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戰特工]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作者:秋月春風矣(已完成)

 
Babcorn 2018-6-5 15:10:3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 13268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0
第一百二十章 天賜良機

“怎麼,歐陽老弟,你對我們軍統有看法?”朱弘達斜睨著陸昱霖。

“不不不,國難當頭,大家自然要同仇敵愾,軍統正是為抗日應運而生,我深表欽佩,不過那會不會有危險啊?我聽淑嫻說,你上次就是執行什麼暗殺任務時受了傷。”陸昱霖表現出一種擔心和害怕。

“歐陽老弟,你以為我們軍統的都是打打殺殺的呀,文職人員跟我們不一樣,屬於內勤,不會有危險的。”朱弘達對著陸昱霖解釋,但眼睛卻望著淑嫻,希望能解除她對軍統的誤解。

“那一旦加入軍統了,會不會被日本人抓啊?”陸昱霖還是表現得有些憂心忡忡。

“歐陽老弟,你也太膽小如鼠了,當初你可是穿過軍裝,上戰場打過鬼子的,怎麼現在變得這麼畏首畏尾的?”朱弘達對陸昱霖有些鄙視。

“是啊,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窩囊?”淑嫻也對自己男人這種瞻前顧後感到不滿。

“我這不是被嚇怕了嗎,我上次膽子大了一回,結果差點丟了性命。”

朱弘達從陸昱霖的眼神裡看出,那件事給他心裡留下了不小的陰影,連忙勸解:“這跟你搞那批貨是兩碼事。”

“小心駛得萬年船,吃一塹長一智嘛。”

“我覺得挺好的,我在家裡一天到晚,悶都悶死了,出來找點事做,正好可以打發打發時間,還能補貼一點家用。光靠你那點薪水,我連化妝品都快買不起了。”淑嫻似乎滿肚子牢騷。

“好好好,你想幹就幹吧,我如果攔住你,你回家還不朝我發小姐脾氣啊,以為我故意檔你財路了呢。”昱霖一臉委屈,像是在說,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淑嫻白了一眼昱霖一眼,然後舉起酒杯,笑吟吟地對著朱弘達:“弘達,謝謝你能想到我,幫我找了一份差事,這一杯酒,我敬你。”

昱霖搶過淑嫻手上的酒杯,一飲而盡:“還是我替你喝吧,萬一你喝醉了,晚上吐得一塌糊塗,我還得替你收拾,要是發起酒瘋來,更是有我受的。”

淑嫻望著昱霖,氣不打一處來。朱弘達連忙起身圓場。

“好好好,誰喝都一樣,都一樣,那麼就說定了,下個禮拜一,你就來貝勒路33號好利來貿易商行,你進門就說找沈漢林就可以了。”

“貝勒路33號好利來貿易商行。我記住了。”

晚上回到西廂房裡,淑嫻止不住的興奮。

“昱霖,沒想到,朱弘達竟然邀請我參加軍統,而且還是機要處,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呀,這樣我們就能獲取很多情報了。”

“是啊,機會難得,不過,這裡面的水很深,而且那些軍統特務都不是一般的角色,你進去後,可得好好保護好自己,千萬不要輕易暴露自己,你如果能在軍統裡站穩腳跟,那就是我黨打入國民黨內部的一個楔子,一定要珍惜這個位置。”

“嗯,我知道。那我得把圖書館的工作辭了。”

“我看可以,現在你的那個助手劉月寧基本上已經能夠勝任這項任務了,就讓她把這個讀書會繼續維持下去,如果以後有什麼具體任務的話,你再參與指導。”

“那我明天去向裴校長辭職,就說是懷孕了,在家保胎。”

“這是最好的託辭,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你的身體吃得消嗎,你現在可是準媽媽,不能有任何閃失。”昱霖摸了摸淑嫻的肚子,心疼地望著她。

“我想我不會有事的,要不,我讓玉蓉再給我配幾副安胎藥,這樣應該可以萬無一失了。”

“嗯,這個提議可以考慮。我明天把這事跟老陳匯報一下吧。淑嫻,你今天累了吧,快點休息,保證睡眠也是非常必要的。”

次日上午,昱霖便來到一品齋,把朱弘達邀請淑嫻進入軍統上海站一事告訴了老陳,老陳也甚是驚訝。

“這真是天上掉餡餅啊,我們現在正缺少這樣的機會,沒想到,心想事成了,這個位置很重要,能讓我們獲取更多的情報,不過,這種處境也是很危險的,稍不留神就會招致殺身之禍,淑嫻她畢竟是個柔弱的女子。”

“我瞭解淑嫻,她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這麼多年來一直從事地下工作,我相信她的處事能力和應變能力。機會難得,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是啊,看來這個工作非淑嫻莫屬。好,我會把這情況向上級部門匯報的。”

“老陳,我還想問一下,我們已經來上海小半年了,跟徐明峰,淑妍他們分開不少日子了,我想打聽一下,他們的情況怎麼樣了,廣州的形勢如何?”

“你呀,想家了吧?”老陳笑著拍了拍昱霖的肩膀。

“家裡其實已經沒什麼人了,我就是想那些曾經在一起戰鬥過的同志們。”

“前一陣子南方局的領導給我們講了一些關於各地區抗日情況,正如中央所預計的那樣,抗戰已經從戰略防禦階段,到戰略相持階段,現在即將進入反攻階段了。盟軍在太平洋戰場轉入反攻。國民黨軍在滇西緬北作戰中取得了重大勝利。廣州的情況不錯,打了幾個漂亮的伏擊戰,殲滅廣州駐軍幾千人,那個日本憲兵隊的佐藤也已經被擊斃,南方局的領導特別表揚了東江縱隊的全體指戰員。昱霖,你放心吧,明峰和淑妍他們都很好,我們在不同的戰場上痛擊敵人,鬼子的日子長不了了。”

昱霖緊緊握住老陳的手:“我們的勝利指日可待,黎明終究會到來。”

杜冷丁一案隨著朱弘達的調查報告,基本上結案了。孟若愚以貪污罪和漢奸罪兩罪並罰,被執行槍決,他的寓所被充公,幸虧譚敬廷暗中接濟,孟若愚的家人才有了一個棲息之所,不至於流落街頭。原本譚敬廷要馬上到上海站履新,但重慶方面卻遲遲沒發出調令,這讓譚敬廷很是納悶。

原來就在孟若愚被槍決後不久,重慶軍統站接到一個代號叫變色龍的軍統的臥底發來的密報,說是那二十箱杜冷丁已經被一個名叫岳林的共黨分子從上海運往共軍蘇北根據地了。變色龍是軍統安插在蘇北根據地的一個資深的潛伏人員。因此,他的情報的可靠性非常強。所以上面把這個情況通報給了譚敬廷,讓他到上海後,繼續調查那個名叫岳林的共黨分子。

譚敬廷帶著桂花一起到軍統上海站報到來了。

“俞站長,情報處長譚敬廷前來向你報到。”譚敬廷向俞佩良行了個軍禮。

“總算是把你盼來了,譚老弟啊,你的情況我也有所耳聞,你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放寬心,你的資歷和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在我這兒有所作為的。”

“謝謝站長的鼓勵。承蒙站長不棄,譚某人定當全力以赴,不負站長的器重。”

“好了好了,你不要太過拘謹,來,我介紹一下我們站裡的同仁給你認識。”

俞佩良按了按桌上的響鈴,一個勤務兵走了進來。

“你去把行動處長,電訊處長,機要處長,總務處長都叫過來。”

不一會兒,俞佩良的各部門的得力幹將都齊刷刷地來到了俞佩良的辦公室。

“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吧,這位是新來的情報處處長譚敬廷,譚處長,這位是行動處處長朱弘達,這位是電訊處處長姜則通,這位是機要處處長曹秀英,這位是總務處處長趙啟生。大家以後就是在同一戰壕裡共事的同仁了,還望大家能精誠團結,友愛互助。”

“譚某人新來乍到,很多事情要向諸位同仁請教,還望各位不吝賜教。”譚敬廷與各位處長一一握手致意。

“哪裡哪裡,譚處長是重慶派來的,自當是我們向你討教才是。”朱弘達客氣地回應著。

“朱處長客氣了,譚某人雖從陪都而來,但上海乃國家經濟命脈之處,重要性不言而喻。譚某人初到貴地,人生地不熟,還望朱處長多多指教。”

“譚處長謙虛了,需要我朱某人的地方,自當效力。”

譚敬廷又轉向曹秀英:“曹處長巾幗英雄,譚某人深感欽佩。”

“譚處長一看就是精明能幹,英武果敢。有你擔任情報處處長一職,相信我們上海站一定能大有作為。”機要處長曹秀英忙不迭地吹捧譚敬廷。

“曹處長謬讚了,譚某人不才,還望曹處長鼎力相助。”

譚敬廷朝曹秀英微微一笑,然後走到電訊處長姜則通面前。

“我在重慶就聽說姜處長業務嫻熟,曾經破獲不少日寇電報,深得上峰的器重。”

“哪裡哪裡,我聽說譚兄以前是戰場上的一員猛將,到我們這兒多少有些屈才了吧。”姜則通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

“譚某人是戴罪之身,何以言勇,只希望能在此地有所作為,方不辜負上峰對我網開一面的恩澤。所以今後還望能與姜處長精誠合作。”

譚敬廷到底在官場混跡了多年,官腔十足。

譚處長還未走到趙啟生的面前,趙啟生便主動上前,握住譚敬廷的手。

“譚兄,你剛到上海吧,家眷一起來了嗎?”趙啟生關心地詢問。

“就我和我大姐二人,我讓她在旁邊的小店裡歇息呢。”

“怎麼不一起上來啊?快去請她上來吧。”俞佩良一聽,打算按鈴叫勤務兵。

譚敬廷按住了俞佩良的手:“不必了,站長,她一個鄉下人,沒見過什麼世面,就讓她等會兒,等我這兒事情完了,我再帶她去宿舍。”

“趙處長,那你盡快給譚處長安排一下住處吧。”俞佩良連忙吩咐趙啟生。

“行啊,現成的就有一間,就是在海格路上原情報處長安慧明的寓所。”

“唉,安處長不幸殉國了,他還沒成家呢,英年早逝啊,可惜了。那譚處長就搬到他那兒去住吧。”

“好,謝謝站長,謝謝趙處長。”

“不用客氣,譚處長,有什麼需要,儘管找我,你住進去後,需要添置一些什麼東西,列個單子給我就行了,我會幫你採購齊的。”趙啟生顯得非常慇勤。

“那就麻煩趙處長了。”

“好了,大家都已經認識了,希望諸位今後一定要親愛精誠,團結互勉,那就這樣了,大家都各自回去工作吧,譚處長,你的辦公室就在朱處長的對面。”

譚敬廷點了點頭。

“譚老弟啊,要不你先跟趙處長一起把住處先安頓好,下午你再回來吧。”

“好的。”

“趙處長,你帶譚處長和他大姐一起去吧。”

趙啟生帶著譚敬廷和吳桂花一起到了海格路上原情報處長安慧明的住所,這是一間套房,因為安慧明是單身,所以也沒什麼雜七雜八的東西,稍稍收拾了一下,譚敬廷就跟桂花二人住下了。趙啟生又幫譚敬廷添置了一些日用品,譚敬廷在上海的家就算是安頓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1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困知勉行

下午,譚敬廷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整理文件,過了會兒,他見俞佩良一人坐在辦公室裡,便走進去,把門反鎖上。

“譚老弟,你這是干什麼?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俞佩良似乎感覺到譚敬廷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單獨跟自己說。

“站長,我這次從重慶來的時候,上面特地交代了我一件事,要我查一個名叫岳林的共黨分子,就是這個人把二十箱杜冷丁運到了共軍的蘇北根據地。”

“岳林?沒聽說過呀,我們也偵聽共黨電台,但沒有捕獲任何關於這個叫岳林的共黨分子的消息。他是怎麼把二十箱杜冷丁運到蘇北,共軍的根據地去的?”俞佩良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岳林大惑不解。

“我聽說是用救護車運送的,而且還打死了三個日軍,他自己也受了傷,在蘇北野戰醫院裡待了五六天時間。”譚敬廷的這些信息都是上頭轉達給他的,情報都是來自於那個叫變色龍的臥底。

“杜冷丁一案一直是弘達著手調查處理的,要不,你把這情況跟他說一下,不過,依我的意見呢,這件事嘛,也不宜擴大再深入研究了,反正已經結案了,現在知道這批貨的去向了,也算是真相大白了,至於那個岳林嘛,會不會是杜學謙的化名,我聽說這個杜學謙跟國共兩家都有生意往來,如果是他把藥品運到蘇北去的,也不足為奇。如果這個岳林不是杜學謙,那麼把岳林這個共黨分子先在我這裡掛個號,說不定以後還會有什麼案子會跟他有關,到時候一起併案調查吧。”

俞佩良並不想對杜冷丁案深追不捨。

“那這個岳林現在就暫時不查了?”譚敬廷沒想到俞佩良對這件案子並不上心。

“我看不用查了。”

杜冷丁一案是個協查的案子,勞神費力還不討好,辦好了,功勞是重慶的,辦砸了,罪過是上海的,俞佩良才不那麼傻,為別人做嫁衣。

“好的,那就按站長的意思辦。”譚敬廷見俞佩良對此興趣不大,便不再提及。

“哦,譚老弟啊,我給你派幾個助手吧。他們以前是跟著安處長的,現在安處長殉國了,就讓他們跟著你吧。”

譚敬廷點了點頭。

俞佩良按了按響鈴,勤務兵進來了。

“你去把阿強和阿龍叫來。”

不一會兒,兩個三十歲左右的壯實的年輕人進來了。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譚敬廷,新任情報處長,這位是齊瑞強,你就叫他阿強好了,這位是阿龍,大名蔡大龍。”

“幸會,幸會。”譚敬廷伸出手,跟阿強和阿龍握了握手。

齊瑞強神情有些冷漠,他是安慧明的得力助手,原本以為安慧明殉國之後,這個情報處長的位置應該輪到他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上面指派了一個新的情報處長,譚敬廷空降到上海站履新赴任,讓他的陞官夢就此破碎。

禮拜一到了,淑嫻穿戴整齊,來到了貝勒路33號好利來貿易商行,門口的一個戴眼鏡的老先生問她找誰,她說出了沈漢林的名字,那人便指了指樓梯,叫她上二樓左轉第二間便是。

於是,淑嫻按照戴眼鏡的老先生的吩咐,走到了二樓,二樓上面有好幾間辦公室,門上也沒有什麼銘牌標註,只是寫了幾零幾室,淑嫻知道,這是為了保密起見,她走到左邊第二間203室,伸手敲了敲門。

“請進。”

淑嫻走了進去,朱弘達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前,看著報紙。

“弘達,我來了。”淑嫻緩緩步入,出現在朱弘達的面前。

朱弘達聽到淑嫻的聲音,連忙把報紙放下。

“淑嫻,你來啦,這地方還好找吧。”朱弘達連忙起身給淑嫻倒了一杯水。

“不難找。”淑嫻接過茶杯,喝了起來。

“淑嫻啊,待會兒我會帶你去見我們的站長,我們已經陸續招募了四五個人,你待會兒跟他們一道去機要室參加培訓,只要考核過關了,就能留任了。”

“考題會很難嗎?我怕我萬一考不上就糟了。”淑嫻一聽說要考核,心裡難免有些格楞。

“沒問題,這些對你來說都是小菜一碟,我特地問機要室的曹處長那兒要來了一份考題,要不,你先熟悉一下,其實,這些考題沒什麼難度,關鍵是把這本手冊上的條例好好背背。”

朱弘達把一本小冊子交給淑嫻,淑嫻接過來一看《保密條例》,便翻開仔細閱讀,這裡面有許多條條槓槓,對從事保密工作的人員制定的一些規章制度,獎懲條例,工作流程,每一條都寫得很細。

“弘達,你們這兒有這麼多規矩呢,我怕我一不小心就會犯錯誤。”淑嫻邊翻小冊子,邊小聲嘀咕著。

“條例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我在,只要不是大的紕漏,沒有人會這麼頂真,找你麻煩,你只要記住四個字,守口如瓶,出了這個門,什麼也不能說,對你丈夫也要嚴守機密,不是本部門的人也不要多說一個字。只有對站長,對我可以除外。”

“我怎麼感覺我像林黛玉進賈府似的,不可多說一句話,不可多走一步路。”

朱弘達見淑嫻面露難色,笑了笑:“從某種角度上說,確實如此,如果沒有嚴明的紀律,怎麼能保證我們軍統能成為日本人和中共談虎色變的機構呢?不過,淑嫻,你也不必太過緊張,瞧把你嚇得,手心都出汗了吧。”

朱弘達伸手要去摸淑嫻的手,淑嫻連忙雙手緊握茶杯。

“弘達,那我在這裡還得仰仗你多照應著。”淑嫻望著朱弘達,擠出一絲笑容。

“那是自然,我們是什麼關係,好了,我帶你去見站長吧。”

朱弘達帶淑嫻正要走進俞佩良的辦公室。正巧,譚敬廷在向俞佩良匯報工作,朱弘達只能讓淑嫻在門口候著。

“弘達,那個站著的人是誰啊?”淑嫻隨口一問。

“剛從重慶調來的,新任的情報處長譚敬廷。據說曾經還是禁菸督察委員會的特別專員,到我們這裡當個情報處長,真的是大材小用囉。”

淑嫻一聽譚敬廷的名字,腦袋“嗡”的一聲,連忙用手扶住牆。

“你怎麼啦,淑嫻?”

“可能是低血糖,我早晨怕來不及,所以早飯沒吃就過來了。”淑嫻連忙掩飾。

“你怎麼不早說啊,來,去我辦公室,我給你吃幾粒咖啡糖。”

朱弘達把淑嫻又帶回自己辦公室,然後從辦公室的抽屜裡拿出一罐進口咖啡糖遞給淑嫻:“吃幾粒吧,馬上就沒事的。”

淑嫻從罐子裡拿了一顆糖,放進嘴裡:“味道挺正的。”

“喜歡就拿去吧。”朱弘達把咖啡糖遞給淑嫻。

“這怎麼好意思。”淑嫻連忙推辭。

“一盒糖而已,你跟我不必這麼見外。”朱弘達硬是把咖啡糖塞進淑嫻的手裡。

聽見譚敬廷走進自己對面的辦公室,朱弘達連忙招呼淑嫻:“現在可以去見站長了。”

朱弘達陪著淑嫻走進俞佩良的辦公室:“站長,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我的震旦大學的同學,確切地說是學妹,許淑嫻。”

俞佩良一見到端莊秀麗的淑嫻時,心裡便默許了:“歡迎許小姐加入我們的組織,我代表軍統局上海站歡迎你。”

俞佩良伸出手去,淑嫻也馬上伸出手去,跟俞佩良握了握手。

“弘達在我面前提過你好幾次,對你是充滿了欣賞和期待啊,待會兒,你就去機要室,認識一下那兒的同事們。”

“站長,我還沒經過培訓和考試呢。”

“哦,培訓是需要的,考試嘛,走走形式而已,我相信許小姐一定能勝任的。”

“那站長,我現在就帶淑嫻去曹處長那兒。”

“去吧,去吧。”

機要室裡面有一間空屋子,牆上掛著一塊黑板,屋子裡已經聚集了四個新人,曹秀英處長正要開始給他們上培訓課,朱弘達進來了,跟曹秀英耳邊說了幾句,曹秀英點了點頭。淑嫻找了個位置坐下,然後從布袋裡拿出紙筆,開始記錄上課內容。

“培訓課程分三天完成,今天講的是如何將資料進行整理歸檔。明天講的是如何進行譯電碼,後天講的是如何做好會議記錄,不過最重要的是這本《保密條例》,作為一名機要室人員,一定要懂得守口如瓶四個字,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問。大家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

“上完培訓課之後,通過考試,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走人。所以請大家務必認真聽課,做好筆記,只有快速掌握了這些技能,你們才能勝任這份工作。”

曹秀英開始講課了,淑嫻認真仔細地聽講,然後在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錄著。很快,就到了中午了。

“中午休息一小時,下午我們繼續。”

淑嫻走出機要室,朱弘達已經站在辦公室外向她招手了。淑嫻便走了過去。

“淑嫻,我已經幫你訂了老飯店的外賣了,一會兒他們就送來。”朱弘達慇勤地招呼淑嫻。

“弘達,老是讓你破費,我真不好意思。”淑嫻見朱弘達老是毫無顧忌地對她獻慇勤,有些不好意思。

“哎,你又客氣了,課上得怎麼樣?”朱弘達關切地問道。

“很有收穫,我已經記了滿滿好幾頁紙了。”淑嫻把筆記本翻開,給朱弘達檢查。

“你呀,還是像以前大學裡一樣認真。”朱弘達滿意地點了點頭。

淑嫻朝朱弘達笑了笑:“那是自然,人家都知道我是你介紹進來的,我要是不認真學,不認真干,以後出岔子了,不是也丟你的臉嘛。”

“淑嫻,我就知道,我朱弘達是不會看錯人的。”朱弘達對自己的目光深信不疑。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1
第一百二十二章 知難而進

吃完午飯之後,淑嫻又聽了半天課,第一天的培訓就算是結束了。

淑嫻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吉祥裡。

“昱霖,我跟你說件事。”淑嫻一臉愁緒。

“什麼事,這麼嚴肅,好像蠻嚴重的哦。”昱霖見淑嫻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有些好笑:“是不是見到了軍統那些人,心裡有些打鼓啊?”

“昱霖,我今天見到譚敬廷了。”

淑嫻的聲音很輕,但在昱霖聽來卻猶如一聲霹靂。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隔了五六秒鐘才回過神來:“你說什麼?淑嫻,你見到譚敬廷,譚大哥了?”

“是的,今天朱弘達帶我去見站長,譚敬廷就站在辦公室裡,幸虧他不認識我。朱弘達說他剛從重慶調來,是新任的情報處長。”淑嫻把今天在站裡見到譚敬廷的過程說了一下。

“譚敬廷現在是軍統上海站的情報處長了?他不是在重慶當禁菸督察委員會的專員嗎?怎麼會調來上海了?讓我好好想一想。”

昱霖眼神深邃,腦子裡閃現出一連串的疑問,他在推理著譚敬廷為什麼會出現在上海站。

“我猜想,譚敬廷肯定與杜冷丁一案有牽連,他被降職處分了,所以才會調到軍統上海站來了。”昱霖把自己的推測告訴了淑嫻。

“那你去不去見他?”

淑嫻心想,當初昱霖主動跑到重慶去,目的就是想見一見譚敬廷,那現在譚敬廷來上海了,昱霖是不是應該去見一見他日思夜想的譚大哥呢?

“現在不能讓他知道我的存在。”昱霖雙目炯炯,斬釘截鐵地回答。

“為什麼?當初你不是特地去重慶想要見他嗎?”淑嫻百思不得其解。

“當初他人在重慶,我在上海,他對我一無所知,所以當時我想去見他時危險係數並不高,而現在他變成了上海站的情報處長了,那我去見他,不是往槍口上撞嗎?他要是想調查我,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嗎?畢竟他對我的情況是非常熟悉的,只要有任何一個疑點,他就會動用手中的人力物力,對我進行監視監聽和跟蹤調查,我這不是沒事找事嗎?何況現在的譚敬廷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譚大哥了,是敵是友我現在都無法判斷。”

“那我在那裡工作,會不會牽連到你啊?”淑嫻有些擔心。

“你儘量不要在他們面前提到我,譚敬廷沒見過你,也不知道你是我太太,而且我現在更名叫歐陽銳,他應該不會注意到我。”昱霖叮囑著淑嫻。

“那我以後更要小心了。”

“淑嫻,老陳上次告訴我,現在已經快進入抗日的反攻階段了,日本鬼子的末日就快到了,今後,我們主要的對手就是國民黨的反動勢力,所以,你的這個位置相當重要,你一定要儘量謹慎小心,不要給人找出破綻。”

昱霖顯然對淑嫻的工作環境有些擔憂,淑嫻猶如身處虎穴狼窩,只要稍有不慎,就會有性命之憂。

“我明白,朱弘達對我倒是很慇勤,處處維護我。”淑嫻淡淡一笑。

“他肯定對你還唸唸不忘,淑嫻,你可以利用這一點,取得朱弘達對你的信任,你在那個險惡的環境中工作,有個人能罩著你,是很有必要的。”昱霖覺得朱弘達可以作為淑嫻的保護傘。

“昱霖,你讓我使美人計?”淑嫻有些不解。

昱霖把手搭在淑嫻的肩上,笑了笑:“淑嫻,你根本不用使計,他朱弘達就已經上鉤了,他對你,也算是用情至深。我相信你的為人,你也相信我的為人,你知道該怎麼做。”

淑嫻默默地點了點頭。

“好了,淑嫻,你不用心事重重,船到橋頭自然直,放鬆些,這個週日,我們一起去玉蓉那兒看鳴兒吧。”

“對,我還得去謝謝玉蓉給我治好了不孕症,讓我再添一個寶寶。”淑嫻幸福地摸著腹部。

連續幾天的培訓終於結束了,經過考試,淑嫻順利通過,她被錄取了,成為軍統機要處的一名機要秘書。跟她一起錄取的還有一個叫潘莉莉的剛大學畢業的女孩和兩個男生。

曹秀英把一張軍統的證件交給淑嫻:“許小姐,祝賀你通過了我們的考核,你現在已經成為我們軍統的一份子了,從今天開始,你要經過半年的考察期,在這期間,你吃住在這裡,每週只能放假一天,你以後去哪裡,都要向組織匯報你的行蹤。”

“啊,不能天天回家啊?”淑嫻驚訝地望著曹秀英。

這個規定完全出乎淑嫻的意外,如果不能及時回家的話,她怎麼能夠把情報及時告訴昱霖呢?

“是的,一方面是我們這兒的規定,另一方面是現在我們機要室任務很重,需要天天加班加點,我希望許小姐能明白我們工作的性質。”曹秀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對淑嫻說。

“那我住那兒呢?曹處長?”淑嫻覺得自己像是被軟禁了一般。

“總務處會安排你們的住處的,需要一些什麼私人物品,我們也會提供的。”

“這不跟部隊一樣了嗎?我還以為跟其他政府部門上班差不多,都是朝九晚五的作息時間呢。”淑嫻嘀咕著。

“當然,我們軍統的全稱不就是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當然是屬於軍隊的一部分了,我們是一支特殊的軍隊,是安插在敵人心臟的一把尖刀。”

“那我這周還能回家嗎?”

“在你還未進入到實質性工作之前,你可以天天回家,但一旦接觸到這些機密文件,你只能每週回家一次。這已經是很寬待了,如果是單身的話,兩週回家一次。”曹秀英簡明扼要地跟淑嫻交代了一番。

“好的,我知道了。”淑嫻聽到這個決定,有些沮喪。

曹秀英見淑嫻面露難色,拍了拍她的肩頭:“許小姐,你知道嘛,你這次能順利過關,朱處長可是功不可沒,要不是他拿黨性作擔保,我們對你的政審和考察還要更嚴格,所以,你既然已經進來了,就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聽曹秀英這麼一說,淑嫻點了點頭,看來朱弘達在她身上沒少花氣力。

淑嫻路過朱弘達的辦公室,門虛掩著,淑嫻便走了進去。

“我已經聽說你被錄取了,祝賀你,淑嫻。”朱弘達走到淑嫻面前,伸出手要跟淑嫻握手以示慶賀。

可淑嫻並未伸出手去,反而臉上寫滿了“不高興”三個字。

“弘達,你當初沒告訴我,一週只能回家一次,我不習慣住在宿舍裡。”淑嫻撅著嘴,一臉沮喪。

朱弘達馬上寬慰淑嫻:“哦,是為這事啊,沒事的,如果有特殊的事情,請個假出去,也是允許的。何況考察期只有半年而已,過了考察期,你想什麼時候回家都可以。”

“可人家想天天回家嘛。”淑嫻像個小女孩一般發起了小姐脾氣。

朱弘達見淑嫻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心裡不免蕩漾起一陣漣漪:“你是不是捨不得你們家的歐陽啊?沒關係的,習慣了就好,說不定,你以後還不想回家了呢。”

淑嫻嘆了口氣,一臉苦惱樣。

“好了好了,大小姐,你就別任性了,畢竟這裡是特殊機構,有些規定是必須遵守的,等你拿到薪水之後,你肯定會覺得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晚上回到家後,淑嫻把這一新情況告訴了昱霖。

“昱霖,我以後不能天天回家了,要是有重要情報,我一時還傳遞不出來,這可怎麼辦?”淑嫻心煩意亂。

“這個情況倒是事先沒有想到過,看來我得給你派個聯絡員,能讓你及時把情報送出來。”這個情況確實出乎昱霖的意料。

“我觀察了一下,只有中午吃飯的時候,有一小時的休息時間,而宿舍也就在貿易行的對面馬路上。今天的午飯是朱弘達叫的老飯店外賣,我根本就沒有走出過這幢樓。”淑嫻抱怨自己像是被軟禁了一般,無法自由活動。

“可以叫外賣,是嗎?”昱霖眼睛一亮。

“貿易行裡沒有食堂,午飯和晚飯一般都是叫外賣。”淑嫻把情況告訴給了昱霖。

“這就好辦了,淑嫻,這樣,你如果有重要情報需要傳遞出去,就打電話給一品齋,我看就讓虎仔重操舊業,還是回一品齋當跑堂的,以後,他就是你的聯絡員。情報直接送到老陳那兒。”昱霖覺得有空子可鑽,便決定把傳遞情報的任務安排給虎仔。

“這樣最好,我看虎仔又謹慎又機敏,有他當聯絡員,我就放心了。”淑嫻見這個棘手的問題解決了,心裡鬆了一口氣。

“我明天就去把這情況跟老陳匯報一下。淑嫻,你過來,我來教你一招。”

昱霖把淑嫻拉到書桌旁,從抽屜裡取出兩隻小瓶子和一包棉簽。

“淑嫻,你看好了。”

昱霖用棉簽往其中一隻小瓶子裡蘸了蘸,然後在一張白紙上刷刷刷寫了幾下。

“昱霖,你在紙上寫什麼呀,我怎麼什麼也沒看見?”

“馬上就讓你看見。”昱霖又取出一根棉簽,在另一隻小瓶子裡蘸了蘸,然後塗在剛才寫字的地方,很快,字跡顯現出來:淑嫻,我愛你。

淑嫻見了,不好意思笑了起來:“昱霖,這好神奇哎。”

“神奇吧。其實這玩意很普通,這瓶是米湯水,那瓶是碘酒。你以後就把情報用米湯水密寫在紙幣上,然後交給虎仔,如果老陳有什麼指示的話,也會通過虎仔交給你,你就用碘酒顯影。”

“明白了。昱霖,你會的可真多。”

“那都是以前在黃埔軍校裡學的本事。這學還真是沒白上。”

昱霖衝著淑嫻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1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多方相助

昱霖把淑嫻的最新情況匯報給了老陳,並且建議老陳讓虎仔當聯絡員,老陳聽了頻頻點頭。

“昱霖,我們想一塊兒去了,這樣吧,你去通知虎仔,讓他回一品齋,胖嬸可想他了,以後他就在我這兒干吧,你那個照相館如果沒人手的話,暫時歇業吧。”

老陳的想法跟昱霖一拍即合,這樣,淑嫻掌握的情報就可以通過虎仔直接傳遞給老陳,然後由老陳通過電台發送到蘇北。

“好的,老陳,就這麼辦,我這就去通知虎仔。”昱霖見老陳贊同他的想法,便立刻著手實施。

虎仔一聽說回一品齋當跑堂的,心裡有些悶悶不樂。

“少爺,我挺喜歡拍照的,我想學點真本事,干跑堂的多沒出息。”虎仔一邊撥弄著手上的彈弓,一邊滿含著委屈望著昱霖。

“虎仔,你現在學會挑肥揀瘦的了。”昱霖摸了一下虎仔的腦袋:“虎仔,這是工作的需要,你無論身處哪個位置,都是在為革命貢獻一份光和熱,現在這個任務非你莫屬,是少奶奶點名要你當她的聯絡人,你願意嗎?”

虎仔聽昱霖這麼一說,明白了,嘴咧開笑了起來,露出一對小虎牙。

“你很久沒見你媽了吧,她可想你啦,你去一品齋之後,你們母子倆就能日日相見啦。”

“我也挺想我媽的,還有毛豆子,陳老闆。那少爺,等將來把日本打敗了之後,你還繼續教我拍照,行嗎?”虎仔的眼裡充滿著對知識的渴求。

“行啊,說不定,你以後就是這家照相館的老闆了。”

“真的?”

“看把你樂得,不過,虎仔,你這次去一品齋當跑堂的,可不是一般的任務,出入那家好利來貿易行時,一定要很小心,不要露出馬腳來,跟少奶奶接頭時也要多長幾個心眼,千萬不能暴露了。”昱霖提醒虎仔不可掉以輕心。

“我明白,少爺。”虎仔鄭重地點了點頭。

週日到了,昱霖帶著淑嫻去八里橋玉蓉那裡。

鳴兒已經長高了不少,很是懂事,常常跟在玉蓉後面,當玉蓉的小幫手。

“鳴兒,去把那籃子黃芪拿過來,放在這個藥櫃裡。”

“哎。”鳴兒連忙跑到天井裡,把一籃子黃芪拎到了鋪子裡,然後,用小手一把一把地把藥草放入藥櫃中去。

“娘,旁邊的金銀花櫃子裡已經快空了,你讓舅舅明天進一些金銀花吧。”鳴兒一本正經地對玉蓉說。

玉蓉笑了笑,摸了摸鳴兒的腦袋:“鳴兒還真像個小大人。”

“玉蓉,鳴兒。”淑嫻和昱霖踏進藥鋪。

“表哥,表嫂,你們來啦?”玉蓉見昱霖和淑嫻來了,喜上眉梢。

“表舅,表舅媽。”鳴兒興高采烈地從鋪子裡鑽出來,一頭紮進淑嫻的懷裡。

“哎,鳴兒,小心點,別撞到你表舅媽的肚子了。”昱霖連忙一把抱起鳴兒。

玉蓉一聽,有些疑惑,把目光投向淑嫻的肚子:“表嫂,你是不是有了?”

淑嫻笑著點了點頭。

“真的?真是老天有眼,讓你又懷上了。”玉蓉很是興奮。

“我覺得你比老天更厲害,要不是吃了你給我的湯劑,老天也束手無策。”淑嫻拉著玉蓉的手,感激這個送子觀音。

“表嫂,你這回可得好好養養了,可別大意,要不,我再給你配幾副安胎的中藥吧。”

“我就知道,不用我開口,玉蓉就會把安胎藥給你開好。”昱霖邊說邊把鳴兒舉得高高的。

鳴兒咯咯咯地笑個沒完。

“啊呀,鳴兒是越來越重了,表舅都快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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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動了。”昱霖努力把鳴兒舉高,但左臂有點微顫。

“昱霖,你胳膊上的傷還沒好透,悠著點吧。”淑嫻連忙提醒昱霖。

玉蓉一聽,連忙招呼鳴兒:“鳴兒,快下來,別累著表舅了。去,到院子裡玩去吧。”

鳴兒從昱霖身上滑下來,蹦跳著去院子了。

“表哥,你的胳膊怎麼啦?”玉蓉緊張起來。

“沒事,已經不礙事了。你別聽你表嫂一驚一乍的。”

“快讓我看看。”玉蓉不由分說,擼起昱霖左手的袖子,看見胳膊上有一個褐色的銅錢大小的傷口。

“你看,傷口不是癒合了麼,我說沒事了。”昱霖把袖子放下。

“我給你開點生肌活血的中藥吧。”玉蓉連忙在櫃檯後面忙碌開來了。不一會兒,包好了兩大包藥給昱霖和淑嫻。

“表哥,這四小包中藥是給你的,每天吃兩次。這八小包中藥是表嫂你的安胎藥,每天早晚上吃一次。”

“這下,我們家可滿是藥味了。我猜亭子間的薛太太一定會問長問短,噓寒問暖。”昱霖打趣著說。

“我恐怕吃不了了,我下周就要去上班了。”淑嫻為難地望著這堆中藥。

昱霖往四周望瞭望,對玉蓉說:“走,去你樓上說去。”

玉蓉帶著昱霖和淑嫻走到樓上。

“到底是怎麼回事?”玉蓉輕聲地問道。

“玉蓉,淑嫻馬上要去軍統上海站的機要室上班了。”

“去軍統上海站上班?表嫂,你是說你要去國民黨的軍統?這不是很危險嗎?”玉蓉擔心地望著淑嫻。

“是有風險,但這對我們獲取情報是非常有利的。”淑嫻雲淡風輕地笑了笑。

“表嫂,那你可得當心點,那些人可不是省油的燈。”

“嗯,我們也不省油。”昱霖在一旁打著哈哈。

淑嫻和玉蓉都撲哧笑了起來。

“軍統上海站規定一週只能回家一次,所以這藥劑恐怕不方便吃。”淑嫻把情況向玉蓉說明。

“去哪兒上班都不能耽誤你肚子裡的孩子,要不,你帶個煤油爐放在宿舍裡,方便煎藥。”

“玉蓉說的有道理,幹什麼工作都不能耽誤生孩子。你就聽玉蓉的話吧,我想帶個煤油爐去宿舍煎藥應該沒什麼問題的吧。”昱霖也附和著。

“好吧,就聽你們的吧。”淑嫻點了點頭。

淑嫻和昱霖回到吉祥裡18號,薛太太見兩人提了兩大摞中藥回來,好生納悶,果不其然,開始問長問短。

“歐陽太太,儂不適宜啊,去看毛病啦?”

“我太太懷孕了。這是安胎藥。”昱霖忙不迭地把喜訊告訴薛太太。

“是伐?個麼,要恭喜兩位了,乃麼要有小毛頭了,歐陽太太可以一心一意做賢妻良母了。”薛太太斜睨了一眼淑嫻,彷彿在提醒淑嫻,應該守婦道,別再水性楊花了。

“是啊,是啊,我和我太太中年得子,等孩子出生了,我請大家吃糖。”昱霖眉開眼笑。

“歐陽先生,上海灘上生小人是行吃喜蛋呃。”薛太太把上海灘的風俗告訴昱霖。

“那就入鄉隨俗,我請大家吃喜蛋。”昱霖一口答應。

“歐陽先生,儂太太大肚皮了,下趟屋裡廂有啥需要我幫忙呃,儘管開口哦。”薛太太顯得非常熱心。

“謝謝薛太太。”淑嫻向薛太太欠了欠身子。

薛太太見歐陽夫婦倆走進西廂房了,連忙跑下樓去找客堂間的杜太太。

杜太太在灶披間裡燒飯,薛太太連忙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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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太太,儂曉得伐,樓上西廂房呃歐陽太太大肚皮來。”薛太太像是獲取了一個驚天的秘密一般向杜太太透露。

“是伐?歐陽太太真呃懷孕啦?看來伊表妹還真是有本事,歐陽太太跟我講了,伊表妹有一個古方,可以治好不孕症呃,我當時還講,要是伊吃了有用呃閒話,我也跟著伊一道吃吃看。唉,現在就算是吃好了,又有啥個用,阿杜已經死忒了,我格輩子再也沒機會當娘了。”杜太太一臉惆悵,感嘆命運的不公。

“我看未必是伊拉表妹的中藥起作用伐?”薛太太話裡有話。

“嗯?”杜太太不解其意。

“杜太太,儂想呀,伊拉結婚噶喜多年了,都沒有小人,偏偏格個晨光就有了?會不會是杜太太跟別呃男人呃野種啊?”

薛太太一直對淑嫻和東廂房的沈先生之間的來往看不慣,所以便懷疑淑嫻肚子裡的孩子是沈先生的。

“小寶姆媽,儂這個閒話不好瞎講呃,歐陽太太是規矩人,不會瞎來來呃。”杜太太連忙幫淑嫻辯解。

“規矩人?我看不見得伐,儂是不曉得,誒段晨光儂正好跟杜先生在外頭,我是親眼看到呃,東廂房裡呃沈先生半夜三更跑進西廂房裡去,當時歐陽先生不在屋裡廂。”

“啊?真啊?有這回事體啊?歐陽太太哪能可能跟東廂房呃沈先生搭了一道呃啦?伊拉認得啊?”杜太太好生奇怪,沒想到歐陽太太會跟東廂房裡的沈先生有瓜葛。

“格我就不清爽了,反正我看見好幾趟,沈先生往西廂房裡鑽。我提醒過歐陽先生好幾趟,格個男人啊,儂勿要看伊長得山青水綠呃,蠻拎的清呃樣子,實際上,伊是只憨大,我橫一趟豎一趟跟伊講,要看緊伊太太,結果伊根本就當我呃閒話是出屁,剛剛還喜嘎嘎呃跟我講要請大家吃喜蛋,格個人哦,頭上戴呃格頂綠帽子勿要忒綠哦。”

“薛太太,格種閒話儂就不要對第三個人講了,人家夫妻兩個人恩恩愛愛就可以了,旁人瞎起勁有啥用啦?儂講是伐?”杜太太看不慣薛太太老是在人家背後嚼舌根。

“是呃呀,我格個人呀,就是看不慣水性楊花,朝三暮四,不守婦道呃,專門偷男人呃女人。”

“對呃,對呃,我曉得儂小寶姆媽不容易,小寶嘎小就沒爺了,是儂一噶頭把伊養大呃。現在叫做不行立牌坊了,否則,儂小寶姆媽肯定是此地吉祥裡頭一塊貞節牌坊。”杜太太半開玩笑地說道。

薛太太被杜太太說的不好意思起來,一個勁地訕笑。

淑嫻住進了軍統上海站的宿舍裡,同屋的是個女大學生,名叫潘莉莉。潘莉莉的父親早逝,繼母又容不得她,是她大伯把她帶大,還送她去上了女子師範學院,這次是因為大伯的一位朋友介紹,才來這裡參加培訓的,她原本以為是到政府機構當個普通的秘書而已,沒想到自己進入的是軍統,雖說心裡不願意,但一想到自己這麼多年來都是大伯含辛茹苦養大的,如能早日自立,賺錢養家,也算是報答了大伯對她的養育之恩了。

“淑嫻姐,你在熬中藥啊?你哪裡不舒服呀?“潘莉莉見淑嫻正在煤油爐上煎藥,很是好奇。

“沒什麼,我懷孕了,這是醫生開的安胎藥。“

“哦,原來是這樣,你懷孕了還出來工作啊?“

“待在家裡太悶了,出來找份活幹好打發打發時間。再說了,要是孩子出世了,開銷大了,我得給孩子賺些奶粉錢。“

“哦,那以後你千萬不要去搬重東西了,讓我來搬好了。“

“謝謝啊,莉莉,你真有心。“淑嫻感激地望了一眼潘莉莉。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1
第一百二十四章 雲開日出

朱弘達聞到淑嫻身上的一股子藥味,很是納悶:“淑嫻,你不舒服嗎?怎麼渾身都是藥味?“

“哦,弘達,我忘了告訴你了,我懷孕了,在吃安胎的中藥。“淑嫻據實相告。

“你懷孕了?你怎麼不早說呀?“朱弘達很是吃驚,更是有些沮喪,他沒想到淑嫻居然懷孕了。

“弘達,是不是你們這兒不需要孕婦啊?“淑嫻望著朱弘達,見他滿臉失望之色,便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倒不是,女人遲早是要生孩子的麼,只是我沒想到你剛入職,就懷孕了。“朱弘達雖然有些失望,但還算是通情達理,連忙安慰淑嫻:“你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懷上了,當心點。”

“我也是剛剛得知我懷孕了,我還一直以為我這輩子懷不上了呢,老天還算是垂憐我,讓我有了子嗣。不過,就是這好消息來晚了一點,要是早知道的話,我就不麻煩你幫我謀這份差事了。“淑嫻語氣裡帶有一絲歉意。

“沒關係的,這是好事,我應該恭喜你。那你這段時間不要太辛苦了,不要熬夜,我會跟你們的曹處長說的,讓她多照顧你一點。“朱弘達依然對淑嫻很是關心備至,還不忘送上一個順水人情。

“謝謝啊,弘達。“

淑嫻很快就上手了,機要室裡的文件堆積如山,各種信息俯拾皆是,淑嫻一邊整理,一邊把一些重要的信息存於腦中,每當遇到重要情報時,便會跑到廁所裡,悄悄地用棉簽蘸著米湯水把情報密寫在紙幣上,然後打電話叫一品齋的外賣,虎仔便通過送外賣的形式,收取情報,交給陳旭光。老陳用碘酒顯影,隨後通過電台,把情報報告給上級部門。

通過淑嫻獲取情報,虎仔運送情報,老陳發送情報,這一條情報鏈就漸漸形成了,我黨得到了好些有價值的信息,從而在輿論導向方面,在軍事部署方面,在盤桓周璇等方面更加有的放矢,更加精準地打擊了敵人,保存了實力。

淑嫻的身子越來越沉了,臨產前幾天,俞佩良便讓淑嫻回家待產,沒多久,淑嫻在聖瑪麗醫院裡誕下了一個漂亮的女嬰,昱霖給孩子取名陸軒喻,意思是明明白白。

淑嫻和孩子一出院,杜太太和薛太太便一起前來道賀。

杜太太抱起嬰兒,滿臉流露出歡喜:“啊呀,迭個小毛頭哪能嘎好看呃啦,跟伊拉爺長得是活脫是像,小寶姆媽,儂講是伐?“

“是呃,是呃,真呃是一隻模子裡刻出來呃。”看到孩子的眉目與陸昱霖甚是相像,薛太太不好意思地附和著,先前的謠言不攻自破。

昱霖把喜蛋遞給杜太太和薛太太:“請你們吃喜蛋,吃喜蛋。”

“歐陽先生,真是客氣,個麼,阿拉就不客氣了,沾點喜氣哦。”杜太太眉開眼笑,眼睛始終不願離開嬰兒那張粉嘟嘟的小臉。

“歐陽太太,儂要是不嫌棄的話,我來幫儂做月子好勒,我老早幫好幾家人家做過呃。”薛太太為自己之前的謠言中傷感到羞愧,想通過這種方式彌補一下。

“是呃呀,小寶姆媽照顧莎婆娘沒閒話來,阿拉弄堂裡有好幾家人家請小寶姆媽照顧莎婆娘,伊買汰燒全包,還幫儂擦身,幫小毛頭換尿布,大人小人都照顧得老好呃。”杜太太幫薛太太拉廣告。

“那真是求之不得。那麼這要多少錢啊?”昱霖一聽,連連點頭。

“要不我就收那一塊大洋。儂講好伐?”薛太太伸出一根手指頭,怯生生地說。

“這麼便宜啊?”昱霖不敢相信。

“小寶姆媽,儂老早不是做一趟要收五塊大洋呃嗎?現在哪能嘎便宜啦?”

“大家都是住在樓上樓下呃鄰居,我哪能好意思多收啦。”薛太太滿臉歉意。

“薛太太,你太客氣了,你這賺的是辛苦錢,有你照顧,我和我太太也放心,我看這樣吧,除了以前每月的六塊大洋之外,我們再付六塊大洋給你,你也不容易,這孩子在月子裡肯定不省心。”

“歐陽先生,歐陽太太,那真呃是好人。那放心,我一定盡心盡力照顧好伊拉母女兩噶頭。”

薛太太沒想到歐陽先生和太太不計前嫌,還是這麼照顧她,這讓她羞愧難當,唯有盡心盡力照顧好月子裡的淑嫻方能贖過。

玉蓉,阿成帶著鳴兒和詠兒來看望昱霖一家子。

鳴兒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嬰兒的小手,又害怕弄疼她,摸了一下就縮回手去。

“表舅媽,小毛頭的手軟軟的,像塊小蛋糕一樣。”鳴兒好奇地對淑嫻說。

“讓我也摸摸看。”詠兒也跑過來,摸摸小嬰兒的小手:“真的是很軟,很軟的。”

“你們小時候也是一樣的呀,也是從她這麼小長起來的呀。”淑嫻摸了摸鳴兒和詠兒的小臉。

“表嫂,這是雞蛋,紅棗,赤豆,還有一隻烏骨雞。”阿成把帶來的東西放在餐桌上。

“玉蓉,真是讓你破費了,現在物價這麼高,這些東西都不便宜。拿點回去你們自己吃吧。”淑嫻見阿成帶來了這麼多的東西,心有不安。

“你生孩子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以馬虎呢?你不愛惜自己,我還愛惜我的表侄女呢。是不是啊?”

玉蓉把嬰兒抱起:“小乖乖,讓你玉蓉姑姑抱抱。哇,長得真漂亮。哎,表哥,你有沒有給孩子取好名字啊?”

“取了取了,叫陸軒喻,家喻戶曉的喻,就是明明白白的意思。”昱霖一邊給玉蓉和阿成倒茶,一邊回答。

“喻兒,我們有名字嘍,喻兒。表嫂,現在我們熱鬧了,鳴兒,詠兒,喻兒,再加上嘯兒,吟兒,我們家還真是枝繁葉茂。”

“等二十年後,就是他們的天下了,希望到那時國泰民安,他們能過上太平的日子。”昱霖望著喻兒,拉著她的小手,逗著她。

喻兒啊啊啊地發出聲音,似乎是在回應昱霖的話,大家都被逗樂了。

“號外,號外,日本人投降了,號外,號外,日本人投降了。”窗外,報童的叫賣聲像一聲春雷響徹了整個世界。

屋子裡寂靜無聲,只有報童的聲音在迴蕩,每個人都直起了身子,忽然,大家都歡呼起來,孩子們蹦蹦跳跳,大人們手舞足蹈。

昱霖流著淚呼喊著:“我們終於勝利了!勝利了!”

玉蓉和淑嫻倆擁抱在一起,讓淚水盡情地流淌著。

昱霖忽然朝南跪下:“爹,娘,二叔,嬸嬸,昱霆大哥,秀琳嫂子,耀叔,黃大夫,馬大哥。我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了,我們終於勝利了,你們可以含笑九泉了。”

昱霖,淑嫻,玉蓉和阿成紛紛朝南跪拜叩頭,鳴兒和詠兒也學著大人樣,跟著跪拜叩頭。

“我去買報紙。”阿成興奮地往外竄。

“阿成,多買幾份,多買幾份。”昱霖興奮地衝著阿成叫喊著。

上海的大街小巷像過節一般熱鬧,人們紛紛走上街頭,焚燒日本膏藥旗,日本鬼子的人偶,在牆上寫上“抗日萬歲!”,“抗戰勝利!”,“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等大字,鑼鼓聲,鞭炮聲,吶喊聲,歡笑聲交雜在一起,大家笑中帶淚,淚中帶笑,以自己不同的方式來慶賀這來之不易的勝利。

自1931年9月18日的“九一八事變”開始,十四年來,中國人民一直不屈不饒地,義無反顧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前赴後繼,勇往直前,抗擊日本侵略者。

無論是前方英勇抗敵的官兵將士,還是後方為抗日捐錢捐物的老叟稚童;無論是拿起大刀長矛的七尺男兒,還是為宣傳抗日的柔弱女子;無論是仗義疏財的巨賈富商,還是緊衣縮食的黎民百姓;無論是國內飽受摧殘的同胞手足,還是海外同仇敵愾的赤子僑胞;無論是在冰天雪地裡的東北抗聯;還是在南國叢林中的瓊崖縱隊;無論是決戰於正面戰場上的正規軍;還是挖地道埋地雷的游擊隊;無論是中原大地的敢死隊;還是十里洋場的潛伏特工;無論是在台兒莊,還是在平型關;無論是美式飛機大炮,還是小米加步槍;地不分南北,皆為抗戰之熱土;人不分老幼,皆為抗日之勇士。華夏大地,到處都是捨生忘死的英靈,遍地都是寧死不屈的亡魂。這便是華夏子孫的傲骨,這便是中華民族的精髓,這種與生俱來的烙印將代代相傳,永不消亡。

抗戰勝利了,那就意味著有許多工作需要著手處理,鑑於淑嫻的這個工作崗位的重要性,不能長時間缺位,所以,淑嫻想要盡快回機要室去上班。而昱霖是個大老爺們,既要忙於報社的事物,又要完成一些組織上交代的任務,對於照顧新生兒來說,肯定是應付不過來的,所以老陳提議讓胖嬸來照顧喻兒,入住吉祥裡18號,對外就稱是淑嫻的嬸母。這可真是個皆大歡喜的解決方案。

抗戰一結束,國民黨大員們就忙於查封,接受日偽逆產,所以,上海站的電報量突增,機要室有些應接不暇,幾次來電催促淑嫻早日復職,淑嫻自己也心急如焚,想要盡快回上海站,所以,才休息了不到十天,淑嫻就去上班了。

淑嫻來到機要室之後,就立刻投入到各類資料的整理歸檔工作中去,由於常常加班加點,而產後又缺乏休息,淑嫻有時感到身體有些支撐不住。但她明白,只要她在這個地方多堅持一分鐘,就可以為我黨多爭取一些有價值的情報。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1
第一百二十五章 密謀奪寶

這天午飯後,當淑嫻走進機要室時,聽見曹秀英衝著潘莉莉大發雷霆。

“潘小姐,這份檔案是不是你整理的,怎麼會少了好幾頁?這個月已經是第幾次了?你是不是不想幹了?還是想出工不出力,光拿錢不干活啊?”曹秀英把一份檔案資料扔在潘莉莉的面前。

潘莉莉哪裡經受得住這種暴風驟雨般的訓斥,早就已經淚水連連:“對不起,曹處長,我不是故意的。”

“那剩下的幾頁在哪裡?盡快給我找出來,要是不完整的話,小心處分。”曹秀英娥眉豎起,杏眼圓睜,飛沫四濺。

潘莉莉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

“曹處長,你別發火,這件事不怪莉莉,那天是我值班,可能是我歸錯檔了。”淑嫻走了進來,幫莉莉把地上的資料撿起來:“我馬上檢查,重新整理。”

“淑嫻,我知道你剛生完孩子,難免分神,但出這種紕漏,真的是不應該,希望你能好自為之。”

曹秀英見淑嫻替潘莉莉開脫,把責任全欖在自己身上,便沒好氣地嘟噥了幾句,好歹淑嫻是朱弘達介紹來的,所以曹秀英還算是給淑嫻一點面子。

曹秀英踩著高跟鞋,登登登地走了出去。

“淑嫻姐,你幹嘛把這事攬在自己身上,這件事本來就是我的錯,是我自己粗心大意歸錯檔了。”

“莉莉,沒事,我看她老是在找你茬,實在是看不過去。你別放心上,她這個老姑娘,脾氣是有點古怪,連站長有時也要讓她幾分。”淑嫻連忙過來安慰莉莉。

“原來曹處長是老姑娘啊,怪不得呢,總是那麼盛氣凌人的模樣,我還以為她是我們站長的親戚呢,老是頤指氣使。”潘莉莉得知曹秀英是老姑娘,便覺得可以理解曹秀英的古怪脾氣。

“好了,莉莉,我們不說她了,來,我們一起把這份檔案缺損的幾頁找到。”

“那得找到幾時啊,你看,淑嫻姐,這都已經堆成山了。”潘莉莉望著這小山似的文件,唉聲嘆氣。

“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我們一起開始干吧。”淑嫻鼓勵莉莉。

淑嫻說著,拿起厚厚的一沓資料,開始比對起來。其實淑嫻這麼做,不僅僅是為了替莉莉解圍,她想把因生孩子而耽擱的十幾天的資料全部瞭解清楚。

果然,這十幾天裡發生了不少事情,有好幾個部門,好幾撥人來上海接受日偽逆產,包括金子、銀子、票子、房子、車子,可謂五子登科。在這搶奪各類資產的過程中,各路諸侯可謂巧立名目,中飽私囊,侵吞盤剝,明爭暗搶,無所不用其極。

在這些電報資料中,有一份標註“密96號”的電報內容引起了淑嫻的注意,這是一份軍統重慶站截獲的日軍電報,讓上海站協查,說是有一批日軍侵華期間,在中國搜刮掠奪了一批珍貴的文物資料,日軍投降時來不及運走,藏匿亨利路48號的倉庫裡,命令在滬殘留的日本特務,若是不能及時運走的話,就地銷毀。重慶方面命上海站找到這批文物並把這批物資送往重慶。”

作為一名歷史系的高材生,淑嫻明白這份電報的份量,淑嫻把這份電報的內容銘記於心,隨後把這份電報從檔案袋裡取出來,悄悄地藏在角落裡,她要搶先一步把這消息傳遞給我地下黨,不讓這批珍貴的文物落入國民黨那些官員的私人腰包裡。

淑嫻決定得馬上把這份情報匯報給老陳,便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已經四點五十了,可以預定外賣了,於是她望瞭望埋頭整理資料的潘莉莉:”莉莉,這都已經快五點了,肚子餓了吧,我去叫外賣,你想吃什麼?”

“淑嫻姐,你真是客氣,你已經請我吃了好幾頓飯了,這次我來付賬吧。”潘莉莉不好意思老是讓淑嫻掏腰包請客。

“不用,莉莉,你得給自己存一份嫁妝錢,還是我來請吧,還和以前一樣,宮保雞丁?”

潘莉莉羞澀地點了點頭:“那就謝謝淑嫻姐了。”

“不用客氣。”淑嫻說著,便站起身來,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品齋的電話:“一品齋嗎?我是好利來貿易商行的許小姐,我要兩份宮保雞丁飯。”

淑嫻悄悄跑進廁所,把情報內容密寫在一張紙幣上。然後靜靜地等候虎仔的到來。

五點半左右,虎仔來了,淑嫻把那張紙幣交給了他,虎仔連忙揣兜裡,然後拿著食盒走出好利來貿易商行。

虎仔把紙幣交給陳旭光,陳旭光走到聚賢廳的密室裡,用碘酒塗在那張紙幣上,紙幣上立刻顯示出文字:

速將亨利路48號倉庫內的文物運往蘇北。

老陳立刻打電話給昱霖。

“昱霖,淑嫻今天給我遞來了一份情報,讓我們速將亨利路48號倉庫內的文物運往蘇北。”

“文物?在亨利路48號?”

“這方面淑嫻比較清楚,要不,你先和淑嫻去一下亨利路48號,看看裡面是些什麼寶貝?”

“好,淑嫻馬上要回來了,我待會兒跟她一起去看一下。”

淑嫻六點下班到家。

“少奶奶,你可回來了,快給喻兒喂口奶吧,小丫頭餓了好一會兒了。”胖嬸見淑嫻回來了,趕緊把大聲啼哭的喻兒抱給她。

“喻兒,乖,不哭了,我們開飯囉。”淑嫻解開衣襟,給喻兒喂奶。

喻兒大口大口地吮吸**,很快就平靜下來。

“淑嫻,你喂完喻兒之後,我們一起到亨利路去看一下,那兒到底藏著什麼寶貝。”

“好。”

晚上八點多鐘,昱霖和淑嫻手挽手,像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在亨利路上散步。他們來到48號門前,兩扇黑色的寬闊的大門緊閉著,昱霖掏出一段鐵絲,插入掛鎖的鎖芯裡,須臾,掛鎖被打開了,昱霖拉開鐵栓,推開鐵門,然後二人快速閃了進去。

昱霖打著手電,往倉庫裡照了照,倉庫很大,裡面堆放了不少木箱,昱霖在牆角找到一根撬棒,走到那些木箱旁,用力敲開,裡面全是書籍。

淑嫻藉著手電的光,拿出一本線裝古籍書,上面寫著《玄都寶藏》。

“昱霖,這可是珍本,價值連城的古籍呀。”

淑嫻又拿起一本,上書《佛說三十七品經》。淑嫻那雙晶瑩的眸子裡閃著興奮的光芒。

“昱霖,這些都是無價之寶,是我們千年的文化精華,這些人類文明的財富一定要好好保存下來,讓它們流傳萬世。”

“是啊,這些寶貝可不能被糟蹋了,我再看看其他箱子裡有些什麼。”

昱霖拿著撬棒又撬開了幾隻木箱,裡面大多是書籍,也有一些瓷器,青銅器和玉器。昱霖大致觀察了一下,總共有三十多箱。

“這要運走的話,得用一輛大卡車才行。而且現在出入上海還得需要特別通行證。”淑嫻望著這些木箱,喃喃地說:“特別通行證倒是可以想辦法從站長辦公室偷出來,但這大卡車上哪兒去找呢?“

昱霖一拍腦袋:“那輛4657的軍用卡車應該可以,我去問問阿成,他把那輛軍車停在哪兒了。”

“我們現在就去打電話問他。”

“嗯,走吧。”

昱霖和淑嫻走出倉庫,把門關緊,栓好鐵栓,鎖好掛鎖,然後走到附近的公用電話亭,撥通了肖老闆煙紙店的公用電話。

肖老闆拿起電話,一聽是找阿成的,連忙沖藥鋪裡叫了一聲:“阿成,儂表哥呃電話。”

阿成匆匆從樓上下來,拿起電話:“喂,表哥,你找我?”

“阿成,你上次把那輛軍車停在哪兒了?”

“就停在城南的垃圾場裡。”

“那鑰匙還在你那兒嗎?”

“鑰匙我扔到垃圾堆裡去了。”

昱霖一聽,有點喪氣:“這樣,阿成,你明天早上六點出來一下,我們在靜安寺碰頭,然後一起去那個垃圾場。”

“好的,表哥。”

昱霖掛了電話,走出電話亭。

“昱霖,如果軍車可以用的話,我跟你一塊兒把這些文物運到蘇北。我要看著這些無價之寶安全抵達才放心。”淑嫻向昱霖投來懇求的目光。

“好,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會通知你的。”昱霖望著淑嫻急切的目光,點了點頭:“那我們現在先回家吧,喻兒見不到你,不肯睡。”

“這丫頭,真黏人。”淑嫻一臉幸福。

第二天清早,昱霖和阿成便在靜安寺碰面,然後一起去城南的垃圾場。遠遠的,昱霖就看見那輛軍車還停在那兒,估計當時軍統上海站的人,找不到車鑰匙,就把這輛車丟棄在這兒了。

昱霖和阿成把車上的一些垃圾清理乾淨,隨後,昱霖坐進駕駛室,把鑰匙鎖撬開,然後拉出兩根電線,把這兩根電線碰擦在一起,然後踩離合器,不一會兒,卡車竟然能發動了。站在後車廂裡的阿成一個趔趄,摔倒在卡車裡。

“少爺,成了?”阿成興奮地從車廂裡爬了起來。

“阿成,你快坐好,走嘍。”

昱霖把這輛軍用卡車開到了亨利路附近停了下來。

“阿成,你在這兒看著,我出去一次。”

昱霖叫了輛黃包車:“霞飛路一品齋。”

進了一品齋,昱霖朝老陳使了個眼色,便朝樓上聚賢廳走去。老陳也趕緊上樓。

進了密室,昱霖迫不及待地把情況匯報給了老陳:“老陳,我和淑嫻昨天去倉庫看過了,都是一些珍貴的文物,卡車我已經準備好了,淑嫻打算跟我一塊兒把東西運到蘇北,你通知蘇北的同志來接應一下。”

“好的,我這就去通知。”

老陳馬上從櫃子裡取出電台,調試好,準備發報,忽然,昱霖透過百葉窗,發現街上有輛無線電偵聽車正朝這裡開過來。

“等會兒,老陳,偵聽車過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1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危如累卵

老陳立刻關閉電台:“昱霖,最近敵人偵聽的力度加強了,自從淑嫻進了上海站,給我送來了不少情報,我這裡發報的密度增加了不少,所以,偵聽車經常在這附近轉悠。”

“老陳,我照相館裡還有一部備用電台,要是這裡危險的話,去我那兒發報吧。”昱霖覺得老陳這裡危險係數在增大,便提議老陳啟用備用電台。

老陳抬手看了看手錶,搖了搖頭:“這是個好辦法,但今天來不及了,時間緊迫,我還是在這兒快點發報,盡快跟蘇北方面取得聯繫,讓他們及時來接應你們。”

昱霖朝窗外望去,仔細觀察著偵聽車的動向。

“老陳,你讓虎仔跑一次,跟淑嫻說一下,我這兒準備得差不多了。讓她跟站裡請個假,然後想辦法把通行證搞到手。晚上八點到倉庫來。”

“好,我明白了。”

“老陳,偵聽車走了。”昱霖見偵聽車越開越遠了,便把百葉窗放下。

老陳重新打開電台,然後向蘇北根據地發報:一批重要物資今晚將運往你處,請接應。

很快來了回電:好,泰州見。三短一長為號。

“昱霖,蘇北方面回電了,他們會在泰州做好接應準備,以喇叭聲三短一長為號。”

老陳把電報回文遞給昱霖,昱霖掃了一下,便點燃火柴,把回文燒了。

“好的,我這就去給汽車加滿油。”昱霖按了按密室的開關按鈕。

“昱霖啊,小心啊。”老陳囑咐了一句。

昱霖笑了笑:“老陳,放心吧。”

在偵聽車上,軍統電訊處的人截獲了老陳發出的這則電報,並且破譯了出來。把這個情報報告給了電訊處處長姜則通。姜則通立刻把這一情況匯報給了俞佩良。

“站長,這是剛剛在霞飛路周圍截獲的共黨的電報,說是今天晚上有一批重要物資要運走。”姜則通把電文交給俞佩良。

“哦?有重要物資?消息可靠嗎?”俞佩良望瞭望姜則通,拿起電文看了一下。

“應該沒問題,這幾個月,我們在霞飛路附近一直捕捉到可疑訊號,可惜時間太短,沒有重大發現,今天算是運氣好。”姜則通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能確定具體位置嗎?”俞佩良抬頭問姜則通。

“就在國泰大戲院附近。”姜則通很有把握地回答。

“縮小範圍,一定要找出這部電台。”俞佩良用拳頭狠狠地敲了一下辦公桌。

“是。”

俞佩良把朱弘達叫來。

“弘達,剛截獲共黨的一份電報,說今晚有一批重要物資要運出去。我估計是運往蘇北。“俞佩良打開地圖,看了看線路,用手點了點泰州:”泰州是通往蘇北的必經之地,你去準備一下,在泰州設伏,攔下這批物資。”

“好,我現在就出發。”朱弘達得令之後,立刻前去召集人馬。

俞佩良又叫來譚敬廷。

“譚處長,你佈置下去,讓上海通往外省的各個哨卡密切注意經過關卡的車輛,仔細檢查特別通行證。”

“是。我這就去佈置。”譚敬廷向俞佩良行了個軍禮。

老陳把密寫好的情報交給虎仔:“虎仔,你到少奶奶那兒去一次,把這個情報交給她。千萬要小心。”

虎仔點了點頭:“明白。“

虎仔拎著食盒跑進好利來貿易商行。

“許小姐,這是你訂的午餐:薺菜肉絲炒年糕“

淑嫻會意地衝虎仔點了點頭,然後把一張紙幣交給他,虎仔把那張寫有情報的紙幣交給淑嫻:“許小姐,這是您的找頭。“

淑嫻來到廁所,用碘酒塗在那張紙幣上,上書:準備就緒,晚八點倉庫見,帶好通行證,請三天假。

淑嫻把那張紙幣撕碎,扔進馬桶裡,然後沖走。

淑嫻朝站長辦公室走去,正好看見站長的專職司機老楊把一張特別通行證交還給俞佩良:“站長,給,特別通行證。”

“好,就放這兒吧。”俞佩良從老楊手上把通行證拿過來,順手往中間的大抽屜裡一塞。

“報告。“淑嫻在門口喊報告。

“請進。“

“站長,我昨晚接到我杭州小阿姨的電話,說我外婆去世了,我想請三天假,去杭州奔喪。“淑嫻神色肅穆,情緒低落。

俞佩良見淑嫻一臉悲傷的神情,連忙安慰:“哦,老人家仙逝了,這是大事情,沒問題,我准假了,許小姐,你要節哀啊。“

“謝謝站長。“

淑嫻走出站長辦公室,思忖著如何才能得到那張特別通行證。她來到了對面的宿舍裡,換下軍服,換上那件墨綠色絲絨旗袍,然後對著鏡子化了化妝,口紅不慎滾落到了地面,淑嫻彎腰去撿,無意中發現了床鋪下的那隻曾經用來煎中藥的煤油爐。

淑嫻眼前一亮,她走出房門,朝四周望瞭望,見走道上沒人,便轉身把煤油爐裡的煤油倒了出來,灑在地上,然後劃了根火柴扔了進去,瞬間,火苗直竄,把床單,衣服,被縟等易燃物也點著了。淑嫻連忙轉身衝了出去。而這一切都被正要回宿舍的潘莉莉看見了。

“不好了,失火了,大家快來救火呀!“淑嫻大聲呼救。

因為正值午休時間,所以,宿舍樓裡的人紛紛跑了出來,而對面貿易行的人見對面熊熊火光,也從樓裡衝了出來。

“怎麼回事?怎麼會著火的?“俞佩良也衝了出來,拉住一個軍統人員問道。

“不知道,站長。“

“快去滅火。打電話給消防局。“俞佩良連忙下令其餘的工作人員趕緊滅火。

“是。“

淑嫻趁亂,跑進貿易行的二樓,溜進俞佩良的站長室,拉了拉中間的那隻大抽屜,抽屜沒鎖,淑嫻從抽屜裡取出那張特別通行證,放進手袋裡,然後悄悄地溜出貿易行。

火滅了,有好幾間宿舍被燒燬了,警察勘察現場,發現起火原因是因為煤油爐倒翻,遇到明火,起火燃燒而致。

“這是誰的煤油爐?“俞佩良雙手叉腰,厲聲質問。

潘莉莉怯生生地站了出來:“這煤油爐是淑嫻姐的,是我不小心踢翻的,可能是碰到火星了,所以就燒起來了。“

潘莉莉雖然不知道淑嫻為什麼要縱火,但她一直把淑嫻當作軍統上海站裡最值得依賴的人,也是最投契的大姐,她知道,如果沒人承認的話,那麼起火地點就是自己的宿舍裡,俞佩良一定會懷疑到淑嫻姐和自己身上,不如自己主動承認是粗心所致,那麼既可以保全淑嫻姐,也能讓自己的罪責最小化。所以,她挺身而出,主動承擔這個過失。

“你,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站長,我建議,以縱火罪起訴潘莉莉。“曹秀英見是自己的手下闖的禍,怕站長追究,連忙來個大義滅親。

“我看還是先關她幾天禁閉吧,讓她反省反省吧。“俞佩良瞪了一眼潘莉莉。

淑嫻先回了一次家,給喻兒喂飽了奶,然後又擠了一奶瓶的母乳,交給胖嬸。

“胖嬸,今晚我不回來了,這奶留給喻兒當晚餐吧。要是不夠的話,家裡還有一罐奶粉,讓喻兒墊墊飢吧。“

胖嬸接過奶瓶:“好的,我知道了,少奶奶。“

“胖嬸,你別老叫我少奶奶了,你現在是我的嬸母,是我的長輩,叫我淑嫻才對。“

“我老是記不住。“胖嬸笑了笑:“不過,喻兒好像不愛喝奶粉,上次喂給她吃,她全給吐了。”

“這丫頭,還真是挑食,那我儘量早點回來吧。”

淑嫻走到小床邊,看見喻兒正咿咿呀呀地望著自己,像是有很多話要跟自己說,便又憐愛地把女兒抱了起來,唱著搖籃曲,哄女兒睡覺。沒過多久,喻兒在母親溫暖的懷抱中入睡了。淑嫻把喻兒放回小床,親了女兒一口,便出門了。

晚上八點不到,淑嫻準時出現在了亨利路48號倉庫前,昱霖和阿成已經在那兒等著了,昱霖見淑嫻到了,連忙把軍車開了過來。

昱霖和阿成進入倉庫裡,準備把那些木箱往車上搬,忽然,一道手電照在他們身上。

“啥人?把東西放下來,再勿放下來,我就吹哨了。“黑暗中一個人影對昱霖和阿成叫喊道。

昱霖和阿成一驚,連忙把手上的箱子放下。

那人拿著電棍走近兩人,昱霖想要制服那人,但怕把這裡的文物碰壞了,所以不敢貿然出手。

淑嫻在外面望風,聽到裡面的聲響,悄悄地走到裡面去。那人聽見後面有聲響,連忙回頭,把手電照在淑嫻的臉上。淑嫻連忙用手擋住手電射來的刺眼的光。

“儂是歐陽太太,是伐?“那人叫了一聲。

淑嫻吃了一驚,趕緊望瞭望面前的人,此人頭髮亂蓬蓬的,左右兩邊臉頰上各有兩道交叉的刀疤,顯得特別刺眼。

“儂認得我?儂是……“淑嫻覺得眼前的人有點臉熟。

“我是梁毅文呀,儂不記得我啦,當初是儂救了我,我才沒被何三這只惡狼丟到黃浦江裡去。“

“原來是儂呀,梁少。儂哪能在此地啦?“淑嫻認出了眼前的人正是當時自己救下的梁少。

“自從我面孔被破相之後,就不敢出門,屋裡廂坐吃山空,只好出來謀份差事,就來當倉庫保管員,混口飯吃吃。這只倉庫當初就是七十六號留下來呃。歐陽太太,那今朝來是……“

“梁少,阿拉要把格些箱子運走。“淑嫻實話實說。

“那要把格些箱子運走?運到啥地方去?“梁少警覺地問道。

“梁少,箱子裡面都是文物,這些文物都是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文化精髓,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和學術價值,是要留給子孫後代的,不能讓這些東西成為某些官員中飽私囊的私人物品。所以,我們想運到蘇北根據地去。“昱霖跑過來跟梁少解釋。

“我聽懂了。好額呀,我來幫那一道裝車。“

梁毅文雖然不明白這些文物的藝術和學術價值,但有一點他是明白的,淑嫻是他的救命恩人,是好人,好人要做的事情一定是好事情,所以他便自告奮勇幫昱霖他們裝車。

梁毅文把大門打開,跟昱霖,阿成一起把這些文物裝上軍車……

而此時,阿龍正好從亨利路經過,忽然他發現了這輛曾經在垃圾場上見過的牌號為4657的軍用卡車。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1
第一百二十七章 險象環生

阿龍躲在一旁,暗中觀察,發現有幾個人正從倉庫裡把一隻隻木箱搬到卡車上。阿龍覺得十分蹊蹺,連忙跑到附近的公用電話亭,撥通了齊瑞強的電話。

“強哥,我在亨利路發現了那輛我們曾經在城南垃圾場上見過的牌號為4657的軍用卡車。”

齊瑞強接到阿龍的電話後,精神為之一振:“你說什麼?你在亨利路上發現了牌號為4657的軍車?你給我盯緊了,千萬別讓它給溜了。我這就過來。“

齊瑞強放下電話,興奮地朝譚敬廷的辦公室走去,走到譚敬廷的辦公室門前,剛想敲門,猶豫了一下,又轉身走了。

阿強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把在一旁擦槍,閒聊的幾個精兵強將招呼過來:“弟兄們,有情況,走,上車,去亨利路。“

眾人一聽,連忙起身,跟在齊瑞強身後,走到停車場。

齊瑞強等人駕駛著汽車和摩托車朝亨利路駛去……

三十多箱裝滿文物的木箱都裝上了卡車,昱霖把苫布放下。

“辛苦了,梁少,謝謝你。”昱霖跳下車,跟梁毅文握了握手。

淑嫻也走過來跟他握了握手:“梁少,謝謝儂幫忙,阿拉後會有期。”

梁毅文雙手合十:“歐陽太太,一路平安。”

“阿成,你回去吧,跟玉蓉說一聲,我和淑嫻去蘇北了。“昱霖拍了拍阿成的肩膀。

阿成點了點頭。

然後,昱霖上了車,淑嫻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忽然,淑嫻想到了什麼,連忙叫住阿成:“阿成,你過來一下。”

阿成走到淑嫻的車窗前:“少奶奶,什麼事?”

淑嫻從旗袍的衣襟上取下那塊昱霖送給自己的定情物——幽蘭絹帕,遞給阿成:“阿成,這絹帕交給玉蓉,讓她好生保管,說不定以後喻兒還得麻煩玉蓉,這絹帕就留給喻兒作紀念。”

阿成接過絹帕,塞進衣袋裡:“放心吧,表嫂,我一定交給玉蓉好好保管。“

“淑嫻,幹嘛好端端的把我送你的絹帕交給玉蓉呢?還說留給喻兒作紀念,這可是我送你的定情物哦,就這麼輕易送人?”昱霖有些不解。

“送給女兒也不行啊?”淑嫻打趣地說:“都說女兒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那我就把這塊帕子轉交給你的小情人,你不樂意啊?”

“我這輩子有你一個就夠了。”昱霖深情地望著淑嫻。

淑嫻望著昱霖深情的目光,心中一陣暖流在流淌:“不知道這次去蘇北順不順利,萬一時間長了,喻兒還得靠玉蓉照顧,喻兒黏人,我是怕要是這兩天喻兒見不著我,會哭鬧,萬一哭鬧厲害的話,就讓她看看聞聞這絹帕,這上面多少還有她娘的味道,也許就不會那麼哭鬧了。”淑嫻一想起還在襁褓中的喻兒,心裡便不是滋味:“想想喻兒也真是可憐,明天估計只能喝奶粉了,偏偏她又不喜歡牛奶的味道。”

“可憐天下慈母心啊。”昱霖望著淑嫻,捏了捏她的手。

“算了,不去想了,還是先把車上的寶貝送走再說。”淑嫻沖昱霖笑了笑。

“表哥,表嫂,祝你們一路順風。”阿成向昱霖和淑嫻揮手告別。

昱霖點了點頭,碰擦電線,啟動離合器,踩下油門,朝青浦方向駛去……

阿龍著急地等待著阿強,不一會兒,阿強開著車,領著幾個兄弟趕到了亨利路。

“阿龍,那輛車呢?”阿強把車窗搖下來,探出頭來問阿龍。

“已經開走了,一直沿著亨利路往西開。就是從這個倉庫裡提的貨。”阿龍指了指亨利路48號。

“你去把那個看倉庫的人給我抓來。”阿強朝阿龍示意了一下。

不一會兒,梁毅文被阿龍押著帶到齊瑞強的汽車前,阿強從車裡出來,看了看眼前這個滿臉刀疤的人。

“你就是這裡看倉庫的?”阿強托起梁毅文的下巴。

梁毅文點了點頭:“是呃。”

“剛才有人把倉庫裡的貨都運走了?”阿強繼續問道。

梁毅文額頭上滲出密密的汗珠,聲音顫抖:“我勿曉得。”

“倉庫裡放的是什麼貨?”阿強不斷追問。

“我也勿曉得。”梁毅文身體僵硬,機械地搖了搖頭。

“把他帶走。”齊瑞強吩咐手下。

“那要把我帶到啥地方去?”梁毅文帶著哭腔喊叫著。

“去了,你就知道了。走。”阿強的一個手下給梁毅文戴上手銬,然後把他押往軍統上海站。

“走,阿龍,追那輛卡車去。”阿強招呼阿龍上車。

阿龍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剛把車門關上,齊瑞強就猛踩油門,按照阿龍所說的方向疾駛而去。

阿強的汽車在市區裡橫衝直撞朝郊外駛去。

到了十字路口時,阿龍摸了摸後腦勺:“我也不清楚他們朝哪個方向走,左拐是青浦方向,右拐是嘉定方向。”

齊瑞強想了想,打開車門,下車跟後面的摩托車招呼了一聲:“你們朝嘉定方向追擊,我走青浦方向。記住軍車的車牌號是4657。”

在經過蘇滬交界處時,卡車被攔下了,淑嫻向哨兵出示了特別通行證,一個哨兵接過來看了看,覺得沒問題,便開閘放行。

卡車通過了哨卡,昱霖握了握身邊淑嫻的手,淑嫻的那雙手因為過於緊張而有些潮濕。

“沒事了,我們過關了,再開三個多小時就到泰州了。”昱霖安慰著身旁緊張的淑嫻。

淑嫻笑著點了點頭:“昱霖,開快點,我想早點到蘇北根據地。”

“車上的這些寶貝太沉了,車子開不快。”昱霖用力踩油門,可車速還是不夠快。

“那你還是悠著點,別把這些寶貝給顛碎了。”淑嫻回頭望瞭望車廂,擔心車上的這些寶貝給弄壞了。

“瞧你這口氣,淑嫻,這些寶貝似乎比你的命還重要。”

“這當然,這是我們老祖宗留下的財富,是無價之寶,當然比命還珍貴。”

齊瑞強的車到達了青浦哨卡,齊瑞強下車,向哨兵出示了證件。

“剛才有沒有一輛軍車從這裡過去?”齊瑞強連忙問值班哨兵。

“報告長官,剛才確實有一輛軍車開過去了。”哨兵一看證件是軍統的,便如實回答齊瑞強的問題。

“走了大概有多久了?”齊瑞強追問道。

哨兵望瞭望亭內的掛鐘:“大概半小時之前。”

齊瑞強馬上返回車中:“追。他們一定是往蘇北方向去了。”

卡車一路開到了泰州附近,已是午夜時分了。遠遠地,昱霖看見前方停著幾輛小汽車。有幾個穿著國民黨軍服的人正站在車旁吸菸。

昱霖見狀,趕緊把車燈熄滅:“不好,前面像是軍統的人。”

昱霖沒想到軍統已經搶先一步到達了泰州,看來敵人早就有所防備。

“那怎麼辦?”淑嫻大氣不敢出,緊緊地握住昱霖的手。

昱霖從反光鏡裡看見後面有輛小汽車正快速朝這兒駛來,看來要被前後夾擊了。

“只能衝過去了,淑嫻,你坐穩了,我要加速衝過去了。”昱霖打算破釜沉舟,衝破前面的阻礙。

昱霖吸了口氣,用力踩油門,卡車急速飛馳朝前駛去。

站在道路旁邊的朱弘達,見一輛卡車橫衝直撞開過來,連忙朝一邊躲閃,在往後躲閃時,他隱約發現副駕駛座位上坐的是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跟淑嫻有幾分相似。

“快,上車,追。”朱弘達把煙蒂往地下一扔,然後招呼手下上車追趕。

朱弘達的兩輛小汽車在後面緊追不捨,加上後面趕來的齊瑞強的汽車,三輛小汽車朝昱霖的卡車追了過去。

“停車,停車,再不停車就開槍了。”朱弘達在後面探出頭來喊叫著。

“開槍,射擊。”朱弘達下令,四五支手槍朝昱霖的卡車射擊過來,子彈打在卡車的車廂上,刮出火星。

昱霖不停地左右打著方向盤,卡車以“S”型運行軌跡往前猛衝過去,以避開後面射來的子彈。

朱弘達瞄準副駕駛座位,射出了一顆子彈。

這一槍擊中了淑嫻的後背,只聽得淑嫻“啊”了一聲倒在昱霖身旁。

“淑嫻,你怎麼啦?”昱霖不由得放慢車速,他見淑嫻一臉痛苦狀,用右手一摸淑嫻的後背,手上全是鮮血,立刻緊張起來:“淑嫻,你受傷了?”

淑嫻忍住劇痛,望著昱霖:“別減速,快開,我沒事,昱霖。”

昱霖一邊往前衝去,一邊用力按響喇叭,三短一長的喇叭聲在黑夜裡尤為刺耳。

果然,從黑暗中出現一支十多人的小分隊,他們貓著腰朝路邊移動,看見有輛軍車正按著喇叭飛速駛來,而後面有三輛小汽車緊追不捨。

“打。”黑暗中,槍聲密集起來,後面三輛小汽車遭到小分隊的阻擊。

一輛小汽車的輪胎被打爆,車身翻滾著掉落到旁邊的小河裡。

小汽車停了下來,朱弘達鑽出汽車,朝馬路旁的小分隊方向射擊,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手腕,朱弘達手上的槍被擊落。

朱弘達見對方人多勢眾,恐怕硬拚下去有可能因寡不敵眾而遭全殲,於是他摀住傷口,對著司機吼道:“快掉頭,快掉頭,撤。”

齊瑞強見狀,也立即調轉車頭,往回逃竄。

小分隊見兩輛汽車落荒而逃,連忙從路邊跑了出來,看見卡車正停在前方不遠處,連忙跑了過去。

“淑嫻,你怎麼啦,你別嚇我。”昱霖抱著已經昏迷的淑嫻,感到心要從嗓子眼裡跳了出來。

“怎麼啦?”一個像是小分隊隊長的壯漢跑了過來。

“她受傷了。”昱霖渾身發顫,手腳冰涼,緊緊抱著淑嫻。

“快,把她送到附近的診所裡去。”

壯漢打開車門,然後用手指了指診所的方向。

昱霖連忙下車,抱著淑嫻跟著小分隊隊長跑向附近的一家小診所……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1
第一百二十八章 香消玉殞

昱霖抱著淑嫻一路狂奔,跑進小診所裡,把淑嫻放在診所的病床上,跪在淑嫻身邊,雙手緊緊握住淑嫻的手:“淑嫻,你醒醒,你快醒醒,你別嚇我呀。”

診所的醫生看了看淑嫻的傷口,又給淑嫻量了量血壓,聽了聽心跳,然後面露難色:“失血太多,血壓很低,傷勢很重,恐怕救不活了。”

昱霖搖了搖頭,淚水奪眶而出:“不,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活她,一定要救活她,我不能沒有她。”

昱霖聲音發顫,帶著哭腔哀求著大夫。

“我們這兒是小地方,醫療條件不行,我也實在是愛莫能助。”醫生帶著歉意望著昱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昱霖急得眼淚不斷滾落下來,忽然,他聽見淑嫻輕微的聲音。

“昱霖,昱霖。”昱霖回過頭去,一把握住淑嫻的手:“淑嫻,我在這兒呢。”

淑嫻慘白的嘴唇輕輕地蠕動著:“昱霖,那些貨沒事吧?”

“沒事,都毫髮未損。”昱霖流著淚告訴淑嫻。

“這就好,這就好。昱霖,我好冷,好冷啊。”淑嫻顫顫巍巍地說。

昱霖把衣服脫下來,蓋在淑嫻的身上:“暖一些了嗎?淑嫻。”

“昱霖,我好想好想鳴兒,還有喻兒。”淑嫻說著,淚珠從眼角淌了下來。

“我知道,我知道。”昱霖嘴唇顫抖著。

淑嫻把左手抬起來,右手把戴在手腕上的手鐲取了下來,遞給昱霖:“昱霖……,交給……玉蓉。”

“淑嫻,你這是干什麼?”昱霖拿著那隻玉鐲,淚眼迷濛地望著淑嫻。

“我不行了,昱霖,你還年輕,鳴兒,喻兒都太小,你把玉蓉娶了吧。”淑嫻無限留戀地望著昱霖。

“不,淑嫻,你不會有事的。”昱霖痛不欲生,渾身不停地顫抖著。

“再抱抱我。”淑嫻淺笑著望著昱霖。

昱霖把淑嫻緊緊地抱在自己懷裡。淚水滴答滴答地落在淑嫻的臉頰上。

淑嫻的手垂了下來,昱霖望著淑嫻緊閉的眼睛,帶笑的臉龐,低下頭輕吻著淑嫻臉上的淚水,淑嫻的額頭,淑嫻的眼睛,淑嫻的鼻子,淑嫻的嘴唇……

往事歷歷在目,不斷浮現在昱霖的眼前,昱霖就這樣,抱著淑嫻,紋絲不動地一直呆坐在診所裡,久久不願放開……

小分隊隊長又一次走進診所:“昱霖同志,天亮了,我們必須趕回去了。”

昱霖點了點頭,抱著淑嫻的遺體回到軍車上:“淑嫻,你一直說,想看一看蘇北根據地,說,這是我們的娘家,走,我這就帶你回娘家去。”

昱霖顫抖著碰擦著兩根電線,汽車啟動了,昱霖用力踩下油門,帶著淑嫻,帶著文物,朝蘇北方向駛去……

在蘇北根據地的一處山清水秀之地,立著一座新墳,上書:愛妻許淑嫻之墓。昱霖把一束鮮花放在淑嫻的墓前。

黃政委和一些新四軍戰士,站在墓前,鳴槍致意,脫帽默哀。

黃政委和昱霖緊緊擁抱在一起。

“昱霖同志,請節哀,我們對淑嫻同志的犧牲感到十分痛心,她是我們黨的好女兒,我們一定會銘記這些革命烈士,歷史也一定會銘記他們,我們一定會弘揚他們的精神,讓子孫後代永遠記住他們的名字和事蹟。”

昱霖默默地點了點頭。

“日寇雖然被打敗了,但國民黨的反動勢力還很猖獗,你們這些在秘密戰線上的同志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我明白。”昱霖和黃政委握了握手,然後與他揮手告別。

黃政委派了一支小分隊,護送昱霖離開根據地,昱霖悄悄地返回了上海。

昱霖來到一品齋,老陳見昱霖臉色陰鬱,神情落寞,心裡猛然一緊,兩人前後腳走進聚賢廳,一走進密室,昱霖緊緊地抱住了老陳。

“老師,淑嫻,淑嫻她犧牲了。”昱霖撲在老陳身上,泣不成聲。

“啊?怎麼回事?”老陳猶如被猛擊了一下,怔住了。

“昨天晚上在泰州附近,我們遭遇到了軍統的攔截,淑嫻中彈,失血過多,犧牲了。”

“唉,怎麼發生了這種事!”老陳一拳敲在桌子上,痛苦地閉上眼睛,老淚縱橫:“昱霖啊,你要挺住,你可不能垮了呀!”

“我知道,老師。”昱霖用手抹去淚水。

正在這時,外面忽然嘈雜起來,昱霖往窗外一看,一品齋附近兩條街的範圍內都拉起了警戒線。

“老師,這裡被警戒了。”昱霖見大街上一片肅殺可怖的景象,知道危險就在眼前。

“那你快離開這兒。”老陳望瞭望窗外,命令昱霖馬上離開此地。

昱霖點了點頭,連忙從樓上下來,混在顧客中間,離開了一品齋。

軍統特務們挨家挨戶進行搜查,已經搜出了兩部電台。

幾個軍統特務走進一品齋,老陳連忙笑臉相迎。

“長官,你們想吃些什麼?小店裡面菜式豐富,您是想吃川菜,粵菜呢,淮揚菜呢,還是本幫菜?”

“你就是一品齋的老闆吧?“一個像是個小頭目的軍統特務問道。

“是的。“老陳朝那個小頭目躬身點頭。

“我們要進行搜查。麻煩你配合一下。“小頭目向老陳說明來意,然後把手一揮:”來人,給我搜。”

店裡的顧客見狀,紛紛逃出一品齋。

“長官,我是本分的生意人,沒有窩藏什麼違禁品。”老陳見店裡亂作一團,連忙上前解釋。

“你坐一邊去,別妨礙我們執行公務。”那個軍統特務把老陳往旁邊一推。

老陳只能退到一邊,看著特務們在店裡翻箱倒櫃,忽然,他抬頭望見兩個特務走進了聚賢廳,心頭一緊。

兩個特務走進聚賢廳之後,檢查了一下包房,沒發現什麼,有個特務無意中敲了敲牆,覺得聲音不對,又連敲了幾下,發現這牆是空的。連忙叫上同伴。

“這牆好像是空的。”其中一個特務邊敲牆,邊嘀咕著。

“這裡還有一幅山水畫呢,把畫拿走,檢查一下。”另一個特務注意到牆上的一幅山水畫。

那特務過來取畫,可是發現這畫與牆是連在一起的,頓生疑竇,朝畫上拍打,手掌碰到了畫上亭子的部位,忽然,旁邊的牆打開了。

兩特務眼睛放光,對樓下大喊一聲:“頭,包房裡有密室。”

樓下的特務們一聽,連忙把老陳押了上來。特務從密室的櫃子裡搜出一部電台,交給那個小頭目。

“請問,這作何解釋?”小頭目得意地望著老陳。

老陳見電台已暴露,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了拉牆邊的一根電線,這跟電線與埋在天花板上的一顆手雷相連,瞬間,聚賢廳一聲爆炸,老陳與幾個特務同歸於盡。

昱霖藏在行人中間,忽然聽到一品齋的一聲巨響,扭頭朝一品齋方向望去,不一會兒,看見幾個特務從一品齋裡抬出幾具屍體,老陳也在其列。

昱霖感覺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眼睜睜地望著老師的遺體被抬進了警車,他轉過身去,一隻手扶著牆,另一隻手握緊拳頭,摀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天氣突變,下起了漂泊大雨,街上的人紛紛東奔西跑去躲雨,而昱霖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大街上,任憑漂泊大雨傾倒在自己的身上,此刻,他的心已被撕裂成了碎片,在飲泣,在悲鳴,在滴血,在怒吼,愛妻剛去世,老師又犧牲了,沒有了老師,今後他該如何開展工作,如何與根據地聯繫?沒有了淑嫻,他該如何度過今後的日子,如何面對這一雙失去母親的幼兒。

昱霖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走到了八里橋66號附近,玉蓉從藥鋪裡看見昱霖拖著疲憊的腳步,在雨中凍得瑟瑟發抖,連忙拿了一把雨傘衝了出來。

“表哥,你怎麼啦,這麼大的雨也不躲躲?”

昱霖一見是玉蓉,一把抱住她,隨即暈倒在地。

阿成把昱霖背回了樓上。過了許久,昱霖甦醒了過來。

鳴兒懂事地捧著一杯茶走了過來:“表舅,你喝口茶吧。”

昱霖一見到兒子,悲從中來,一把把鳴兒緊緊地攬在懷中,抱著他失聲痛哭起來。

“表哥,你到底怎麼啦?”玉蓉接過茶杯,心裡直打鼓。

“玉蓉,淑嫻她,她犧牲了。”昱霖雙唇顫抖著把這個噩耗告訴了玉蓉。

正巧,一個響雷劃過天際,玉蓉一聽,頓時驚呆了,手上的茶杯跌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阿成也睜大驚恐的眼睛,難以置信:“少爺,你是說,少奶奶死了?可我昨天晚上還跟她在一起呢。”

“就在昨晚去蘇北的路上,我們遇到攔截,淑嫻中彈犧牲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答應她跟我一起去運貨的。”昱霖把臉埋在臂彎裡,泣不成聲。

“那少奶奶的遺體呢?”阿成著急地問昱霖。

“已經埋在蘇北根據地了。”

玉蓉伏在桌上,嚎啕大哭起來,阿成也不停地抹著眼淚。

鳴兒似乎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撇著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娘,我要表舅媽,我想表舅媽……”

玉蓉把鳴兒攬在懷裡,淚水像是開了閘似的,一發不可收拾。

“今天下午,我去找老陳,老陳的一品齋暴露了,他跟敵人同歸於盡了。”昱霖一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幕,感到胸口憋悶,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少爺,你說什麼?老陳也犧牲了?”玉蓉倒吸一口涼氣。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到底是怎麼啦?”阿成一屁股蹲在地上,雙手抓住頭髮。

大家傷心了好一會兒,阿成擦了擦淚水:“少爺,那你打算今後怎麼辦?”

“我打算向明峰求援,讓淑妍來接替淑嫻的工作。”昱霖擦乾眼淚,深深地吸了口氣。

“你讓淑妍姐來上海頂替淑嫻姐?”玉蓉淚眼婆娑地望著昱霖。

“淑嫻的這個機要秘書的崗位很重要,是我們黨的千里眼和順風耳,如果沒有我們的人打入楔子,我們就無法掌握對手的情況,淑妍跟淑嫻是孿生姐妹,我們正好可以移花接木。”

玉蓉點了點頭:“喻兒出生還不到一個月,就沒了娘,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少爺,你把喻兒抱來吧,讓我來給她喂奶吧。”

“謝謝你,玉蓉。”昱霖含著淚,感激地望著玉蓉。
Babcorn 發表於 2018-6-5 20:22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東山再起

雨停了,昱霖獨自一人回到吉祥裡18號的西廂房,胖嬸抱著哭鬧的喻兒往門口張望。

“少爺,少奶奶呢,沒跟你一塊兒回來嗎?”胖嬸見昱霖一個人回來了,有點奇怪。

昱霖從胖嬸手上接過喻兒,抱著她,哄著她,可是喻兒哭得越來越凶。

“少爺,喻兒餓了,昨天少奶奶留下的奶都吃完了,我給她喂奶粉,可喻兒不愛吃,全吐出來了。孩子已經斷奶七八個小時了。”

昱霖一聽,連忙抱起女兒朝門外走去。

“少爺,你這是去哪裡呀?”胖嬸嘀咕著:“這是怎麼了,一句話也不說,剛進門又出去。”

昱霖抱著喻兒又回到了八里橋66號。

“玉蓉,喻兒已經半天沒進食了,麻煩你喂她幾口奶吧。”

玉蓉趕緊接過喻兒,撩起衣襟,給喻兒喂奶,喻兒大口大口地吮吸著,漸漸安靜了下來。

“玉蓉,我把喻兒交給你了。”

“少爺,你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讓喻兒餓著的。”

昱霖望瞭望襁褓中的女兒,轉身走了出去。

昱霖來到光影照相館,看見虎仔正坐在門前。

“虎仔。”

虎仔抬起頭,看見是昱霖,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昱霖連忙打開門,把“內部整修,暫停營業”的牌子掛在外面,然後把虎仔領了進去。

“少爺,掌櫃的被炸死了。”虎仔撲到昱霖的懷裡,抽抽搭搭。

“虎仔,我都已經知道了。”昱霖含著淚,朝虎仔點了點頭:“不僅是老陳,淑嫻也犧牲了。”

“啊,少奶奶?少奶奶也……”剛剛停止哭泣的虎仔,又一次放聲痛哭起來。

“虎仔,別太難過了,他們雖然犧牲了,但他們未完成的事業還得靠我們來完成,你今後就住在這兒吧,你娘住我家裡,你隨時可以來吉祥裡18號西廂房裡來看你娘。好了,你在樓下看著,我上樓去一下。”

虎仔點了點頭。

走到樓上的休息室裡,從床底下取出那部備用電台的箱子,他打開皮箱,從裡面取出電台,然後,打開開關,調到與明峰聯繫的波段,發出一個問候語:你好,海星,水母呼叫。

過了二十多分鐘之後,昱霖收到回電了,昱霖戴上耳機,聽到對方用莫斯電碼在說:歡迎,水母。

昱霖熟練地敲擊發報機:

海星:

吾之最愛,珍珠破碎,心如刀割,肝腸寸斷;唯有珊瑚,撫平心傷,望兄垂憐,業業矜矜;吾師陳氏,玉石俱焚,情淒意切,望汝體諒。

水母

過了大約四十分鐘之後,昱霖收到回電:

水母:

驚悉噩耗,痛心疾首,珍珠雖碎,珊瑚仍在;旋即至滬,悉聽尊便,闊別經年,魂牽夢縈;千言萬語,電波傳送,一切如常,望君謹記。

海星

昱霖把電台整理好,放回皮箱中,然後又放到床底下。

昱霖拿起明峰發來的電文稿,又仔細地看了一遍,他明白淑妍馬上就要來滬了,而他跟明峰之間的聯絡也總算是恢復了。他按了一下打火機,把電文點燃,望著火焰,昱霖彷彿又看見了淑嫻和老陳,火焰燙到了昱霖的手指,他把電文扔進煙缸裡,然後點燃一根菸,倒在椅子上,狠狠地吸了幾口……

明峰收到昱霖的電文之後,適才獲悉淑嫻犧牲了,他旋即把這噩耗告訴了淑妍,淑妍像是被定住一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明峰和淑妍二人相擁而泣,許久,兩人才從悲傷中緩過神來。

“淑妍,現在昱霖碰到難題了,只有你出面才能解決。我雖然跟陳旭光沒有直接聯繫,但上海地下組織的情況我還是有所瞭解的,淑嫻現在是軍統上海站的機要秘書,是我們打進敵人內部的一個楔子,昱霖來電的目的也正是這個,他希望你能接替淑嫻,繼續在軍統上海站潛伏下去。我已經答應昱霖,你盡快去上海,那裡更需要你。”

淑妍點了點頭,擦乾淚水,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我服從命令,我會替我妹妹完成她未竟的任務。”

姜則通急匆匆地走進站長辦公室。

“站長,這是剛剛截獲的兩份電報。”

俞佩良接過電文稿,仔細地看了一遍:

海星:

吾之最愛,珍珠破碎,心如刀割,肝腸寸斷;唯有珊瑚,撫平心傷,望兄垂憐,業業矜矜;吾師陳氏,玉石俱焚,情淒意切,望汝體諒。

水母

水母:

驚悉噩耗,痛心疾首,珍珠雖碎,珊瑚仍在;旋即至滬,悉聽尊便,闊別經年,魂牽夢縈;千言萬語,電波傳送,一切如常,望君謹記。

海星

俞佩良給譚敬廷打了個電話:“譚處長,你過來一下。”

譚敬廷走進俞佩良的辦公室,俞佩良把這兩份電文稿遞給他。

譚敬廷仔細地看了幾遍。

“譚老弟啊,你看出什麼名堂了嗎?”

“可以肯定,水母,海星,珍珠,珊瑚都是代號,可能是珍珠已經被捕或是犧牲了,他們想要讓珊瑚來接替珍珠。”

“那這個水母是誰呢,那個珍珠和珊瑚又是誰呢?”俞佩良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站長,要不,你把這兩份電報先放我那兒,如果以後再有類似情報的話,能串聯在一起破解。”

“好,你拿去吧。”

昱霖回到家中,把淑嫻和老陳犧牲的事情告訴了胖嬸,胖嬸哭得死去活來。

“胖嬸,你就在這兒住下吧,喻兒我已經交給玉蓉了,虎仔也已經回到了照相館。”

“喻兒,可憐的喻兒,剛出生就沒了媽。今後你一個人可怎麼帶鳴兒和喻兒兩個孩子?”

“暫時就把這倆孩子交給玉蓉帶吧。胖嬸,淑妍馬上就要來上海了,你就把她當作淑嫻一樣。”

“你是說少奶奶的那個孿生姐姐吧?”

昱霖點了點頭。

朱弘達帶著傷回到了上海站,在回來的路上,他一直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因為當卡車衝過他的身邊時,他側面看見一個女人坐在車上,而這個女人跟淑嫻很是相像。隨後,他朝車上射擊,發現那個女子倒在身邊的男子身上,他估計這個女人被他擊中了。但他又不敢肯定,因為當時夜色正濃,他只不過是根據輪廓來進行判斷的,但這種疑慮像是貓爪撓心一般讓他難受。所以,一到上海站,他就直接去了機要室。

“曹處長,許小姐呢?”朱弘達迫不及待地問曹秀英。

“她請了三天假,說是去杭州奔喪,她外婆去世了。”

“哦,這麼巧?”朱弘達滿腹疑慮。

“什麼這麼巧?”曹秀英不知道朱弘達指的是什麼。

“沒什麼。”朱弘達匆匆離開機要室。

朱弘達隨即走進站長辦公室。

“弘達,你回來了?”俞佩良看見朱弘達的手腕上裹著紗布,關切地問道:“傷口怎麼樣,嚴重嗎?”

“不礙事。站長,昨天晚上我的差沒辦好,讓這輛卡車逃脫了。”朱弘達滿臉愧疚。

“弘達,你不必自責了,阿強回來都跟我匯報過了,你盡力了。先去休息吧。”俞佩良拍了拍朱弘達的肩膀。

朱弘達剛要出去,忽然想到了什麼,折返回來:“站長,我聽說昨天中午宿舍樓著火了?”

“是呀,是許小姐的室友潘莉莉把煤油爐踢翻了,遇到了火星,就釀成了一場大火。”

“有沒有人員受傷啊?”

“沒有,可惜燒燬了幾間宿舍,不過,燒就燒了吧,現在抗戰勝利了,我們可以不用這麼偷偷摸摸地用貿易行作為掩護了,我已經向上面申請了辦公大樓,馬上就可以搬到更好的地方去了。”

“這樣最好。哎,站長,我回來時聽說今天在霞飛路上發生了爆炸,有好幾個人被炸死了?”

“是啊,弘達,你消息還真快,有個共黨分子拒捕,拉響了埋在天花板上的手雷,當場就被炸死了,還連累了我們好幾位兄弟。這個一品齋的掌櫃的真是個死硬分子。”

“一品齋的掌櫃的?”朱弘達聽到一品齋這三個字,不覺有些驚訝。

“是啊,就是這個一品齋的掌櫃的拿這麼多人墊背。怎麼,你認識他?”

“不,我不認識他,不過,淑嫻經常訂他們家的外賣。”

“是嗎?那等許小姐回來之後,問問她,是否認識那個掌櫃的。許小姐請了三天假,估計後天中午就可以回來了。”

朱弘達笑了笑,從站長室出來。看見齊瑞強正往審訊室裡跑。

“阿強,忙啥呢?”

齊瑞強看見朱弘達回來了,連忙笑著迎了上去。

“朱處長,你回來啦?你的傷不礙事吧?”阿強指了指朱弘達的手腕。

“小傷,不礙事。你這是去幹嘛呢?”

“昨天晚上在亨利路的倉庫裡逮住了一個倉庫保管員,就是他協助那些人把貨運走的。”阿強向朱弘達透露。

“哦,是嗎?帶我去看看。”朱弘達立刻對這個倉庫保管員產生了興趣。

朱弘達和阿強一起來到了審訊室,阿龍正在刑訊逼供梁毅文。

“說,這批貨是什麼?”阿龍往梁毅文身上抽了一鞭子。

“我勿曉得,是日本人放了此地呃,箱子上頭只寫了編號,入庫呃晨光講是干果,我也不敢開箱驗貨。”梁毅文有氣無力地回答。

“那昨天跟你一塊兒搬運貨物的人是誰?”阿龍繼續追問。

“我沒有幫伊拉裝貨,是伊拉自己裝卡車呃。伊拉手續齊全,我當然讓伊拉提貨了。”梁毅文喘著粗氣回答阿龍的問話。

“胡說,我明明看見你跟他們一塊兒把箱子裝上卡車的。”

阿龍親眼看見梁毅文幫著昱霖和阿成兩人裝貨,見梁毅文不承認,又是一鞭子抽在他身上。

“啊。“梁毅文慘叫了一聲:“冤枉啊,我不認得伊拉,為啥要幫伊拉裝貨?”

“你真的不認識嗎?”阿龍用鞭子支起梁毅文的下巴:“我好像看見其中還有一個女的。那女的是誰?”

“我勿認得。”梁毅文一口咬定。

朱弘達從西裝的內袋裡,拿出一隻皮夾子,打開皮夾子,裡面有一張淑嫻大學時期的一張報名照,那是朱弘達偷偷地從淑嫻的借書卡上剝落下來的,一直珍藏在他的皮夾之中。

朱弘達把皮夾展開,舉到梁毅文的面前:“你睜開眼睛看清楚,是不是這個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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