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896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0:34
第十三章 摸瓜


    艾什走後,沒像他說的那樣前往傭兵辦事處舉報,而是鑽進了一輛停靠許久的馬車裡。

    車窗用特殊材料製成,從裡面可以看清外面。果然沒過多久,他就看到一個年輕的法師寒著臉走進了傭兵大廳,正是他手裡這塊水晶的擁有者。

    “呵,無聊的東方人。”

    見他進去,艾什驅動馬車緩緩離開,車身平穩,速度均勻,仿佛有位元技巧嫺熟的老司機在駕駛。

    ……

    烏諾摔落在地,身上各處都隱隱作痛,疼得他冷汗直冒,同時又擔心對方舉報自己,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

    “沐言先生?”

    “嗯。”

    沐言俯下身子,抓著他手上的傷看了看,隨後試圖用水療術治癒。

    潔淨的水元素縈繞在他焦黑的傷口附近,徘徊許久,遲遲無法鑽入進行深度治療,就像不敢下水的游泳初學者。

    “夏穆,大概什麼級別的元素操控技巧才能造成這種效果?”他在心裡默問。

    「請仔細描述‘效果’二字。」

    “水元素無法對燒傷進行治癒,傷口處不明元素殘留,帶有抵抗作用。以我當前的水準盡全力只能讓兩者距離縮短到2公分。”

    「以宿主當前實力為標準單位1,大概數值為1064.7。」

    “換算成標準系統等級。”他之前把自己記憶中的相關資料輸了進去,人工製造了一份等級屬性換算表。

    「宿主當前等級50,目標折算等級超過80,若採用‘火焰數學家’公式,為82級,採用‘五晨寺研究僧’公式,為87級。」

    這兩者我們之前提到過,其唯一的區別在於前者採用的是從遊戲逆推得到的神靈範本,而後者採用的依舊是玩家範本,儘管止步於80級,但根據之前的公式做出擬合曲線圖也可以猜到接下來的發展。

    雖然現在兩者出入很大,但對沐言來說都毫無區別,反正均超過了80。

    聽到這個答案,他的眉毛頓時糾纏在一起。

    也就是說,那個叫艾什的傢伙,是個會克拉貢語,極有可能來自洛坎的傳奇法師?開玩笑的吧,一個傳奇法師要這麼鬼鬼祟祟,連30級的材料都要委託出去?如果是擔心被人知道,難道還有比親自出手更靠譜的方法麼?

    “沐言先生……我的手……”烏諾見他表情凝重,許久都不說話,不免有些害怕。

    “切了吧,沒得救了。”說著他手裡就出現了光元素刀。

    “啊??”

    烏諾眼睜睜看著沐言的光刀落下,然而他卻被對方禁錮,絲毫使不出力氣,剛剛張開的嘴裡還被丟進來兩片苦澀的葉子,身體也隨之變得麻痹。他不禁絕望地閉上眼睛。

    然而想像中的劇痛並未傳來,反而是種撕扯和拉拽的感覺。

    他睜開眼,看到對方靈巧地處理著傷口,切掉焦黑部分後露出的傷口迅速被水療術治癒,幾乎沒有多少鮮血流淌。

    一時間他都忘了喊疼……

    “呼——”

    忙完這一切,沐言松了口氣。

    “還幫你剔了層老繭,短期內別用力摩擦手掌,注意衛生,否則會感染。丟給你吃的是鬼紋蘭的葉子,這幾天可能造成動作僵硬,反應遲緩等不良反應,反正你在前臺工作,也無所謂。”

    烏諾收回手掌,新生的皮膚細膩嬌嫩,和旁邊粗糙的部分產生了鮮明對比。

    “謝謝……”

    他表情複雜地站起身,僵硬地深鞠一躬。

    “客氣了,我又不是沒收錢。”沐言笑笑,他腰上別著的紫色袋子裡就裝著150枚金幣,看上去反而是烏諾損失最為慘重。“他不會去舉報你的,如果舉報的話,交易被取消,東西會回到我手裡,所以你可以放心。”

    烏諾頓時松了口氣,他看了沐言一眼,有些忐忑地開口道:

    “沐言先森,”這次他喊得倒是順口,只是有些大舌頭。“那套嗦辭被他看竄呢……”

    “我明白。”沐言點點頭。

    那個蹩腳的謊言本來就是說給他聽,打消其顧慮的。

    事實上一開始他也沒發現幻蛇,只是當時他心情不佳,烏諾剛好撞到了槍口上,於是他就燒了麥酒和酒杯。結果突然冒出來的火光驚嚇到了幻蛇,這才被他的感知捕捉到了。

    雖然系統沒了,但在系統的説明下獲得的一身屬性還在,比如接近20的感知和智力,讓他比同級別的施法者敏感很多。

    於是就有了接下來的試探和謊言,他把一絲魔力附著在水晶上,還生怕對方發現不了,做的比較顯眼,大概降到了20級水準。

    接著他問烏諾:“他拿到水晶以後有沒有什麼異常反應?”

    烏諾想了想,他當時也很忐忑,所以一直盯著艾什,雖然被黑袍隔著看不清臉,但對方那聲不屑的笑聲他聽的十分真切。

    “大概三系秒後,他恁笑呢一森……”說到這裡,他突然抬起頭詫異地盯著對方,他感覺自己似乎被這兩人玩弄於鼓掌之間。(大概三四秒後,他冷笑了一聲)

    “沐言先森……那塊翡晶……你沒動森麼搜腳吧?”

    沐言似乎看出了他的顧慮,笑道:“這不是擔心你被人黑吃黑麼,要不然我怎麼能這麼快趕過來?況且只要是男巫碰過的東西,多少都會殘留一些痕跡,要不是那條蛇,他絕對發現不了。”

    烏諾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心裡對他更加感激。

    沐言把從對方手上切下來的焦黑組織收了起來。想了想,又扔還給他50金幣。

    “下次別這麼搞了,尤其是對那些敢孤身一人來密室的男巫。”

    說完他便走了。

    ……

    他沿著蚊香形街道走走停停,循著那股魔力的蹤跡拐進一家藥劑店,停在一排藥劑面前。

    魔力在這兒停留過,只是那個時候他在和烏諾講話,只記得一個大概時間。

    面前擺著四排藥劑,從上往下依次是淨化藥劑、火山藥劑、蠻牛之力和迅捷藥水。

    店員在那邊打瞌睡,冒著鼻涕泡兒。他面前放著一個敞口的特製盒子,丟足夠的金幣進去就會彈出一道魔力,這股魔力可以消除藥劑上的印記,否則你帶著它出門時會觸發報警。

    赫魯人對元素的強大操控力在這些地方表現的淋漓盡致,這兒簡直比地球上的便利店還方便。

    雖然沐言從來沒去過便利店。

    考慮到店員的睡相和艾什來到這兒的時間,沐言估摸著那傢伙也沒麻煩店員,自行購買之後便走了。

    “夏穆,從我給烏諾金幣到走出傭兵大廳正門,一共過去多久?”

    他記得這個區間內對方明顯在此處停頓了一會兒。

    「從宿主進入傭兵大廳開始計時,10分7秒拿出金幣,10分35秒離開,共花費28秒。」

    “28秒麼?”沐言帶著這個答案退回門口。

    從烏諾那兒他知道,這傢伙和自己身高相仿,而且都是相對孱弱的男巫,那麼步幅應該也相仿。

    “夏穆,開始計時。”

    「計時開始。」

    聽到聲音,他很自然地邁開步子。

    「9秒。」

    他走到架子前。

    「10秒。」

    他完成了一輪審視,第二到四排觸手可及,唯有第一層需要踮起腳。心中的某個猜測讓他選擇了最高處的淨化藥劑。墊腳伸手這一系列動作多花費了1秒。

    店內不許使用魔法,所以法師之手在這兒是不被允許的。

    「12秒。」

    他拿著淨化藥劑詫異地望著第一層架子上的空位。

    在他的印象中,補貨都是即時完成的,為什麼現在出現了遲滯?就在他想叫醒店員問個為什麼時,架子上才憑空出現了一瓶新的淨化藥劑。

    「宿主猶豫了5秒。」

    沐言松了口氣,走向櫃檯。

    「19秒。」

    他扔完金幣,感覺到藥瓶上的印記被消除,轉身離去。

    「27秒,側寫結束。」

    他站在門口,捏著手裡的淨化藥劑,眉頭舒展開來,隨後前往自己的臨時住處。

    ……

    沐言離開時天色就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十分鐘後街道上也陸陸續續亮起了魔法路燈,這時喝的醉醺醺的藥劑店長回來了。

    他雖然步履蹣跚,渾身酒氣,但鞋子上卻附著一團青綠色光芒,走起路來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因此悄無聲息地溜了進來。

    店長一進來就看到了呼呼大睡的夥計,便皺著眉頭用感知掃了一遍店裡,然後怒不可遏地大喊:“小兔崽子!你給我起來!”

    店員一個激靈從美夢中驚醒,還沒擦乾口水就眼前一黑,被店長揪著領口。

    “這裡的供貨法陣出問題了,你怎麼檢查的??還敢睡覺?”他指著第一層貨架怒斥道:“還想不想幹了??”

    “對不起!我這就改!”

    清醒過來的店員立刻攥著附魔筆跑了過去。

    “嗝——兒。”

    看著他走遠,店長打了個酒嗝,搖搖晃晃地走回裡屋。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0:35
十四、小鬼當家(上)

昏暗的小屋子裡,沐言把烏諾身上焦黑的組織攤在空中,用感知包裹著進行檢查。

    在這裡面他至少發現了火、暗、雷三種元素,彼此之間沒有發生衝突,以一個巧妙的結構組合在一起。

    隨著觀察的深入,他對烏諾的傷勢還有了種奇特的既視感。這道攻擊的品質非常高,但卻沒有一絲主動性。舉個例子,仿佛烏諾面對的是一把強大的突擊步槍,然而槍械持有者卻硬是用槍托砸傷了他,甚至可以說是他主動撞在槍托上才受傷的。

    這也符合夏穆的計算,如果這道攻擊真是82級傳奇法師蓄意而為的話,那一百個烏諾都不夠死的。

    另一方面,即便他留在水晶上的魔力那麼顯眼,對方也用了三四秒才發現,再加上後續的追蹤對方也始終沒有察覺,如果不是藏拙的話,那位艾什先生應該不超過30級。

    如此弱小的實力,卻擁有如此強大的法袍,甚至能做出傳奇級別的被動反擊……

    “夏穆,把具有‘腐蝕’,‘剝奪’,‘竊取’和‘解離’特性的所有死靈法術都列出來,然後再把艾什需求的材料按照藥性做一份洛坎版本的給我。”

    幾乎是話音剛落,一串資訊在他腦海中展開。

    “這其中有多少是需要準備‘淨化藥劑’來應對實驗意外的?”

    「全部。」

    很好。沐言點點頭,更加堅信了自己的猜測。

    紛繁的名詞在他腦海中擺成兩列,一列是素材,一列是產品,他們之間漸漸出現無數條直線,看似構成一個複雜的網路。每種產品上連接的素材越完整,它的顏色就越明亮。隨著連線的逐漸增多,一個名字的光芒蓋過了其他所有。

    這也和他的猜想不謀而合——搜魂術。

    顧名思義,從別人的靈魂中剝離記憶,檢視線索的惡毒法術,也是遊戲中瘋巫妖的成名技能——當然只出現在故事背景中,同思維竊取一起成為他的招牌技能。

    該法術對靈魂殺傷力極大,而且會留下難以磨滅的創傷,就像把巧克力融化了,挑出其中一部分,再把剩下的聚合起來一樣,輕則造成性格缺陷,人物呆滯,重則殞命。

    現在線索齊全了:一個弱小的年輕法師,小心謹慎,殺伐果斷,身懷異寶(強大但只能被動反擊的法袍),還湊齊了製作搜魂術卷軸的材料,準備做一票大的。

    這個範本似乎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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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什在馬車裡閉目養神,這一趟冒險出來耗費了他太多精神。

    如果不是他機智,把幻蛇藏在了烏諾身上,可能已經被那個該死的男巫發現了,對方竟然在水晶上附著了魔力,而且還那麼蹩腳,真以為自己是菜鳥巫師嗎?

    “可惡的東方人!”

    憤憤地哼了聲,他把黑色袖袍掀起來,露出乾枯的胳膊。

    這只胳膊從肘部往下全部乾癟,仿佛肌肉和血液被抽走,只留下一層慘白的皮膚緊緊貼在骨頭上。

    剛才離開密室時,他擔心烏諾對自己出手,啟動了法袍上自帶的法師盾,沒想到那傢伙竟然真的撲過來了,還好死不死地抓在了袖子上。

    雖然對方被法師盾彈飛了,傷的不輕,可自己為了支付高額的魔力,也不得不獻祭了半條胳膊。

    好在這樣是值得的,不光湊齊了材料,還用意外省下來的錢買了淨化藥劑,這樣一來實驗就更安全了。

    這樣想著,他把袖袍放了下來,重新拿出那枚灰色水晶和淨化藥水。

    晶瑩的水晶裡氤氳著一團緩緩蠕動的渾濁煙霧,當淨化藥水的玻璃瓶靠近時,煙霧就惶恐地擠作一團,貼著水晶另一側,拼命地遠離藥瓶。

    看到這一幕,艾什十分滿意,他對製備過程更有信心了。、

    這時車外傳來一聲聒噪的叫聲。

    “哇——哇——”

    烏鴉?該不會是——

    艾什的精神立刻高度緊張起來,他猛的拍在車廂裡的一處隱藏按鈕上,馬車身上頓時張開一層色彩鮮豔的感知隔絕結界。

    做完這一切,他看著一隻漆黑渡鴉從車廂頂棚上飛走,還在他面前拉了泡屎……

    “呼——”艾什松了口氣。還好不是巫師的元素烏鴉,否則他就要臨時改變前進路線了。

    “我真是謹慎過頭了,剛才被一個出問題的供貨法陣嚇了一跳,現在又被一隻無能的畜生嚇到了。”

    把藥瓶收回去後他不禁失笑,隨即關閉了結界。

    感知隔絕結界專門用來對付巫師的探測,它本身並不是隱形的,反而色彩鮮豔,在夜晚尤其明顯,很容易招來其他魔獸。

    更何況這玩意兒功耗太大,開這麼短短一會兒他的魔力就空了。

    感覺到自身的弱小,艾什不禁搖了搖頭,再度閉起眼睛。

    看樣子要明天才能展開實驗了。

    ------------------

    赫魯的夜空一片漆黑,天空也沒有月亮,倒是不少動植物演變成了自然發光體。

    沐言循著魔力留下的軌跡慢慢前行,地上絲毫看不到車輪軋過的痕跡,很顯然對方的馬車也是特製的。

    “夏穆,你說這種人會是克拉貢語的使用者嗎?他那麼年輕,是從哪兒學會的?莫不是和我一樣的穿越者?那這不是大水淹了龍王廟?”

    「資訊不足,無法推斷。」

    “我在跟你開玩笑,你就不能活潑一點嗎?”

    「檢測到關鍵字‘玩笑’、‘活潑’,疑似對本資料庫的調侃,待機五分鐘以示嚴肅。」

    “……”

    沐言只好放棄和資料庫交流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

    魔力越來越淡,逐漸和空氣中活潑的元素交織在一起,就像一塊糖在地上留下的糖漬逐漸被螞蟻搬空一樣。

    於是他不得不張開風元素羽翼,在夜晚就像花枝招展的蝴蝶一樣吸引著周圍的魔獸。

    “但願我不要太引人注目……”他這樣想道。

    ……

    大概兩個小時後,沐言在前面狼狽逃竄,屁股後面跟著一大堆魔獸,喧鬧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然而就在竄出一片樹林後,他隱約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自己身上掠過,就像被樹梢輕輕劃了一下,同時身後的獸群也停了下來。

    它們似乎失去了目標,有些遲疑,在原地磨蹭打轉。

    沐言明白自己可能找對地方了,便立刻後退一步,再次體驗被樹梢劃過頭髮的感覺。

    在獸群的感知中,目標突然又出現了,於是幾隻怨魂嘶吼著沖了上來。他就站在結界邊上,微微側身躲開攻擊,與此同時在身邊炸開一團空氣,掀起一陣狂風,將這幾隻怨魂全部推進了結界。

    進入結界的怨魂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下子迷失了自我,也與身後的同伴失去了聯絡,開始漫無目的地四處飄著。

    眼看剩下的魔獸還要湊過來,沐言急忙帶著他們遠離結界,跑到遠處,然後散去引人注目的羽翼偷偷躲起來。

    很快,結界附近的獸群就走散了。
本帖最後由 我是獅子我是王 於 2018-6-22 10:43 編輯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0:38
第十五章 小鬼當家(下)


    天色亮起,一幢造型精美的宅子進入沐言視野中。

    他蹲在結界外的樹杈上,感覺自己就像“小鬼當家”裡的壞人,懾于這套豪宅先進的安保系統,躊躇不前。而那位叫艾什的年輕法師,就是躲在豪宅裡的熊孩子凱文。

    宅子附近用來掩飾存在的結界半徑大概一千米,雖然感知被隔絕,元素烏鴉一類的也飛不進去,但這並不能妨礙他用自己做的光學望遠鏡來觀察宅子的全貌。

    一個銅質圓筒加上幾塊打磨好的水晶,放大之後可以看到一座小型城堡似的宅邸。

    這是很明顯的珈藍風格,準確說是復古的克拉貢風格,我們之前提到過的“星爍競技場”就是這種風格的更古老版本,那時它還叫克拉曼,後來珈藍獨立後,法師們為了彰顯自己的獨特將其改名,以此來與晨星劃清界限。

    “-geon”這個尾綴在精靈語中是英雄的意思,沐言也想不通法師們為了彰顯“高等文明”為什麼要刻意模仿精靈,他們對精靈難道不應該是恨之入骨麼?

    高聳的塔尖,拱形頂,露臺,這一切都讓他想起懷恩的私人府邸。

    這位傳奇法師校長雖嘴上一口一個“敵校”一口一個“敵國”,但身體卻是很老實,宅邸風格完全照抄格雷澤。後者雖然是珈藍的傳奇法師,甚至是議會成員之一,但與晨星的元素高塔關係密切,也由此和懷恩相識。

    這樣一來,懷恩的辯解就更加理直氣壯了。

    “大家都是晨星人,借鑒一下怎麼了!再說了,傳奇法師的事情,能叫抄襲?”

    ……

    晚上被他騙進去的三隻怨魂還在飄蕩,亮光讓他們無所適從,但又找不到出路,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既然怨魂呆了這麼久都沒被發現,我現在進去應該也無所謂吧?”

    雖然沐言是這麼想的,但他還是有些擔心,對方可是一個手裡拿著大規模殺傷武器的熊孩子,指不定有什麼出乎意料的操作。

    於是他便繼續靜靜等候,製作卷軸是一項精密度極高的工作,對方不可能不全神貫注地進行,那個時候如果還開著這種警戒性質的結界,無異於找死。

    試想一下,你全神貫注地調配好混合液體,手握附魔筆認真地寫著複雜的文字,突然從心底裡傳來一陣呼天搶地的警報聲,然後一筆寫錯,無處宣洩的能量在筆跡間湧動,輕則卷軸燒為灰燼,重則發生爆炸,人和卷軸一起屍骨無存……那種淒慘的結局是隔音結界都救不了的。

    這也足以解釋為什麼大多數法師和自己的學徒關係都十分不錯了——總得有個信得過的人來替他打理這些東西。

    ……

    艾什這一覺睡得並不好,醒來時頂著兩隻熊貓眼。

    原因很簡單,昨晚有三隻不長眼的怨魂闖了進來,觸發了周圍結界的警報,把他從睡夢中驚醒,甚至一度以為有人發現了自己的秘密。

    魔獸闖入這種事,雖發生的不多,但不代表不會發生,總有一兩隻幸運兒會在機緣巧合之下走進來。但本著小心行事的態度,他愣是睜著惺忪的睡眼堅持了兩個小時,確認這的確只是一場誤會後才重新去睡覺。

    雖然狀態不好,但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關鍵的。

    於是他沖了個冷水澡,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恢復到最佳狀態,然後重新檢查了一遍宅子周圍。

    那三隻怨魂還在,或許可以讓它們成為一道防線。這樣想著,他打開了房子自身的隱形結界,讓其徹底從怨魂的視野裡消失。

    檢查了兩遍製作卷軸需要的素材,他長舒一口氣,關上了隱形結界以外的其他所有警戒設施。

    製作卷軸需要絕對的安靜,不容有失。

    做完這一切,他來到陰暗的儲物間,掀開兩塊地磚,緩步走下去,然後掩蓋好一切痕跡。

    ……

    沐言突然看到一隻怨魂從結界裡出來了,便試著將感知向前延伸。

    很好,沒有被阻隔,結界消失了。

    但奇怪的是,宅子也消失了。

    “隱形結界?還真是完全一樣……”

    他不禁有些訝異,他記得懷恩的宅子也是這種尿性,一公里半徑的預警和偽裝結界,房子自身還可以隱形。

    於是他借著樹蔭悄悄溜到房子面前,引來那兩隻怨魂迷路的怨魂,引導著它們撞了上去。

    “鐺鐺”兩聲,怨魂被結界彈開了,半透明的身形也暗淡了幾分。

    “看來是真的以為這樣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隨手超度了兩個怨魂,他後退一段路,然後助跑,高高躍起,對自己用了一記石化術,最後硬邦邦地撞進了結界裡。

    結界無法對靈魂波動低於一定頻率的生物起效,會判定其是死物,尤其是隱形結界這種欺負低智商魔獸的東西,無需多麼精密,因而這個頻率下限就很高了。

    體內充沛的魔力導致他抗性很高,石化術僅生效了大概一瞬,他落地的時候僵硬的四肢就已然變得柔軟,風元素隨之彙聚在鞋子上,助他輕飄飄地落地。

    感知慢慢散開,屋子裡空無一人,連書籍都被收拾一空,書架上滿是灰塵,廚房裡乾乾淨淨,好像很久都沒有人做過飯,唯有一間屋子看起來有人住過。

    他從窗戶翻了進去,穿過空蕩蕩的走廊,來到那間屋子裡。

    屋內僅有一張床和一個空書架,倒是和他以前在晨星的臥室有點類似,只不過這兒沒開窗,要不是他手裡還舉著一塊照明水晶,估計是一片漆黑,不像他,常年與太陽一起醒來,充滿正能量。

    之前那一絲魔力已經完全散去了,他又轉了一圈,角角落落查了個遍,除了確定這棟宅子和懷恩的完全一樣之外,幾乎沒有一絲收穫。

    “難道說我看花眼了?”

    他很詫異地完全散開感知,這次不光是水準方向的探索,向下也滲透了一部分。

    然後依舊一無所獲,感知探查到下面是堅實的大地,沒有找到地窖一類的空間。

    地板上倒是沒落下多少灰塵,因此也無法判斷對方最常去哪裡。

    “如果我是他,湊齊了材料,一定會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製作卷軸,說不定還會打開隔音結界。”

    “煉金器械和附魔台因為屬於精密儀器,出於防震的考慮,一般放在一樓,不會置於高處,所以上面可以排除。”

    “為了隔絕同為法師的檢查,可能存在某些干擾感知的存在,比如傭兵工會內堂的牆壁,因此不能完全依賴感知。”

    想到這裡,他略微有了頭緒。

    “夏穆,如果這棟屋子要挖地下室的話,幫我在地圖上劃出可以動土的區域。”

    「繪製完畢,紅色代表容易引起坍塌的區域,顏色越深越危險。」

    一張標記著符號的地圖在腦海中顯現,其中有四處顯眼的淺色斑塊。

    “廚房、客廳、儲物間和我腳下這間臥室麼?”

    他轉換了思路,仔細檢查這四處的每一寸地板,最後果然在儲物間發現了一絲異樣:那兒有兩塊地板磚是鬆動的,周圍的泥土也比較新。

    “夏穆,一個20-30級法師製作‘搜魂術’卷軸大概需要多久?”他蹲在地板磚上問。

    「8-10小時,其中前1/4段失敗率127,中前1/4段失敗率228,中後1/4段失敗率491,後1/4段失敗率784,本概率來自於大資料,並不代表個人幾率。目標疑似在45分鐘前開始動手製作,因此建議入室時間為5小時15分鐘後。」

    聽到這兒沐言不禁微愣。

    “遊戲裡製作卷軸有這麼難嗎?”他自己只有過抄錄卷軸的經驗,即提供製作卷軸需要的基礎範本,就像臨摹字帖一樣。

    「《黃昏紀元》中不存在跨級製作卷軸,未滿足等級要求基礎範本無法打開,與法術教材同理。上述資料為同級卷軸製作的官方調控幾率,旨在降低玩家成功率,加大遊戲難度。」

    “……那拋開遊戲,實際上的成功率呢?”

    「成功與失敗兩種結果,因人而異。」

    感覺自己的智商被資料庫侮辱了,沐言撇撇嘴,不再多問。

    ……

    艾什戴著面罩和手套,撕開一張氣盾卷軸,形成一層淺淺的氣流防護層。

    然後他從容不迫地切碎鬼臉花的根莖和冷弧蘆精的穗,將其搗成糊,隨後緩緩倒入鬼火蟻的酸液,三者混合成一團冒著白氣的綠色油性液體,他急忙塞上瓶蓋。

    接著他在漆黑渡鴉的蛋上鑽開一個小孔,將裡面的蛋清完全倒出來,加入幽魂木精的眼珠子,鬼霧蟲卵等七樣材料後放在坩堝上煮著。與此同時將之前準備好的液體沿著小孔倒入漆黑渡鴉的蛋裡。

    一絲白氣從孔中溢出,極強的腐蝕性讓蛋黃迅速變質。

    ……

    兩小時45分鐘後,他做完了材料的處理工作。因為右手變得乾枯僵硬,比預期中多用了45分鐘,不過好在接下來的工作不需要太多精細操作,意志堅定即可。

    噬魂獸的魔核裡則儲存的負面情緒顯然不如灰色水晶裡那麼濃郁,這一點從渾濁霧氣的量上就能窺見一斑。

    感覺到周圍的氣旋減弱,他略微休息了五分鐘,接著又撕開一張氣盾卷軸,同時把淨化藥水擺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開始收集噬魂獸魔核裡的負面情緒。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0:44
第十六章 互飆演技
    百無聊賴之下,沐言從資料庫裡找到了搜魂術卷軸的製作過程,依靠腦補進行著一系列操作。

    然而就在抽取負面情緒時他愣了下。

    噬魂獸魔核裡蘊含的內容很少,效率低下,因此需要許久才能完成。但對方從他這兒拿走的是一塊“一枚更比五枚強”的灰色水晶,從這裡面抽取效率可就高多了……

    “夏穆,現在修正資料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如果按照8小時計算,還有五……」

    “五什麼?”

    「四、三……」

    “你tm在逗我吧?”沐言來不及多想,掀開地板磚,手上升起兩個臉盆大小的火球,重重砸在了結界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

    艾什眼裡佈滿血絲,雖然**十分疲憊,但他的精神極度亢奮。

    他和沐言都忽略了一個問題,從水晶裡剝離負面情緒固然效率很高,但造成的負擔也很大。如果說從噬魂獸魔核裡抽取是用杯子倒水,那這塊水晶就是一個大水缸了,以他孱弱的臂力,多次使用水杯還行,圖省事一口氣舉著水缸那麼久,胳膊都酸到變形,差點支撐不下去。

    還好他咬著牙挺過來了,現在除了精神有些恍惚之外,其他都很好。

    艾什儘量讓自己捏著筆的右手不顫抖,卷軸上的紋路還有最後一小部分。

    長久以來的夙願終於要實現了,他感覺身體的疲憊都減弱了幾分。

    就在此時,耳邊突然傳來“嗡”的一聲輕響。

    隔音結界雖然可以隔絕聲音,但強烈的震動還是傳遞了過來。

    他的手微微一抖,一筆寫偏,卷軸上的蝌蚪文迅速亮起,綠油油的光芒連成一片,眼看就要爆炸。

    “冷靜——”

    艾什一把抓過淨化藥劑,潑灑少許淨化掉錯誤的筆跡,看著光芒漸漸暗淡,這才松了口氣。

    他咬咬牙,提筆打算完成卷軸,周圍又傳來連綿不斷的波動。

    就像有人在掄著錘子砸牆一樣,雖然聲音很遠,不至於嘈雜,但也讓他無法徹底靜下心來。

    思考了三秒,他扔下筆,抬手打開一道光幕,想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

    光幕亮起,沐言掄著火球猛砸結界的身姿出現在他面前。

    “是這傢伙?”艾什瞳孔微縮,背後一陣發涼。

    這傢伙不是完成自己委託的那個東方人嗎,他是怎麼跟過來的?一瞬間他的腦海裡閃過無數思緒,最終還是選擇了主動開口詢問。

    ……

    “你是什麼人?”他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出,嚇了沐言一跳。

    “你好歹露個臉跟我講話行麼?艾什先生。”沐言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對著下面說道:“你拿走了我的東西卻沒付錢,是不是該給我個說法?”

    “笑話,委託已經失效,東西是我從別處得來的,何來‘說法’一談?東方人,不要逼我出手。”

    “我很好奇你還剩下多少魔力?我對這屋子的瞭解可能超乎你的想像,艾什先生。”

    沐言笑道:“它唯一的攻擊法陣是對外的,屋內根本沒有任何攻擊手段,更何況你現在還在地下室。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艾什先生,我無意窺探你的秘密,也不是覬覦你的財富,特意前來只想找你聊聊天。”

    “我和你沒什麼好聊的。”艾什的左手捏緊了最後一張攻擊性卷軸。“至於屋內沒有攻擊手段,閣下未免有些太自信了。”

    沐言沉默了會兒,開口問道:“[克拉貢語]閣下知道‘魔網’嗎?”

    這句話說出的時候,他隱約有些期待。

    於是輪到艾什沉默了。

    面對長時間的默然無聲,沐言已經做好了逃竄的準備,對方很有可能在醞釀什麼法術。

    就在這時,對方傳來一聲意味深長的歎息。

    “[克]你也來自‘洛坎’?”

    氣氛頓時凝滯了。

    ……

    艾什非常緊張,但緊張的同時還有一絲慶倖。

    如此看來,對方不是為了尋仇或為了財富而來,很顯然他和老東西來自同一個地方,兩人使用的語言竟然一樣。

    這樣一來,他可以周旋的空間就大了很多。

    等待許久,就在艾什以為對方對他起了疑心時,聽到一句宛如天籟之音的回答。

    “沒錯,我來自珈藍。”

    珈藍?似乎聽老師提起過。

    艾什沒有回答,他從空間戒指裡拿出一本暗紅色封皮的手劄。翻到扉頁,上面的語言他雖然讀不懂,但依稀能看出“珈藍協會”幾個字。尤其是“珈藍”,赫魯語,克拉貢語,以及書上這種語言,都是一個樣子,絲毫沒變。

    “珈藍協會?”他反問。

    從光幕裡他看到對方身體一顫,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狂喜。

    果然是該死的外來者。

    “沒錯,你也是上一次被他們奴役的麼?”對方反問。

    上一次?迷霧500年那次捕撈麼?艾什想了想,老東西說他是迷霧曆400年以前來到的赫魯,然後迷霧曆400年被人捉住,打上烙印的。

    於是他便回答道:“我比那早了一百年。”

    然後他看到光幕裡的年輕人笑了起來,似乎在嘲笑他。

    “艾什先生在開玩笑麼?你這麼年輕,實力也這麼弱小,說什麼不好,非要冒充兩百多年前的珈藍前輩?”

    艾什聽到這句話,心理反而有些踏實。

    他冷哼一聲:“雖然不知道你是靠什麼方法逃出來的,但既然能提出這麼幼稚的問題,想必還沒有脫離烙印的魔爪吧?”

    從冥河裡撈上來的優質靈魂都會被篾潮人用特殊力量打上烙印,淪為奴隸,無法違背所有者的意願。

    “難道你不是麼?”對方反問。“誰能擺脫那個該死的烙印?”

    艾什沒有回答,反而留給對方時間來胡亂猜忌。果然,他看到那個東方人久久得不到回應,嘲笑僵在了臉上。

    “你……您已經擺脫那個該死的烙印了?”

    “與你有關係麼?闖入者。”

    對方有些猶豫,露出一絲渴望,但又無法徹底甩開之前的高姿態,語氣頓時軟了一大截,但言辭間還有些彆扭。

    “既然大家都來自洛坎,何不互相幫助,一起共渡難關呢?我們是否可以做一筆交易——”

    “年輕的後輩,”艾什戲謔著打斷了他:“年輕的後輩,你真以為天下有免費的午餐嗎?況且如果不是因為擺脫烙印要放棄太多力量,以我傳奇男巫的實力,需要在這兒和你虛與委蛇地客氣麼?”

    “前輩是……是傳奇男巫?”

    透過光幕艾什看到對方嘴巴張的老大,一臉難以置信。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沒有回答,反而勸說道:“如果你想拖時間的話,儘管試試吧。我為結界準備的能量足以支撐到我完成實驗並且恢復大半實力,希望那個時候你還能這個態度。”

    說完他便不再言語,轉而死死盯著光幕。

    對方表現的很猶豫,茫然地四處張望,撓著頭髮,顯得煩躁不安。

    良久,他才試探著重新開口。

    “前,前輩……您還在嗎?”

    艾什松了口氣,然而並沒有回答。

    “前輩……我可以為自己愚蠢的行為辯護嗎?”

    艾什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故作冷漠道:“怎麼?”

    “您就不想回去嗎?我想如果我們兩個人聯手的話,或許可以找到回去的方法。當然如果您能教會我如何擺脫這該死的烙印……”

    “不必了,你對我而言只是累贅。”

    “前輩!”沐言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緊張。“我為自己愚蠢的行為道歉,您還需要什麼材料麼?我這兒還有很多,之前完成那些委託只用了很少一部分,灰色水晶我也有兩塊。”

    聽到他這樣說,艾什回頭看了眼即將完成的卷軸,心生一計。

    “我不需要同伴。不過如果你想做個交易,也不是不可以。”

    “您請講。”

    “我幫你製作一種藥劑,可以短時間內隔絕烙印的氣息。作為交換,你把身上的材料全部給我。”

    沐言似乎不滿於只是隔絕,猶豫了起來。

    “年輕人,要見好就收,擺脫烙印不是沒有代價,自由對你而言還太過昂貴。”艾什淡淡道,一副過來人的口吻。

    “好吧……前輩教育的是。”

    “既然你也對這座房子有所瞭解,應該知道三樓有個露臺吧,那兒有一盆鬼紋蘭,你小心點采兩片葉子下來,等會兒要用。”

    “是。”

    沐言恭敬地離開。

    目送他離開,艾什松了口氣,平穩心情完成了卷軸的最後一部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0:44
第十七章 你的flow很不ok


    沐言強忍著笑意爬上三樓。

    因為不知道對方是否還在監視著他,他依舊要表現得畢恭畢敬。

    鬼紋蘭這種植物屬於赫魯特有,是一種天然的麻醉性植物,幽魂山谷裡就有很多,沐言身上也帶著一些,平時處理傷口時嚼上一兩片葉子,之前治療烏諾時也用過。

    這種植物有個沒什麼大用的特性,即摘下其葉子那一瞬間,暴露在空氣中的創口會散發出一種無色無味的氣體,麻痹法師的感知。吸入這種氣體並不致命,甚至效果很不明顯,但有種“強制延遲”的意味。

    舉個例子,比如說你是一個fps遊戲玩家,網路很穩定,常年延遲個位數,那鬼紋蘭的影響就是讓你的延遲恒定加50ms,從1-9ms變成51-59ms。這種改變對大多數人來說手感上幾乎沒有任何改變,只有對延遲要求苛刻的玩家才會覺得不適,至於職業選手,那就更明顯了。

    於是乎在法師對決這種堪比西部牛仔對槍的場合,這種麻痹會被無限放大,就如頭髮絲放在高倍顯微鏡下一般,讓你的遲鈍堪比ie流覽器。

    由此他不難想像對方想借機做什麼,可能在那位艾什先生看來,自己現在一定滿心歡喜,採摘鬼紋蘭的時候十分急切,一分一秒也不想浪費,就算心裡還剩幾分警惕,也注意不到這點氣味吧。

    想必對方一定準備好了犀利的見面殺或閘後殺,就等著自己上鉤。

    “傳說中的午時已到麼。”

    這樣想著,他用一道微弱的風吹散了麻痹氣體,捏著葉子略顯急切地跑到儲物間。

    ……

    艾什完成了搜魂術卷軸,長舒一口氣。

    他放下筆,穿好黑袍,灌下一瓶喚醒藥劑,強行讓自己的魔力恢復。

    雖然這樣會造成後續的不良反應,但他不在乎了,反正魔力也逸散的差不多了,再這樣下去自己和廢人沒什麼區別。

    他甚至做好了再獻祭一條腿的打算,只要能拿到對方身上的那些材料,他就可以從老東西的靈魂中獲得更多知識——來自那個神奇世界,但對方始終閉口不談的知識。甚至自己還有可能前往那裡——那個有有明亮的天空,新鮮的空氣,即使在夜晚也有皎潔月光的世界。

    然後徹底擺脫可怕的篾潮人。

    “前輩,我拿到鬼紋蘭的葉子了。”

    沐言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激動。

    聞言艾什轉過身,雙手撐在附魔臺上,表現的很隨意。他背對地下室入口的臺階,健康的左手下扣著最後一張大解離術卷軸,側前方是一面圓鏡,鏡面被細微調整了一下,同樣對著樓梯口。

    頭頂的吊燈十分明亮,從臺階上走下來並看向這邊的人會第一時間感受到刺眼的燈光,再加上鬼紋蘭的麻痹性氣味,短暫的一瞬遲疑就足以致命。

    他關上了最後一重防護結界,開啟荒漠法陣。該法陣常被用於有法師出沒的賭場,又被戲稱為“反作弊”法陣,在霍斯狄的酒吧和賭場中十分流行。

    “哦,那你下來吧。”他淡淡道。

    ……

    “那我下來了。”

    沐言踩在下去的第一級臺階上,感知如流水般鋪開,然後就像流進了砂地,瞬間滲漏一空。

    嘖,小心謹慎的傢伙。

    他在心裡感慨一句,再次確認了對方的弱小,隨即腳步平穩地向下走去。

    儲物間的地板在他視野裡緩緩升高,打在身上的光芒愈發強烈,就在明亮的吊燈即將完全出現在他視野裡,他的大半個身子都暴露在臺階上時,他一個閃爍猛的竄到了屋子裡。

    幾乎是同一時刻,一道粗大的紫紅色能量波從背對他的黑衣人左手中射出,在前方的鏡面上反射回來,洞穿了他剛才所在的位置,在牆上留下一個嗤嗤冒著熱氣的孔洞。

    一擊落空,艾什來不及驚訝,剛剛製備完成的搜魂術卷軸就要撕開,這時沐言果斷閃到他面前,一瓶淨化藥水就潑到了卷軸上。

    “不——”

    艾什眼睜睜看著卷軸上的文字被淨化掉一絲,剩下的蝌蚪文一齊發出綠油油的光,失衡的能量嘭的一聲燃燒起來,卷軸瞬間化為灰燼,空氣中升騰起一團碧綠的火焰,其中還不斷冒出猙獰的鬼臉和鬼哭狼嚎聲,仿佛在嘲笑他的幼稚。

    沐言還未來得及做什麼,就從對方的法袍上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不敢托大,立刻閃開,退後過程中豎起三面土牆,然後下意識壓低了身子。

    “啊啊啊——”

    幾乎是同一時刻,伴隨著一連串痛苦的哀嚎,一道耀眼的光芒從艾什法袍上射出,土牆頃刻間土崩瓦解,沐言連忙趴在地上,順勢一滾,光芒就像鐳射槍一樣在地上掃出一道痕跡。

    強大的攻擊來得快,去的也快,他再度抬起頭時,對方就已枯瘦如柴,頭髮灰敗,全然不似剛才那樣。

    儘管只在毀掉對方卷軸時驚鴻一瞥,沐言也看清了那是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

    見他探出腦袋,艾什掙扎著抬起右手,元素在指尖尚未凝結完畢就被沐言射出一道蛛絲粘著頭髮吊在了天花板上。

    沐言看到對方下垂的兩條腿宛如乾屍,抬起的右手也沒有了血肉,猜測那可能是動用法袍上的力量付出的代價。

    就目前他從對方身上感覺到的氣勢而言,那僅僅是一個三環法師,甚至魔力還在從他身上不斷逃逸,就像逃離一棟搖搖欲墜的大廈一般。

    “夏穆,有什麼辦法讓法師無法攻擊麼?不致死的那種。”

    「讓其無法集中精神,建議手段:笑刑。簡單操作方法:撓腳底板。」

    雖然這個建議有些惡趣味,但沐言還是照做了。他從地上升起兩根藤蔓綁住對方的手腳,然後不斷用藤蔓的尖端撓他的腳掌,儘管對方肌肉乾癟,但很顯然效果拔群。

    “為什麼我覺得這樣有點變態?”

    資料庫並未回答這個沒營養的問題。

    沐言看著對方在空中不斷扭動身體,癢不欲生,有些於心不忍。

    “我知道那件袍子多半是受你控制的,你要是把它脫了,我就住手。”

    擔心對方聽不懂,他又用赫魯語講了一遍。

    艾什仿佛還在堅守最後一分驕傲,死活不肯脫下袍子。

    “我覺得有兩種可能性,第一是你沒法脫下它,那我就只好殺了你自己動手。第二是你可以脫下它,但你不願意,那和第一條有什麼區別?”

    “另外我還有一個猜測,那就是這件法袍被動防禦也要消耗能量,就是說我碰一下它你就要獻祭一部分**,如果我站得遠遠的用冰錐丟你,你說會發生什麼?你會不會被吸成一具人幹?”

    “你這個——”

    艾什剛想開口,就被一坨蛛絲封住了嘴。

    “我知道赫魯人罵人難聽,你把袍子脫了就行,到時候隨你怎麼罵。”

    艾什最終屈服了,黑袍化作一道白光掉在了地上。沐言隨之停止了對他的折騰行為。

    他用一根藤蔓把袍子送到自己面前,看了兩眼確認沒什麼問題後掛在一邊,就這麼望著對方。

    艾什也用仇恨的眼神望著他,這位男巫似乎冷靜了下來,也因此獲得了講話的權利。

    “[克]你就這樣對待一位與你來自同一個故鄉的前輩?”

    “[赫魯語]這位無聊的小朋友,”沐言笑道:“你的flow一點兒也不ok呀。”

    “什麼?”艾什顯然沒理解後一句。

    “聽不懂了吧。”他走到對方面前,把他降下來。“你那蹩腳的克拉貢語在我聽來大概就是這個感覺。什麼叫‘傳奇男巫’?什麼叫來自‘珈藍協會’?你大概以為那是個地名吧?事實上‘珈藍協會’就和傭兵大廳差不多,你會來自那兒?腦子秀逗了吧。”

    “你這個狗——”

    “啪”,他的辱駡被一巴掌打斷。

    “文明用語,謝謝。”

    沐言收斂起笑意,聲音隨之轉冷。

    “艾什先生,我有幾個問題,還請你仔細回答。”

    “你身上明明沒有烙印,那些關於洛坎的知識從何而來?”

    “另外,也請告訴我,你費盡心思製作搜魂術卷軸是想對付誰?”

    這一瞬,他的眼前浮現起阿爾忒斯和彌修亞兩人僵硬的面孔和湖藍色眼珠。

    可以想見他們的靈魂被從赫魯帶回後,是遭遇了怎樣殘忍的對待才變成那樣傷痕累累。

    艾什對他怒目而視,並不願回答。

    但很快,他的表情就變成了恐懼,因為他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魔力在飛速流逝。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他驚恐地望著沐言。

    “你就像個漏水的皮球,艾什先生。”沐言說道:“無時無刻不再滲水,而我在做的,就是幫你加快這一過程。”

    “你……”

    “很害怕是麼?自己最珍重的東西被人這樣奪走,大概是最恐怖的事情了吧。”

    艾什從對方冰冷的眼眸裡感覺不到一絲溫度,以往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恐怖記憶也漸漸湧了上來。

    沐言伸出手,模仿瘋巫妖在宣傳視頻裡的動作,微微張開的手指緩緩靠近對方的太陽穴,嘴角噙著迷人的微笑,用最溫柔的聲音說:

    “如果你拒絕回答,我會自己找到答案。”

    艾什感覺自己的寒毛都豎了起來,眼前這個一臉溫和的東方人此刻在他心目中不亞於那些給他帶來嚴重心理陰影的可怕篾潮人。

    恐懼和恥辱仿佛一把大火,將他的最後一絲理智燃燒殆盡。

    “去死啊——”

    他的身上隨即閃耀著微弱的元素火苗。

    “啪”

    又是一記清脆的耳光,這次還帶著雄渾的魔力。他的自爆行為也被中斷。

    “我真的很討厭這種行為。”

    沐言皺著眉頭。

    “它讓我想起很多不美好的回憶。

    “也不要侮辱一位法師的‘絕唱’,你只是舞臺上幫人翻譜的小角色,還沒那個資格。”

    法師之手將艾什狠狠摜在地上,他原本就破敗的身軀傷勢更加嚴重。

    但這也沒讓他清醒。

    他掙扎著爬向掛在一旁的黑袍,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囈語。

    “魔法……力量……我要摧毀你……”

    見狀沐言也不再遲疑,揮手召出一道火光徹底包圍了他,順手布下一個簡易的隔音牆隔絕了慘叫聲。

    五分鐘後,荒漠法陣失去了控制者自我關閉了,地上也僅剩一堆灰燼,裡面藏著一枚暗紅色火焰形狀的指環,明滅著暗淡的光芒,在周圍漆黑殘渣的映襯下宛如呼吸的餘燼。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0:45
第十八章 餘燼之主


    這枚指環沐言在另外一個地方見過,具體說那是一段珈藍帝國的法師玩家上傳的視頻。

    青木之年,阿瑪瑟以一人之力過關斬將,打的珈藍一眾青年才俊屁滾尿流之後抱得美人歸時,依德麗爾和他緊握的手上就帶著這個。

    或許就是那枚指環,或許只是仿製品,但這些已經無所謂了,因為它出現在了赫魯,這一點所代表的意義就已超越一切。

    這是格雷澤的象徵,名為餘燼指環,也是開啟他的法師塔“餘燼”的鑰匙。

    沐言抓起戒指,用水流沖洗了一下,隨後戒指紅光一閃,便自己蒸發了水漬。

    荒漠法陣消失後,他將感知鋪開,發現之前隔絕感知的並不是什麼結界,而是這一片特製的天花板——或說儲物間的地板,甚至於現在他腳下這片地板也是同樣的材料製作而成。

    “下面或許還有東西?”

    他開始在地上尋找起來。

    ……

    十分鐘後,他在之前反射解離術的鏡子下面找到了一個明顯是為戒指準備的凹槽。

    剔除裡面的泥土後,他將戒指嵌進去,地板上傳來“哐”的一聲輕響,然後出現了一絲裂縫。

    沐言將地磚沿著裂縫抬起,沖漆黑的階梯扔了一塊照明水晶。水晶哐哐砰砰地滾下去,聲音逐漸減弱,直至消失。

    “夏穆,能計算一下這條隧道有多深嗎?”

    前三秒聲音正常,大概向前滾動5.74米,下降2.00米。之後聲音過小,無法捕捉信號,從其衰減的頻率來看,估測隧道長度超過50.0米,深度超過17.4米。

    他把戒指從凹槽裡摳了出來,發現隨著石板被抬起,戒指就開始發出微弱的光芒,而且不再閃爍,仿佛這下面有什麼和它產生了一絲聯繫。

    “這時不下去和鹹魚有什麼區別,你說是吧,夏穆。”

    檢測到關鍵字‘鹹魚’,疑似對本資料庫的嘲諷,待機五分鐘以示憤怒。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智……人性化啊。”他搖搖頭,笑著走了下去。

    ……

    “夏穆,我大概下降了多少米?”

    前進43.9米,垂直下降15.3米。

    沐言望著突然出現的一絲光亮,不禁有些猶豫。這個距離如果發生了什麼意外,他跑都來不及。

    但手上的指環已經亮的有些發燙,很顯然目標就在下方。

    就在他猶豫不決間,下面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你不是我那位好學徒,你是誰?”

    沐言大驚,立刻問:“夏穆,剛才有感知掃描過我?”

    未發現異常,不排除目標超過75級的可能。

    在他遲疑間,聲音再次傳來,這次直接傳到了腦海中。

    “別擔心,我對你無法構成威脅。”

    這股感知出奇的溫和,仿佛真的如他所言沒有一絲惡意,僅僅就是個掃描而已。

    “您是……”他不禁有些好奇地出聲。

    “一個垂垂老矣的囚犯,不必在意。”

    對方雖然講的是赫魯語,但字裡行間都帶著一種他很熟悉的風格……沐言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通用語]你……您是晨星人?”

    聲音同樣以通用語回答他。

    “你……也是?”

    對方聽起來似乎也有些難以置信,聲音略微顫抖,同樣帶著幾分試探。

    沐言咽了口唾沫,一邊快步向下走一邊問他:

    “閣下,您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請講。”

    “假如你是一個天賦出眾的幸運兒,從小就被元素高塔檢查出了優秀的法師天賦,還在他們的資助下健康成長,當某一天他們溫和地問你‘是否要加入元素高塔,一起侍奉女神伊卡莉時’時,你會作何回答?”

    聲音沉默了許久,然後沐言聽到一聲道不盡滄桑的輕笑,這裡面仿佛飽含著仇恨和不屑。

    “去他媽的元素高塔,我選法師協會。”

    聽到這個答案,沐言竟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格雷澤閣下,是您嗎?”

    “沒想到還有人記得我的名字,我該怎麼稱呼你,小傢伙。現在還是信仰曆麼?”

    這時沐言終於走到了最下面,眼前的一幕讓他心頭湧起一股怒火,恨不得把艾什復活再弄死一次,連老人的問題都忘記回答。

    這是一個囚室,空氣渾濁,散發出著淡淡的惡臭。四周空曠,除了一把一眼就能看出是從上面搬下來的椅子外,只在中間矗立著一個十字架,上面釘著一位老人。

    老人幾乎渾身**,只穿一條粗布短褲,身上佈滿鞭痕,腫脹的傷口已然發黑。他的掌心和雙腳被打磨光滑的幽魂木尖刺洞穿,創口散發著黑氣,已經不再流血,蛆蟲爬進爬出,周圍還飛舞著幾隻嗡嗡亂叫的蒼蠅。長長的頭髮和鬍子糾纏在一起,看不清面容,只能隱約看到一雙飽含智慧的眼睛仍閃著光。

    “格雷澤先生……”

    他快步上前,一把火燒了尖刺和十字架,將老人放在地上,水元素源源不斷地彙聚過來,宛如絲帶般鑽入對方體內。

    “年輕人,你的元素操控技巧不錯。”

    老人實際的聲音不像他傳遞過來那樣醇厚,就像乾枯的樹枝在摩擦。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沐言扶著對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還拿出件布袍。

    格雷澤就像個孱弱的老人,完全沒有一絲傳奇法師的氣魄,走到椅子這一小段路就讓他喘了好久。老人顫巍巍地坐好,不急著穿衣服,而是轉過身露出後背給他看。

    “這是烙印,你應該也有吧?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老人的背上印著一個墨色船舵,周圍纏繞著一圈蟒蛇似的水草,圖案散發出一股怪異的氣息,仿佛被人用印章蓋進了肉裡。

    沐言試圖用感知去觸碰烙印,仿佛水流遇到了深不見底的海溝,不僅被吸了進去,還讓他本能地感到一絲恐懼。

    “這東西限制了我的所有力量,也就感知還在,所以我說不會對你構成威脅。要不然我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老人沖他眨了眨眼。“比你還帥喲。”

    老人很輕鬆,甚至還有空開玩笑,但沐言卻沒他這麼好的心態,他心中充斥著難以言狀的憤慨。

    “艾什死了吧。”老人平靜地說:“既然你能帶著指環下來,他就應該死了。我當時就告訴過他,不要過分癡迷於力量,那樣不好。可他就是不聽,被**蒙蔽了雙眼,終於落得如此下場……”

    “格雷澤閣下,我——”

    “叫我格林吧,另外我該怎麼稱呼你?”

    “我叫沐言,您叫我小穆就好了。”

    老人點點頭。

    “小穆是吧,既然是兩位法師的會晤,那自然少不了一些糕點和紅酒,這兒的空氣太糟糕了,要不我們去上面的露臺?”

    沐言欣然允諾。

    ……

    兩人來到房子裡,格雷澤看著被收拾一空的周圍,撇了撇嘴。

    “瑪里昂納。”

    他突然對著空氣大喊一聲,隨即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三個成了精的傢俱。

    一個渾身枯黃的掃把,一個把蓋子當上嘴唇的黑色鑲釘收納箱,還有一個插著羊脂蠟燭的秘銀燭臺。

    “介紹一下,這是阿帚,這是大包,這是尖腦殼兒。”老人得意地介紹著自己的傑出造物,就像小孩子在炫耀玩具一樣。

    三個玩具仿佛是在回應他的介紹,掃把圍著兩人轉圈,收納箱的蓋子不斷開合,燭臺也高興地上躥下跳。

    “這也是……魔法可以做到的?”沐言有些錯愕。

    雖然說他當年曾對著紮伊克斯老師信誓旦旦地說“魔法就是把不可能變為可能”,但那是他借用其他玩家的答案來刷好感度順帶讓對方驚訝……即便後來他成了一名法師,也從未想過魔法可以賦予器物生命……

    這真的不是開玩笑?

    “一點元素融合技巧,最後就變成了附靈術。”格雷澤將他的震驚收在眼裡,眉飛色舞地解釋道:“只可惜它們只能執行簡單的命令,我的下一步計畫是讓它們可以說話……”

    “既然是兩位法師的會晤,”他急忙制止了老人展開長篇大論的想法。“所以我們去露臺說。”

    於是格雷澤指揮三個傢俱去打掃屋子,同時吩咐沐言從一面承重牆裡掏出兩瓶紅酒。

    後者驚訝地發現,這面牆也是用之前那種可以隔絕感知的材料做的,不光隱蔽手法巧妙到他都沒發現,裡面還刻意設置了溫度調節法陣來儲酒。

    傳奇法師都這麼無聊的嗎?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0:45
第十九章 父與子(上)

    赫魯昏暗的天空下,一老一少坐在露臺的楠木椅上。

    兩人之間擺著一張小圓桌,桌上放著兩瓶紅酒和一對高腳杯,格雷澤手上有傷,倒酒這種事便只能由沐言代勞了。

    沐言只倒了一杯,推到老人面前,自己則搖頭示意不需要。

    “蠻好的,在這地方是要謹慎些,你做的很對。”

    格雷澤笑笑,自嘲道:“別像我一樣,太相信別人。”

    沐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到現在為止,那件黑色法袍和餘燼指環他都沒還給老人,也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

    儘管警惕心消除了大半,但在清楚來龍去脈之前,他還是有些擔心。

    如果把艾什比作一個拿著高科技武器的熊孩子,那現在坐在他面前的這位就是半截埋進土裡的人形核彈了。

    “格林先生,能講講您的故事麼?現在是信仰曆775年,珈藍還有另一個您,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問。

    老人用受傷的手端起高腳杯,搖晃了兩下,紫紅色的酒液在裡面打轉,邊緣呈褐色。他嗅了一口香氣,露出陶醉的神色,仿佛陷入了回憶。

    放下酒杯,老人緩緩開口。

    “先講講艾什吧,我怕過會兒把他忘了。”

    ……

    格雷澤是信仰曆547年來到的赫魯,至於當時發生了什麼,暫時按下不表。那時折算成迷霧曆,是371年,也就是說他是在上上個捕撈季被抓住的。

    傳奇級別的優質靈魂,自然最引人矚目,然而這在當時卻未引起瘋搶,因為篾潮人發話了。

    作為一直以來的東道主,水晶攔河壩的締造者,捕撈季的篾潮人在納沙爾流域擁有最高的話語權,他們想得到的東西,沒人敢說個不字。

    於是格雷澤就被篾潮人帶走,然後打上了最高規格的烙印。

    一般人的烙印可能就是船錨、船槳或鯊魚鰭一類的紋身,但他背後卻是一個精緻而巨大的船舵,仿佛頭號囚犯腳上的鍍金鐐銬,代表著可悲的榮耀。

    帶走他的是篾潮人的王者哈布隆,他納格法爾號的船長,也是一名實力在格雷澤之上男巫。後者被帶走後,雖然烙印讓他無法對篾潮人出手,但其對魔法的研究和淵博的學識卻受到了哈布隆本人的青睞,於是他的的奴隸生涯還算舒適。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一百多年,這一年是迷霧曆的547年,命運仿佛和他開了一個玩笑。

    這一年哈布隆從外面帶回來一群女人,說是他的戰利品,像往常一樣要和族人們一起分享。但這次他還邀請了已經當上管家的格雷澤。

    後者作為智慧與文明並存的傳奇法師,自然是毅然拒絕參與到這種荒謬的活動中去,於是他的這種行為被哈布隆視為忤逆,一怒之下撤掉了管家身份,還加重了烙印,讓他和其他普通奴隸一起從事最卑賤的工作。

    船舵上糾纏的水草就是後來加上去的,目的是限制他的大部分力量。

    但這還不算完,這一年快要結束時,發生了一件事。

    被擄回來的女人中有一個懷孕了,她臨盆那天被人隨意地扔丟棄在馬廄裡,刷完馬的格雷澤恰好撞見這一幕,還被對方一眼認出是一年前那個拒絕侮辱她們的“好人”,便將孩子託付給了他,自己則撞死在旁邊的拴馬樁上。

    “成為一個孤兒也好過擁有一個身份低賤的母親,但別讓他沾染你那愚蠢的‘善良’。”

    這是那位母親自絕前對格雷澤說的最後一句話,也讓他湧到嘴邊的拒絕又咽了回去。

    他雖然是奴隸,但好歹還是活物。而對方在哈布隆眼裡,僅僅是可以與他人分享的戰利品罷了。

    後來格雷澤草草處理了這位元母親的屍體,製造出一起假像,讓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撿到了一個棄嬰。

    哈布隆沒細管這件事,開玩笑說既然撿到了,那你就自己養著玩吧,然後還特意吩咐下人多給他一份口糧,別把這小傢伙餓死了。

    於是格雷澤就開始了艱苦的奶爸生活。他不知道該給這孩子起一個怎樣的名字,那位母親似乎擔心自己的名字會暴露孩子身份,又害怕會給他帶來厄運,臨死前什麼也沒說。他只好把自己在赫魯的新名字“艾什”給他,希望他能像餘燼一樣,哪怕身處廢墟與殘渣堆,也能閃耀希望之光。

    這個孩子,便是艾什。

    迷霧曆558年,11歲的艾什表現出了出色的法師天賦,哦不對,男巫天賦,遠超過同齡人。這讓格雷澤在欣喜之餘也有一絲擔憂。

    這裡可不是充滿愛與秩序的洛坎:即使父母不在,初生的小老虎也會受到百獸尊敬,大家期望他將來成為森林之王守護一方。在這兒,沒有父母看護的幼崽就是隱患,無數隻惡狗和豺狼會將一切容易帶來危險的苗頭扼殺在搖籃裡。

    於是他便嚴肅地告誡艾什不要在任何場合展露自己的男巫天賦,要表現的和正常人一樣,同時也在暗地裡不遺餘力地指導他,讓他的實力飛速進步。

    作為奴隸之子長大的艾什從小就很聰慧,擁有常人難以具備的小心謹慎,同時也對自己的“父親”格雷澤無比崇敬,因為在他看來,睿智的父親幾乎無所不知。

    也正是因為這份崇敬,在他十五歲那年,外出歸來看到格雷澤被幾個篾潮人肆意欺淩時,憤怒燃燒了他的理智與謹慎,平素聽到的告誡通通被拋之腦後,他怒不可遏地召喚出雷霆和烈焰將這幾人轟殺至渣。

    據格雷澤說,當時年僅十五歲的艾什就已擁有了紫袍實力,換句話說就是四十多級,在赫魯就是四級傭兵的水準,對付幾個雜毛自然是不在話下。

    族人的慘叫引來了更多篾潮人,他們揮舞著武器,凝聚起元素獰笑著沖了過來,更有幾個實力低下的沖向了臥倒在地的格雷澤,企圖挾持他迫使艾什屈服。

    見父親有難,年輕的艾什立刻沖過去保護,卻不料被幾道攻擊擊中,一時間身上被劃開好幾道傷口,鮮血橫流,潑灑在被他護在身下的格雷澤身上。

    就在數道流矢和火球襲來,艾什以為兩人要一同死去時,他感覺被自己護在身下的父親仿佛變了個人,渾身散發出一股讓人不敢正視的氣勢。

    就像哈布隆大人那樣。

    飛舞的流光在他面前停滯,然後分解為最基礎的元素,甚至連複合元素都不復存在,揮舞著武器欺身上來的人也宛如踏入泥沼,動作緩慢。

    在這一刻來自洛坎的傳奇法師被移除了枷鎖,重新成為元素的主宰。

    實力莫名其妙得到解放的格雷澤輕而易舉地就消滅了所有追擊者,然後立刻抱著艾什遁走,趁著哈布隆尚未發現這一切,很快就逃離了篾潮人的掌控範圍。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0:45
第二十章 父與子(下)(第21章補在這層)


    聽到這裡沐言忍不住問:“您的實力為什麼會恢復?”

    老人微笑著呷了一口紅酒,經過二十分鐘的醒酒,酒液仿佛從沉睡中蘇醒,香氣更富有活力,味道也更加複雜、圓潤。

    “你能猜到艾什真正的父親是誰麼?”

    聽到他這樣問,沐言本能地往誇張了想。

    “難道……是哈布隆?”

    格雷澤點了點頭。

    “沒錯,艾什恰好是哈布隆的孩子,身上流著他的血脈,所以他的血液可以打開我身上的枷鎖,我也是那時候才猜到這一點。只是這樣一來,他自己的力量就消失了,也就是說我的自由是以他的未來為代價的。

    “當時他受傷過重,哈布隆又遠遠地追在後面,沒時間治療,我只好將他冰封了起來,然後藏在一邊,帶著哈布隆兜了個圈子,把他帶進了霍斯狄南邊的迷霧附近,才讓他不再追趕。

    “後來我回去找到艾什,帶著他來到了這個地方,直到七八年前才將他解凍,所以他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年紀相仿。”老人慚愧地搖了搖頭。“說起來我對於水元素的控制還是差了些,如果水療術能像你這樣出色,能早點治好他,說不定也不會有後續那些事端了。”

    “可是‘水療術’只是基礎法術啊……”沐言有些詫異。

    格雷澤不禁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你來到赫魯之前,沒有在綜合學院讀過書嗎?”

    “……還真沒有。”

    “那可能是你的老師比較特殊吧,兩個世界的巨大差異造成的分歧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通的。”他似乎暫時不願說這些,重新回到那個故事,語氣也唏噓起來。

    “該從哪裡說起呢,似乎我發現了他的異常時就已經來不及了。”

    ……

    艾什被凍了二十幾年,這個期間格雷澤一直在研究如何將法師天賦返還給他。然而結果讓人失望,他始終無法搞懂“天賦”二字代表了什麼。

    按照他的理解,這是一種與元素親和的能力,就像一重身份,一個銘牌,有了這個東西元素就聽你指揮,如果沒有,它們便對你愛答不理,這是在赫魯。而在洛坎,這個身份與銘牌給你的就是連接到魔網的許可權。

    他甚至試圖從自己的血液中剝離出“天賦”送給艾什,可惜失敗了。

    一位傳奇法師兼資深學者,就這麼深居簡出地宅在這座屋子裡,研究了二十幾年,雖然沒能解決這個問題,卻讓他發現了一項特殊技巧。

    元素融合。

    這不同於化學中“單質通過反應變成化合物”這種簡單過程,它比這更複雜,更深入,更微觀,但出人意料地更“直觀”。

    用格雷澤的話講,這個融合絕非洛坎那些用手勢和咒語構築的法術可以比擬。

    後者就像用四色磚搭房子,元素是基礎的磚瓦,雖然整體組成房屋,但彼此之間依舊是分散的。但“融合”不然,仿佛將四色磚研磨成粉塵,再糅合成一顆種子,種下種子後會長出一棟嶄新的房屋,渾然一體,元素之間不分彼此。

    甚至個別特殊元素融合之後還會產生懵懂的靈智,比如之前那三個傢俱身上的“附靈術”就是由此而來。

    因此他為其取名為融合,而不是簡單的複合。

    雖然掌握了如此神奇的技巧,但這對艾什的實力恢復並無幫助,於是他只好把艾什解凍,從霍斯狄買來藥水治癒其傷勢後對他攤牌。

    老人告訴了艾什他的真正身世,讓他明白自己的父親是哈布隆,母親雖然身份低微但非常偉大,然而艾什對此嗤之以鼻。

    “那個低賤的女人只是讓我降臨到這個世界的容器罷了,弱小如她不配做我的母親。”

    艾什這種反應出乎格雷澤的意料,他嚴厲地訓斥了他,但從對方不屑的表情看來這顯然收效甚微。

    “或許從那個時候我就該意識到這孩子是個‘唯力量論者’,他小時候受到篾潮人的欺侮太嚴重,我又在告誡他要學會隱忍和潛伏,沒想到這反而害了他……”老人這樣感慨。

    再後來,他慢慢告訴了艾什自己的來歷,告訴他自己來自另一個與赫魯全然不同的世界,它叫“洛坎”,他還說自己身上一直背負著烙印,是對方傳承自哈布隆的血脈幫助他打開了這道枷鎖,但也因此失去了力量。

    “我告訴他,在洛坎,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受到元素青睞,但每個人的生活都很幸福,即便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學者,也能憑藉知識獲得人們的尊敬。力量並不能代表一切,但是……”老人歎了口氣。

    當初艾什身上的傷勢沒有來得及治療,留下了難以根除的隱患,因此無法成為一名出色的戰士。與此同時他的元素親和也日益衰退,漸漸變得連普通人都不如,體內的魔力更是在一點點逃逸。儘管他每天都全力冥想,試圖挽留不斷流逝的魔力,卻還是無法避免實力下跌的結果。

    在這種情況下,他獲悉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還知道了“養父”並非赫魯人,於是無處發洩的自卑和絕望慢慢發酵成仇恨與憤怒,變成一隻可怕的惡魔蠶食著他的理智。

    尤其是那段時間格雷澤沉浸在掌握了元素融合的新奇中,為了能讓自己的孩子(在他心中艾什就已是兒子了)開心起來,他每天都會想辦法弄出一些有趣的東西:比如阿帚、大包和尖腦殼兒就誕生在那個時候。同時屋子裡也佈滿了各種幻術法陣,格雷澤把自己在洛坎見到的所有美好都展現了出來。

    他只是希望這樣能讓艾什忘卻煩惱,用更積極的心態面對生活,哪怕生活一團糟。這也是一百多年的奴隸生涯教會他的東西。

    但這一切在心理扭曲的艾什看來就成了炫耀,甚至他認為那些神奇的魔法,那些賦予器物生命的技能本該是屬於他的東西。

    “‘你搶走了我的一切!你這個該死的外來者!’,囚禁了我以後他經常這麼說。”老人聳聳肩,仿佛在訴說一件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

    沐言沉默不語,他無法評論這種病態的扭曲心理。

    “說起來也是巧,後來一次泡溫泉時他看到了我背後的烙印,問我那東西有沒有辦法徹底去除,看上去顏色已經變淡了。我便跟他說或許過段時間會自己慢慢消散吧。

    “這句話仿佛戳到了他的痛處,他一言不發,手下的動作也緩慢了起來。”

    說到這兒老人歎了口氣,“緊接著我就聽到他仿佛夢囈般重複著‘就像我的魔力一樣,也會慢慢消散的吧’,然後突然用匕首捅向我的後背。”

    “您……不會被擊中了吧?”沐言目瞪口呆。

    “你覺得呢?我會防備自己養了四十多年的孩子麼。我們逃出來那天,是他用身軀在為我擋下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我為什麼要防他?”老人笑的有些淒然。“然後故事就很俗套了,原本那只是微不足道的擦傷而已,但我的血液接觸到他的皮膚時,烙印重新啟動,我失去了力量,但‘法師天賦’卻沒有回到他身上。

    “我重新變回今天這副垂垂老矣的樣子,甚至虛弱到連爬出水池的力量都沒有。他一開始很慌張,後來逐漸冷靜,似乎說服了自己,大喊著‘這是你欠我的’,‘你的命本來就是我救的’,將我打暈過去。

    “再然後,我淪為階下囚,他接管了這座魔法城堡。”老人望向屋子裡,“看樣子,他對這一切都很不適應,過的反而沒有我在時那麼安逸。”

    聽完來龍去脈,沐言沉吟了會兒,腦子裡還有一個巨大的疑團。

    他向老人描述了一遍自己是如何介入到這件事中並在之後如何撞破艾什的陰謀的,老人聽的很入神,頻頻點頭。

    “……那麼問題來了,他為什麼會知道如何製作‘搜魂術’卷軸呢?”沐言疑惑道。

    “原因很簡單,”格雷澤笑眯眯地說。“因為我還是一名死靈法師呀。”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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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編年史》第二十一章 神不允許(上)

  格雷澤這句話對沐言來說不亞於一顆羽量級原子彈在心頭炸開,滾滾濃煙聚成的蘑菇雲讓他不知道該做出何種反應。

  他躊躇了半天,表情糾結宛如便秘。

  老人仿佛對他的震驚感到十分滿意,十分惡趣味地笑道:「是不是覺得很驚訝。或許在解答這個問題前,我需要向你解釋一下我是如何來到赫魯的。」

  沐言急忙正襟危坐,豎起耳朵。

  這個問題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

  信仰曆547年,對方剛成為傳奇法師,如日中天,背後還站著整個珈藍協會,誰能動的了他?

  「如果我問你『什麼是傳奇法師』,你可以回答麼?」老人問他。

  沐言想想,搖了搖頭。他原本有一個模糊的答案,但一系列變故讓他來到赫魯後,以前的世界觀瀕臨崩塌,開始猶豫不決起來。

  於是老人緩緩開口。

  「在洛坎,只有成為了傳奇法師以後,才能徹底掌控周圍的元素,唯有那時才可以脫離魔網的桎梏。簡單說就是扔掉雙拐,成為一個可以自由奔跑的健全人類。想必你的老師也是這樣告訴你的吧?」

  他點點頭。

  然而緊接著他便聽到老人用嘲弄的口吻。

  「但,神不允許。」

  這句話仿佛一記重錘,狠狠敲在沐言心頭。

  「神不允許?」他機械地重複著這句話。

  「是的,神不允許你染指元素。」

  格雷澤的語氣從未這樣氣憤過,他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有關神靈的記憶在沐言腦海中翻滾。

  那些本就模糊不清,寫滿神話和傳說的紙張一頁頁紛飛,在空中被絞成齏粉,徹底消散。

  原本充滿秩序和光明的洛坎被一道刺破蒼穹的閃電劈碎了白晝,萬物歸於死寂的黑夜。

  高樓與大廈在咆哮的元素洪流中夷為平地,滄海化作桑田,生靈俱滅,唯有神在空中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突然想起奧杜因的黃昏之歌。

  「醜陋的惡魔腐化一切

  「絕望的年代就此開啟

  「當緘默的神靈不再遲疑

  「信徒們從其口中聽到的不是金科玉律

  「而是似野獸般絕望的咆哮

  「無知的凡人們

  「向著冷漠的眾神乞討吧

  「對著陰暗的天空哭訴吧

  「在悲淒中瑟縮著聆聽這首黃昏之歌,黑暗與死亡之歌」

  一時間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難以想像吧。」老人刻意停頓了會兒,仿佛在給他時間消化。

  「我踏入傳奇之境的那一瞬,就感覺到天空張開了一張無形的大網,世間所有的元素都在其控制之下。但我的周圍卻充盈著自由的元素,與之前完全不同,它們富有活力,仿佛在歌唱,在歡呼,在為獲得新生而喝彩。

  「毫無疑問,那是魔網,由女神伊卡莉掌控的魔網。它連接著洛坎所有的死寂元素我以此來和身邊的活躍元素進行區分。」

  「然後神靈便找上了門。」

  沐言再次渾身一震。

  他想起夏穆在信中提到「伊卡莉閣下試圖掌握彌婭留下的所有力量,已經迷失了自我」。

  老人自嘲道:「珈藍雖然一直和元素高塔不和睦,但說實話我們從將其視為競爭對手,原因很簡單,每一位法師都篤信真理,堅信自己是漫長黑夜的探索者,披荊斬棘,摸索前行,點明之火,將世界的真諦帶回人間。至於那些被神靈賜福的信徒,我不認為他們稱得上『法師』二字。我並不排斥任何一種力量,也沒有嘲諷的意思,只是單純地認為力量不能是無根之水,無本之木。並且我堅信,所謂各大元素之主,甚至神隱的元素操控者伊卡莉女神也是這樣認為的,因而與信仰相悖的法師之道才得以存於世。

  「但很顯然我錯了,我成為傳奇法師的下一刻,便被拉進一個只有元素的世界。

  「我看到一位女性坐在王座之上,她的頭髮像流動的藍色火焰,身上披著藤蔓織成的華美長袍,周圍是無盡的荒漠,腳邊匍匐著一位魁梧的巨人,他的脊背如高山般厚重。

  「我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便聽到她問我,『凡人,你是否願意奉上自己絕對的忠誠,聆聽神的教誨』。」

  「我那時還未意識到這是女神伊卡莉,便回答她『我隻忠於真理』。

  「這句話似乎觸怒了她,我看到那位蜷縮成一團的巨人在瑟瑟發抖,無盡的荒漠也如潮水般流動,像在昭示一顆不平靜的內心。隨後這一切平靜下來,對方又說,『吾名伊卡莉,吾即是元素之主,即是真理所在』。

  「這時我發現,在我的身邊逐漸聚集起一群同樣充滿活力的元素,它們嘰嘰喳喳吵個不停,仿佛剛獲得了新生,甚至我還能聽懂它們傳達給我的訊息我所處的空間到處都是它們已經死去的同胞,它們在為自己的新生向我表達謝意。

  「於是我明白了,對方的確如她所言是伊卡莉,但那根本不是什麼神靈,而是一個騙子,一個劊子手,是她扼殺了這些元素的生命,然後用魔網來控制它們,而傳奇法師則會賦予元素生命,兩者水火不容。

  「想通了這一點,我抬起頭,頂著四面八方彙聚過來的神威,大聲告訴她,『一個真正的法師不會向褻瀆真理的傢伙低頭,尤其是對方還是一個自稱元素之主的劊子手』。

  「然後天空撕裂,大地震顫,跪在她腳邊的僕人揮舞著拳頭向我撲來,我被神威束縛,無法躲閃,只能看著他一拳擊碎了我的身軀,然後撕扯著我的靈魂。就在這時,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不知從哪兒傳來,我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被吸進了赫魯,降臨在冥河。之後的故事,你也都知道了。」

  說完這一切,老人仿佛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鬥,雖滿頭大汗,但眼睛裡卻在閃著光。

  「這,便是傳奇之後的全部。」

  他長舒一口氣,端起酒杯又呷了一口。

  「至於死靈法師的身份,我很好奇你的老師是如何看待我們這些不被世俗所容忍的異端的,能講講麼?」

  沐言內心波瀾未平,過去良久才注意到老人的問題。

  「呃……事實上他也是。」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什麼?」老人明顯錯愕了一下。

  「他本身就是一名死靈法師,因此,」他抬起右手,靈魂在指尖彙聚,瞬間升騰起一絲綠油油的魂火。「如您所見,我也是。」

  火焰搖曳,隨即變成一道流光,沐言意念一動,光芒便射到不遠處的樹上,發出「嗤」的一聲,樹枝冒著白氣斷成兩截。

  「那你的元素操控技巧……」格雷澤似乎被他的腐蝕術驚呆了,有些詫異道:「他除了教會你零環法術以外還教了什麼嗎?你是什麼時候來到赫魯的?」

  沐言知道老人很詫異他為什麼能這麼快就適應赫魯的澎湃元素。但這個問題他沒法回答。

  從打開元素通道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沒和魔網建立過絲毫聯繫。沿用之前那個施法等於打電話的比喻,他本身就是個基站,不用向魔網發出信號,也就根本用不著它來構築法術,不存在延遲。

  因此在系統消失之前,他就一直享受著「自由而且快捷的撥號方式」。只是放出的法術依舊採用教科書上那些模型和結構罷了。

  後來到了風之蒼穹,系統被夏穆借走,在夢境競技場裡他不得不自行操控元素,甚至連許多未完全成型的法術都慌不擇路地扔了出去,久而久之竟然習慣了這種戰鬥方式。

  再後來到了赫魯。這兒的人從小就沒接觸過魔網,他們也不知道法術該如何構築,沒有教科書和『公式』也造就了每個巫師截然不同的戰鬥風格和施法特點,他也很快適應了這一點。

  換種通俗的說法來描述兩者的差異就是:施法者都是捏泥人的手工藝人,在洛坎,他們無權動用泥巴,只需學習如何製作模具,關鍵時候從組織申請一批原料,扔進自己的模具裡做成產品即可。

  但在赫魯,周圍到處都是新鮮的河泥,想怎麼用就怎麼用,沒有人加以約束,但同時也沒有了模具,捏成個什麼樣子全憑自己本事。好在這兒的人從小就在泥巴里長大,各個都是人才,天分又好,審美又高,風格灑脫不拘一格,就是偶爾會因為爭搶泥巴打起來,所以民風剽悍。

  截然不同的環境造就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施法者,但很顯然,沐言不屬於其中任何一種。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0:46
第二十一章 神不允許(上)
    格雷澤這句話對沐言來說不亞於一顆羽量級原子彈在心頭炸開,滾滾濃煙聚成的蘑菇雲讓他不知道該做出何種反應。

    他躊躇了半天,表情糾結宛如便秘。

    老人仿佛對他的震驚感到十分滿意,十分惡趣味地笑道:“是不是覺得很驚訝。或許在解答這個問題前,我需要向你解釋一下我是如何來到赫魯的。”

    沐言急忙正襟危坐,豎起耳朵。

    這個問題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

    信仰曆547年,對方剛成為傳奇法師,如日中天,背後還站著整個珈藍協會,誰能動的了他?

    “如果我問你‘什麼是傳奇法師’,你可以回答麼?”老人問他。

    沐言想想,搖了搖頭。他原本有一個模糊的答案,但一系列變故讓他來到赫魯後,以前的世界觀瀕臨崩塌,開始猶豫不決起來。

    於是老人緩緩開口。

    “在洛坎,只有成為了傳奇法師以後,才能徹底掌控周圍的元素,唯有那時才可以脫離魔網的桎梏。簡單說就是扔掉雙拐,成為一個可以自由奔跑的健全人類。想必你的老師也是這樣告訴你的吧?”

    他點點頭。

    然而緊接著他便聽到老人用嘲弄的口吻。

    “但,神不允許。”

    這句話仿佛一記重錘,狠狠敲在沐言心頭。

    “神不允許?”他機械地重複著這句話。

    “是的,神不允許你染指元素。”

    格雷澤的語氣從未這樣氣憤過,他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有關神靈的記憶在沐言腦海中翻滾。

    那些本就模糊不清,寫滿神話和傳說的紙張一頁頁紛飛,在空中被絞成齏粉,徹底消散。

    原本充滿秩序和光明的洛坎被一道刺破蒼穹的閃電劈碎了白晝,萬物歸於死寂的黑夜。

    高樓與大廈在咆哮的元素洪流中夷為平地,滄海化作桑田,生靈俱滅,唯有神在空中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突然想起奧杜因的黃昏之歌。

    “醜陋的惡魔腐化一切

    “絕望的年代就此開啟

    “當緘默的神靈不再遲疑

    “信徒們從其口中聽到的不是金科玉律

    “而是似野獸般絕望的咆哮

    “無知的凡人們——

    “向著冷漠的眾神乞討吧

    “對著陰暗的天空哭訴吧

    “在悲淒中瑟縮著聆聽這首黃昏之歌,黑暗與死亡之歌——”

    一時間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難以想像吧。”老人刻意停頓了會兒,仿佛在給他時間消化。

    “我踏入傳奇之境的那一瞬,就感覺到天空張開了一張無形的大網,世間所有的元素都在其控制之下。但我的周圍卻充盈著自由的元素,與之前完全不同,它們富有活力,仿佛在歌唱,在歡呼,在為獲得新生而喝彩。

    “毫無疑問,那是魔網,由女神伊卡莉掌控的魔網。它連接著洛坎所有的死寂元素——我以此來和身邊的活躍元素進行區分。”

    “然後神靈便找上了門。”

    沐言再次渾身一震。

    他想起夏穆在信中提到“伊卡莉閣下試圖掌握彌婭留下的所有力量,已經迷失了自我”。

    老人自嘲道:“珈藍雖然一直和元素高塔不和睦,但說實話我們從將其視為競爭對手,原因很簡單,每一位法師都篤信真理,堅信自己是漫長黑夜的探索者,披荊斬棘,摸索前行,點燃文明之火,將世界的真諦帶回人間。至於那些被神靈賜福的信徒,我不認為他們稱得上‘法師’二字。我並不排斥任何一種力量,也沒有嘲諷的意思,只是單純地認為力量不能是無根之水,無本之木。並且我堅信,所謂各大元素之主,甚至神隱的元素操控者伊卡莉女神也是這樣認為的,因而與信仰相悖的法師之道才得以存於世。

    “但很顯然我錯了,我成為傳奇法師的下一刻,便被拉進一個只有元素的世界。

    “我看到一位女性坐在王座之上,她的頭髮像流動的藍色火焰,身上披著藤蔓織成的華美長袍,周圍是無盡的荒漠,腳邊匍匐著一位魁梧的巨人,他的脊背如高山般厚重。

    “我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便聽到她問我,‘凡人,你是否願意奉上自己絕對的忠誠,聆聽神的教誨’。”

    “我那時還未意識到這是女神伊卡莉,便回答她‘我只忠於真理’。

    “這句話似乎觸怒了她,我看到那位蜷縮成一團的巨人在瑟瑟發抖,無盡的荒漠也如潮水般流動,像在昭示一顆不平靜的內心。隨後這一切平靜下來,對方又說,‘吾名伊卡莉,吾即是元素之主,即是真理所在’。

    “這時我發現,在我的身邊逐漸聚集起一群同樣充滿活力的元素,它們嘰嘰喳喳吵個不停,仿佛剛獲得了新生,甚至我還能聽懂它們傳達給我的訊息——我所處的空間到處都是它們已經死去的同胞,它們在為自己的新生向我表達謝意。

    “於是我明白了,對方的確如她所言是伊卡莉,但那根本不是什麼神靈,而是一個騙子,一個劊子手,是她扼殺了這些元素的生命,然後用魔網來控制它們,而傳奇法師則會賦予元素生命,兩者水火不容。

    “想通了這一點,我抬起頭,頂著四面八方彙聚過來的神威,大聲告訴她,‘一個真正的法師不會向褻瀆真理的傢伙低頭,尤其是對方還是一個自稱元素之主的劊子手’。

    “然後天空撕裂,大地震顫,跪在她腳邊的僕人揮舞著拳頭向我撲來,我被神威束縛,無法躲閃,只能看著他一拳擊碎了我的身軀,然後撕扯著我的靈魂。就在這時,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不知從哪兒傳來,我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被吸進了赫魯,降臨在冥河。之後的故事,你也都知道了。”

    說完這一切,老人仿佛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鬥,雖滿頭大汗,但眼睛裡卻在閃著光。

    “這,便是傳奇之後的全部。”

    他長舒一口氣,端起酒杯又呷了一口。

    “至於死靈法師的身份,我很好奇你的老師是如何看待我們這些不被世俗所容忍的異端的,能講講麼?”

    沐言內心波瀾未平,過去良久才注意到老人的問題。

    “呃……事實上他也是。”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什麼?”老人明顯錯愕了一下。

    “他本身就是一名死靈法師,因此,”他抬起右手,靈魂在指尖彙聚,瞬間升騰起一絲綠油油的魂火。“如您所見,我也是。”

    火焰搖曳,隨即變成一道流光,沐言意念一動,光芒便射到不遠處的樹上,發出“嗤”的一聲,樹枝冒著白氣斷成兩截。

    “那你的元素操控技巧……”格雷澤似乎被他的腐蝕術驚呆了,有些詫異道:“他除了教會你零環法術以外還教了什麼嗎?你是什麼時候來到赫魯的?”

    沐言知道老人很詫異他為什麼能這麼快就適應赫魯的澎湃元素。但這個問題他沒法回答。

    從打開元素通道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沒和魔網建立過絲毫聯繫。沿用之前那個施法等於打電話的比喻,他本身就是個基站,不用向魔網發出信號,也就根本用不著它來構築法術,不存在延遲。

    因此在系統消失之前,他就一直享受著“自由而且快捷的撥號方式”。只是放出的法術依舊採用教科書上那些模型和結構罷了。

    後來到了風之蒼穹,系統被夏穆借走,在夢境競技場裡他不得不自行操控元素,甚至連許多未完全成型的法術都慌不擇路地扔了出去,久而久之竟然習慣了這種戰鬥方式。

    再後來到了赫魯。這兒的人從小就沒接觸過魔網,他們也不知道法術該如何構築,沒有教科書和‘公式’也造就了每個巫師截然不同的戰鬥風格和施法特點,他也很快適應了這一點。

    換種通俗的說法來描述兩者的差異就是:施法者都是捏泥人的手工藝人,在洛坎,他們無權動用泥巴,只需學習如何製作模具,關鍵時候從組織申請一批原料,扔進自己的模具裡做成產品即可。

    但在赫魯,周圍到處都是新鮮的河泥,想怎麼用就怎麼用,沒有人加以約束,但同時也沒有了模具,捏成個什麼樣子全憑自己本事。好在這兒的人從小就在泥巴裡長大,各個都是人才,天分又好,審美又高,風格灑脫不拘一格,就是偶爾會因為爭搶泥巴打起來,所以民風剽悍。

    截然不同的環境造就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施法者,但很顯然,沐言不屬於其中任何一種。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0:47
第二十一章 神不允許(上)



    格雷澤這句話對沐言來說不亞於一顆羽量級原子彈在心頭炸開,滾滾濃煙聚成的蘑菇雲讓他不知道該做出何種反應。

    他躊躇了半天,表情糾結宛如便秘。

    老人仿佛對他的震驚感到十分滿意,十分惡趣味地笑道:“是不是覺得很驚訝。或許在解答這個問題前,我需要向你解釋一下我是如何來到赫魯的。”

    沐言急忙正襟危坐,豎起耳朵。

    這個問題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

    信仰曆547年,對方剛成為傳奇法師,如日中天,背後還站著整個珈藍協會,誰能動的了他?

    “如果我問你‘什麼是傳奇法師’,你可以回答麼?”老人問他。

    沐言想想,搖了搖頭。他原本有一個模糊的答案,但一系列變故讓他來到赫魯後,以前的世界觀瀕臨崩塌,開始猶豫不決起來。

    於是老人緩緩開口。

    “在洛坎,只有成為了傳奇法師以後,才能徹底掌控周圍的元素,唯有那時才可以脫離魔網的桎梏。簡單說就是扔掉雙拐,成為一個可以自由奔跑的健全人類。想必你的老師也是這樣告訴你的吧?”

    他點點頭。

    然而緊接著他便聽到老人用嘲弄的口吻。

    “但,神不允許。”

    這句話仿佛一記重錘,狠狠敲在沐言心頭。

    “神不允許?”他機械地重複著這句話。

    “是的,神不允許你染指元素。”

    格雷澤的語氣從未這樣氣憤過,他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有關神靈的記憶在沐言腦海中翻滾。

    那些本就模糊不清,寫滿神話和傳說的紙張一頁頁紛飛,在空中被絞成齏粉,徹底消散。

    原本充滿秩序和光明的洛坎被一道刺破蒼穹的閃電劈碎了白晝,萬物歸於死寂的黑夜。

    高樓與大廈在咆哮的元素洪流中夷為平地,滄海化作桑田,生靈俱滅,唯有神在空中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突然想起奧杜因的黃昏之歌。

    “醜陋的惡魔腐化一切

    “絕望的年代就此開啟

    “當緘默的神靈不再遲疑

    “信徒們從其口中聽到的不是金科玉律

    “而是似野獸般絕望的咆哮

    “無知的凡人們——

    “向著冷漠的眾神乞討吧

    “對著陰暗的天空哭訴吧

    “在悲淒中瑟縮著聆聽這首黃昏之歌,黑暗與死亡之歌——”

    一時間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難以想像吧。”老人刻意停頓了會兒,仿佛在給他時間消化。

    “我踏入傳奇之境的那一瞬,就感覺到天空張開了一張無形的大網,世間所有的元素都在其控制之下。但我的周圍卻充盈著自由的元素,與之前完全不同,它們富有活力,仿佛在歌唱,在歡呼,在為獲得新生而喝彩。

    “毫無疑問,那是魔網,由女神伊卡莉掌控的魔網。它連接著洛坎所有的死寂元素——我以此來和身邊的活躍元素進行區分。”

    “然後神靈便找上了門。”

    沐言再次渾身一震。

    他想起夏穆在信中提到“伊卡莉閣下試圖掌握彌婭留下的所有力量,已經迷失了自我”。

    老人自嘲道:“珈藍雖然一直和元素高塔不和睦,但說實話我們從將其視為競爭對手,原因很簡單,每一位法師都篤信真理,堅信自己是漫長黑夜的探索者,披荊斬棘,摸索前行,點燃文明之火,將世界的真諦帶回人間。至於那些被神靈賜福的信徒,我不認為他們稱得上‘法師’二字。我並不排斥任何一種力量,也沒有嘲諷的意思,只是單純地認為力量不能是無根之水,無本之木。並且我堅信,所謂各大元素之主,甚至神隱的元素操控者伊卡莉女神也是這樣認為的,因而與信仰相悖的法師之道才得以存於世。

    “但很顯然我錯了,我成為傳奇法師的下一刻,便被拉進一個只有元素的世界。

    “我看到一位女性坐在王座之上,她的頭髮像流動的藍色火焰,身上披著藤蔓織成的華美長袍,周圍是無盡的荒漠,腳邊匍匐著一位魁梧的巨人,他的脊背如高山般厚重。

    “我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便聽到她問我,‘凡人,你是否願意奉上自己絕對的忠誠,聆聽神的教誨’。”

    “我那時還未意識到這是女神伊卡莉,便回答她‘我只忠於真理’。

    “這句話似乎觸怒了她,我看到那位蜷縮成一團的巨人在瑟瑟發抖,無盡的荒漠也如潮水般流動,像在昭示一顆不平靜的內心。隨後這一切平靜下來,對方又說,‘吾名伊卡莉,吾即是元素之主,即是真理所在’。

    “這時我發現,在我的身邊逐漸聚集起一群同樣充滿活力的元素,它們嘰嘰喳喳吵個不停,仿佛剛獲得了新生,甚至我還能聽懂它們傳達給我的訊息——我所處的空間到處都是它們已經死去的同胞,它們在為自己的新生向我表達謝意。

    “於是我明白了,對方的確如她所言是伊卡莉,但那根本不是什麼神靈,而是一個騙子,一個劊子手,是她扼殺了這些元素的生命,然後用魔網來控制它們,而傳奇法師則會賦予元素生命,兩者水火不容。

    “想通了這一點,我抬起頭,頂著四面八方彙聚過來的神威,大聲告訴她,‘一個真正的法師不會向褻瀆真理的傢伙低頭,尤其是對方還是一個自稱元素之主的劊子手’。

    “然後天空撕裂,大地震顫,跪在她腳邊的僕人揮舞著拳頭向我撲來,我被神威束縛,無法躲閃,只能看著他一拳擊碎了我的身軀,然後撕扯著我的靈魂。就在這時,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不知從哪兒傳來,我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被吸進了赫魯,降臨在冥河。之後的故事,你也都知道了。”

    說完這一切,老人仿佛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鬥,雖滿頭大汗,但眼睛裡卻在閃著光。

    “這,便是傳奇之後的全部。”

    他長舒一口氣,端起酒杯又呷了一口。

    “至於死靈法師的身份,我很好奇你的老師是如何看待我們這些不被世俗所容忍的異端的,能講講麼?”

    沐言內心波瀾未平,過去良久才注意到老人的問題。

    “呃……事實上他也是。”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什麼?”老人明顯錯愕了一下。

    “他本身就是一名死靈法師,因此,”他抬起右手,靈魂在指尖彙聚,瞬間升騰起一絲綠油油的魂火。“如您所見,我也是。”

    火焰搖曳,隨即變成一道流光,沐言意念一動,光芒便射到不遠處的樹上,發出“嗤”的一聲,樹枝冒著白氣斷成兩截。

    “那你的元素操控技巧……”格雷澤似乎被他的腐蝕術驚呆了,有些詫異道:“他除了教會你零環法術以外還教了什麼嗎?你是什麼時候來到赫魯的?”

    沐言知道老人很詫異他為什麼能這麼快就適應赫魯的澎湃元素。但這個問題他沒法回答。

    從打開元素通道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沒和魔網建立過絲毫聯繫。沿用之前那個施法等於打電話的比喻,他本身就是個基站,不用向魔網發出信號,也就根本用不著它來構築法術,不存在延遲。

    因此在系統消失之前,他就一直享受著“自由而且快捷的撥號方式”。只是放出的法術依舊採用教科書上那些模型和結構罷了。

    後來到了風之蒼穹,系統被夏穆借走,在夢境競技場裡他不得不自行操控元素,甚至連許多未完全成型的法術都慌不擇路地扔了出去,久而久之竟然習慣了這種戰鬥方式。

    再後來到了赫魯。這兒的人從小就沒接觸過魔網,他們也不知道法術該如何構築,沒有教科書和‘公式’也造就了每個巫師截然不同的戰鬥風格和施法特點,他也很快適應了這一點。

    換種通俗的說法來描述兩者的差異就是:施法者都是捏泥人的手工藝人,在洛坎,他們無權動用泥巴,只需學習如何製作模具,關鍵時候從組織申請一批原料,扔進自己的模具裡做成產品即可。

    但在赫魯,周圍到處都是新鮮的河泥,想怎麼用就怎麼用,沒有人加以約束,但同時也沒有了模具,捏成個什麼樣子全憑自己本事。好在這兒的人從小就在泥巴裡長大,各個都是人才,天分又好,審美又高,風格灑脫不拘一格,就是偶爾會因為爭搶泥巴打起來,所以民風剽悍。

    截然不同的環境造就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施法者,但很顯然,沐言不屬於其中任何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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