能連夜把一些重要的事情跟淑妍溝通一下。

“昱霖,你說吧,我要盡快掌握這裡的情況。”淑嫻抹了抹眼淚,神色堅定。

“淑妍,首先,你的上海話沒忘吧?”

昱霖要把淑妍打造成第二個淑嫻,必須注意方方面面的細節。

淑妍點點頭:“鄉音難改,這點沒問題。”

“我先介紹一下這裡吉祥裡18號的情況,現在這裡只有幾戶人家,樓下客堂間的杜太太,亭子間的薛太太和她兒子小寶,閣樓上住著一個小青年,名叫阿榮。”

“我記住了。”

“東廂房裡原先住著一個軍統分子,化名沈漢林,真名朱弘達,是淑嫻大學裡的同學,淑嫻能去軍統也是他介紹的,他曾經暗戀過淑嫻,所以對淑嫻比較熟悉,你到軍統上海站後,最要當心的就是兩個人,一個就是這個朱弘達,上海站的行動處長,另一個是譚敬廷,他是我以前黃埔軍校的同學,但我們已經十多年沒見了,現在他是上海站情報處長,你在他面前不要提起我,此外,上海站裡還有站長俞佩良,機要處長曹秀英,電訊處長姜則通,總務處長趙啟生,你的室友名叫潘莉莉。”

“還有,你在震旦大學的校長叫裴子釗,你在震旦圖書館的助手,同時也是你發展的對象叫劉月寧,但朱弘達並不知道你以前在震旦圖書館工作過,你在他眼裡一直都是家庭婦女。哦,對了,你曾經救過朱弘達,那時他刺殺特高課課長橋本太郎,受了傷,是你幫助他躲避了警察的搜查。還有……”

昱霖邊說,邊在紙上劃寫,淑妍努力地去記憶,但信息太多,淑妍開始覺得腦子不夠用了,不時出現了張冠李戴的錯誤。

“昱霖,我一下子記不住這麼多。”淑妍有些著急。

“我知道,這很難,尤其是你們姐妹分開了這麼多年,淑嫻的人脈關係你是一無所知,別著急,我們慢慢來。“

淑妍拿著紙默默地背誦著,昱霖忽然靈光一現。

“這樣,淑妍,我有個想法,能給你爭取點時間,讓你矇混過關。“

“什麼想法?“淑妍一聽,頗感興趣。

“不過你得受點苦。“昱霖面有難色。

“只要能接替淑嫻去軍統上海站工作,吃點苦算什麼,我又不是沒吃過苦。“淑妍覺得昱霖的擔憂是多餘的。

昱霖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淑妍在一旁頻頻點頭。

翌日,朱弘達接到昱霖打來的電話。

“是弘達兄嗎?淑嫻回杭州奔喪,在回來的路上,突遇暴雨,連人帶車摔到溝裡去了,現在正在聖瑪麗醫院外科病房。麻煩你告訴一下你們的站長,淑嫻得過些日子才能去站裡上班。”

朱弘達一聽,嚇了一跳,趕緊抓了件衣服匆匆趕往聖瑪麗醫院。

在外科病房裡,朱弘達看見病床上有一個頭部被層層紗布包裹著的女人躺在那兒,身旁坐著的是歐陽銳。

“怎麼回事?淑嫻她怎麼會這樣?”朱弘達快走幾步,來到床前。

“把她送來的親戚說,淑嫻想要早點趕回來上班,就想抄小路走,沒想到天雨路滑,連人帶車一起摔溝裡了,那個黃包車伕看見闖禍了,把淑嫻從溝里拉上來,扔在路邊就棄車逃跑了,幸虧有個親戚一路送她,出事後,就叫了輛救護車,送到這兒來了。昨天已經做過手術了,醫生說,有可能會患有間歇性失憶症。”

昱霖把事情經過跟朱弘達講述了一遍。

朱弘達望著還處於昏睡之中的淑嫻,嘆了口氣:“怎麼摔成這樣了?”

這時,馬克大夫走了進來。朱弘達連忙上前詢問。

“大夫,這位女病人的情況怎麼樣?還能恢復嗎?”

“我們昨天給她做了手術,手術還是很成功的,她目前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她的顳葉部分有些受損,所以可能會有間歇性失憶,影響一部分的記憶,不過,如果恢復得好的話,應該沒有問題。”馬克把病人的情況向朱弘達匯報了一下。

“那要過多久才能恢復呢?”朱弘達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問題。

“人的個體是有差異的,有的人過一兩個月就能恢復,而有的人要過三五年。”

“哦。我知道了,謝謝你,醫生。”朱弘達心情忐忑不安。

“歐陽,歐陽。”

朱弘達聽見淑嫻在昏睡中叫著歐陽的名字,連忙把臉湊過去:“淑嫻,你還認識我嗎?”

“你不是朱弘達嗎?”淑妍睜開眼睛,望了一眼朱弘達,嘴裡喃喃地說著他的名字。

朱弘達喜出望外:“腦子沒壞,醫生,你看,她還記得我。”

“先生,你別高興得太早,間歇性的失憶就是時好時壞。也許她現在記得你,過一會兒又會忘了你,你要有耐心。”

馬克說完,用手電檢查了一下淑妍的瞳孔,然後再舉了舉淑妍的雙手,動了動淑妍的雙腿。

“嗯,她的其他部分都正常,歐陽先生,如果五天裡面沒有發燒或是驚厥的情況發生,你太太可以出院了。”

“好的,謝謝你,大夫。”昱霖起身向馬克躬身致謝。

朱弘達向昱霖告別。他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淑嫻並不是昨天他在泰州遇到的那個女子,而且淑嫻的傷勢正在好轉,過幾天就又能在辦公室裡見到他的夢中情人了。

自從一品齋的陳老闆跟幾個軍統特務同歸於盡之後,一品齋也就被查封了,虎仔和毛豆子以及其他一些員工也就作鳥獸散了。

虎仔在跟毛豆子相處的那段時間裡,兩人已經成為密不可分的好哥們了,虎仔常常在休息時候教毛豆子彈彈弓,毛豆子學得很快,進步很大,打個麻雀,射個果子什麼的都不在話下;而毛豆子教虎仔說上海話,現在虎仔的上海話不僅能聽懂,而且還能洋涇濱地說上幾句。

虎仔原本想要把毛豆子帶來照相館,讓他也學學拍照,但覺得這樣不妥,畢竟這裡是一個秘密的據點,少爺,少奶奶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所以,就跟毛豆子分手了,獨自一人回到了光影照相館。

毛豆子回到了棚戶區的家,這些天他一直沉默寡言,連原先的那幫小兄弟也懶得理會,他的眼前一直出現一品齋爆炸的情景,一直浮現陳老闆的屍體被軍統特務抬走的血腥場面。

陳老闆的死給他觸動很大,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向待人和藹,平易近人的陳老闆會做出如此驚天動地的事情,面對那些特務們,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死亡。儘管毛豆子不知道其中緣由,但在他心目中,陳老闆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毛豆子發現虎仔跟陳老闆走得很近,陳老闆總是跟虎仔說些悄悄話,所以,他覺得虎仔也一定是跟陳老闆一樣,是個英雄人物,而且,虎仔的彈弓彈得這麼好,他就像是一位身懷絕技俠士,毛豆子很希望能跟虎仔一樣,做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人物。

可惜,虎仔現在不知去向,毛豆子希望有朝一日能在茫茫人海裡找到他的這位好兄弟。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2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李代桃僵

譚敬廷因為阿強繞開他而直接把手下兄弟召集起來去抓捕共黨而心生怨恨。他明白他的到來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尤其是阿強,他肯定對他從重慶空降到上海,當上了這個情報處長而耿耿於懷。這個位置,對譚敬廷來說是降職,但對阿強來說就是升職。雖然來上海已經有十個多月了,但情報處的工作沒什麼大的進展,阿強經常挖他的牆角,把他所掌握的情報偷偷地告訴朱弘達,因此朱弘達的行動隊常常能夠拔得頭籌。俞佩良對他也從當初的期待變成了現在的失望,有很多案子,他都交給朱弘達去辦,而他,更像是個打雜的,給朱弘達做一些鋪墊或是收尾的工作。

譚敬廷悶悶不樂地回到了海格路,桂花馬上出來相迎,接過譚敬廷手中的公文包。

“你餓了吧。我今天包了雲吞,待會兒晚上吃海鮮雲吞麵。”

“桂花,你別天天為弄這些吃的而費腦子,我這人隨便的很,不講究,你有空了,也像別的小姐太太一樣,逛逛大街,買買衣服,看看電影,別一天到晚窩在家裡,不是整理這個,就是收拾那個,要不就是天天鼓弄些吃的。”

“敬廷,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土了?”桂花低著頭,搓著衣角。

“不不不,桂花,你別誤會,我是覺得你太委屈自己了。”

譚敬廷連忙否認,或許當初對桂花的土是有所排斥,但現在他很欣賞桂花的這種土,在譚敬廷眼裡,桂花的土是一種難能可貴的質樸。

“我不感到委屈,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我心甘情願這麼過日子。”桂花沖譚敬廷笑了笑,眼角已經有了魚尾紋了。

“好好好,隨你。”

譚敬廷走進屋子,看見房間裡的五斗櫥上,擺放著一對白蠟燭,還有他亡妻梅永清的相片。

“桂花,你這是……”譚敬廷有些驚訝。

“敬廷,你忘了,今天是小梅的生日,你每年都會在她的生日和忌日祭奠她的。所以,我今天先幫你準備好。”

“桂花,虧你還記得,你真有心。”譚敬廷感激地望著桂花。

桂花把兩支香點燃,一支交給譚敬廷。另一支握在自己手裡,譚敬廷接過香,向梅永清的遺像鞠了個躬,然後把這支香插進香爐裡。桂花也依次照做。

“好了,洗手吃飯。我去下雲吞麵。”

譚敬廷望著梅永清的照片,又望瞭望桂花的背影,略有所思,隨後嘆了口氣。

入夜了,譚敬廷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成家立業是男人成熟的兩大標誌,想想自己早就過了而立之年,但是事業沒有立起來,家庭也沒有建起來,自己這半生兜兜轉轉還是在原地打轉,心中不免無限惆悵。

他起身,走向桂花的房間,透過窗戶,看見桂花還在燈下為他縫補內衣。他心裡泛起一陣漣漪,推開房門,站在桂花面前。

“敬廷,你有什麼事嗎?”

桂花抬起頭望著譚敬廷,從譚敬廷的目光裡,桂花看到了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眼神。

譚敬廷二話不說,一把抱起桂花,朝床邊走去……

淑妍馬上要出院了,馬克過來跟他們告別。

“馬克,這次多虧你幫忙,幫我們矇混過關。”昱霖緊緊握住馬克的手,馬克雖然是個美國人,但他對那些受苦受難的人總是懷有一顆仁慈的心,昱霖已經跟馬克打了多次交道,好多次都是馬克幫助他度過難關,所以,昱霖早已把馬克當作是一位值得信賴的朋友。

“歐陽先生,陳老闆的事情我聽說了,我感到很難過,我很欽佩他,同樣,我也十分佩服像你這樣的人,我願意幫助你們。”

昱霖跟馬克緊緊擁抱在一起。

淑妍的腦袋上纏著繃帶,在昱霖的攙扶下,回到了吉祥裡18號。

“啊呀,是歐陽太太回來了。”杜太太一見到淑妍,連忙迎了上去:“我聽歐陽先生講,儂頭上摔傷忒了,心裡頭急是急得來,想到醫院來看儂呃呀,實在是跑不開,儂勿要見怪哦。”

“我沒啥大毛病,是硬傷,勿要緊呃,歇幾天就好了。”淑妍沖杜太太點了點頭。

“個麼,那毛毛頭呢?交關日腳沒看見小毛頭了。”杜太太見夫婦倆沒有抱著小毛頭有些奇怪。

“我把小毛頭送到我表妹那裡去了。她媽要靜養,小毛頭又吵又鬧的。”昱霖連忙向杜太太作解釋。

“哦,也好,歐陽太太,頭要是受傷了,就最聽不得吵吵鬧鬧呃聲音了。”

“個麼,杜太太,我先上去了。”淑妍跟杜太太打了個招呼,便上樓了。

“好好好,有啥需要幫忙呃,招呼一聲好勒。”

“謝謝,謝謝。”

淑妍走到亭子間時,薛太太從房門裡走了出來。

“歐陽太太,啊呀,儂受苦了,哪能出格種事體呃啦,還好還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儂好好養病,哦,對了,儂連月子也沒做光就去上班了,我把剩下呃鈔票還給儂。”薛太太從衣兜裡取出錢來。

“薛太太,不要了,你拿著吧。”昱霖連忙推辭。

“不來三呃,親兄弟,明算賬,我哪能好意思不做生活,光拿鈔票呢。”薛太太硬是把四塊大洋塞進淑妍的手裡:“儂買點營養品吃吃,好好休養哦。”

“儂真呃是太客氣了。好呃好呃,謝謝儂,小寶姆媽。”淑妍連聲感謝。

阿榮從閣樓上衝下來,差點撞到淑妍。

“啊呀,儂這只冒失鬼呀,人家歐陽太太剛出醫院,走路也走勿穩,差點被儂撞跌倒了。”薛太太立刻數落阿榮。

“哦喲,不好意思,歐陽太太,我沒看清爽,儂哪能啦,摔跤啦,要不要我背儂進房間呀?”阿榮見淑妍頭上裹著繃帶,有點驚訝。

“阿榮啊,儂客氣來,沒啥,我自家走得動。儂出去啊?”淑妍一看便知這是住在閣樓裡的阿榮,連忙跟他寒暄了幾句。

“是呀,阿拉幾個工友叫我去吃老酒。”阿榮撓了撓頭。

“去伐去伐,勿要喝醉忒哦。”淑妍囑咐了一句。

“不會呃,我酒量好來西呃。”阿榮笑著蹦跳著下樓去了。

回到西廂房,昱霖連連誇獎淑妍:“淑妍,你看,你跟18號裡的人應答自如,他們一點都沒有看出破綻。”

“其實我心裡很緊張。手心都出汗了。”淑妍回到西廂房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習慣了,就好。”昱霖笑著望瞭望淑妍:“淑妍,來,跟我搭把手,把臥室裡的張沙發躺椅搬到客廳裡來。從今天開始,你和胖嬸就睡在裡面的大床上,我就睡在客廳裡。”

淑妍望瞭望昱霖,點了點頭。兩人動手把那張沙發躺椅搬進了客廳,這下客廳就有點侷促了,昱霖便把兩張單人沙發搬進臥室。讓躺椅佔據原先沙發的位置,不過這樣一來,整個客廳的佈局有些怪怪的,很不協調。

清晨,胖嬸已經出去買菜了,淑妍起身,看見昱霖沉睡在沙發躺椅上,一條毛毯掉在地上,連忙拾起,蓋在昱霖身上,昱霖一驚,連忙坐起。

“昱霖,吵醒你了?”淑妍拿著毛毯望著昱霖。

昱霖睜開迷濛的雙眼,眼前彷彿是淑嫻,他又用力睜了睜眼睛,腦子終於清醒過來:“哦,是淑妍啊,你醒啦?”

“我今天要去上海站報到了。”淑妍有些忐忑不安。

“對,你今天要去你的新崗位了。怎麼樣,緊張嗎?”昱霖也有些惴惴不安,他也不清楚淑妍是否能夠勝任。

“有點,不過,我相信自己能應付過來。”淑妍為自己打氣:“我不會給淑嫻丟臉的。“

“我也相信你能勝任。”昱霖也在一旁鼓勵她。

吃完早飯後,淑妍便叫了輛黃包車去貝勒路33號軍統上海站報到。

淑妍走進好利來貿易商行,朝二樓走去,朱弘達看見了,連忙迎了出來。

“淑嫻,你傷癒啦?終於回來了。”朱弘達連忙過來攙扶淑妍。

“弘達,我沒事了,我去找站長銷假。”淑妍已經在醫院見過朱弘達一面,所以還能應付自如。

“我帶你過去吧。”朱弘達慇勤地把淑妍帶到俞佩良的辦公室。

“報告。”淑妍在門口喊了聲報告。

“進來。”

“站長,我回來上班了。”淑妍衝著俞佩良笑了笑。

“許小姐,你回來啦,這些日子你不在,全站上下都非常惦記,怎麼樣,康復了沒有?”俞佩良的言語裡充滿了關切。

“沒什麼大礙了,可以繼續工作。”

“好好好,我會吩咐曹處長,讓她照顧你一些。”俞佩良上下打量了一下淑妍:“好像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不過,養養就會好的。“

“那我去了。”淑妍走出站長室,朝機要室走去。

潘莉莉被關了幾天禁閉之後,又恢復了工作,主要是機要室的工作太忙了,本來淑嫻請假了,就有些人手緊,潘莉莉再缺席的話,機要室可真的是忙得要手腳並用了。所以,原本要關五天禁閉的潘莉莉被關了三天就放出來了。

“淑嫻姐,你來啦。”潘莉莉一見到淑妍,就興奮地站了起來。

“潘莉莉,幹活。”曹秀英對潘莉莉吼了一聲,潘莉莉連忙坐下。

“曹處長,我回來工作了。”淑妍一眼看出那個跋扈的女人應該就是曹秀英。

“許小姐啊,你這次休假的時間可真是長啊,好了,別的也不多說了,快幹活吧。”

曹秀英對淑妍非但沒有什麼慰問,反而言辭中還帶著譏諷的味道。淑妍也不理她,坐了下來,開始工作。淑妍以前並未受過類似的培訓,面對堆積如山的文件,她有些茫然。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3
第一百三十二章 蛛絲馬跡

“怎麼還不動呢?快整理歸檔這些文件呢!”曹秀英見淑妍坐在那兒發呆,不滿地喊了一聲。

“哦,我知道了。”淑妍連忙把文件夾打開,看裡面的內容。

“真是腦子摔壞了。”曹秀英看見淑妍磨磨唧唧的樣子,嘟噥了一句:“潘莉莉,你去跟許小姐說一下,該怎麼整理歸檔。”

“哦。”潘莉莉來到淑妍身邊,告訴她該如何進行操作。

曹秀英看了一眼,走了出去。

“淑嫻姐,你別理她,老姑娘就是脾氣古怪,動不動就氣急敗壞,大發雷霆。”潘莉莉見曹秀英走了,嘴裡便嘟噥起來。

“啊?她是老姑娘啊?”淑妍驚訝地望瞭望潘莉莉。

潘莉莉吃驚地望著淑妍:“淑嫻姐,不是你親口告訴我的嗎?你怎麼自己忘了?”

淑妍尷尬地笑了笑:“醫生說我是間歇性失憶症,以前的事情有時會忘記。”

“哦,原來是這樣啊,沒關係啦,你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問我。”潘莉莉視淑嫻為良師益友,很是同情淑嫻的遭遇。

“謝謝啊,莉莉。”

“淑嫻姐,我有件事想問你。”潘莉莉見四周沒人,壓低嗓音問淑妍:“那天在宿舍裡,是不是你倒翻了煤油爐,然後點燃了,隨後宿舍就著火了?”

“沒有啊,我不記得有這件事啊。”淑妍立即否認,確實,她並不清楚當時的情況。

潘莉莉覺得可能是淑嫻的間歇性失憶症的緣故,所以,連這麼大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莉莉,你說宿舍著火了,那後來怎麼樣了呢?”淑妍想要瞭解後續情況是否會對她不利。

“後來火滅了,說火源就是我們住的那間宿舍,我就主動承認是我不小心踢翻了煤油爐,遇到火星燒起來了。他們就關了我幾天禁閉,也沒那我怎麼樣。”潘莉莉輕描淡寫地向淑妍解釋了一遍當初的情況。

“那真的是你踢翻的嗎?”

“當然不是,我是怕他們追究到你,所以才主動承擔下來的。”

“莉莉啊,真是難為你了,淑嫻姐會記在心裡的。”

“淑嫻姐,你平時對我這麼好,我為你做這一點點事情也是應該的。”潘莉莉燦爛地笑著,露出一對小虎牙:“好了,淑嫻姐,我們快幹活吧,否則被那個老姑娘看見了,又要挑我們的刺了。【△網WwW.】”

淑妍笑著點了點頭,她覺得潘莉莉是個本質非常不錯的女孩,也許今後可以成為爭取的對象。

一個半天下來,淑妍終於學會了如何整理歸檔,在這過程中,她發現了幾份重要的情報,便默記在心裡。

中午時分,朱弘達訂了兩份外賣。

“淑嫻,待會兒到我辦公室裡來吃午飯,我已經幫你訂好了。”朱弘達走進機要室,特地來告訴淑妍一句。

“謝謝你,弘達。”淑妍見朱弘達親自來邀請她去吃午飯,便明白昱霖告訴他朱弘達對淑嫻很是慇勤並非虛言。

外賣送來了,淑妍便走到朱弘達的辦公室裡用餐。

“淑嫻,這家飯店的菜對胃口嗎?”朱弘達一邊吃飯,一邊望著許淑妍。

“味道蠻好的。”淑妍夾了一塊咖喱土豆放入口中咀嚼。

“比起一品齋怎麼樣?”朱弘達故意提及一品齋。

“一品齋?差不多吧。”淑妍知道一品齋就是老陳的聯絡處。

“可惜哦,你再也吃不到一品齋的外賣了。”朱弘達感嘆了一句。

“怎麼啦?”淑妍故意問了一句。

“哦,你還不知道吧,一品齋的老闆是個共黨分子,已經被炸死了。”朱弘達吹了一記口哨:“轟。“

“是嗎?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淑妍睜大眼睛望著朱弘達。

“就在你去杭州的時候。”

“唉,真是太可惜了,以後再也吃不到一品齋的雲南米線了。”淑妍自言自語。

“嗯?雲南米線?淑嫻,你是不是糊塗了,一品齋裡從來沒有賣過雲南米線。”

“是嗎?那是我記錯了?”淑妍知道自己口誤了。

“你呀,腦子還沒恢復好呢,雲南米線是四海酒家的招牌菜。”朱弘達糾正淑妍的錯誤。

“你看,弘達,我又糊塗了。”淑妍自嘲地笑了笑。

“沒事,沒事,過些日子,你就會恢復記憶的。”朱弘達馬上安慰她。

朱弘達忽然望見淑妍右臂上面有條一寸左右長的舊傷疤,覺得十分奇怪。

“淑嫻,你的右胳膊怎麼啦?”朱弘達盯著淑妍的右胳膊看。

“什麼怎麼啦?”淑妍沒反應過來。

“怎麼有那麼長的一條疤痕?我以前好像沒見過。”朱弘達指了指淑妍的右胳膊上的傷疤。

“是以前日本飛機轟炸時,被彈片劃到的,好些年了,一直都在,可能是你以前沒注意吧。”

淑妍雖然及時反應,掩蓋過去了,但她開始覺得朱弘達是個很仔細的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抓住把柄,不由得心裡撲撲直跳。

“原來是這樣。”朱弘達也一時吃不準自己有沒有注意過淑嫻的右胳膊。

趙啟生走進朱弘達的辦公室。

“哦,兩位都在啊,正好,我把這個月的薪水發給你們。你們在這兒簽個字吧。”

趙啟生把一個信封交給朱弘達,朱弘達在名單上籤上自己的名字。

“許小姐,這個信封是你的,來,在這兒簽上你的名字。”

淑妍接過趙啟生遞過來的鋼筆,在許淑嫻一欄上籤上了“許淑嫻”三個字。

“好勒,許小姐,你把鋼筆還給我。我還得去隔壁辦公室呢。”

淑妍笑了笑,把鋼筆還給了趙啟生。

“淑嫻,你以前的字都很娟秀的,怎麼摔了一跤之後,連字跡都變得硬氣了許多。”朱弘達發現許淑嫻的筆跡有很大的變化。

“是嗎?可能是手指還不夠靈活吧,上次摔跤,把手都摔腫了。”淑妍連忙找了個藉口,但內心卻越來越惶恐,她想快點離開朱弘達的辦公室。

“看來這一跤可真要命,讓你改變了許多,忘卻了許多,但願你我之間的這段情誼你還沒有忘卻。”朱弘達意味深長地對淑妍表白。

“弘達,就讓你我之間的這份情誼永遠埋在心底吧。”淑妍說著,離開了朱弘達的辦公室。

朱弘達望著淑妍的背影,閉上眼睛,呼吸著淑妍留下的餘香。

一早,俞佩良就接到軍統重慶站站長蘇德昌打來的電話,詢問他那幾箱古籍書處理得怎麼樣了,俞佩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如何答覆,結果挨了一通訓。俞佩良心裡憋著一肚子的火,放下電話之後,他馬上把電訊處長姜則通叫了過來。

“姜處長,你有沒有收到關於古籍書方面的電報?”俞佩良質問姜則通。

“古籍書方面的?”姜則通皺起眉頭想了想:“好像有過一份關於古籍書的電報,是重慶站截獲的日軍發的電報,讓我們協查,說是有一批古籍,日軍投降時來不及運走,藏匿在上海什麼路的倉庫裡,日軍電文上說要是不能運走的話,就地銷毀。重慶方面好像讓我們把這批物資送往重慶。”

“那份電報呢?”俞佩良板著臉問道。

“交給機要室整理歸檔了。”姜則通輕聲回答。

“這麼重要的情報,怎麼能先歸檔呢?”俞佩良對姜則通很是不滿。

“當時電報太多,涉及到的房子,金條,美金方面的日偽逆產比較多,就忽略了那些書了。”姜則通忙不迭地向俞佩良作解釋

“現在上面來查這批古籍了,你趕緊讓曹處長把那份電文原稿找出來,送到我這兒來。”俞佩良沒好氣地說。

“是,我這就去通知曹處長。”姜則通趕快離開站長室。

曹秀英接到命令之後,把機要室的所有人召集在一起,查找那份關於古籍書的電報。

姜則通把登記本拿了過來,交給曹秀英:“是密字96號電文。”

曹秀英讓大家把歸檔的檔案重新找一遍,發現95號,97號都在,唯獨缺了那份96號。

“大家仔細地查找一下,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犄角旮旯。”曹秀英立馬發號施令。

經過兩個小時的翻找,潘莉莉在檔案櫥櫃的底下發現了有一張紙,拿出來一看,果然是密字96號電文。

“找到了,找到了,在櫃子底下呢。”潘莉莉把這張電文稿交給姜則通。

姜則通撣了撣電文稿上的塵土,連忙把電文稿送到俞佩良那兒。

俞佩良接過電文稿,看了一遍:“亨利路的倉庫?”

俞佩良馬上想起了那天阿強向他匯報過,共黨就是從亨利路的一個倉庫裡,把一箱箱所謂的重要物資裝上了那輛軍車,運到蘇北根據地去了。

俞佩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來無法向重慶方面交代了,怎麼會出現這麼大的紕漏,共黨都把這些文物運走一個多星期了,他才剛剛得知有這麼回事。共黨是怎麼知道有這批文物的呢?96號電報怎麼會失蹤這麼久?到底是失誤?巧合?還是有人有意而為之?

電話鈴又響起來了,俞佩良硬著頭皮拿起了電話,打電話的還是重慶站的站長蘇德昌。

“德昌兄,我剛剛去查了一下,我們上海站沒有收到那份關於古籍書的電報,您是不是記錯了呀?”俞佩良想否認有這麼回事,把自己的過失推卸掉。

“佩良兄,你不用跟我打哈哈,我剛才已經接到變色龍傳遞出來的消息,說是這批古籍已經被運到了共軍蘇北根據地了,他親眼看見有輛軍車裝滿了各類文物抵達了蘇北,那些土包子都笑歪了嘴,忙著卸載那些傳世的寶貝呢。”

“德昌兄,你確定?”俞佩良沒想到這事重慶方面已經獲悉了,看來是瞞不住了。

“變色龍是我派去共軍那裡潛伏多年的軍統特工,情報的真實性是毋庸置疑的。他還說,有個女共黨在運送過程中喪命了,這個女共黨就是上次我跟譚敬廷提起過的岳林的妻子,她是跟那個岳林一起把文物運送到蘇北的途中被擊斃的。佩良兄,你要加緊調查啊,這個叫岳林的共黨非常活躍,是我們的心腹大患啊。”

“是是是,我一定盡力調查此事,德昌兄,我有個不情之請,你看,你那個潛伏在蘇北的變色龍,一直把情報送到重慶,你再把情況轉述給我,繞這麼大一個圈子,是很浪費時間的。”俞佩良沒想到蘇德昌還在共軍那裡埋了顆棋子,便想要把這顆棋子佔為己有。

“佩良兄,你是什麼意思?”

正在這時,淑妍拿著一份檔案資料進來。

“報告。”

俞佩良望瞭望門口,向淑妍招了招手,淑妍便走了進去。

“站長,這是您要的檔案資料。”

俞佩良示意淑妍把資料放在桌上。淑妍把那份資料放下後,便出去了。

“我想讓你德昌兄忍痛割愛,讓變色龍直接跟我們上海站聯繫,畢竟我們離蘇北要比你們重慶近得多嘛。”俞佩良直言不諱,向蘇德昌討要變色龍。

“佩良兄,你可真是挖牆腳的高手啊,好吧,為了黨國的事業,我就忍痛割愛,讓變色龍直接跟你們上海站聯繫,我看就交給譚敬廷吧,他是情報處長。”

“可以,可以,要不你把跟變色龍的聯絡方式告訴我和譚處長?”

“好,你拿好紙筆記錄下來。”

淑妍一邊走出站長辦公室,一邊豎著耳朵仔細聽著,“變色龍”這三個字牢牢地印入她的腦海裡,看來在蘇北還隱藏著軍統的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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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情逾骨肉

蘇德昌把變色龍的聯絡方式告訴給了俞佩良:“我會通知變色龍跟你們聯繫的。”

“謝謝蘇兄。”俞佩良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

俞佩良按了按鈴,讓譚敬廷來辦公室。

淑妍看見譚敬廷朝站長辦公室走去,便推斷俞佩良要讓譚敬廷來負責變色龍的事情。

“老譚,你上次好像跟我提過有個叫岳林的人,怎麼樣?有突破嗎?”

“站長,你那天不是叫我別查了嗎?你忘了嗎?“

譚敬廷見俞佩良跟他提起岳林這個名字,覺得有些納悶。當初他剛從重慶來上海時,就把變色龍傳遞給重慶的關於岳林把二十箱杜冷丁運往蘇北的事情告訴了俞佩良,結果那時俞佩良不願多插手重慶的這樁協查案,就讓他停止調查,怎麼會現在又舊事重提了呢?

俞佩良拍了拍腦袋:“哎呀,對對對,當時我好像是說過這話,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岳林還真的是我們的心腹之患呢。老譚,剛才重慶站的蘇站長來電說,變色龍告訴他,這次岳林夫婦在運送文物的過程中,岳林的妻子死了。“

“哦,是嗎?岳林的妻子死了?”譚敬廷有些詫異:“上次也是這個變色龍傳遞的情報,說是這個岳林把二十箱杜冷丁運到了蘇北,這次又是這個岳林把這批文物運到了蘇北。看來岳林跟蘇北的關係密切,我們要密切注意發往蘇北的電報。而且這個岳林的妻子死了。站長,你記不記得上次你給我的那兩份電報,就是水母和海星之間的兩份電報。”

“記得記得。”

“上面不是提到:珍珠破碎,心如刀割,唯有珊瑚,撫平心傷。我看了看這個電報的時間點跟那個岳林的妻子死亡的時間差不多少。站長,我有個大膽的假設,會不會這個珍珠就是岳林的妻子?那個水母是不是就是岳林?”

俞佩良邊聽邊頻頻點頭:“分析得有道理,老譚啊,你確實有兩把刷子。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破案了,要盡快找到這個水母岳林。”

“是。“

“老譚啊,我已經從重慶的蘇站長那裡把變色龍給挖過來了,以後就由你負責跟變色龍之間的聯繫,這是聯繫方式。“

俞佩良把那張記錄聯繫方式的紙交給了譚敬廷。

“好的,站長,我明白了。“

到家之後,淑妍便把這個重要的情況告知昱霖。

“你是說,在蘇北根據地有一個代號為變色龍的軍統臥底?”昱霖一聽此事,心頭一緊,如果蘇北根據地真的有軍統的臥底,那一定是心腹大患。

“我今天去俞佩良那兒送資料,聽見他正在打電話,說是讓變色龍直接跟上海站聯繫,理由是上海畢竟比重慶離蘇北近,讓對方把與變色龍的聯絡方式告訴自己和譚敬廷。”

“看來敵人有可能已經知道上次那二十箱杜冷丁已運抵蘇北,那麼這次文物到達蘇北的情況,估計敵人也已經掌握了。”昱霖把兩件事情聯繫起來,略有所思:“應該通知蘇北方面暗查那個變色龍。可惜老陳犧牲了,我們現在跟蘇北方面的聯繫基本中斷了,我只能通過明峰輾轉把消息透露給蘇北,但太耗時費力了。”

“那怎麼辦?會不會查到我們?”淑妍有些擔心。

“如果他們順藤摸瓜的話,最有可能突破的是亨利路倉庫的那個梁少。我明天去找找他。”昱霖排摸了一下,覺得梁少很可能是敵人的突破重點。

“是啊,要是他供出淑嫻的話,敵人一定會讓他來指認,到時候我可能也就暴露了。”淑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對,有可能,淑妍,你明天請個假,先去照相館,虎仔那兒躲一躲吧。”昱霖覺得在沒查明情況之前,只能採取躲避的方法。

“好。”淑妍同意昱霖的意見。

昱霖連夜趕往照相館,從床底把電台搬出來,然後把變色龍的事情通過電波向明峰報告,並讓明峰把情報轉給蘇北根據地的黃政委。

次日,昱霖來到亨利路,看見倉庫的大門緊閉,他便向周圍的人打聽情況。

“老伯,你隔壁的那個倉庫保管員去哪裡了,你知道嗎?”昱霖見一位老伯正在一旁劈柴,估計是這兒的鄰居,便上前詢問。

“走了,說是回老家了,再也不來上海了。”老伯一邊劈柴,一邊回答昱霖。

“為什麼呀?”昱霖有些吃驚,梁少不見了,到底是真的回老家了,還是被秘密逮捕了?

“前幾天被幾個人抓走了,被打得蠻慘的,他說上海這個地方是個傷心地,不是被破相,就是被毒打,所以就背著個包袱走了。”老伯搖了搖頭,繼續劈柴。

“哦。是嗎?這要是換了我,我也得走。”昱霖附和道。

昱霖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下了,梁少走了,那麼敵人就無法確認那天在倉庫運貨的人。

“唉,這個世道,窮人沒法活呀。”老伯嘆了口氣。

昱霖懸著的心放下了,看來梁少並沒有出賣淑嫻,否則,他們應該早就對淑妍採取行動了。

昱霖帶著淑妍去玉蓉家,一方面是認認路,另一方面是讓鳴兒心裡有個寬慰。

淑妍一走進藥鋪,阿成就呆呆地望著她,失聲叫了一句:“少奶奶。”

“阿成,我和你表嫂來看看你,玉蓉和孩子們。”昱霖見阿成魂不守舍的樣子,連忙跟阿成打了個招呼。

阿成這才緩過神來,連忙把淑妍領上樓:“玉蓉,表哥和表嫂來了。”

玉蓉剛剛把喻兒哄睡著了,輕輕地把喻兒放在小床上。

淑妍和玉蓉倆相擁而泣。

淑妍走到小床邊,望著喻兒那張粉嘟嘟的小臉,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

“表舅媽。”鳴兒從角落裡鑽了出來,撲到淑妍的懷裡。

“鳴兒,乖。”淑妍一把摟住鳴兒。

鳴兒忽然掙脫開來,詫異地望著淑妍:“你不是表舅媽,你身上的味道跟表舅媽不一樣。”

“鳴兒乖,她就是表舅媽,今天你表舅媽換了一種香水。”昱霖連忙蹲在鳴兒面前,跟他做解釋。

“不關香水的事,她就是不是表舅媽。”鳴兒說不清楚緣由,但就是不願靠近淑妍。

“鳴兒,你太不像話了,表舅媽難得來一次,你怎麼能這樣沒禮貌呢?”

玉蓉揚起手要打鳴兒。被淑妍攔下:“玉蓉,別打他,鳴兒只是還不習慣我身上的味道而已。慢慢的,他會喜歡我的。”

淑妍想去摸摸鳴兒的頭,鳴兒卻躲開了,一個人下樓去了。

“算了,這事急不得,鳴兒大了,他又是這麼敏感,聰明,他以後會明白的。”昱霖望著鳴兒的背影,喃喃道。

“哦,昱霖,玉蓉。”淑妍壓低聲音說道:“這兩天我在機要室裡看見毛主席跟蔣介石還有赫爾利進行的重慶談判的一些內容,談判很艱難,我們黨做了很多讓步,但國民黨還是咄咄逼人,根本就不想給予共產黨任何生存空間。而且還人為製造許多摩擦,我估計國共之間的談判怕是不可能有實質性的進展。所以,我們決不能掉以輕心,麻痺大意,要密切關注老蔣的動向。”

“淑妍說得對,老蔣決不可能心甘情願地組成國共聯合政府,從他一貫的思維和做派來看,就是要致我們共產黨人於死地而後快。所以,我們不該心存幻想,以為和平唾手可得。”昱霖十分贊成淑妍的分析。

“那淑妍姐,你在軍統上海站這個魔窟裡,一定要小心啊。”玉蓉不無擔心地望著淑妍。

“嗯,我知道,我會多加注意的。”

“哎,淑妍,你給我們說說東江縱隊的事吧。”昱霖提議。

“是啊,是啊,我可想明峰大哥了。淑妍姐,快告訴我們,明峰大哥怎麼樣了?我們的部隊怎麼樣了?”

“自打你們離開之後,我們東江縱隊也打了不少勝仗。當初日偽軍出動七八千人來掃蕩,對我們根據地實行‘鐵壁合圍’和‘多路圍攻’的政策,但被我們巧妙地化解,並且粉碎了日偽軍的大規模掃蕩,收復大片失地,使廣九鐵路兩側的解放區連成了一片,卡住了日軍南線交通運輸的咽喉,策應了美英盟軍在太平洋上對日反攻作戰。”

“真是太好了。”昱霖一聽,興奮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們還成功炸燬香港啟德機場油庫和九龍的鐵路橋和三艘日軍武裝運輸船,冒死搭救了受傷的美軍飛行指導員。”

“淑妍姐,你們現在真是太厲害了。”玉蓉也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

“我們的隊伍也擴充到了四五千多人。”淑妍高興地告訴他們當年的游擊隊已經規模擴大了好幾倍。

“那明峰呢?他怎麼樣?”昱霖關心地問道。

“他很好,只不過比你們離開時消瘦了不少,從兩三百人的游擊隊發展到現在這麼一個規模的部隊,他比以前更忙了。”

“現在抗戰勝利了,那明峰打算下一步怎麼幹?”

“我來之前,聽說可能要把明峰調到山東去,改編成解放軍的兩廣縱隊,隸屬華東野戰軍。”

“隸屬華東野戰軍了?如果這樣的話,很可能明峰會與蘇北根據地有聯繫。”

“要是這樣的話,那真是太好了。”玉蓉激動地站了起來。

幾個人不禁笑出了聲。

喻兒被驚醒了,吵吵著要吃奶,玉蓉連忙過去喂奶。

“玉蓉,你奶水足不足?要不買些奶粉給喻兒吧。”淑妍關心地問道。

“本來我都要給詠兒斷奶了,現在喻兒來了,我這奶可不能斷,現在物價太貴,奶粉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吃的,我看還是讓喻兒吃母乳吧。”

“玉蓉,喻兒很黏人,不好帶吧。”昱霖望著消瘦了的玉蓉:“你看看你,瘦了很多,吃不好,睡不好吧,給,這些錢拿去補補身子。”

昱霖從衣袋裡掏出一沓錢塞給玉蓉,玉蓉連忙推辭:“我不用,我有。”

“玉蓉,我的兩個孩子都是你帶的,這份情義我這輩子都還不清,玉蓉,拿著吧,我知道,這些錢彌補不了你什麼,我們之間也不是用金錢來丈量的,但你也得讓我有所表示表示,否則我於心難安。”

玉蓉聽昱霖這麼一說,也就不再推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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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加官進爵

俞佩良把軍統上海站的所有人員召集到了會議廳。

“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是為了宣佈一項任命,經本人推薦,上級部門查考審核,現任命朱弘達同志為軍統上海站的副站長,同時兼任行動處處長。”

朱弘達向俞佩良敬了個軍禮,然後接過任命書,朝大家也行了一個軍禮。

“我們向朱副站長表示祝賀。”俞佩良帶頭鼓掌。

大家掌聲響起,朱弘達一臉躊躇滿志。

阿強很是興奮,把手都拍紅了,在上海站裡,阿強跟兩個人關係最鐵,一個是已經殉國的安慧明,他一直是安慧明的得力助手,鞍前馬後替安慧明效力,所以深得安慧明的賞識;另一個便是朱弘達,朱弘達很會做人,雖然朱弘達不是阿強的頂頭上司,但對阿強和他的兄弟們很是照顧,所以,曾經一度,阿強跟俞佩良提出要從情報處調到行動處,只是俞佩良沒有答應而已。

俞佩良當然不會同意阿強離開情報處,他擔心阿強一走,這情報處的那些人也會跟著阿強跳槽去朱弘達那裡,那麼譚敬廷不就成了孤家寡人,光桿司令了麼。俞佩良知道阿強是個挺有能力的人,他也知道阿強一直覬覦情報處長這個位置,如果上面不派譚敬廷下來當這個情報處長,他確實是有意將這個位置留給阿強,也曾經許諾過阿強,可是,既然上頭已經對站裡的人事做好了安排,他俞佩良自然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阿強去打亂上面的安排部署。他只能極力安撫阿強,平日裡在生活上多關心關心他,甚至還幫他物色女朋友,只不過阿強這人一看面相就是凶狠之人,好幾位女孩見過一次面之後,便嚇得不敢與阿強再交往下去了。

儘管俞佩良一再告誡阿強,要跟新來的情報處長譚敬廷搞好關係,這樣才能上下齊心,把工作做好。可阿強總是陽奉陰違,好幾次吃裡扒外,把情報處的消息首先透露給行動處,所以行動處的表現總是那麼搶眼,處處佔得先機,深得俞佩良的賞識。

阿強覺得這個譚敬廷沉默寡言,高冷得很,除了工作上的聯繫之外,對他總是不冷不熱,遠不如朱弘達跟他稱兄道弟來得投契。所以,這次朱弘達高昇了,阿強是由衷替朱弘達感到高興。

譚敬廷的臉上面無表情,這是譚敬廷一貫的風格,泛泛之輩一般很難從他的臉上覺察出他的喜怒哀樂,所以,也就給人留下高冷的感覺。

此時,譚敬廷也附和著拍了拍手。對於朱弘達這個人的經歷,他也有所耳聞,知道他曾經參與過幾次重要的暗殺行動,但後來瞭解到,在那幾次部署嚴密的暗殺行動中,朱弘達只不過是個外圍人員,幫著傳遞傳遞消息,望望風,接應接應,根本就不是沖在第一線的暗殺者。只有最近一次的刺殺橋本太郎,才能稱得上是貨真價實的行刺。所以,譚敬廷對朱弘達平日裡對自己以往經歷的吹噓,心裡難免會有嗤之以鼻的不屑。

朱弘達的這些功績在他譚敬廷的眼裡簡直就是小兒科,他譚敬廷可是見識過千軍萬馬,經歷過血雨腥風,闖蕩過槍林彈雨,別的不說,光是身上的槍傷刀傷就有八九處之多,這些都是他譚敬廷出生入死的最好證明。可是,這些也許在玩弄權術的人眼裡一文不值。

“朱副站長的成績大家有目共睹,希望諸位以朱副站長為楷模,努力工作,晉陞的大門永遠向著那些積極爭取進步的同志敞開著。”俞佩良又進行了一番鼓舞。

大家又是一片稀里嘩啦的鼓掌聲。

會後,大家散去,俞佩良拍著朱弘達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弘達啊,雖然你晉陞為副站長,但還是要戒驕戒躁,不斷努力才行,你剛才也看到了,有些人對你還是很嫉妒的,大家資歷差不多,有的甚至比你還高,為什麼選你,沒有選別人呢?高處不勝寒,你不僅要讓那些附庸你的人為你賣命,也要讓那些嫉妒猜忌你的人能為你所用,這裡面恩威並施,寬嚴相濟要用得恰到好處才行。”

俞佩良在給朱弘達傳授御人之術,希望朱弘達能從中受益,今後能獨當一面。

“謝謝站長耳提面命,弘達受教了。”朱弘達還沉浸在喜悅之中,對俞佩良的諄諄教誨只是表面上應付了一下。

“好吧,去吧。”

朱弘達在走廊上叫住淑妍。

“淑嫻,我晉陞了,怎麼樣,我們一起去吃頓飯,慶祝一番。”朱弘達難掩喜色,他此時最想做的事就是與他心愛的人分享他的喜悅。

“恭喜你呀,弘達,不過,我,我手頭上還有好些事情呢。”淑妍面有難色。

“工作是做不完的嘛,答應我吧。”朱弘達見淑妍推辭,忙不迭地過來懇請她。

“要不,我把莉莉也叫上?”淑妍提議。

淑妍不想跟朱弘達獨處,和朱弘達接觸了幾次之後,淑妍總想躲避他,怕一不小心被朱弘達抓住把柄。

“淑嫻,你存心氣我,是吧,一個黃毛丫頭,跟我們一起喝什麼酒,吃什麼飯嗎?就你我二人,說定啦,我下班等你。”朱弘達的口吻不容拒絕。

淑妍見推脫不了,只得應承下來:“那好吧,就依你。”

下午五點半,朱弘達帶著淑妍去了紅房子西餐廳。

朱弘達很紳士地幫淑妍掛好外套,替淑妍拉開椅子,等淑妍坐下後,然後再回到自己那一邊坐下。

“淑嫻,你點菜吧。”朱弘達一手托腮,一手把菜單遞給淑妍。

“還是你點吧。”淑妍向朱弘達示意了一下。

朱弘達笑了笑:“你總是這麼隨意。“

朱弘達打了個響指,服務生過來了,朱弘達拿著菜單,跟侍應生交代了一下,侍應生點了點頭,然後離開了。

桌上的紅燭照亮了淑妍的臉龐,望著淑妍面若芙蓉,美目顧盼的模樣,朱弘達有點魂不守舍,他嚥了嚥口水。

“淑嫻,終於我們可以享受一下屬於我們的二人世界了。”朱弘達滿含深情地望著淑妍。

“弘達,你別忘了,我是有夫之婦。”淑妍避開朱弘達投射過來的目光,輕輕地說了一句。

“淑嫻,你覺得我比不上你家那位小記者嗎?”朱弘達躊躇滿志,對自己的仕途充滿信心。在他看來,那個窮困潦倒的歐陽銳跟他比起來,簡直就是麻雀與鳳凰。

“當然不是,但弘達,你知道,我是一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人,難道你想讓我紅杏出牆嗎?”淑妍反問道。

“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這與紅杏出牆無關,我不會讓你做地下情人的,我一定會明媒正娶你的,你放心。”朱弘達信誓旦旦。

“弘達,你還真的是有點異想天開,難道你要拋棄你的糟糠之妻,我要與我的小記者勞燕分飛,然後,你我二人苟且在一塊兒?弘達,你剛晉陞,千萬不要給別人抓住什麼把柄,否則升得快,跌得也快。”淑妍好言相勸,希望朱弘達不要對自己繼續糾纏下去。

朱弘達默不作聲了,侍應生把所點的菜品和一瓶紅酒都一一呈了上來。

“淑嫻,來,我給你斟酒。”朱弘達給淑妍倒了一杯紅酒。自己也倒了一杯。

“來,淑嫻,為了我們之間的情誼,乾杯。”朱弘達舉起酒杯,深情款款地和淑妍碰了碰杯。

“為了你更上一層樓,乾杯。”淑妍抿了一口紅酒,笑著說道。

1946年2月10日清晨,原本打算上午在重慶較場口廣場舉行慶祝政協會議成功的大會,結果中統特務在會場內安排打手,把由民眾選舉產生的大會主席團成員郭沫若,陶行知,馬寅初,章乃器等六十餘人打傷,這就是“較場口血案”。這件血案引起了海內外極大的震驚。有識之士慨嘆道:“嗜權而致如此下作,也就無藥可救了!”

這件血案的產生直接破壞了抗日戰爭勝利後全國人民對於和平民主建國的呼聲,讓人民群眾看清了國民黨反動派破壞政協決議、堅持獨裁內戰、踐踏人民民主權利的反動面目的,也暴露出國民黨殘暴統治下的舊中國毫無人權和民主的事實。

於是,人民群眾高舉“爭民主、反獨裁”的大旗討伐,與國民黨反動勢力進行堅決的鬥爭。中國人民被逼走上全力進行第三次國內革命戰爭即人民解放戰爭的道路。

昱霖讓淑妍與震旦大學讀書會的劉月寧聯繫上,並且號召那些平日裡要求進步的讀書會成員,大學同學一起上街遊行,反對國民黨的獨裁統治。

淑妍來到震旦大學,跟劉月寧取得了聯繫,劉月寧立刻展開活動,很快,那些充滿熱血的愛國學生,紛紛摩拳擦掌,寫標語,寫橫幅,製作遊行旗幟,並且聯繫兄弟學校,使得上海的各大高校都行動起來,如火如荼地開展起愛國學生運動。

聲勢浩大的示威遊行活動點燃了民眾的愛國熱情,也使得國民黨的反動勢力對此恨之入骨,極力鎮壓。

俞佩良最近忙得焦頭爛額,學生遊行示威如潮水般洶湧澎湃,雖然武力鎮壓,但收效甚微,示威活動此消彼長,像割不完的韭菜一般,甚是頭疼。

電話鈴響起,俞佩良拿起電話,原來是戴笠的秘書打來的,讓他跟戴笠一起坐飛機去重慶匯報工作。

俞佩良忙不迭地吩咐朱弘達:“我要跟戴老闆一起去重慶了,這裡就交給你了。”

“站長放心,弘達一定竭力維持好上海的秩序。”朱弘達信誓旦旦。

俞佩良滿意地朝朱弘達點了點頭,拎著公文包走了,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1946年3月17日,戴笠所乘坐的飛機在南京的郊縣江寧縣岱山失事,機上所有人員罹難,包括俞佩良。

俞佩良的殉職,讓朱弘達再次獲得晉陞的機會,他取代俞佩良成為軍統上海站的站長。

1946年6月26日,國民黨以三十萬軍隊大舉圍攻中原解放區,內戰全面爆發。

1946年7月1日,國民黨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正式宣告結束,改組為國防部保密局,由國防部第二廳廳長鄭介民兼任局長,原軍統局處長秘書毛人鳳為副局長。

而朱弘達搖身一變,成為了保密局上海站的站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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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情難自控

雖然保密局上海站根據級別給朱弘達安置了一幢小洋樓,讓朱弘達搬進去,但朱弘達卻依舊惦記著吉祥裡18號的東廂房,因為那兒離他的夢中情人更近一些,自從那次何三莫名其妙死了之後,已經一年多了,自己再也沒踏進吉祥裡,這倒不是懼怕杜太太向七十六號告密,現在早已經不是日本人的天下了,像何三這樣的大漢奸若不是死得早,早就被槍斃了,那些七十六號的特務也早已成為驚弓之鳥,各奔東西。他之所以這麼長時間都沒入住東廂房,那是因為一來,淑嫻生孩子,新生兒是母親的牽掛和羈絆,他就算是入住東廂房,也沒什麼機會可以跟淑嫻談天說地;二來,這一年事情太多,不是接待各級大員們查收逆產,就是剿滅共黨和漢奸餘孽,後來,俞佩良死了,站裡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操心,所以,他索性就以站為家,在站長辦公室的一間小屋子裡放了一張單人床,工作,吃飯,睡覺都在這裡了。他的這種勤勉受到上峰的嘉獎,也使得站裡的其他同仁們對他肅然起敬。

站裡分給他的這幢小洋樓,以前是一個上海實業家的住所,因為這個實業家曾經受日本人的脅迫,跟日本人做過幾筆買賣,所以,就給扣了一頂漢奸的帽子,被沒收了家產,關入了監牢。

朱弘達去看過這幢三層小洋樓,心裡還真是喜歡。歐式巴洛克設計風格,外牆,地磚,牆飾,衛浴等都做工精良,還有一個老舊但卻很精緻的壁爐,冬日傍晚之時,夕陽斜照,在壁爐旁喝一杯威士忌,或是跟心愛的人,對視著聊聊天,那真叫一個愜意浪漫。他設想過,這個地方以後就是他跟淑嫻的愛巢,但現在愛人不在此地,他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裡面難免會覺得心空落落的,所以,他打算還是住到吉祥裡18號的東廂房去。

這天,朱弘達正在審閱文件,勤務兵把一對母子帶了進來。朱弘達抬頭一看,正是自己多年未見的妻兒,當初還在蹣跚學步的兒子,現已經是八歲的大孩子了。而他的糟糠之妻汪氏也已經早生華發,面容蒼老。

“你們怎麼來了?”朱弘達很是驚訝,沒想到闊別多年的妻兒出現在自己面前。

“弘達,抗戰已經勝利了好些日子了,原本想你會回來看看我們,可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我怕你會忘了我們母子二人,所以就來找你了。”汪氏滿是委屈。

“我工作忙,你看,我辦公桌上有這麼多的文件需要我批閱,我哪有時間回老家啊?”朱弘達指了指桌上的一堆文件。

汪氏望瞭望那堆文件,又望瞭望朱弘達,欲言又止,片刻之後,還是把心中的疑慮說了出來:“我聽街坊鄰居說,有不少大官都有抗戰夫人,就把鄉下的老婆給休了,或是乾脆不回家,我是怕你也跟他們一樣,也……”

“你真是頭髮長見識短,你看我忙得都睡辦公室了,哪有時間找別的女人,你啊,就愛胡思亂想。”

朱弘達打斷汪氏,有些不悅,雖然汪氏的疑慮不無道理,而且,他確有此意,只不過被汪氏這一說破,心裡不免有些怨恨。

“那我這次來,就不回去了,我把宗兒也一起帶來了,你給我們母子倆安排一個住處吧。”汪氏倒是乾脆,打算長期駐紮這裡,寸步不離朱弘達。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呢?我這兒是拖家帶口的地方嗎?我看,你還是回老家吧。”朱弘達更是乾脆,全然不顧妻兒車馬勞頓,盼夫盼父心切,一路顛簸到此的艱辛,反而勸他們娘倆快點打道回府。

“我不回去,弘達,這麼多年我一直在老家替你給父母盡孝,給你帶大孩子,你不能這麼沒良心,王寶釧苦等寒窯十八年,難道你也要讓我獨守空房十八年嗎?”汪氏說著,用袖子抹眼淚,她沒想到朱弘達這麼狠心。

朱弘達嘆了口氣,確實,他對不起妻兒,他拉了拉汪氏的衣袖,給她遞去一塊手帕:“別哭了,讓別人看見不好,我畢竟是這兒的站長,你得給我點面子。”

“你當大官了,我們跟著你,一點福也沒享到,倒是受了不少罪。弘達,讓我和宗兒留在你身邊吧。”汪氏央求著朱弘達。

朱弘達想了想,決定讓母子倆去小洋樓裡住,雖然他與汪氏沒什麼感情,但兒子是他的骨血,他還是喜歡的。反正現在自己也不住這小洋樓,空關著也是浪費,不如讓這母子兩人住進去,讓外人看了,會說他朱弘達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不僅沒有嫌棄糟糠之妻,反而還給她最好的禮遇。這也算是對得起她含辛茹苦養育了他的兒子所付出的辛勞。

“這樣吧,我讓勤務兵帶你們去住小洋樓。再給你們安排一個保姆,你看怎麼樣?”朱弘達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汪氏,在他看來,這些個禮遇足以打發汪氏。

“住小洋樓?還有保姆伺候?”汪氏破涕而笑:“宗兒啊,你爹還真是個有良心的人來,我們這次沒來錯。”

朱弘達把勤務兵叫來,讓他帶母子二人去小洋樓,並且往汪氏手裡塞了一沓鈔票。

當昱霖和淑妍回到家中時,胖嬸已經準備好了飯菜,昱霖和淑妍便和胖嬸一起吃飯。忽然,電話鈴響了,昱霖拿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的虎仔的聲音。

“少爺,我肚子好痛,好痛。”電話裡傳出虎仔疼痛難忍的呼救聲。

“虎仔,你怎麼啦?喂,虎仔,說話呀。”昱霖急切地問道。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昱霖覺得不妙,趕緊帶著胖嬸一塊兒趕往光影照相館。開門一看,虎仔痛得摀住肚子,倒在地上打滾。

昱霖趕緊抱起虎仔,叫了輛黃包車,把虎仔送到了聖瑪麗醫院。

醫生檢查了一下,判定虎仔是得了急性闌尾炎,於是,立刻做了手術。

“幸虧送醫及時,否則腸穿孔。現在沒危險了。”醫生舒了口氣,昱霖和胖嬸也舒了口氣。

“胖嬸,你先回家吧,我今晚待在這兒陪虎仔。”昱霖勸胖嬸先回家休息。

“那怎麼行,還是你回去睡覺,我在這兒陪虎仔吧。”胖嬸過意不去,怎麼能讓少爺給虎仔陪夜呢?

“胖嬸,別爭了,這樣吧,今天我值夜,明天你值夜,我們輪流看護,好嗎?”昱霖提出一個折中方案。

胖嬸見昱霖態度堅決,也就不再堅持了。

晚上,昱霖在一旁伺候虎仔吃藥,喝水,如廁,見虎仔睡安穩了,便和衣倒在走道上眯了一會兒。但還沒睡上半小時,又有其他病人送進來,那個病人一直大呼小叫喊疼,昱霖也沒法闔眼,索性起來在走道里溜躂。

一夜沒睡的昱霖眼睛紅紅的,第二天上午,胖嬸來接昱霖的班,昱霖匆匆地漱了漱口,擦了把臉,就去報社上班了。

今天是淑嫻的週年忌日,雖然,昱霖不可能在家祭奠淑嫻,但淑嫻時時刻刻都在自己的腦海中,他只能在心裡默默地紀念著愛妻。

昱霖在一家小酒館的包房裡,要了兩瓶白酒和兩隻酒杯,斟滿酒,然後舉起一隻酒杯,嘴裡輕聲地說道:“淑嫻,今天是你離開我整整一年的日子,這第一杯酒,我敬你,敬你這麼多年來,對我不離不棄,同生共死。”

昱霖喝了自己這杯酒,又拿起對面的一杯酒:“淑嫻,這一杯我替你喝了。”昱霖一仰脖子,一乾而盡。然後再次斟滿兩隻酒杯。

“淑嫻,這第二杯酒敬你給我留下了一雙兒女,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他們拉扯成人,讓他們成為有擔當,有作為,有熱血,有仁義的人。”

昱霖又幹了這兩杯酒。隨後再次斟滿兩隻酒杯。

“淑嫻,這第三杯酒,我敬你對我們黨事業的忠誠,為了那些能流傳後世的文物,你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你不僅是個賢妻良母,你還是一個大氣的女子,一個大寫的人。”

昱霖仰頭把杯中酒喝盡,然後一個人伏在桌上痛哭不已。

昱霖喝得酩酊大醉,倒在酒桌上,小酒館要關門了,昱霖被小夥計攙扶著,走出了酒館。昱霖手上拿著一隻酒瓶,蹣跚搖擺著往吉祥裡走去,路上差點被車撞上,隨後倒在路旁的林蔭樹下。

阿榮那天正好要去上夜班,看見路旁倒著一個人,連忙上前查看,一看,是西廂房的歐陽先生,連忙把他扶起,送回家中。

“阿姨,爺叔喝醉酒了,倒在馬路旁邊,老危險呃,幸虧沒車子過來,否則要被軋死來。”

“阿榮啊,多虧被儂看見了,謝謝儂送伊回來。儂進來坐一歇伐?”淑妍十分感激阿榮。

“勿要了,勿要了,我要去上夜班了,要遲到了,再會,阿姨。”阿榮心急慌忙地朝外走。

阿榮走了之後,淑妍擠了塊熱毛巾給昱霖擦擦臉。然後倒了一杯濃茶給昱霖醒酒。

昱霖喝了幾口濃茶,似乎清醒了不少。

“昱霖,你這是怎麼啦,怎麼喝成這樣了?”淑妍打開窗戶,以便把滿屋子的酒氣散發出去。

“淑妍,你知道嗎,今天是淑嫻去世一週年的忌日,我想祭奠她,可是我又不能公開祭拜她,我只能一個人到酒館裡,跟她說說心裡話。”昱霖說著,把臉埋在手心裡。

淑妍聽後,淚水像潰堤一般湧了出來,她走到昱霖跟前,摟住他的頭,安撫他:“昱霖,我知道你心裡苦,你想哭就哭個痛快吧。”

昱霖抱住淑妍,嚎啕大哭起來。

昱霖哭累了,倒在沙發上,淑嫻把毛毯蓋在昱霖身上,望著他那張俊秀的臉龐,淑妍的心像被揪了起來。

入夜,淑妍翻來覆去睡不著,便索性站起來,走到窗戶前,呆呆地望著窗外的夜空,也許淑嫻已經化成了一顆星,正在夜空中凝望著自己。

昱霖感到頭疼欲裂,他從沙發上爬了起來,看見窗邊站著一個曼妙婉約的女子。

“淑嫻,是淑嫻。”昱霖輕聲地呼喚著,他走了過去,從身後一把把淑妍緊緊抱住。

“淑嫻,你終於回來了,我想死你了,你再也別離開我了,別離開我了。”昱霖說著,便要去親吻他的淑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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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惺惺相惜

“放開,昱霖,放開我,我是淑妍。”淑妍用力推開昱霖,抽了他一個耳光。

昱霖一怔,這下清醒了,他摸著臉頰,望著淑妍又羞又怒又恨又憐的目光,慚愧得無地自容。

“對不起,淑妍,對不起。”昱霖連忙走進浴室,讓水龍頭沖刷著自己。他舉起拳頭,用力地敲擊著浴室的瓷磚,血水順著牆壁流淌下來。然後昱霖扶著牆,痛哭不已……

一連好幾天,昱霖總是在迴避著淑妍,他不是直接住到照相館裡去,就是索性在醫院裡陪夜,或是夜半回家,一早就離開,跟淑妍幾乎不照面。淑妍覺得這件事情必須跟昱霖說清楚,否則會影響今後的工作。

那天,昱霖夜半三更回家之後,淑妍並沒有入睡,而是等著昱霖的到來。

“昱霖,你回來了?”淑妍主動跟昱霖打招呼。

“淑妍,你還沒睡啊?”昱霖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

“昱霖,我想找你談談。你坐下。”淑妍的口吻不容商量。

昱霖只得坐在餐桌旁。

“昱霖,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能理解,希望你不用太介懷。”

“可我不能原諒我自己,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對你……,對不起,淑妍,對不起。”昱霖低著頭,雙手搓捏著,不知如何面對淑妍。

淑妍見昱霖始終低著頭,迴避著自己的目光,便疾言厲色地衝昱霖叫了一聲:“昱霖,你抬起頭,看著我。”

昱霖被淑妍的語氣驚到了,連忙抬頭望著她。

淑妍放緩語氣:“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也知道你那天喝醉了,我更知道你對淑嫻的感情,你這是無心之舉,你在我眼裡依舊是一個謙謙有禮的正人君子,所以,你不要過於自責,這些天,你總是對我避而不見,這樣下去,會影響到我們今後的工作,你千辛萬苦讓我來上海,來取代淑嫻,獲取情報,跟敵人周旋,難道是這個結果嗎?”

昱霖低下了頭:“是我錯了,我不該喝醉酒,更不該酒後亂性,謝謝你能原諒我,淑妍,我保證,今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你說得對,不能因此而影響我們今後的工作。”

昱霖抬起頭,衝著淑妍笑了笑,淑妍也衝著昱霖露出了笑容,兩人終於冰釋前嫌。

夜深人靜,淑妍悄悄地走到臥室門旁,望著熟睡中的昱霖,那緊閉的雙目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臉頰上還有一絲淚痕,很顯然,昱霖流過淚,是在睡夢中留下的淚,他是不是又夢到了他的親人們?

淑妍對昱霖的境遇深感悲涼:一個原先生活在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環境裡的公子哥,憑著一腔愛國熱血而投身革命,無論是在抗日時期還是在目前內戰之時,不惜財,不惜命,為我黨做出了卓越的貢獻,但父親慘遭日本人殺害,母親也傷心抑鬱而終,手足情深的昱霆大哥也舍生取義,還有他的二叔,二嬸,他的大嫂,都慘遭日本人的毒手。陸氏一脈所剩無幾,而如今,他最愛戀的妻子,自己的親妹妹淑嫻也離他而去,兩個孩子如此年幼,而他也不能和孩子們一起享受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這份悲涼和苦楚又怎能從他心頭抹去?他日日所承受的煎熬豈是旁人能體會得了的?

淑妍回到臥房內,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出類拔萃的男人就這樣被無情的歲月所煎熬,所侵蝕,被悲慘的境遇所折磨,所消耗殆盡。

她想到了玉蓉,十多年前,當第一次與玉蓉相見時,她就看出來了,玉蓉對她的少爺是那麼的崇拜,那麼的傾心,淑嫻也曾告訴過她,玉蓉跟昱霖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起長大,雖然昱霖娶了淑嫻,玉蓉嫁了昱霆,但現在淑嫻和昱霆都已作古,而玉蓉又一手撫育了昱霖的孩子鳴兒和喻兒,如果這二人能走到一起,重新建立一個家庭,那麼無論是對昱霖還是對玉蓉,或是對孩子們來說都是再好不過的了。

雖然二人現在以表兄妹相稱,但只要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那麼二人就能苦盡甘來,攜手白頭。孩子們也能在父母的庇佑之下自由自在地成長。

看來,那個捅窗戶紙的人非己莫屬。打定注意之後,淑妍決定第二天先找玉蓉談談。

今天是週日,休息天,淑妍去八里橋找玉蓉。玉蓉正在藥鋪裡整理草藥,看見淑妍來了,甚是驚喜。

“表嫂,你來啦?”玉蓉往外張望了一下,沒看見昱霖一起過來,覺得奇怪:“哎,表嫂,表哥沒跟你一塊兒來嗎?”

“玉蓉,今天就我一個人來,我找你有事,你上樓來,我跟你說。”淑妍說完,自己便上樓去了,玉蓉感到有些奇怪,便放下手中的草藥,跟淑妍上樓去了。

“表嫂,到底是什麼事啊?”玉蓉迫不及待地問道。

淑妍上樓看見鳴兒在一旁玩小手槍,連忙走過去:“鳴兒,在玩小手槍呢?”

“是表舅和表舅媽送給我的。”鳴兒頭也不抬,專心致志地研究著小手槍,小手槍的準星掉了,鳴兒不知道怎麼裝上去,正認真琢磨著。

從鳴兒的嘴裡,很顯然,他並不認可淑妍就是那個送他小手槍的表舅媽。

“讓表舅媽給你看看。”淑妍從鳴兒手上接過小手槍和準星:“鳴兒,你先去外面玩吧,待會兒表舅媽就幫你修好。”

鳴兒點點頭,朝門外走去,不放心,又轉過頭對淑妍說:“別把小手槍修壞了,要是你裝不上去,等表舅來了再修好了。”

淑妍笑了笑:“放心吧,鳴兒,表舅媽會修好的。”

鳴兒這才放心離開。

“鳴兒這孩子就是心事重。”玉蓉望著鳴兒的背影,悠悠地說:“他還是惦記著他的親娘。”

“玉蓉,你這兒有膠水嗎?”淑妍看了看小手槍,發現準星斷了。

“有,我給你拿去。”

玉蓉把膠水遞給淑妍,淑妍仔細地把準星粘在小手槍的槍管上:“好了,可以交差了。”

淑妍坐在床邊,拉著玉蓉的手:“玉蓉,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你,昱霆大哥去世好些年了,你打算今後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把孩子們拉扯大,組織上有什麼任務交給我的話,我一定盡力完成。”玉蓉的回答很樸實。

“我今天來,不跟你談組織的事情,我跟你談你個人的事情。”淑妍不喜歡拐彎抹角,喜歡直截了當,所以便開門見山跟玉蓉談個人問題。

“個人什麼事情?”玉蓉忽閃忽閃那雙大眼睛。

“就是你的婚姻大事。”淑妍單刀直入:“你有沒有想過,跟昱霖一起生活?”

玉蓉一聽,把手從淑妍手中抽走:“淑妍姐,你說什麼呢?淑嫻姐才剛走一年多,別說少爺了,就是我也過不了心裡這道檻。”

玉蓉沒想到淑妍跟她談的是她的個人生活問題,而且非常直白地把她和昱霖拴在一塊兒。這要是擱在十多年前,她是求之不得,但現在,玉蓉對昱霖的感情早就埋在心底,她只想做好鳴兒和喻兒的嬸母,養母的角色,沒敢奢望成為鳴兒和喻兒的繼母。

“玉蓉,我知道你對昱霖的心思,從我們剛認識時,我就看出來了,你的心裡一直都裝著昱霖。只是你們倆有緣無分罷了。可現在,昱霆大哥去世了,淑嫻也犧牲了,你又帶著鳴兒,詠兒,喻兒三個孩子,你們本來就是一家子嘛,你們要是能在一起生活,對昱霖,對你,對孩子們都是一舉三得的好事。”

玉蓉聽後默不作聲,心裡卻是翻江倒海,難以平靜。

“玉蓉,我沒淑嫻那麼會說話,我一向是快人快語,心直口快,我今天特地跑來跟你說這些,是希望你以後能多去關心關心昱霖。”淑妍喃喃地說了一句:“他現在,心裡很苦。”

“淑妍姐,少爺到底怎麼啦?是不是淑嫻姐犧牲了之後,他一蹶不振了?”玉蓉拉著淑妍的手,著急地問道。

“一蹶不振倒是沒有,他只是在不停地工作,日夜不停歇,最好一天二十四小時每時每刻都是工作,這樣他就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淑嫻了。可是,我知道他始終沒有走出失去淑嫻的陰影,有好多次,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淑嫻。”淑妍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和淑嫻姐是孿生姐妹,這難免會讓少爺產生似是而非的感覺。”玉蓉能理解昱霖的感受,有時候自己也分辨不清淑嫻和淑妍兩人誰是誰。

“是呀,當初昱霖發報給明峰,讓我來冒充淑嫻,接替她在保密局潛伏,只是想魚目混珠,讓敵人難以分辨,可他忘了,這樣也同樣會給他自己帶來困擾,讓他痛苦不堪。”

“淑妍姐,你的話我懂了,可是現在你們才是名義上的夫妻呀,我怎麼能夠……”

“我和昱霖是為了工作的需要,一旦任務完成了,我就會離開昱霖,我希望你能及時填補這個空位,淑嫻的空位。”淑妍拉著玉蓉的手,一字一頓地說出最後的五個字。

玉蓉含淚點了點頭。

“這樣吧,我現在回去,然後下午我們一起帶著孩子們去公園玩玩吧,昱霖也好些日子沒見孩子們了。”淑妍提議。

“好,孩子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淑妍回到家,昱霖正在修理留聲機。

“淑妍,你去哪兒了?”昱霖回過頭來,望著淑妍。

“昱霖,這留聲機怎麼了?”淑妍並未回答昱霖,見他在擺弄留聲機,便走過去瞧了瞧。

“可能時間長了,有些零件老化了,我把它修一修,可能還能用,以前淑嫻最愛聽舒伯特的小夜曲,我……”昱霖欲言又止,他意識到自己對淑嫻的唸唸不忘會讓淑妍以為自己走不出淑嫻去世所帶來的陰影:“我馬上就修好了。”

“昱霖,今天天氣不錯,難得我們空閒在家,不如跟玉蓉一家去公園散散心吧。”

昱霖一聽,連連點頭:“好啊好啊,我好多日子沒見玉蓉一家了,特別想孩子們。”

“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好,走。”昱霖把工具放下,跟淑妍一起走出西廂房,走出吉祥裡,朝八里橋走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3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情投意合

在公園的草坪上,昱霖穿著背帶西褲,手裡拿著一隻風車,牽著同樣穿著背帶西褲的鳴兒在草地上奔跑,跑累了,就往草地上一躺,鳴兒也躺在草地上,昱霖把鳴兒摟在懷裡,鳴兒靠在昱霖的胸口上,感受著父親的溫暖,父子倆就這麼躺著,抬頭望著藍天白雲,聞著泥土的清新和花兒的芬芳,聽著鳥兒的鳴叫,感受著微風拂面所帶來的舒爽,這一切都是那麼生機勃勃,那麼令人陶醉。

昱霖真希望時間過得慢點,再慢點,這一刻能成為永恆。

淑妍牽著詠兒,玉蓉抱著喻兒,跟隨在昱霖和鳴兒的後面。阿成則在後面採摘野花。

詠兒見鳴兒在玩風車,也吵著要過去,淑妍放開手,小丫頭跑得還真快,一會兒就追上了。喻兒也早已學會了走路,此時也從玉蓉的手上滑了下來,蹣跚著去找哥哥姐姐。

昱霖跟三個小傢伙一起玩起了老鷹抓小雞的遊戲,鳴兒當母雞,詠兒和喻兒當小雞,昱霖當老鷹,只見“老鷹”左撲右閃,想要抓住“小雞”,而“母雞”始終不讓“老鷹”攻破防線,“小雞們”則躲在“母雞”身後嘻嘻哈哈。

“你看,這麼多天來,我第一次看見昱霖笑得這麼高興。”淑妍指著昱霖,對玉蓉說。

“是啊,很少看見少爺笑得這麼舒暢。”玉蓉也為昱霖重新容光煥發而高興。

“玉蓉,我讓昱霖過來,你跟昱霖好好談談吧。”淑妍拍了拍玉蓉的手。

玉蓉點了點頭。

淑妍跑到草坪上“昱霖,你去玉蓉那兒吧,我跟孩子們玩遊戲吧。”

昱霖笑著點了點頭,對鳴兒說:“鳴兒,小心你表舅媽,她可是一隻狡猾的老鷹哦。”

昱霖跑到玉蓉身邊,坐在長凳上,玉蓉遞了一塊帕子給昱霖:“擦擦汗吧,少爺。”

昱霖接過手帕擦了擦汗,忽然發現這塊手帕就是當年自己在南京夫子廟買給淑嫻的那塊幽蘭絲帕。

“玉蓉,這帕子怎麼會在你這兒?”昱霖有些驚訝。

“是淑嫻姐給我的。那次運文物前,淑嫻姐把這塊帕子交給阿成,讓阿成交給我,說是留給喻兒當紀念。”

玉蓉的話讓昱霖想起那次在亨利路的倉庫前,淑嫻曾經把絹帕交給阿成的事情。轉而又想起淑嫻臨終時,把手上的那隻玉鐲交給他,讓他交給玉蓉並娶玉蓉為妻。也許那時冥冥之中,淑嫻就預感到了不測,所以把絹帕交給了阿成。

昱霖把帕子還給了玉蓉:“玉蓉,既然淑嫻把這塊絹帕交給你了,你就好好保存著吧,以後等喻兒長大了,留給她吧,這也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對於喻兒來說,淑嫻只是一個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人而已,恐怕今後對這個生母並不會有什麼印象,這塊絹帕也許讓她能感受到淑嫻的存在。”

“我會告訴喻兒,她生母是個怎樣的人,我會給她看淑嫻姐的照片,告訴她淑嫻姐的故事,讓喻兒為自己有這樣的母親而感到驕傲。”

“對,淑嫻不應該被大家遺忘,更不能被自己的親身骨肉所遺忘。對於鳴兒來說,他今後或許還能記得淑嫻的樣貌,記得淑嫻的聲音,可這些對於喻兒來說,是個空白。”昱霖擔心將來喻兒對自己的生母會淡忘。

“少爺,你看什麼時候能讓鳴兒和喻兒不再叫你表舅,而叫你一聲爹。”玉蓉希望昱霖能名正言順當鳴兒和喻兒的爹,而不是一個遠親。

昱霖呆呆地望著玉蓉,忽然,昱霖雙唇顫抖,淚水奪眶而出:“當初我讓鳴兒改口叫淑嫻表舅媽,淑嫻心如刀割,怕孩子叫習慣了,再也改不回來了,我勸她說,等鳴兒以後長大了,懂事了,一定會重新叫你一聲娘,可淑嫻她,她再也聽不到鳴兒叫她一聲娘了。”

玉蓉把昱霖緊緊地擁入懷裡,陪著他盡情地流淚。

昱霖像個孩子似的,伏在玉蓉身上,嚎啕大哭,像是把心中所有淤積起來的悲苦和哀痛全部傾瀉而出:“玉蓉,我讓淑嫻受了太多的委屈,我虧欠淑嫻太多,太多了。”

玉蓉輕撫著昱霖的脊背:“少爺,你別太自責了,少奶奶在天上不希望你這樣淒苦,我想少奶奶一定希望她這輩子最愛的人能快樂安康,孩子們能幸福成長。”

哭了一陣之後,昱霖感到心裡輕鬆了許多。

“我也希望孩子們今後能過上好日子,能笑口常開,而不是愁雲慘霧伴隨他們。”昱霖望瞭望和淑妍在一起做遊戲的孩子們。

“那少爺,我想做淑嫻姐沒完成的事情。”玉蓉雙手搭在昱霖的雙肩上,雙目含情地望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讓我陪在你身邊,我會像淑嫻姐一樣照顧你,關愛你,一輩子。”

昱霖一把把玉蓉攬入懷中,緊緊地抱住她,淚水像決堤一般從昱霖和玉蓉的眼眶裡流淌下來。

淑妍遠遠地望著昱霖和玉蓉相擁而泣,眼睛也濕潤了。

自從玉蓉和昱霖從心底裡接納了對方之後,兩家人家來往便密切起來。雖然因為地下工作的紀律和需要,昱霖和玉蓉不可能公開他們的感情,更不能破壞現在的這種既定關係。但很明顯,昱霖的情緒比以往好轉許多,不再一個人抽菸喝悶酒,有時甚至會吹吹口哨,哼哼小曲,淑妍見笑容又重回昱霖的臉上,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愛情的力量真的是很偉大,兩年前昱霖還陷入失去淑嫻的痛苦之中難以自拔,現在已經漸漸恢復了往日的活力。

昱霖常常會去八里橋看望玉蓉和孩子們,玉蓉也常常會把孩子們帶到吉祥裡來,八里橋和吉祥裡的鄰居們也對昱霖和玉蓉熟絡起來。

玉蓉剛來上海不久,就結識了葉太太,知道她有個傻兒子毛毛,覺得葉太太挺可憐的。不過葉太太心態挺好的,認命了,已經習慣了跟傻兒子相依為命,她看見玉蓉的孩子鳴兒和詠兒時,也經常拿些水果給他們,希望鳴兒和詠兒能陪著她的傻兒子毛毛一起玩。

初見毛毛時,毛毛脖子上總是圍著個圍兜,因為毛毛老是要流口水,一般嬰兒流口水不足為奇,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一直流口水當然是有問題了。玉蓉查了查公公留下來的古方,然後用青果,石斛,燈芯草,生地等幾味中藥配比熬成湯給毛毛服下,十幾天後,毛毛的流涎的毛病竟然治癒了。葉太太對玉蓉真的是感激不盡。

鳴兒,詠兒也不嫌棄毛毛,三個孩子常常一起在天井裡玩躲貓貓的遊戲,自從毛毛有鳴兒和詠兒這兩個玩伴之後,不再一個人在水果店裡傻坐一天了,葉太太覺得毛毛比以前聰明多了。

雖然玉蓉和阿成一起在陸府長大,但玉蓉一直把阿成當成哥們,阿成也知道,玉蓉雖然是個丫鬟,但在陸府的地位基本上跟主子是差不多的,有時昱霖還讓著玉蓉,所以也知道自己配不上玉蓉。雖然當初來上海之前,徐明峰曾經想讓阿成跟玉蓉假扮夫妻,但被玉蓉一口拒絕,堅持以兄妹相稱。他那曾經活泛了幾下的心思頓時給掐滅了。

以前住在陸府時,玉蓉跟阿成各司其職,而且陸府這麼大,他和玉蓉的距離也就拉開了,而如今,在上海這麼兩間逼仄的屋子裡,兩人常常一轉身就會有身體上的觸碰,為此兩人常常有些尷尬。

阿成已經三十出頭了,一個正常的年輕小夥子難免會有那方面的想法,有好幾次,他都悄悄地偷看玉蓉換衣服,當看見玉蓉雪白的肌膚,曼妙的身軀,尤其是豐乳肥臀時,心裡的那股子邪火總是直往上竄,有好幾次他都有一種想要衝過去把玉蓉抱住的衝動,但是理智還是戰勝了情慾。他每一次有這種想法時,就用力掐自己的大腿,以至於他的大腿經常出現瘀斑。

肖老闆是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聰明人,他早就看出來阿成對玉蓉的眼神有些異樣,所以總是在一旁敲邊鼓,告誡他雖然他們是同母異父的兄妹,但終歸是兄妹,不可越雷池一步,否則就是**,要遭天譴的,阿成經肖老闆這一敲打,更是不敢對玉蓉懷有非分之想。

而肖老闆對玉蓉也有意思,他的老婆長期臥病在床,醫生說是只有一年的期限,所以,肖老闆想等自己的老婆翹辮子之後再迎娶玉蓉,雖然他的這個心思並未告訴任何人,但從他對玉蓉的慇勤就可以看出,肖老闆並非不想吃天鵝肉。

肖老闆知道阿成現在正是對女人感興趣的時候,所以就想撮合他跟葉太太,雖然葉太太年逾四十,但半老徐娘,風韻尤在。經肖老闆的暗示,阿成開始把目標鎖定在了葉太太身上。

原先阿成對葉太太並沒有什麼感覺,一來,二人歲數相差近十歲,阿成心裡一直把葉太太當長輩,二來,葉太太有個傻兒子,雖說可以當個現成的爹,但當個傻兒子的爹還不如不當呢,難道等自己老了之後能指望傻兒子給自己養老送終不成?三來,葉太太都四十來歲了,今後就算是兩人成親,那想要生一個自己的孩子的可能性很小。所以,當初阿成便把葉太太排除在成親對象之外了。

而現在,阿成覺得葉太太也不錯,長得比玉蓉更加豐滿,更有一股子騷勁。此時,阿成只想跟葉太太有魚水之歡。

而葉太太見到阿成之後,也覺得這個年輕人勤快,麻利,脾氣好,對兩個外甥,外甥女也很照顧,覺得要是阿成能對毛毛好的話,給毛毛找個這樣的後爹也不錯。

於是,阿成跟葉太太便走到了一起,儘管二人並沒有把彼此的關係公佈於眾,但大家都明白二人的關係,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玉蓉當然也已察覺到阿成跟葉太太之間的曖昧關係,她想提醒阿成,不要跟葉太太走得太近,以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但經過數年的接觸,覺得葉太太雖然精明,但心底並不壞,而且嘴巴緊,不會東家長西家短,搬弄是非,更何況,葉太太也是一個苦命的人,丈夫吸食鴉片死了,留下一個智障兒,公公婆婆的家產也全被敗光,無依無靠,就憑藉著一股子韌勁和幾位親戚的相幫,白手起家,讓自己和毛毛過上了有屋可住,有飯可吃,有衣可穿的日子,真的是實屬不易。

如果站在阿成的角度想想,阿成也不容易,三十出頭了還打著光棍,如果找到一個能關心他,疼愛他的人也不錯。既然阿成跟葉太太一拍即合,那就成全他吧。玉蓉當作什麼也不知道,也不理會外面的閒言碎語,日子照舊像以往一樣過。

道是無晴卻有晴,無情的歲月往往讓有情人相思相守,相伴偕老。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4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出乎意料

虎仔現在成了光影照相館的主人了,這家照相館基本上都是靠虎仔一人打理,虎仔確實聰明,前前後後跟昱霖學習了兩個多星期的攝影,就基本能上手了,連沖印,放大,修片也學得像模像樣,而且虎仔勤快,客氣,會跟顧客打交道。所以,雖然昱霖很少過來,但光影照相館的生意還不錯。

毛豆子這些天無所事事,便到處亂逛。這天,閒逛在呂班路上,忽然看見虎仔正在門口跟顧客告別,心裡一陣狂喜,連忙跑了過去。

毛豆子悄悄地從身後拍了虎仔一下,然後蹲下,虎仔回過頭,沒發現人,毛豆子忽然從地上蹦起來,把虎仔嚇了一大跳。

“毛豆子,原來是你呀。”虎仔見到毛豆子自然也是興奮不已。

“虎仔哥,儂原來在此地啊。”毛豆子對照相館很是好奇,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見照相館裡的陳設。

虎仔見毛豆子對照相館充滿了好奇,連忙請他進去:“別踮著腳看了,到裡面去看看吧。”

毛豆子蹦蹦跳跳地走了進去。看看這兒,摸摸那兒,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那麼新奇。忽然,他停在一張婚紗照前,眼裡流露出欣喜和羨慕之色:“哇,太漂亮了。”

“怎麼,毛豆子,已經開始想媳婦啦?”虎仔見毛豆子看得出神,便揶揄他一下。

“哪能可能呢?我只不過看看而已。虎仔哥,你這裡的照片可真多呀。”毛豆子覺得自己的兩隻眼睛不夠。

“那裡牆上的是掌櫃拍的,這裡一些是我拍的。”虎仔得意地向毛豆子炫耀。

“儂也會得拍照片呀?”毛豆子睜大眼睛,驚訝地望著虎仔:“我還以為儂只會得掃掃地,端端菜,收收碗筷,揩揩檯子,沒想到,儂居然還會得拍照片呀?”

“怎麼?不相信啊,要不我給你拍一張吧。”虎仔把頭一揚,很是神氣。

“好呃呀,好呃呀。”毛豆子興奮極了,他從來沒有拍過照:“虎仔哥,拍一張照片貴不貴啊?”

“還好啦,這要看印幾寸的照片啦,大的,像櫥窗裡放的那些蠻貴的,如果小一點不算貴。”

“那照片上呃人多一點是不是會得貴一點呀?”

“傻瓜,照片上一個人跟照片上十個人是一樣的價錢。”虎仔覺得毛豆子的這個問題好有趣。

“個麼,虎仔哥,我想跟我老爹拍一張,可以伐?”

毛豆子心想,既然價錢是一樣的,與其一個人拍,還不如和老爹兩個人一起拍來得划算。

“可以呀,反正現在店裡沒有人,要不,你現在回去把你老爹接過來,我幫你們拍。”

“好額好額,我現在就回去把我老爹接過來。”

毛豆子說著,連蹦帶跳地朝外面跑去。

沒過多久,毛豆子拉著一個一瘸一拐的中年男子過來了。

“到了,到了,老爹,儂快一點。”毛豆子催促著他的老爹。

“毛豆子,儂曉得那老爹呃腳不靈光,還跑得噶快做啥。”老爹嗔笑著。

毛豆子領著老爹走進光影照相館,老爹也像是走進了大觀園,東瞅瞅,西看看。

“毛豆子老爹,你來啦,來,我給你們拍一張父子照吧。”虎仔熱情地招呼。

“小兄弟,拍一張照片要多少錢啊?”老爹從口袋裡掏出幾個銅板。

“老爹,你是毛豆子的老爹,毛豆子是我兄弟,我不收錢,免費幫你們拍。”

“啊?不要鈔票啊?噢喲,格真呃是太不好意思了。”

“沒關係的。毛豆子,你跟你爹換套衣服吧。”虎仔覺得毛豆子跟他老爹身上的衣服太破舊了,便從服裝室裡拿出兩件乾淨的短褂給他們。

“哎呦,小兄弟,儂想的真周到,還要換衣裳啊?”

老爹邊說邊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然後換上虎仔給他的黑色綢緞短褂。

毛豆子手上拿著那件白色綢緞短褂有些猶豫,想了想,便直接套在外面。

“毛豆子,這不行,你要把裡面的那件脫了再穿,這樣穿兩件,怪怪的。”

“哦。”毛豆子見化妝室裡沒人,趕緊跑進化妝室裡,把門反鎖上。

“毛豆子可真是矯情,換件衣服也要鎖門。”虎仔搖了搖頭。

很快,毛豆子換好了白色綢緞短褂從化妝室裡走出來。

虎仔讓老爹坐在椅子上,毛豆子站在老爹的身旁,然後走到三腳架後面,對了對鏡頭,讓老爹和毛豆子調整一點姿勢。

“好,笑一笑,一二三,好勒。”虎仔按下快門:“好了,老爹,拍好了。”

“格就好啦,噢喲,真呃是蠻好別相呃。”毛豆子蹦跳著跑到虎仔的照相機前,眯著眼睛往裡看。

“過三天毛豆子來拿照片吧。”虎仔吩咐毛豆子。

“好呃呀。”毛豆子拿著自己的衣服,一頭鑽進化妝室裡去換衣服了。

換好衣服之後,毛豆子帶著老爹回家去了。

虎仔在暗室裡沖印照片,他把毛豆子父子的照片洗印出來之後,覺得這張照片自己拍得不錯,無論是光線對比,還是父子倆的表情和神態都很自然,便決定把這張照片放大到二十吋,放在櫥窗裡展覽。

三天後,毛豆子來取照片了,老遠,他就看見光影照相館的櫥窗裡放著自己跟老爹的照片,很是興奮,連忙跑了過去,得意洋洋地欣賞著這張照片。

“毛豆子,你來啦!”虎仔招呼毛豆子。

“虎仔哥,儂真來三,格張照片老靈呃。謝謝儂噢。”

“喜歡吧,我給你和你老爹各印了一份。”虎仔把小照片交給毛豆子:“以後,每年你過生日的時候,都可以到我這裡來拍一張照片留作紀念。”

“真啊?虎仔哥,儂真呃是太好了。”毛豆子一把勾住虎仔的脖子,但隨即情緒有些低落:“我也不曉得我是啥晨光養呃。”

“啊?你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虎仔感到很驚訝:“陽曆陰曆都不知道嗎?”

毛豆子搖了搖頭。

“那你老爹總知道的吧?”

“老爹不是我親爹,伊是我養父。我老小呃晨光,我呃親爹跟親娘就把我送給我養父了。我也不曉得我親爹跟親娘是啥人,伊拉還活了嗨伐?”

虎仔沒想到毛豆子是個孤兒,怪不得毛豆子以前身上有那麼多的臭毛病,原來他從小就失去了親生父母,雖然養父對毛豆子不錯,但養父以前忙於拉黃包車掙錢,也沒法多管教毛豆子,所以毛豆子跟一群流浪兒在一起,沾染了不少惡習,不過,毛豆子本質還是很好的,以前在老陳的一品齋裡也很勤快,而且在一品齋裡,從來沒有過小偷小摸過,老陳一直說毛豆子是浪子回頭金不換。

虎仔不禁對毛豆子又多了一份同情和憐憫:“沒關係,那你就當每年的元旦就是你的生日。”

“格個主意不錯,以後每年新年呃第一天就算是我呃生日,我就到儂格的塊來拍一張照片,表示我又大了一歲了。”

毛豆子開心地笑了。虎仔也開心地笑了。

“虎仔哥,儂大世界還沒別相過伐?”

虎仔搖了搖頭。

“個麼,我今朝帶儂到大世界開開眼界去。”毛豆子翹起大拇指,甩了幾甩。

虎仔一想,往常這個時候也沒有什麼生意,便同意了:“好呀。我把店門先關了。”

虎仔關好店門,毛豆子便拉著虎仔往大世界方向跑去。

大世界是要收門票的,毛豆子便在門口溜躂,然後看到一群有錢的公子哥和小姐正要進去,毛豆子立即拉著虎仔混入其中。

走進大世界裡面,虎仔真的是大開眼界,門口的哈哈鏡就讓虎仔笑得前俯後仰,走進去之後,有許多小舞台,有唱滬劇的,有唱越劇的,有唱京戲的,有唱黃梅戲的,有唱評彈的,有說書的,最好看的是雜技和魔術,虎仔和毛豆子兩人踮著腳,從攢動的人頭空隙裡看完了表演。

大世界裡還有許多遊藝項目,有看西洋鏡,套圈圈,釣魚(當然是假的魚,是用魚竿上的吸鐵石去吸附玩具魚上面的吸鐵石),打靶,飛鏢。

虎仔擠到飛鏢攤前,老闆笑著對虎仔說:“一個銅板一趟,每趟射三支飛鏢,要是有一支飛鏢射中靶心呃閒話,就獎勵儂十個銅板。”

虎仔點了點頭,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銅板交給老闆,老闆給了虎仔三支飛鏢。

虎仔瞄了瞄綁在樹上的靶子,唰的一下把飛鏢扔出去,飛鏢正中靶心。旁邊的觀眾立即響起一陣喝彩聲:“好,中了。”

“小兄弟運氣不錯。”

老闆笑了笑,然後給了虎仔十個銅板。隨後走到靶子前,把那支正中紅心的飛鏢拔下。

虎仔又扔出第二支飛鏢,又中靶心,毛豆子帶頭叫好。周圍觀眾一片掌聲。

老闆的臉色有些難看,只得再給虎仔十個銅板。但這次他沒有去靶子前把飛鏢拔下。

“老闆,儂哪能不把飛鏢拔下來呢?”旁邊的觀眾覺得這個老闆輸不起,有點賴皮。

老闆充耳不聞,虎仔也不介意,扔出第三支飛鏢,又中了靶心。

觀眾沸騰了:“啊呀,今朝碰著神投手了,三支飛鏢支支都中靶心,乃麼格個老闆要破財了。”

老闆苦逼著臉,把十個銅板放進虎仔的手心裡。

“虎仔哥,我們再買十個銅板的飛鏢。”毛豆子向虎仔提議。

“不來了,不來了,只能買一趟,不能多買。”老闆嚇得連忙謝絕虎仔再次參與。

“老闆,儂迭能勿對呃,人家射不中嘛,儂拼了命叫人家再別相,人家射中了嘛,不給人家再別相。”

飛鏢攤上的老闆一臉苦惱樣,忽然,天下雨了,老闆正好找到藉口。

“落雨了,落雨了,收攤了,收攤了。”老闆趕緊把飛鏢和靶子收起來,其他觀眾也紛紛躲雨去了。

虎仔和毛豆子見狀,也趕緊離開大世界。

虎仔和毛豆子兩人被淋了個落湯雞,虎仔打開照相館的店門,招呼毛豆子進去。

這場傾盆大雨把虎仔和毛豆子兩人渾身上下澆了個透,虎仔連忙把身上的衣褲脫下來,只穿了個短褲衩。

“毛豆子,快把衣服脫下來,否則要凍病的。”虎仔見毛豆子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趕緊提醒他。

“我,我,我回家去換吧。”

“我看這場雨一時半會停不了,你還是先把衣服換下來,用火烤一烤,待會兒就干了。”虎仔找了塊毛巾,把身子擦乾。

“來,我來幫你,是不是衣服粘在身上脫不下來。”

虎仔說著,去幫毛豆子脫衣服,毛豆子連忙躲開。

“你躲啥呀?”

虎仔一把把毛豆子的衣襟拉住,毛豆子一犟,衣服被撕破了,大半個袖子被扯了下來。

虎仔見毛豆子胸前隆起,圍著肚兜,頓時目瞪口呆。

“啪。”的一聲,虎仔的臉上挨了一記重重的巴掌。

毛豆子蹲在地上嗚咽起來。

“我,我,我”虎仔結巴起來:“我不知道你是個女的。”

虎仔連忙找了件衣服披在毛豆子身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4
第一百三十九章 翹首以盼

徐明峰的東江縱隊被編入中國人民解放軍兩廣縱隊,鑑於老陳和淑嫻的犧牲對於上海地下黨組織來說是個巨大的損失,而徐明峰與陸昱霖曾經在廣東東江縱隊是生死患難的好兄弟,所以組織上決定讓徐明峰去上海,加強上海地下黨的工作。

徐明峰來到蘇北根據地,被安排與黃政委見面。多年以來,上海地下黨和蘇北根據地的聯繫主要是通過老陳和黃政委之間進行的,而老陳犧牲之後,蘇北根據地與上海地下黨之間的聯繫基本停擺,昱霖往往把淑妍獲取的情報通過電台跟明峰取得聯繫,然後再由明峰與華東野戰軍進行聯絡,再由華東野戰軍與蘇北根據地的黃政委取得聯繫,這樣一條情報鏈太繁雜,太耗時費力。

當初得知老陳犧牲之後,黃政委想要委派一個同志前往上海,接替老陳與昱霖取得聯繫,但一直沒有物色到合適的人選,這件事也就這麼耽擱下來了。好在雖然蘇北和上海地下黨的直接聯繫中斷了,但通過那條耗時費力的情報鏈,基本上也能做到上傳下達,政令暢通。現在徐明峰來了,那真是及時雨,黃政委一聽到這個消息,高興得幾天沒闔眼。

當黃政委在作戰室裡見到徐明峰之後,真的是有種久旱逢甘霖般的歡暢。他與明峰緊緊地握了握手。

“徐明峰同志,總算是把你給盼來了,你知道自從老陳和淑嫻同志犧牲之後,我們跟上海地下黨組織的聯絡就很不通暢,現在,你來了,那我們又可以繼續通電了,否則真的是兩眼一抹黑呀。”

“黃政委,其實上海地下黨組織一天都沒有停止過對敵鬥爭,就在淑嫻和老陳犧牲後的第一時間裡,昱霖同志就與我聯繫上了,他讓淑妍馬上赴滬,接替淑嫻,繼續收集情報,與敵人周璇,戰鬥在敵人的心臟裡。”

“昱霖同志確實是對我黨赤膽忠心啊,他的對敵鬥爭的經驗也比較豐富,我已經跟他打過幾次交道,無論是護送田行長,還是運送藥品,文物,他都是那麼的有勇有謀,昱霖同志確實是我黨不可多得的干將啊。”

“確實是這樣,他在廣東期間也是功勛卓著,多次挫敗了敵人的陰謀。我跟他不僅是連襟關係,更是患難與共的兄弟。”

這時,外面有人喊報告,黃政委一看是張參謀,便請他進來。

“報告黃政委,這是司令員讓我交給你的。”張參謀把一份文件交給了黃政委。

“好的,我知道了。”黃政委接過文件看了看。

“黃政委,這位新來的同志是不是今天住在這裡?要不要我去通知老李,讓他準備一間房間?”

“好的,張參謀,你讓老李準備一間單人間。”張參謀的提醒讓黃政委意識到了明峰的住宿問題。

“不用了,黃政委,我就跟其他戰士擠一間營房吧。”徐明峰連忙擺手。

“明峰,雖然你住不了幾天,但你遠道而來,我總得盡一盡地主之誼吧。你可是東江縱隊的大隊長,我可不敢怠慢你哦。”黃政委轉身對張參謀說:“讓老李準備一間乾淨的單人間,另外晚上備一點我們蘇北的特色菜,我跟明峰兩個人邊吃邊聊。”

明峰推辭不過,只能依了黃政委。

“是。”張參謀笑著走出了作戰室。

等張參謀走出去之後,黃政委接著說:“明峰同志,你知道,儘管我們在重慶談判中一讓再讓,表示出我們極大的誠意,但老蔣還是咄咄逼人,一逼再逼,我估計這和平協議遲早是要被撕毀的,我們要做好跟我們的老對手決戰的準備啊。所以,你身上的任務很重,你不僅要起到穿針引線的作用,更要為我們與老蔣的生死對決做好鋪墊準備。”

“我明白,其實我與昱霖之間早就已經聯絡上了,我們還是啟用以前在廣州時的那套聯絡密碼和代號。”

“這樣最好,你馬上發電報通知昱霖同志。”

“明白。”

在光影照相館的二樓休息室裡,昱霖正按照與明峰的聯絡時間,做好準備,他把電台打開,調好波段,密切注視著指示燈的變化。

忽然,指示燈在閃爍,昱霖明白,這是明峰召喚自己的聲音,他馬上戴上耳機,記錄電文:

水母:

弟妹安否,吾甚掛念,余已入淮,近日抵滬。

海星

翻譯完電文後,昱霖大喜過望,連忙回電:

海星:

一切安好,盼兄速歸,光影照人,不見不散。

水母

收發完電報之後,昱霖收拾停當,然後,笑意滿面地跟虎仔告別,回到了西廂房。

“少爺,你回來了。”胖嬸看見昱霖的臉上浮現出久違的笑容,也笑意盎然:“到底是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啊?”

昱霖把嘴湊到胖嬸的耳朵旁,悄悄地說道:“胖嬸,明峰要來上海啦。”

“真的嗎?這可真是太好了,你們兩兄弟又可以在一起了。”胖嬸高興得拍了拍昱霖的胳膊。

淑妍從裡屋出來,看見昱霖和胖嬸喜不自禁的模樣,十分好奇:“什麼事呀,瞧把你們倆高興的。”

“說出來啊,准保你比我們更高興。”胖嬸故作神秘地望著淑妍。

“昱霖,到底是什麼事嘛,快說呀,你想急死我呀。”淑妍是個急性子,她一臉急切的神情。

“那我說出來,你可別高興得一蹦八丈高,把鄰居們都吵醒了。”昱霖故意賣關子,逗淑妍。

“你快說,快說呀。”淑妍搖著昱霖的胳膊,心裡像是貓爪撓心一般。

“明峰要來上海了。”昱霖一字一頓地從嘴裡吐出這幾個字。

“真的?”淑妍高興極了,一巴掌拍在昱霖的肩膀上,昱霖差點一個踉蹌倒在沙發上。

“淑妍,你這雙手手勁可真夠大的。”昱霖齜牙咧嘴。

“沒拍疼你吧?”

“沒有,沒有。”昱霖揉了揉肩膀。

“那明峰什麼時候到上海,你們在哪裡接頭呢?”淑妍追問。

“明峰沒說什麼時候到,只說是近日,我約他在光影照相館裡見面,這幾天我就在照相館裡守株待兔。”

姜則通手裡拿著電文走進朱弘達的站長室。

“站長,這是剛剛破譯的電報,我已經比對過,跟我們上次截獲的電報出自相同的電台,相同的人。”

朱弘達接過電文,看了一遍。

水母:

弟妹安否,吾甚掛念,余已入淮,近日抵滬。

海星

海星:

一切安好,盼兄速歸,光影照人,不見不散。

水母

“你是說,上次你們也截獲類似的電文?”朱弘達對姜則通的話有些不明就裡。

“是的,當初是交給俞站長處理的。”姜則通向朱弘達說明情況。

“俞站長不幸殉職了,但這些共黨分子依舊活躍。”一說起俞佩良,朱弘達還是替他的這位前任感到一絲惋惜,畢竟俞佩良對他有提攜之恩。

“我好像記得俞站長把那兩份電報交給譚處長了。”姜則通補充說明。

“哦?譚處長知道這事?”朱弘達眼睛往上一抬。

“這事不就歸他管嗎?”

“好的,我明白了,你去吧,姜處長。”

朱弘達知道,譚敬廷雖然表面上對他客客氣氣,但實際上一直跟他在較勁,譚敬廷從來不把他所掌握的線索公佈於眾,卻在暗地裡進行調查研究。這樣下去,自己就要變成聾子,瞎子,傻子了。

朱弘達按了按鈴:“譚處長,請你來一下。”

譚敬廷慢悠悠地走進朱弘達的辦公室。

“你找我,朱站長?”

“譚處長,剛才姜處長送來兩份截獲的共黨電報,他說這兩份電報跟上回給你的兩份電報是出自相同的電台,相同的人。”

“是嗎?能讓我看一下嗎?”

譚敬廷把手伸了過去,但朱弘達卻把電報捏在手裡,並沒有讓他過目的意思。

“譚處長,我看,你還是把先前的那兩份電報拿過來,我們一起分析研究吧。”朱弘達冷冷地望著譚敬廷。

譚敬廷聽朱弘達這麼一說,明白了:“好的,朱站長,我這就去把那兩份電報拿來。”

不一會兒,譚敬廷把那兩份電報拿了過來,朱弘達接過那先前的兩份電報,然後把剛截獲的電報交給譚敬廷。

兩人都屏氣凝神地把電報看了一遍。

“譚處長,你有何見地?”朱弘達把電報放在桌上,兩手交叉,歪斜著腦袋,望著譚敬廷。

“報告朱站長,依我之見,這裡面所談及的水母,海星,珍珠,珊瑚都是代號,水母就在上海,珍珠已死,珊瑚剛到上海沒多久,現在海星也要來上海了。”譚敬廷把自己對電文的分析告訴朱弘達。

“還有沒有其他發現呢?”朱弘達追問譚敬廷,他覺得譚敬廷對他並未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能對他有所保留。

“暫時沒有。”譚敬廷乾脆地回答朱弘達。

譚敬廷當然有所保留,他曾經跟俞佩良分析過,珍珠就是水母的妻子,那個水母就是變色龍提到的岳林。但是他不想說破,因為一旦說破,那變色龍這張王牌就會讓朱弘達掌握,這是譚敬廷不願意看到的。

“好吧,譚處長,今後凡是涉及水母,海星,珊瑚,珍珠的情報都要及時報告給我,現在我們要密切關注這個海星,他即將來上海,那他將如何跟水母接頭呢?時間,地點,盡快弄清楚。”

“恐怕這有難度,光看這十六個字,我看不出來他們何時何地接頭。”譚敬廷流露出為難的情緒。

“你注意到了這一句了嗎?光影照人,不見不散。光影照人?光影照人……“朱弘達不停地念叨著這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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