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900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0:53
第三十二章 瘋狂的船票(一)

    迷霧曆599年4月9日,對烏諾來說,註定是不同尋常的一天。

    霍斯狄雖然一面環山,一面是迷霧,但它地處赫魯西南角,還是有幾條安全的大路通往其餘城市的,況且以烏諾這種膽小的性格,也只敢走大路。

    但他出城才走了一天,就遇到了熟人。

    準確說,是感覺到了熟人。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去廚房偷東西吃時,經常莫名其妙被父親發現,一次兩次也就算了,可是無論他怎麼小心謹慎,哪怕確定四周一個人都沒有,也會被發現,這就很奇怪了。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瑞奇舅舅在暗處看著他。

    瑞奇舅舅是母親的大哥,他們是來自冥河以北的塔林人,天生藍色皮膚,身材嬌小,而且越厲害的體型就越小巧,如果不是頭頂長著糾纏的山羊角,倒是和那群喜歡金幣的綠皮矮子有幾分相似。

    塔林人天生就是傑出的刺客,擅長隱匿和暗殺,瑞奇舅舅就是這其中的佼佼者。

    烏諾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年,有人為了讓父親交出什麼傳家寶綁架了他,那次是瑞奇舅舅一個人救了他,不光如此,他還暗殺了所有的綁匪,從頭到尾都沒讓敵人發現他在哪兒。就連烏諾也什麼都沒看清,他只記得自己從頭哭到尾,睜開眼後就發現所有的敵人都已倒在了血泊中。

    他還記得自己當時之所以止住哭泣,是因為有一隻冰涼的手摸著自己的後頸。

    “篾潮人不要哭哭啼啼的。”

    瑞奇舅舅當時是這麼說的。

    ……

    時隔多年,雖然有些記憶已經模糊,被淡忘,但當那只冰涼的手放在自己後頸上時,烏諾第一時間想到了瑞奇舅舅。

    這只手似乎有些粗糙了。

    “離家出走的篾潮人,有沒有忘了你的瑞奇舅舅?”熟悉的聲音仿佛從四面八方傳來。

    “瑞奇舅舅!”

    烏諾對空氣喊道,他根本感覺不到對方在哪兒。

    “我在這兒。”穿著紫色皮甲的瑞奇出現在他身後,就像一片樹葉,或一塊石頭一般毫不引人注意,如果不是他開口,烏諾絕對感覺不到自己背後有人。

    “瑞奇舅舅,你怎麼來找我了?”烏諾上前抱住了瑞奇,遠遠看上去就像一位慈祥的父親抱住了自己年幼的兒子。

    只是這兒子的長的有些著急,小小年紀就蓄起了山羊胡。

    “輕點兒,我的小烏諾。”瑞奇靈巧地從熊抱中跳開,輕飄飄地站在一塊石頭上。

    “你的母親回塔林繼承王位了,帶走了你父親。僕人遣散了,莊園也賣了,現在整個家族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我打算加入吉歐爾港的‘陰影腳步’,在那之前受你父親委託把這個盒子送給你。”

    “什麼??”一連串的信息讓烏諾震驚了。

    “他們……他們去塔林了?什麼時候的事兒?那我怎麼辦??”

    “你不是決定一個人獨立生活了嗎?”瑞奇皺著眉頭,有些不解,“你母親的原話是‘小烏諾終於長大了,知道離家出走了,我們也就不用管他了,終於可以過上無憂無慮的二人生活了。’然後他們兩個人就走了,帶著變賣莊園拿到的錢。

    “這件事幾乎與你離家出走同時進行,這段時間我剛好完成了‘陰影腳步’的試煉。

    “哦,對了,值得一提的是,他們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始終掛著著喜悅的淚水,或許是見你這麼懂事,太高興了吧。”

    烏諾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合不攏嘴,他瞪大了眼睛問:“我走之前她怎麼從來都沒提起過?”

    “大概因為如果你願意繼承的話,王位會是你的吧。”瑞奇聳聳肩。“不過現在晚了,相信我,如果你跨過冥河去找他們,我那暴躁的妹妹一定把你轟出來。”

    烏諾頓時泛起一陣無力感,他感覺自己辭掉了工作是個無比愚蠢的行為。

    那可是霍斯狄最輕鬆的工作,雖然經常被人罵是“膽小鬼”,但他很清楚那些嘲諷他的傢伙無一不伸長了脖子在等著盼著,他們才是真正的膽小鬼。

    真正的勇者是不屑於用貶低弱者的方式來抬高自身的。

    “喏,你父親讓我交給你的,說用你的血就可以打開,或許能改善你的生活。”瑞奇從石頭上跳下來,走到他身邊說。

    烏諾無精打采的接過盒子。

    這是用上了年代的幽魂木打磨的,上面還刻著古怪的魔紋,也許這就是當初他被綁架的原因。

    他滴了一滴血上去,迅速被盒子吸收,魔紋也閃了一下,然後“哢嗒”一聲,盒子開了。

    “這是……”

    烏諾捏起盒子裡的骨白色紙條。紙條不知用什麼材料做的,入手冰涼,質地堅硬,摸上去還有些滑膩,上面用墨綠色顏料畫著一艘巨大的船,船首像是一個背負鐮刀的獨眼篾潮人。

    圖案在動,船周圍是渾濁的冥河水,泛著浪花,船也隨之一起搖擺起伏。

    “這是納格法爾號的船票?”烏諾詫異地問,他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聽父親描述過這東西。

    “哦,是嗎?”瑞奇湊過來看了一眼。“還真是。我去那個‘陰影腳步’考核的時候他們就讓我去弄一張船票,和這個長得一樣。”

    聞言烏諾沖他舉著船票道:“那瑞奇舅舅你弄到了嗎?要不你拿這張去交差?”

    “哈。”瑞奇不屑地笑了,他抬起右手,指縫中夾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船票。

    “你也太小巧你的瑞奇舅舅了。”

    眼尖的烏諾不光看到了船票,還看到了他指頭上的鷹頭指環,他記得小時候在一個有錢的商人手上見過這枚指環,那個胖子還與父親發生過衝突。

    這麼看來,這張船票的來歷就再清楚不過了。

    “所以你要怎麼處理它?”瑞奇問。

    烏諾望著這個幸福的煩惱,一時間想不出該怎麼辦。

    “要不……賣了?反正我是一定不會上船的。”他態度很堅決。“打死也不上。”

    “也好,陰影腳步也負責黑市生意,這張票也能賣個三十多萬金幣。”

    “什麼?三十萬?”烏諾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好幾度。“才三十萬?”

    “那你以為呢?”瑞奇詫異地看著他:“我這張就是花了三十五萬金幣買來的,那場拍賣會一口氣拿出來五張。這玩意兒又不值錢。”

    烏諾一下子就想通了這裡面的緣由。

    “那是吉歐爾港!瑞奇舅舅,我們要是在霍斯狄的黑市賣掉它,至少能有五十萬金幣!”

    “真的?”

    “真的!”

    “那好吧。”瑞奇將信將疑。“就按你說的辦,如果事情進展不順利,我們立刻返回吉歐爾港。”

    說完他的身形再次淡出烏諾的視線,就像撒進水裡的鹽一樣慢慢溶化。

    “沒問題!”

    烏諾一下子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大踏步地邁向霍斯狄。

    ---------------

    同一時間。

    霍斯狄的下水道裡雖然惡臭熏天,但卻是灰帽子的大本營。

    錯綜複雜的排水管道中,水漬和垃圾被結界與法陣覆蓋,雖然看起來噁心,聞起來惡臭,但踩上去一點事都沒有。

    這裡人來人往,四通八達,就像一顆灰色的心臟,將血液般的灰色金幣輸送到各處。

    發佈委託和任務的大廳裡,傑瑞和湯姆苦著臉坐在一隻地精面前。

    “對不起,兩位先生。”帶著附魔單片鏡的綠皮矮子盯著手裡的羊皮卷看了看,板著臉說:“兩位的委託失敗率已經超過了67%,從正式人員轉為待考核狀態,已經無法再接受委託,而且兩位的姓名也會從雇傭名單上被劃掉,以免客人選錯。”

    “也就是說我們沒法再接任務了?”湯姆忍不住問。

    “沒那麼絕對。”地精搖搖頭。“一些簡單的委託還是可以進行的,比如……”

    他低頭翻找了一會兒,把視野裡邊框泛著紅色的羊皮卷全部推開,從下面抽出灰色邊框的。

    “比如‘蜜卡之家’的米卡店長需要兩位元嗅覺靈敏的幫工。”

    “嗅覺靈敏?”傑瑞頓時來了精神。“是……循著血跡追蹤敵人?”

    “不,”地精聳聳肩。“配置香料。”

    傑瑞對這個答案有些費解。

    “這麼簡答的任務為什麼要送到灰帽子來?難道不應該去傭兵工會找人嗎?”

    “事實上這個任務在傭兵工會也沒有人接,所以就派到了我們這裡。”地精不耐煩地解釋道,他歪頭看了眼兩人身後的隊伍。

    “兩位如果沒有什麼事就可以離開了。”他說,然後用尖細的聲音喊。“下一位。”

    ……

    從地下的特殊管道鑽出,重新呼吸著新鮮空氣,一高一矮弟兄倆一時間有些茫然。

    “怎麼辦,老貓,我們該去哪兒?”傑瑞問。

    湯姆攤攤手。“不知道,但或許我們可以去找上一單任務的雇主聊聊,畢竟我們受到了攫——”

    傑瑞立刻蹦起來捂住他的嘴。

    “你說話最好小心點!”他小聲呵斥道:“目前記憶被動過手腳這件事只有我們兩人發現,如果事情鬧大了,那個攫魂者找上門來怎麼辦?連雇主都說不要打草驚蛇,你倒好,還想找一個攫魂者麻煩?”

    “可是——”

    “沒什麼可是,既然對方留了我們一條命,那就說明我們還有用,這時候還不夾著尾巴做人?”

    湯姆卻有些不同的看法。

    “為什麼不能是那個叫沐言的傢伙膽子小,不敢殺人呢?”

    “天呐,老貓你腦子裡塞了狗屎嗎??那可是格雷澤先生的人。”傑瑞表情誇張地望著他:“你難道忘了嗎,當初格雷澤大人是怎麼在第五大街買下兩家店面的。”

    湯姆撇撇嘴。

    “還能怎麼?那是‘閃耀金幣’的地盤兒,如果不是莫拉比那個死肥豬給他面子,他能買的下兩家店?”

    “呵呵,你也太瞧得起那頭肥豬了。”傑瑞冷笑道:“我可是聽說,當初莫拉比一萬個不願意,後來被別人嚇破了膽,迫不得已才妥協的。最後還是灰帽子的人出面才擺平了這件事。”說到這兒他突然壓低了聲音道:“老貓,你有沒有覺得,這五六年來,下水道的綠皮矮子越來越多了?”

    聽到他這樣說,湯姆也皺起了眉頭。

    “好像是這樣,斯派克那條老狗好久沒露面了,每次有什麼要緊事,都是他的綠皮助手來通知的……”

    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立馬抬起頭,恰好和傑瑞驚恐的眼神對視在一起。

    “難道說那條老狗已經……”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然後飛快地捂上嘴,把後半句咽了回去。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0:54
第三十三章 瘋狂的船票(二)


    迷霧曆599年4月10日,對沐言來說註定是個特殊的日子。

    按照格雷澤的說法,他是去“拿回”老人的產業。但在他看來,這項差事可沒有字面上那麼簡單。

    遙想當年,劉皇叔借了荊州以後是怎麼對待魯肅的……

    而他,現在扮演的大概就是“魯肅”的角色。

    所以在趕往霍斯狄的路上,沐言腦海中全是“養虎為患”,“姑息養奸”,“農夫與蛇”這些成語和寓言。

    這其中一半是他的腦補,還有一半是出門前老人的交代導致的。

    按理來說,他來“拿回”產業,格雷澤應該教他怎麼心平氣和地與人交談,但實際上老人是這樣說的。

    “卡博萊這個人,你可以簡單理解成會一些法術的拳師,大概領域水準,但赫魯人沒有領域,所以他們速度更快,爆發力更強,因此你要適當拉開距離,找准他的乏力期進行攻擊和控制,畢竟你現在‘元素融合’還不是很熟練……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你以為我教你元素融合是讓你去和他們好好講道理的嗎?法師的道理是什麼?法術啊!爆炸和燃燒難道不是法師的浪漫嗎?”

    這已經不是暗示了,他頭一次發現格雷澤先生是一位如此“浪漫”的人。

    胡思亂想間,他來到了霍斯狄的最週邊。

    “但願順利。”

    感覺到趕路消耗的魔力完全恢復,他抖擻精神徑直走向內街區,打算先和看起來最為理智的米卡談談。

    在經過第**街的時候,酒莊門口的人瞥見了他的身影,立刻將這一情況彙報給了卡博萊。

    ……

    第十二大街,閃耀金幣。

    烏諾抬頭看著鑲金的招牌,有種不真實感,他竟然也有來找那群綠皮矮子談生意的一天。

    “瑞奇舅舅,你真的不和我一起進去嗎?”他小聲問旁邊的空氣。

    “不用管我,放心去吧。”

    一陣隱晦的波動傳進烏諾腦海中。

    他不再猶豫,邁步走進了銀行。

    第一次來閃耀金幣,烏諾十分緊張,尤其是透過地板看到明晃晃的金幣後,這種緊張之情仿佛翻倍了。

    “在不久的將來,我也有這麼多金幣……不,比這還多。”

    他這樣想著,然後挑了一個沒人排隊的視窗。

    “喂,我找莫拉比。”

    正在打瞌睡的地精睜開眼,看上去有些惱怒。

    “吵什麼吵?預約了嗎?”

    “什麼?還要預約?”烏諾皺起了眉頭。“我有生意和他談。”

    “最近肥比的生意真是多。”地精嘟囔著回頭喊了一嗓子。“肥比!又是找你談生意的!”

    莫拉比再次飛奔而至。

    烏諾也不廢話,打開盒子給他瞥了一眼,然後看著對方石化的表情,心裡暗爽不已。

    你們這群傢伙也有今天!

    莫拉比用了兩秒時間讓自己從震驚中回過神,他挪動著肥碩的身軀,親自在幻術牆上打開一扇兩米高的門,邀請對方進來。

    烏諾遲疑了一瞬,隨後就感覺到有人在自己後頸摸了一把,這才放心地走進去。

    五分鐘後,他被帶到了規格最高的待客室,地板是潔白的大理石,頭頂的吊燈更是由一大塊罕見的照明水晶雕刻而成。

    “那我就直說了,莫拉比先生。”烏諾收起自己的豔羨。“聽說您和灰帽子的人比較熟,那麼如果這張船票在黑市賣掉,最後我能拿到多少錢?”

    莫拉比十指交叉,四枚嵌著水晶的金戒指相互碰撞,發出嘈雜的摩擦聲,像它主人的內心一樣不寧靜。

    烏諾以為地精像塔林人一樣不擅長計算(他認為腦袋小=計算能力差),便耐心等待著。

    實際上他大錯特錯。

    莫拉比從看到那張船票開始就在飛快地計算了,只不過他沒有在算對方能拿到多少,而是在算自己的收益。

    與此同時,他還在估測,說出一個怎樣的資料可以讓對方保有興趣的同時還能保證自己收益最大,與其說是在計算數字倒不如是在揣摩心理。

    “50萬金幣,烏諾先生。”

    最終他給出這樣一個答案,還用上了敬詞。

    “這麼多?”烏諾驚道,隨即爽朗地笑了。“那就這麼定了,要不你就直接買了吧,然後賣出去多少錢都是你的?”

    莫拉比從沒想過還有人這麼耿直,差點就答應,還好理智制止了他。

    閃耀金幣屬於霍斯狄的官方機構,他只不過是一個主管,怎麼能拿出這麼多錢?眼前這傢伙也不像能守住秘密的人,萬一走漏風聲那麻煩可就大了。

    於是他裝出一副為難之色。

    “烏諾先生開玩笑了,我怎麼能拿出這麼多金幣呢。況且這個數字只是估計而已,實際上能賣出多少錢還要看拍賣會。當然拍賣會您也可以到場……”

    “那也就是說還會更高咯?”烏諾不禁有些好奇。

    “誰知道呢。”他笑著攤攤手,“或許更高,或許更低也說不定,但一定不會低於40萬,我向您保證。”

    “那成,你說了算,啥時候能開始?我帶著東西過來。”

    “三天后,烏諾先生。”莫拉比回答,“三天后您來這裡找我。”

    “沒問題!。”

    烏諾爽快地答應了。

    ……

    走出閃耀金幣後,烏諾覺得霍斯狄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剛好肚子也餓了,便想起了位於第五大街,自己只去過一次的兩家店。

    那可是吉歐爾港沒有的好東西。

    “瑞奇舅舅,你喜歡吃香草甜甜圈嗎?”他問。

    “甜甜圈?那是什麼?”

    烏諾神秘一笑:“能讓你捨不得離開霍斯狄的好東西,我敢保證,吉歐爾港絕對沒這個。”

    說完他便邁開步子走向位於第五大街的甜美的絲薇特。

    ……

    閃耀金幣的待客室中,送走客人的莫拉比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他竟然答應的那麼爽快!還想把東西提前賣給我!”

    “或許40萬金幣就可以啊!不……或許更低!”

    對金幣的渴望宛如火焰一樣舔舐著他的心靈,他完全意識不到這是一筆意外橫財,反而把全部心思放在對方即將擁有的50萬枚亮閃閃的金幣上。

    仿佛那是從他懷裡奪走的錢!

    “不——”

    “那就是我的錢!”

    “那是從閃耀金幣拿走的,本該屬於我的錢!”

    莫拉比的眼裡仿佛冒著火,烏諾打開盒子時的得意,看到精美的吊燈之後流露出的豔羨,最後聽到那個數字時的激動,都為這把火添了助燃劑。

    最關鍵的是,從頭到尾他都只有一個人!

    名為貪婪的火焰將莫拉比最後一絲遲疑燃燒殆盡,他毫不猶豫拿出通訊石。

    “您好,偉大的灰帽子閣下。”那頭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

    “用最快的速度聯繫到剛鐸,讓他……請他來閃耀金幣找我。”

    “是,灰帽子閣下。”

    莫拉比頓了頓,繼續說:“另外查查一個叫烏諾的人,他三天內應該會待在霍斯狄,時刻留意他的動向。”

    “明白。”回答後,石頭那邊的人有些遲疑道:“‘烏諾’這個名字,我似乎聽過。他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篾潮人嗎?傭兵工會那邊有個叫烏諾的前臺兩天前剛辭職返鄉。”

    “你知道他?那再好不過了,總之盯緊他。”

    “是。”

    安排妥當後,莫拉比長舒一口氣,像一坨軟肉似的癱倒在沙發上。

    倒不是說下定決心有多難,而是在他看來,自己即將擁有一張價值幾十萬金幣的船票,幸福來得太突然,他都有些吃不消。

    就在這時,一位熟人推門而入。

    很顯然這是位元常客,都不需要前臺通報的。

    “喲,這不是‘婦女之友’卡博萊先生嗎,怎麼有空來找我了?”他戲謔道。

    身為卡博萊酒莊的老闆,卡博萊憑藉味道柔和且香甜的紅酒在霍斯狄的女性中享有很高聲譽,只不過在這個男人做主的地方並沒有多少有話語權的女性,所以這份榮譽反而成了別人嘴裡的笑話。

    “肥比,”卡博萊表情冷峻,絲毫沒有客套的意思。“上次假情報的事兒,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說法?”

    “什麼假情報?”

    “你說那小子只是個五級傭兵,差不多水準的男巫,感知範圍不超過400米,然後呢?我的委託失敗了!!失敗原因是‘情報偏差’!”

    他氣憤上前,伸手去揪莫拉比的領口,結果白光一閃,後者瞬間出現在屋子另一邊。

    “所以呢?”肥胖的地精睜開了眯眯眼,同樣冷冷注視著他。“灰帽子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還想要回傭金?”

    “你好意思跟我提傭金?”卡博萊仿佛被逗笑了,“那幾枚金幣對我而言算什麼?老子隨便賣一瓶酒都不止那個價錢。情報是你給的,人也是你找的,最後事情失敗了,你說算在誰頭上?要是格雷澤回來了,別想著我能幫你兜著這件事!”

    莫拉比笑了。“卡博萊先生,你幫我兜什麼?你告訴格雷澤先生我是‘灰帽子’?呵呵,你覺得他會相信你,一個意圖霸佔他人財產,絲毫不懂感恩的小人,還是相信我,一個在他一窮二白的時候施以援手的盟友?

    “再說了,我是‘灰帽子’這件事,你說了算嗎?老狗斯派克到底死沒死,你說得准嗎?”

    肥地精嘲弄地看著他。

    卡博萊表情有些僵硬,不過很快就恢復過來。

    “肥比,你把自己摘的這麼乾淨,看來是做好迎接格雷澤大人回歸的準備了吧?”

    “不不不,”他搖著粗短的手指,“一個聰明的地精是不會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中的,他回來與否都和我沒什麼關係,該賺的金幣照樣賺,該談的生意繼續談。”

    “那如果我這樣說呢?”卡博萊換上一種誘惑的口吻。“你猜猜這麼多年來,酒莊一共賺了多少錢?除去那些上上下下打點關係扔出去的,還剩多少金幣?”

    莫拉比的喉結聳動了一下,他強迫自己不去計算。

    但對手似乎抓住了他的弱點,如數家珍似的念叨著。

    “一瓶珍藏級卡博萊葡萄酒,平均成本大概在23金幣,價格為79金幣……至於銷售情況,平時可能也就每天十幾瓶,偶爾會多一些……”

    “當然這只是近百種產品中的一種,而且還是銷量最不好的那種,還不到總利潤的百分之一,比起最受霍斯狄女人歡迎的……”

    “夠了!”莫拉比打斷了他。

    靈活的大腦會將他聽到的每個數字加入計算,隨後轉化為一枚枚金幣在他腦海中直觀的呈現出來,這對他而言是種享受也是種折磨。

    “我們來做筆買賣吧,肥比。”卡博萊乘勝追擊,“你渴望金幣,我渴望不被約束的生活,你有充裕的人手,我有成堆的金幣……”

    說著他彈出一枚金幣,被莫拉比穩穩接住。

    “趁著這些金幣還屬於我,就存在閃耀金幣這塊地板下面,我們做一票大的吧。”

    莫拉比心頭一震,他望著這個皮膚黝黑的壯漢,對方這些年紅酒生意越做越大,膽子卻越來越小,但現在被逼到了牆角,竟然迸發出一股狠勁兒。

    金幣上傳來的觸感也讓他踏實了不少,反正這只是一筆交易而已,只要自己身為灰帽子的事實不敗露,就不存在任何問題,於是他也不再猶豫。

    “你想做什麼?”

    “事情很簡單,你幫我找到最好的殺手,殺掉那小子!”

    毫無疑問,卡博萊指的是沐言。

    “你不害怕被格雷澤先生知道?還是說已經做好了跑路的打算?”莫拉比盯著他的眼睛。“萬一捅出什麼大簍子,我可沒興趣拉上半個灰帽子為你陪葬。”

    “這可不像你,肥比。”卡博萊哂笑道:“以前那個為了一枚金幣就敢和往別人頭上砸火球的莫拉比去哪兒了?我能拿出來的錢絕對超過你的想像。”

    “以前那個肥比身上沒有一枚金幣,自然豁的出去,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他比以前何止富有了一萬倍。”

    “但那就夠了嗎?”卡博萊望著他,聲音仿佛帶著某種魔力。

    “試想一下,那些錢就存在這塊地板下面,只不過你沒有權力動用它們罷了。但現在只要我把它們轉讓給你,那些金燦燦的傢伙就歸你了……那可是從閃耀金幣的金庫裡掏錢!大把大把的金幣嘩啦啦的流進你的口袋,多麼刺激的事情,你以前想過嗎!”

    莫拉比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他承認對方成功抓住了他的弱點。

    沒有什麼比這更刺激了,閃耀金幣地板下面的金幣海洋從來都是禁區,他也很清楚卡博萊在那兒存了不少錢……

    現在有一個機會打破禁忌,滿足他一直以來的幻想……

    他仿佛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都在顫抖,激動的直打哆嗦。

    “再說了,如你所言,誰會知道你是灰帽子呢?就算我說出去了,也沒幾個人會信。”

    卡博萊的蠱惑無縫不入,像藤蔓一樣窸窣著纏繞了他的心臟。

    這句話也打消了他最後一絲顧慮。

    “二十萬金幣,卡博萊。”他盯著酒莊老闆的眼睛。“無論成功與否,我都要二十萬金幣!我會為你安排霍斯狄最好的‘賞金獵人’。”

    “你怎麼不去搶!!”卡博萊咆哮道:“你這頭貪婪的肥豬!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別以為你那點小伎倆瞞得過我,你在下麵的金幣不止二十萬。”莫拉比毫不退讓。“我還有一個大生意要做,別耽誤時間。”

    卡博萊恨得咬牙切齒,似乎還想說點什麼,但這時他感到有人向他傳來一道訊息。

    他拿出傳訊石看了一眼。

    “目標抵達蜜卡之家,遇到了絲薇特和米卡。”

    該死!

    他用腳想也知道對方察覺了什麼。那兩個該死的笨賊!

    從位置上看,明明途徑第**街的時候就可以去酒莊找他,為什麼偏偏要徑直走到蜜卡之家?

    想到這裡,他肉痛地扔給對方一張燙金水晶卡。

    “成交!”

    “讚美您的慷慨,卡博萊先生。”

    莫拉比接過水晶卡,咧著嘴笑了。

    “肥比,希望這次你不要讓我失望。”卡博萊付了錢以後倒也沒那麼難受了。“希望這次不要再搞出什麼‘情報偏差’的狗屎藉口。”

    “如您所願,我的雇主。”莫拉比摩挲著水晶卡,謙卑地躬身。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0:54
第三十四章 瘋狂的船票(三)
    沐言來到蜜卡之家時,這兒還沒開門,“暫不營業”的牌子掛在水晶櫥窗上,讓他恍惚中有種回到了晨星的錯覺。

    記憶中晨星有一家與勇士之家齊名的咖啡屋,叫“牛奶情緣”,也是這種裝扮風格,其所有者名為馬庫斯,是晨星最有名的貴族詩人之一,長得風流倜儻不說,還長袖善舞,八面玲瓏,與多位貴婦人關係曖昧。

    據說玩家在牛奶情緣消費到一定額度後,還可以從服務生那裡聽到一些八卦資訊,比如某某伯爵夫人曾在半夜偷偷來過這兒,又比如廚房後面的儲物間裡偶爾傳來奇怪的喘息聲等等,在當時掀起一股“數數馬庫斯發出去多少頂帽子”的熱潮。

    沐言自然是對這些不感興趣,但架不住懷恩校長興致高。這傢伙不光收集,還打著拜訪的名義偷偷摸摸求證,可以說是相當惡趣味了。

    ……

    敲過門後,一個有些眼熟的矮子從裡屋低著頭跑了出來。

    “都不看牌子的嗎?都說了……”

    矮子罵罵咧咧到一半就停住了。

    “你好。”沐言沒看清他的長相,微微欠身道:“我來找米卡……”

    抬起頭後他也愣住了。

    這不是那個叫傑瑞的傢伙嗎?他怎麼會在米卡的店裡,還穿著潔白的工作服?他和那個叫湯姆的不是灰帽子的盜賊嗎?

    沐言頓時警惕起來。

    難道卡博萊他們三人是一夥兒的?

    傑瑞也是一臉懵逼,這真是冤家路窄,找這麼個傭兵都不願做的委託竟然還能這麼倒楣,遇上這傢伙……他和湯姆可是花了一宿的時間才發現兩人記憶莫名其妙缺了一部分,並且還因為這次委託失敗丟了飯碗。

    “傑瑞,你人呢?開個門怎麼就——”

    湯姆的聲音從裡面傳來,也戛然而止。

    氣氛頓時凝固了起來,三人誰也不願先開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眼神在空中碰撞,綻放出火花,每一簇都是道不盡的故事。

    “灰帽子”、“攫魂者”、“追蹤”、“委託”這些關鍵字無論哪個單獨拎出來都是一出好戲,更何況現在它們還紮堆了。

    “我們認識嗎?”短暫的錯愕後,沐言揣著明白裝糊塗道。

    傑瑞瞪著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這時一道醇厚的聲音傳來。

    “沐言先生?”

    米卡店長從背後走來,旁邊還跟著絲薇特。

    “哦,米卡先生。”沐言對待他的態度也微妙了起來。“沒有打擾到您吧?”

    “沒關係的,進來坐吧。”米卡熱情地招呼道,他不滿地瞥了眼新招來的兩個夥計。

    “傑瑞先生,湯姆先生,兩位現在是不是應該出現在工作間?”

    “如您所願,米卡先生。”

    傑瑞收回快要釘在沐言身上的目光,手腳麻利地竄進裡屋,那兒是倆人配製香料的地方。

    “米卡先生的新夥計身手挺矯健的嘛。”沐言笑笑。

    他發現事情似乎不像他腦補的那樣,最起碼米卡對待傑瑞的態度就像對待一般雇員一樣頤指氣使,而且緊張的也只有後者,前者倒是神色如常。

    “主要是鼻子不錯,其他看著還行。”米卡附和道:“捕撈季臨近,好多人都去吉歐爾港碰運氣了,連招兩個夥計都要去傭兵工會發委託。”

    “傭兵工會?”

    “沒錯,我本來想去找那個叫烏諾的前臺來著,可誰知道他辭職不幹了。”米卡聳聳肩道:“那小子雖然只來過一次店裡,但我很確信他一定是幹這一行兒的。”

    沐言看了看對方的身型,又回憶起烏諾的體格,覺得他這麼想是有道理的。

    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心有猛虎卻細嗅薔薇”,外表粗獷但內心十分溫柔?

    三人入座後,絲薇特受不了兩人客套地寒暄半天,直接切入正題。

    “小子,格雷澤大人讓你來做什麼?”

    她站起身,撐著桌子,對沐言怒目而視。

    這幅表情放在米卡身上也許更有說服力,在她身上倒是有些像撒嬌。

    看到她的臉,沐言腦海中很自然浮現起臨行前老人的教誨……

    “絲薇特這孩子呢,就是個喜歡幻想的少女,如果不是米卡照顧著她,我都不知道她該怎麼在赫魯活下來……雖然這地方沒有那種狗血的‘騎士小說’,但充斥著豔情描寫的風流野史的確不少,她或許看多了這些東西,特別討厭野蠻粗魯的霍斯狄人,反而對自己來自東方的父親抱有特殊感情,一方面迷戀他的氣質,一方面又厭惡他的行為。”

    雖然格雷澤沒有明說,但沐言還是覺得老人很早就察覺到了一點:絲薇特對他十分迷戀。

    因為他從老人頗為得意的眉眼裡發現一絲炫耀的意味。

    這絕對不是懷疑他對愛情的忠貞——這大概是男人的通病了,。

    於是沐言有了對策。

    “絲薇特小姐。”他表情如常地鬼扯起來:“這次來有兩件事,首先是帶來格雷澤先生對三位的問候,尤其是您,絲薇特小姐。”

    “啊?”

    絲薇特明顯有些錯愕,然後臉上泛起一絲緋紅,原本盛氣淩人的態度也軟化了幾分。

    “格雷澤大人他……他說什麼了?”

    “他問我‘你見到瑟薇了吧,她還是以前那麼漂亮嗎’,然後我回答‘我不知道絲薇特小姐以前有多漂亮,但現在她依舊光彩照人’。

    “大人似乎很開心,他又問,‘那她還是那麼喜歡吃甜食嗎’,我回答說‘這一點我不太清楚,但她身材很棒’,請原諒我的冒犯……”

    “快說,快說,大人他還說什麼了?”絲薇特俏臉泛紅,對他這番話毫不在意。

    沐言繼續編道:“然後大人歎了口氣,說‘過去這麼久了,她還沒變化,真是太好了’,我對這句話有些不解,然後他說,‘在霍斯狄這種地方,忠誠是最沒有意義的東西,尤其是在利益面前,它顯得不值一提。但我相信瑟薇不是這樣的人,她一定和以前一樣保有一顆赤子之心’。”

    絲薇特仿佛被這句話感動了,眼眶都有些泛紅,她捂著嘴,難以置信地坐下。

    “大人為什麼會提起這些,他為什麼不來霍斯狄找我們?”相較之下,米卡就顯得十分冷靜了。

    沐言心道該來的總會來的,於是開始編第二個故事,這也是他和格雷澤一起杜撰的。兩名頂尖學者一起編撰出來的故事,再加上當事人之一對人心的揣摩,絕對稱得上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大人在進行一項很特殊的研究。”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兩位知道外來者身上的烙印吧?”

    米卡兩人表情凝重地點點頭。

    “多年以前吉歐爾港的哈布隆閣下跑丟了一個奴隸,他的名字就叫‘艾什’。他不知道如何解開了自己身上的烙印,一路向西跑到了霍斯狄,還試圖躲進迷霧裡。

    “正巧那個時候格雷澤大人在南邊研究迷霧,被誤認為是篾潮人,於是兩人就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衝突。

    “那後來呢?”米卡忍不住詢問,很顯然他聯想到了某些事情。卡博萊之前提出的那些惡毒的猜想也在這一刻被“真相”擊得粉碎。

    “當然是格雷澤大人獲勝了。”沐言理所應當地說:“但同時他也染上了一種怪病。”

    “怪病?”

    他點點頭,“沒錯,怪病,或說詛咒。這種病潛伏了二十多年,直到七八年前才暴露出來。那是源自外來者身上的特殊疾病,與篾潮人的烙印融合以後產生了奇怪的反應,大人正是發現了這一點才不得不在霍斯狄郊外潛伏起來治療自己的病情。”

    “病情嚴重嗎?”絲薇特急切地問。

    “與其說‘嚴重’倒不如說是‘糟糕’。”沐言歎了口氣道:“這種病不會對實力造成影響,但卻讓他沒法見人了。他的臉上長滿了觸鬚,鼻子也漸漸退化成了鰓,不得不每天浸泡在特製的溶液裡,時間久了身上還長滿水草……相信我,你們絕對不想看到那張臉,那真是太……太可怕了。

    “這種變化現在越來越明顯,他現在外表愈發畸形,整個人也愈發離不開水,脾氣更是越來越暴躁……”

    緊接著他又歎了口氣。

    “我和格雷澤大人來自冥河以東,他和我父親是舊識,如果沒有這重關係,我真不想摻和這件事。五年前他招了一位助手,巧的是那人也叫‘艾什’,你們猜他後來怎麼了?”

    絲薇特瞪大了眼睛問:“他怎麼了?”

    “他前些天出來購買實驗材料時算錯了劑量,回去後就被大人殺了,還被燒成了灰燼。”沐言用一種悲涼的口吻說道:“格雷澤大人明明是那麼智慧優雅的一個人,怎麼沾染了這種惡毒的詛咒……”

    “天呐……”

    絲薇特腦海中浮現出沐言描述的猙獰面龐,又想起格雷澤英俊的外表(年輕模樣)。兩張臉在她腦海中融為一體,仿佛噩夢一樣無法接受。

    她看向哥哥,從對方的眼睛裡同樣看到了震驚。

    “好在大人他想出了解決方案。”他突然話鋒一轉,“因此才會派我來尋求兩位的幫助。”

    “什麼幫助?”米卡忙問。

    “詛咒的根源是外來者,那自然要去他們出現的地方看看了。”沐言動動手指,在空中用元素勾勒出一張地圖,其中恰好構成對角線的冥河尤為顯眼。

    “需要去一趟冥河。”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0:55
第三十五章 瘋狂的船票(四)
    “沐言先生的意思是,”米卡眉頭微皺,“要趁著捕撈季私自下河?這會不會有些危險?”

    “不不不,”沐言搖著手指。“你們忘了嗎,烙印是誰印在外來者身上的?”

    “篾潮人?”

    “沒錯。”他點頭道:“所以我們需要準備一張納格法爾號的船票。”

    “以大人的實力難道不能收到邀請嗎?”米卡有些不解。

    “哥哥,你錯了。”

    沐言還沒來得及解釋,絲薇特就主動搶過話頭。她埋怨似的望著哥哥。“大人怎麼能允許自己像一頭怪物一樣出現在眾人視野裡?而且還要去吉歐爾港那種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參加傭兵之間的‘挑戰賽’,那簡直和霍斯狄的鬥獸場沒什麼區別。”

    然後她轉向沐言。“我可以見大人一面嗎?我想告訴他無論他變成了什麼樣子,瑟薇都會陪在他身邊……”

    “哪怕是這樣?”沐言拿出一張準備好的畫。

    上面畫著《加勒比海盜》裡的章魚船長大衛·鐘斯,除了服裝上的改動外其他幾乎一模一樣,下巴上的觸鬚仿佛還在微微律動,不斷有滑膩的液體從吸盤中分泌出來。

    這是格雷澤在沐言的指導下畫的,不得不說老人的繪畫技藝著實不凡。

    “天呐,不——”

    “這……天呐……”

    這幅畫擊碎了絲薇特的最後一分僥倖心理,她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這一幕連米卡都看不下去了。

    “真是難以想像……格雷澤大人竟然……”

    沐言收起畫卷,無奈地攤了攤手。

    “或許這就是上天的不公吧,不過好在他已經找到了方法。現在只差一張船票了,所以我才被派來與三位商討這件事。距離捕撈季還有段時間,從霍斯狄的黑市裡買一張船票應該不難吧,或者可以去吉歐爾港買,但那兒人多口雜,大人實在不想聲張。”他解釋道。

    米卡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表情誠懇道:“沐言先生,我和瑟薇會盡最大的努力幫助格雷澤大人,這一點請您放心。不過在那之前請讓我們平緩一下心情,瑟薇她有些難以接受這件事……”

    “那是自然。”沐言點點頭,“我可以四處走走,參觀一下嗎?”

    “請便。”

    “多謝。”

    沐言微微躬身,然後腳步輕移,慢慢走向配置香料的地方。

    ……

    工作間,傑瑞的精神有些恍惚。

    “喂,你把繁米簇和蒔蘿弄混了。”湯姆提醒他。

    “你把羅勒葉和烏斑草也弄混了。”傑瑞面無表情,僅動了動鼻子。

    湯姆驚訝地發現對方說的竟然是對的。

    “你怎麼……”

    “噓——”

    傑瑞突然豎起食指,示意他保持安靜,同時看向門口。

    他感覺一股熟悉的味道正在慢慢靠近。

    每個人身上散發出的味道都有不同,但僅有極少一部分人可以分辨這些。他和湯姆就是其中之一。

    兩人也屢次借助這項本事遠遠綴在目標後面從而不被發現。

    現在這股越來越近的味道,正是前些天的追蹤目標:那個不知道用什麼方法發現了他們,然後對兩人記憶做了手腳的年輕巫師,或說攫魂者。

    “哢嗒”

    門被推開了,沐言神色如常地走進來,甚至連門都沒有合上。

    “我一直比較好奇‘蜜卡之家’的廚房是什麼樣子,所以來看看,希望沒有打擾到兩位工作。”

    兩人如臨大敵般盯著他,身體緊繃。

    “閣下有話直說吧,我們也不是叼著奶嘴的兒童。”湯姆瞪著他。

    “我沒有惡意。”沐言雖然有些詫異,但很快就明白自己被發現了。

    “我只是來求證一件事,喏,這間屋子被我隔音了,說什麼都不會傳到外面。”

    “你這個——”

    “老貓!”傑瑞瞪了湯姆一眼,“閉上你的嘴!”

    “閣下想問什麼?”他看向沐言。

    “之前那件事米卡先生有沒有參與?或說二位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們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麼吧?”

    傑瑞頓時松了口氣,他也意識到原來這只是一個巧合。

    “上次任務失敗後,我們失去了接受更高一級委託的資格,只能做這些活兒來勉強糊口,讓沐言閣下見笑了。”

    “你們不是來自灰帽子嗎,為什麼會牽扯到傭兵工會?”沐言又問。

    傑瑞無奈道:“我們也不想啊,組織裡沒有委託可以接了,這份工作連那些該死的……連那些傭兵先生們都不願意。”

    說到一半他突然想起對面這位也是名傭兵,立馬改口。

    “那好吧。”沐言點點頭,隨即轉身準備離去。

    走到門口時他突然轉過頭。“兩位沒有騙我吧?”

    剛松了口氣的兩人被嚇了一跳,湯姆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駡,卻看到對方笑盈盈地伸出手,打了個響指,然後一陣強烈的元素波動傳來,隔音結界被撤銷了,連米卡都不禁往這邊望了一眼。

    他只好把髒話咽進肚子裡。

    沐言似乎對自己的惡作劇很滿意,這才施施然離去。

    目送他走出工作間,傑瑞轉過身嚴肅地盯著湯姆。

    “老貓,從現在開始,對方是攫魂者這件事,你要爛死在肚子裡。”

    “為什麼?難道現在不應該是他畏懼我們嗎?”

    “你再說一遍誰畏懼誰?”傑瑞雖然身材矮小,但智商上帶來的氣勢完全碾壓了同伴。

    湯姆想起小時候對方層出不窮的惡作劇,心裡的陰影面積又大了幾分。

    “噢,我記下了。”

    “很好。”傑瑞這才放心,隨即歎了口氣。

    “這份活兒結束後我們就離開霍斯狄吧,去灰帽子把身份註銷了,這兒已經不適合待下去了。”

    湯姆沒有反駁,他明白就算自己反駁最終也會被說服。

    以各種方式說服。

    ……

    沐言走到米卡和絲薇特旁邊,看著情緒趨於穩定的後者,心情難免有些複雜。

    女人真是太可怕了,他想。

    “沐言先生,”絲薇特見他過來,連忙站起身。

    “我和哥哥會想辦法準備足夠的金幣幫格雷澤大人買到船票的,請允許我們和卡博萊商量一下這件事。”

    沐言示意她先坐下,斟酌了一下。

    “事實上卡博萊先生已經有所行動了。”

    “什麼?”

    “前天我回去的時候,就遇到了卡博萊先生派來‘護送’我回去的人。”他笑道:“而且他們還體貼地隱藏了起來,要不是半路上被我察覺,他可能會比兩位提前一天知道格雷澤大人的現狀。

    “所以為了公平起見,我選擇先把這件事告訴兩位。”

    聽完他的話,絲薇特恨得咬牙切齒,她哪裡聽不懂沐言話裡的意思。

    “這個混蛋!我早就說了,他心裡有鬼!”

    “這樣一來,或許就有些困難了。”米卡皺起眉頭,“三家店裡就他的生意最好,能用的金幣也最多,如果他不參與的話,我們起碼得少一半以上預算。”

    “我這就去找他。”

    絲薇特擼起袖子就要出門,被米卡捉小雞似的一把抓住。

    “安靜點,瑟薇,衝動解決不了問題。”

    米卡安慰道,“但的確該找他好好談談了。”

    他拿出一塊傳訊石,向其中注入魔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但始終沒有收到回應。

    卡博萊身為酒莊所有者,每天生意上的事情應接不暇,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傳訊?這很顯然是他單方面“拒接”。

    “這個王八蛋!”

    米卡憤怒地站起身,其火氣比之前絲薇特大了不知多少,後者也跟著哥哥一齊站起來。

    就在這時,一道冰牆憑空出現,擋住了兩人。

    “安靜點,兩位,衝動解決不了問題。”沐言無奈道。

    “兩位就這麼大張旗鼓的找上門,我要是他一定選擇避而不見,還是都冷靜一下,晚上再去吧。”

    他看著這對兄妹一個比一個激動,有些哭笑不得,這種暴躁情緒還真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米卡這才憤憤坐下。

    早些年還在冒險隊時,身為隊長的他就十分討厭這種自以為是的隊員,也因為暴躁的性格得罪了不少人,以至於到最後隊伍就僅剩他們三人。

    後來遭遇重大變故,冒險隊解散,三人受到格雷澤幫助,逐漸站穩腳跟後,他也進行了深入反思,這些年借著開店的機會才慢慢變成如今這副判若兩人的樣子。一定程度上格雷澤也算對他有“再造之恩”的人,因而在他心目中地位很高。

    現在卡博萊的行為屬於同時點燃了兩座火山,饒是他再怎麼好脾氣也抑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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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章 瘋狂的船票(五)


    烏諾站在水晶櫥窗前,癡迷地望著裡面擺成一排排的糕點。

    那裡有他最喜歡的甜甜圈和奶油泡芙,天知道絲薇特小姐那雙巧手是怎麼做出來的這些東西的,或許那是海拉的恩賜。

    “就是這家了,‘甜美的絲薇特’!”他為舅舅介紹道。

    “裡面沒人,小烏諾。”

    瑞奇的聲音就像一陣微不可查的輕風,只有他一人聽到。

    “連呼吸聲都聽不到,看來我們來的不是時候。”

    “沒事,我們可以去另外一家,那裡的煎鵝肝和鴨胸肉配紅酒味道非常棒,甜品也不錯,你一定會喜歡的!”

    毫無疑問他指的是蜜卡之家,但這副熟稔的樣子讓瑞奇有些詫異。

    “等等,小烏諾,告訴我在霍斯狄這段時間你都在幹些什麼?”

    “……這不重要,瑞奇舅舅,享受生活才是最好的!”

    烏諾急忙邁向蜜卡之家。

    “我想好了,等拿到了錢,我就去冥河以東,聽說那裡有動聽的音樂,更精緻的美食,還有……”

    “我的外甥,”瑞奇無奈地打斷了他,“你和你母親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雖然看不清瑞奇的表情,但烏諾知道舅舅現在一定很無奈。

    誰規定了篾潮人一定要熱衷於戰鬥?熱衷於享受不可以嗎?更何況我身體裡還流著一半塔林人的鮮血。

    烏諾總是擅長給自己找藉口。

    ……

    兩人有說有笑地來到蜜卡之家,迎面就碰上走出來的沐言。

    “沐言先生?”

    “烏諾?”

    沐言詫異地望著這個篾潮大漢,對方看起來比兩天前精神還好,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又回來了。

    “你不是回吉歐爾港了嗎?”

    這時剛好米卡和絲薇特也從店裡走出來。

    “烏諾?”

    很顯然米卡店長認識這個昔日傭兵工會的前臺,他露出驚喜之色。

    剛才他還跟沐言提起這傢伙。對方雖然只來過店裡一次,但那次幾乎花光了所有的錢,把能吃的都點了個遍。

    雖然他的錢遠不夠支付那些食物,但米卡看得出來這孩子特別熱愛美食,就破例為他免了一次單。

    “如果他敢再來,我就把他轟出去。”店長當時是這麼想的,但很顯然後來烏諾意識到了什麼,之後就算來也只是站在櫥窗外對他友好地揮揮手,從來不肯走進來。

    “或許我可以再請他那樣吃一次。”

    每次店長都會這樣想,但這個願望一直沒實現。

    ……

    “米卡先生!”

    烏諾就像見到了粉絲見到了偶像,激動之餘還有些忸怩。

    沐言就看著兩個鐵塔似的壯漢深情對視著,感覺十分奇怪。

    事實上不光他覺得奇怪,絲薇特也有同感,再加上他們現在時間緊張,不容有失,她便站了出來。

    “哥哥,我們還有事情要做。”她催促道。

    聞言米卡對烏諾歉意地笑笑:“實在抱歉,烏諾,你是來用餐的嗎?今天可能沒機會了。”

    “這樣啊……”烏諾有些失落。“那未來三天呢?未來三天您都在嗎?”

    米卡遲疑了幾分,“我也不敢確定,烏諾,或許你要多等上幾天,這次的事情比較棘手。”

    烏諾還想說些什麼,但被瑞奇制止了,他明白舅舅的意思,便不再多言。

    沐言看出了他的失落,便上前安慰道:“走吧,我請你去第十一大街的酒館喝一杯,你不是還請過我一杯麥酒嗎,這次換我請你。”

    烏諾撓著腦袋笑了,他想起那次經歷,對沐言又有幾分感激。

    “那好吧,”他在沐言胸口錘了一下。“不過這次依舊我請你!”

    沐言笑笑,然後轉向米卡兩人。

    “米卡先生,那我們就先在此分別了,希望明天可以聽到好消息。”

    “願海拉庇佑著您。”

    米卡微微躬身。

    ……

    幾人就此分別,瑞奇始終隱藏在空氣中,他似乎不願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存在,還暗中囑咐烏諾不要聲張。

    米卡和絲薇特回到住處準備金幣,同時兩人似乎還有趁著天黑去找卡博萊的打算,沐言本來也想參與,但被前者拒絕了。

    “卡博萊以前是我的隊員,既然現在他選擇了背叛格雷澤大人,背叛團隊,那處理叛徒這種事只能由我這個隊長來做,不用沐言先生插手了。”

    這位霍斯狄壯漢是這樣說的,見他態度堅決,沐言只好答應。

    同時他也肩負著另外一個任務。

    “閃耀金幣的主管莫拉比對灰帽子的地下黑市十分熟悉,很多人一提到黑市都會第一個想到他,如果我們要從黑市獲得船票,最好先和他商量一下,另外格雷澤大人以前和莫拉比有過什麼交易,你可以問問他。”

    絲薇特這樣囑咐道。

    沐言不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但他清楚這筆交易是什麼。

    還記得之前提到過的幻術麼?那是格雷澤用元素融合做出來的小玩意兒,他十分惡趣味地將其應用到了方方面面,除了室內裝潢以外,還有假幣制作。

    赫魯人可沒有“假幣”這個概念,所以從原理上講,這個幻術是不可能被識破的。

    當然,格雷澤本人並沒有那麼無恥,他只是應莫拉比的要求做了“一些”偽造的金幣,然後以此為籌碼,從閃耀金幣那兒買到了第五大街上的兩家店面。

    雖然那兩家店的擁有者在當時試圖武力反抗,但格雷澤“紅魔”的名頭也不是白叫的,他這個人涵養雖好,但身為傳奇法師,別人騎到了臉上自然也不會忍耐。在用烈焰將兩人變成灰燼之後他的名頭在灰帽子中一下子傳開了。

    這也是為什麼傑瑞如此懼怕他的原因:嗅覺靈敏的他依舊記得那晚沖天而起的火光和屍體燃燒發出的焦味。

    至於那些假幣,或許現在就躺在閃耀金幣地板下面的金幣海洋裡,或許它們被莫拉比藏了起來,反正格雷澤說這個法術至少可以生效一百年,赫魯空氣中充盈的澎湃元素會不斷為其充能,再加上這些人幾乎從來沒有“假幣”這個概念,根本不會被識破。

    再說了,金幣又不會回到他手裡,就算被識破了又有什麼關係?

    ……

    站在第十一、十二大街相連的巷子裡時,沐言對烏諾說道。

    “烏諾,我去一趟閃耀金幣,你等我五分鐘。”

    烏諾雖然好奇,但也沒說什麼。

    “我就站在這兒等你吧。”

    “嗯。”

    沐言告別他,穿過幽深的巷子,來到那面鑲金的牌子面前。

    推開沉重大門的同時,一個皮膚粗糙的黃皮地精與他迎面相遇。

    沐言本能地感覺到一絲不對勁,自己剛才下意識展開感知,但對方竟仿佛不存在一般完全感知不到。

    他看向對方,那個地精也眯著眼睛看向他。

    沐言被這道目光刺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差點下意識地使用閃光術。

    對方的眼神淡漠,就像在看一堆垃圾而不是一個人。

    兩人目光相交就發生在一瞬,持續了不到半秒便結束,但這半秒對他來說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讓一下。”對方開口道,聲音沙啞,像用枯樹枝攪動砂石。

    木門雖然很寬,但推開的門縫並不寬敞,黃皮地精擦著他的衣服從旁邊側身而過。

    這個過程中沐言一直盯著他,但什麼異常也沒發現。

    看著他走開,沐言才松了口氣。

    “夏穆,剛才那人……”

    「資訊不足,無法判斷。」

    “下次這種對白你就別搶答了。”

    沐言沒好氣地說,他抹了把汗涔涔的額頭,徑直邁入大廳。

    就這麼一小會兒,他就出了一身冷汗。
本帖最後由 我是獅子我是王 於 2018-6-22 10:58 編輯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0:56

第三十七章 瘋狂的船票(六)


    終有一天,獵人會變成獵物。——賞金獵人剛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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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倒回到沐言和烏諾剛邁開步子前往第十一大街的時候。

    閃耀金幣中,心急如焚的莫拉比終於等到了剛鐸。

    ……

    剛鐸屬於地精中的異類,他是個孤兒,被“灰帽子閣下”老狗斯派克養大。但斯派克沒把他當兒子養,而是當成工具。

    殺人,以及賺錢的工具。

    剛鐸從小就被扔進魔獸堆裡,斯派克會讓人在旁邊盯著他,在他被魔獸撕成碎片之前救他出來,然後根據他消滅的怪物數量給他金幣。

    在赫魯,魔獸的分級標準和洛坎沒什麼區別,從1到7級分別對應遊戲中的10到70級,魔獸體內掏出來的魔核價值也相應呈指數型增長。

    但斯派克不是這麼算的,他給剛鐸提供的價目表是幾級魔獸魔核就值幾枚金幣。

    而這些好不容易得來的金幣會在接下來短短幾天內被他收回——他會以高價賣給剛鐸藥劑和食物,並美其名曰生死歷練,而且不允許他去別處購買。

    因此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剛鐸,生命中只有在乎兩件事:殺戮和獲得賞金。後者是他存在的意義,前者則是後者的支撐。

    這種直白的金錢觀表現在方方面面,比如後來他殺死斯派克,從對方身體裡抽出滴著鮮血的飛旋黯刃時,還嫺熟地剝下老狗嘴裡的金牙。

    “這東西值10個金幣,我還得找他三個。”

    剛鐸當時這樣說著,然後向唯一的目擊者莫拉比伸出手。

    儘管莫拉比視財如命,但在這位主面前他也不敢托大,只好乖乖掏錢。

    剛鐸拿到三枚金幣後,塞進斯派克的嘴裡,然後割斷了他的脖子,就和以往對待那些魔獸一樣。

    再後來莫拉比如願以償成為了灰帽子,也遇到了格雷澤。他擔心這位強大的男巫會壞事,便問剛鐸能不能出手。結果這位自稱“賞金獵人”的地精卻反問他“你確定自己出得起這個賞金?”。

    “殺了他,需要多少錢?”他當時這樣問。

    剛鐸答道:“殺了他需要搭上我這條命,所以你覺得我這條命值多少錢?”

    然後莫拉比慌了。

    他望著這位殺了斯派克,幫他搶到灰帽子頭銜的賞金獵人陷入了恐慌,倒不是擔心對方會威脅他的生命,而是他頭一次覺得這世界上還有無法用金錢衡量的東西,便立刻放棄了那個天真的念頭。

    從那以後他就很少聯繫剛鐸了,而後者也在兩年前離開了霍斯狄,據說他去了冥河以北的塔林,去找那裡的人“學習”隱匿技巧。

    過了差不多一年,他就聽到塔林人首領身死的消息,然後沒多久剛鐸就回來了。

    嚴格來說,這是自從七年前格雷澤突然消失後,他第一次主動傳喚剛鐸。

    ……

    沒有預約,也沒有通報,剛鐸悄無聲息地走進來,就像一團空氣,也沒有被莫拉比的感知發現。

    “莫比。”

    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讓莫拉比從沉思中驚醒,整個霍斯狄只有一個人這麼稱呼他。

    “剛鐸?”

    他抬起頭,看到帶著紅色面巾的黃皮地精正佝僂著身子站在他面前,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對方背後還背著那面巨大的飛旋黯刃,三道鋒刃的迴旋刀片刃口鋒利,刃身如鮮血般絢爛。

    “你的呼吸急促了,莫比。”剛鐸看著他,小眼睛裡透出一絲笑意。“你在害怕我麼?”

    “呼——”

    莫拉比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許久未見,這傢伙更恐怖了,看來塔林之行讓他進步了不少。

    “這麼久沒見了,你還——”

    “莫比,別廢話,時間就是金錢,你不會忘了吧?”

    “我當然記得。”莫拉比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下巴上的肥肉一顫一顫。

    “我只是覺得讓你放下手頭的委託趕著過來,需要給你個說法。”

    剛鐸沒有回答,靜靜看著他。

    “……那我就直說了,我要你幫我殺了這兩個人。”

    莫拉比在空中打開一道光幕,上面分別是烏諾和沐言。

    “前面那個人,身上藏著一張納格法爾號的船票,你應該見過的。至於後面那個……他可能比較棘手,你小心一點。”

    “棘手?”剛鐸咧開嘴無聲地笑了,這番動作掩映在紅色面巾下,沒被莫拉比看到。

    “對我而言只有價錢合不合適,沒有棘不棘手。”

    “他的背後可能是那個人!”莫拉比急忙解釋道:“就是……”

    “是什麼?”

    莫拉比的眼神有些慌張。

    “那個……男巫,無法明碼標價的……男巫。”

    聽到這個解釋,剛鐸眼珠僵硬地動了幾下,隨即盯著莫拉比。

    氣氛在這一刻凝滯了,莫拉比被對方的眼神刺的渾身不自在。

    過去良久,他聽到一聲宛如天籟的回答,那仿佛也是解脫。

    “價錢?”

    剛鐸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呼——

    莫拉比長舒一口氣,他拿出卡博萊給自己的那張水晶卡,咬咬牙又從指頭上退下一枚戒指。

    “這裡有三十萬金幣,夠了吧?”

    “賞金是雇主定的,獵人沒有意見。”

    剛鐸接過東西,放進自己包裹裡,抬頭看了莫拉比一眼。

    “所以說我的命也可以明碼標價了,對嗎?”

    莫拉比心中一緊,他不敢正視剛鐸的眼睛。

    “祝你好運,莫比。”

    剛鐸揮了揮手,佝僂著身子離去了。

    過去很久莫拉比才抬起頭,他環視一圈,確定剛鐸確實不在了,長舒一口氣。

    “沒有什麼是不能明碼標價的,我的……朋友。”

    他喃喃道。

    說出這句話時,他想起自己被斯派克命令前去監視一個孤兒的那段歲月。

    與其說是監視,倒不如說是保護,自己一次次把他從死亡邊緣救下,或是看著他用巨大的刃旋割開魔獸的身體,掏出魔核,然後找斯派克換取可憐的金幣,再用這些錢購買少得可憐的藥劑和食物,如此往復……

    他以為對方會對斯派克充滿恨意,可實際上直到斯派克破碎的屍體被他燒成灰燼,對方始終都未流露出一絲大仇得報的喜悅。

    或許這個價錢……定得有些低了?

    他隨即揮了揮手,仿佛要把這個念頭從腦海中驅趕。

    然後外面傳來一道聲音。

    “肥比!!你的生意!是上次那個有禮貌的東方人!”

    “沐言?”

    莫拉比瞪大眼睛,飛快地竄了出去。

    ……

    剛鐸站在閃耀金幣門口,佝僂著身子,就像個落魄的地精乞丐。

    就在剛才和沐言擦身而過的時候,他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至於為什麼不直接動手,反而搞得這麼麻煩,他也不知道,或許是不打算給那傢伙帶來麻煩吧。

    畢竟如果有人死在閃耀金幣門口,會很難收拾的,說不定還會引來霍斯狄人的查探,搞不好會暴露。

    他這樣想,仿佛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隨即又感覺有些好笑:生來就為了賞金而存在的獵人還會在乎這些?

    畢竟金幣才是最重要的。

    “三十萬金幣,呵。”

    嘲弄地笑著,他邁步走向第十一大街,好久沒回來了,印象中那兒有一個酒館,正好可以瞭解一下“烏諾”是誰。

    然而就在他穿過兩個街區的小巷時,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今天是我的幸運日?”

    他不禁冒出這麼一個念頭,眼前這個大大咧咧在原地踱步的傢伙不正是和那個叫沐言的一齊出現在光幕裡的“烏諾”嗎?

    他的身形隨即消失在空氣中,發出“嘭”的一聲輕響,宛如炸開一團煙花,一縷淡淡的煙霧隨之散開。

    ……

    “小烏諾,待在原地不要動,也不要來回搖擺。”

    瑞奇有些顫抖的聲音突然傳來,烏諾頓時一陣緊張。

    什麼能讓瑞奇舅舅如此害怕?

    仿佛感覺到了他的想法,瑞奇笑駡道:“這是激動,你個小王八蛋。”

    激動?

    烏諾來不及多想,就聽到空中傳來“鏘”的一聲輕響。

    說是輕響,實際上一開始非常尖銳,但逐漸變得綿長。

    聲音從尖促到低沉,餘音縈繞,連綿不絕,仿佛兩柄細劍對撞在一起,鋒利的劍刃間彈出一絲火星。

    他急忙抬起頭,然而視野裡卻沒有敵人的身影。

    看來敵人是個和瑞奇舅舅一樣的刺客。

    想到這裡,他就有種逃進酒館的衝動,但又想起瑞奇舅舅交代的那句話……

    “待在原地不要動。”

    瑞奇舅舅從來沒騙過自己,這次也一樣。

    烏諾咽了口唾沫,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睜大眼睛盯著兩道牆之間的空氣。
本帖最後由 我是獅子我是王 於 2018-6-22 10:59 編輯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1:00
第三十八章 瘋狂的船票(七)


    塔林人有一項與生俱來的特殊本領——控制體溫,或者按他們自己的說法就是“天生的隱匿才能”。

    如果沐言知道這一點的話,他會將其解釋的很清楚:控制心跳,以此來控制血液流動速度,從而達到調節體溫的目的。

    換句話講,這個種族的人為了隱匿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他們甚至可以將自己緩慢的心跳聲隱藏起來。

    但現在,瑞奇覺得自己控制不了了,對手的強大讓他血液沸騰,心跳情不自禁地加速。

    這裡的“強大”不是讓人望而生畏,而是那種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感覺。他自認在赫魯不會遇到隱匿技巧和自己不相伯仲的對手了,至於淩駕於他之上,那更不可能。

    赫魯最著名的刺客機構有兩家,一個是塔林的“恩賜解脫”,它就像塔林國王手中的利刃,明明是把刺殺用的短劍,卻光明正大地攥在手裡,震懾著敵人。另一個就是神秘的聖堂了,但後者已經被塔林人覆滅了。

    而瑞奇,恰好因為某些原因繼承了兩者所有的傳承,這在赫魯找不出第二個了。

    但眼前這個人卻打破了他的觀念。

    對方的隱匿技巧很眼熟,有點塔林人的影子,但也不全是,仿佛有一半身體遁入了其他位面,因而發出的動靜比一般塔林人還要微弱。

    但這依舊逃不過他的耳朵,剛才自己擋下對方攻擊就是最好的證明。

    “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瑞奇這樣想著,舔了舔嘴唇。

    他的心跳逐漸趨於平靜,體溫也降了下來。

    ……

    即便目標看起來弱不禁風,就像個呆頭呆腦的傻子,剛鐸也使出了全力一擊,這是作為一名頂尖賞金獵人的操守。

    但這次攻擊被人擋了下來,這讓他非常吃驚。

    他很清楚,作為先攻的一方,自己竟沒發現對手的存在就已經是巨大失敗了,況且對手竟然還能擋住攻擊,這就更說明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監視之下。

    這可真是個強勁的對手……

    他專注起來,暫時忘卻了近在咫尺的任務目標,轉而更認真地捕捉著空氣中的資訊。

    氣味、聲音、溫度變化等等,這些都是可以暴露位置的存在。

    但他失敗了,對方的隱匿技巧不在他之下,甚至比他還高一籌,之前那些資訊仿佛都被隱藏了起來。

    這種連心跳聲都不存在的隱匿技巧……似乎有些眼熟,塔林人中還有這種高手?為什麼自己在殺進王宮的時候沒有遇到對方?

    “塔林人?”

    他回想起在塔林的那段歲月,然後慢慢摸上了背在背後的飛旋黯刃。

    “這把武器上沾染了不少塔林刺客的鮮血。”

    迴旋刀刃沒有刃柄,剛鐸握住一片刃身時掌心就已被割破,鮮血被刀刃吸收,然後散發出一陣奇怪的氣味,逐漸蔓延開來。

    相傳塔林人的寶庫裡放著一把縈繞著幽魂的長刀,被這把刀命中後,刃身上的幽魂會像蟲子一樣拼命鑽進傷口,直到傷者死去才善罷甘休。這不是塔林人的武器,而是他們覆滅了聖堂以後的戰利品。

    後來這把名為“黯滅”的長刀被一位鑄造師斷成三截,打磨成三片刀刃,做成了巨型迴旋鏢,並起名為飛旋黯滅,更適合身材矮小的塔林人。

    這把武器在後來成為了王的象徵,只有塔林人的領袖才有權利掌控這件兇器,並且會用它斬下每個叛族之人的腦袋。

    久而久之,刃身被塔林人的鮮血浸染,縈繞著更加可怕的幽魂,而且對塔林人還有種天生的壓制。

    ……

    瑞奇詫異地發現對方似乎因為攻擊受阻而停下來了,不光如此,空氣中還逐漸彌漫起一絲古怪的味道。

    這股氣味似乎無孔不入,即便他屏住呼吸,也能順著毛孔滲透進來,從而影響他的聽力和嗅覺。

    並且……這其中還有股熟悉的感覺。

    飛旋黯刃?

    他不禁有些想笑,自己和這件武器的淵源還真是深呐……他的腦海中隨即浮現起一道倩影。

    不對,現在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這樣想著,他手中多了兩把造型別致的對劍。

    左手那把名為夜叉,劍柄翠綠,刃身輕盈纖細,潔白如雪。右手那把叫做散華,通體漆黑,散發著幽幽的氣息。兩把武器如同白晝與黑夜,相互交織卻又涇渭分明。

    瑞奇緊緊貼在牆上,用末端綁著匕首的長尾巴卷著燈架,固定住自己。

    他的腿微微蜷縮,雙手反握著夜叉和散華,橫於胸前,兩劍交疊卻不相互接觸。

    他鎖定了之前察覺到的位置,準備在對方有行動時彈射過去。

    ……

    為什麼對方仿佛絲毫沒有受到干擾?

    剛鐸不禁有些奇怪。

    地精孤兒雖然數量稀少,但以斯派克的能力要是想找可以找到許多。之所以選中他,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而是因為他血液中蘊含著一種特殊吞噬能力。

    從小就與魔獸浴血奮戰的剛鐸可以說是靠著藥劑才活到了今天,但生命體受傷、接受治療這個過程不像遊戲表現的那樣是簡單的資料加減,生物會經歷抗藥性慢慢提高,傷患逐漸累積等情況,就像一張紙,不斷揉成一團再展開,慢慢它就會趨於崩潰。

    而剛鐸不一樣,他特殊的血液能夠把藥力全部吞噬,然後全部轉化成能量,一部分用於治療,一部分用於成長,因此他才會在廝殺中進步的那麼快。

    並且,長久累積的藥力讓他的體液成了一種帶有特殊氣味的劇毒,不僅可以追蹤別人,還可以在戰鬥中麻痹敵人的感知。

    之前他隨手在沐言身上抹了一把,就是將微不可查的汗漬塗抹在他身上。

    這種味道十分微弱,和每個人自帶的特殊體味一樣,幾乎沒有人可以察覺,而且他仔細觀察過,那個年輕的巫師並沒有發現異樣。

    或許灰帽子裡有其他人可以察覺這種氣味,但誰能確定這是剛鐸的標記?知道這些事的人都死了。

    至於剛才,計畫中蘊含麻痹毒性的血液被黯刃吸收後,會借由附著在其上的幽魂散發到空氣中,如果對手是塔林人,不僅會被麻痹,還會受到幽魂的干擾。

    正如那句老話說的,只有塔林人的幽魂才知道塔林人畏懼什麼,這種手段在以前的暗殺過程中屢試不爽。

    然而這次的對手似乎很不一般……

    剛鐸捏著黯刃的手慢慢挪到三道刃片交織的中間部位,掌心的傷口迅速癒合。

    他瞥向巷子口睜大眼睛試圖看清兩人位置的烏諾,突然將黯刃甩了出去。

    黯刃快如閃電,三瓣刃片高速旋轉,一時間血紅色都消退了。

    瑞奇從他開始發力,肩關節發出輕響之時就察覺到了這一幕,他調整方向,幾乎在同一時刻彈向烏諾,試圖半路攔截那道攻擊。

    看到隱匿許久的敵人終於咬餌,剛鐸隱藏在紅色面巾下面的嘴角微揚,手中出現一把短刀,不緊不慢地隱匿身形摸了過去。

    ……

    瑞奇發現離那道攻擊越近,傳來的特殊味道就越濃郁,當機立斷,在空中扔出夜叉。

    亮如白晝的短劍劃破空氣,帶著尖銳的嘯聲刺入黯刃中間的圓孔,隨後發出“鐺”的一聲,被高速旋轉的黯刃彈開。

    被磕飛的夜叉釘在牆上,嗡嗡作響。

    不過這一擊也讓黯刃偏離了原先的軌跡,堪堪擦著烏諾的臉頰飛過。

    “烏諾,站穩了!”

    瑞奇感覺到背後傳來一絲涼意,他知道這是敵人趁自己還處在半空無法借力所以乘勝追擊。好在烏諾很勇敢,始終站在原地,可以方便他借力、

    但事實上他高估了烏諾,這傢伙壓根就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只覺得一股勁風擦著臉龐飛過,然後耳邊就傳來舅舅的聲音。

    “哦。”

    他保持著那個呆傻的姿勢,雙腿微曲,重心下降,穩穩站定。

    竄到他身邊的瑞奇扶著他的肩膀,就像跳鋼管舞的女郎,靈活地扭動身子,在空中完成了一百八十度轉彎。

    幾乎就在他挪開身子的同時,一截刀刃刺破原本站立的空氣,剛鐸的身影也顯露了出來。

    “賞金獵人?”

    看到對方的紅色面巾和棕黃色皮膚,他立刻想到了來者的身份。

    大概就在一年前,烏諾尚未離家出走時,他(實際上收信人是烏諾的母親)就收到了來自塔林的信函,裡面說塔林國王被一個黃皮地精刺殺了。信裡還描述了對方的一些特徵,比如紅色面巾和留在死者屍體上的特殊標記:一個獰笑的骷髏,嘴裡咬著一枚黃燦燦的金幣。

    有人認出那是著名的賞金獵人標記,在冥河南部頻繁活動的賞金獵人,但其真名並無人知曉。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擁有王室血脈的烏諾母親才馬不停蹄地趕往塔林主持大局,至於什麼拋開兒子去享受二人世界,那只是一個玩笑罷了。

    要知道,烏諾小時候每次去廚房偷吃東西都會被發現,以他這種拙劣的夜行技巧,就算瑞奇閉著眼睛也能察覺,如果不是他放水,烏諾怎麼能成功離家出走?

    ……

    聽到對方喊出他的名號,剛鐸並不奇怪,塔林人可是出了名的團結和忠誠,既然對方認識自己,那自然也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應該會立刻憤怒地攻過來吧。

    即使現在的情況稍微出乎他的意料——暗殺目標明明那麼弱小,卻像根木頭一樣站在這兒一動不動。剛才自己刻意沒有將黯刃隱藏,就是為了恐嚇他,只要他跑開,或者是抱著頭蹲下,然後這個塔林人都會因為借不到力而被他刺中。

    在這種分毫必爭的戰鬥中,一點點傷勢都會帶來動作變形,最關鍵的是暗殺者之間的戰鬥,隱匿永遠是第一位,如果身上帶著血跡,那和慢性自殺無異。

    然而他又猜錯了,對方不光沒有憤怒地攻過來——就和那些看到自己的王倒在血泊中,紅著眼睛的塔林人一樣,反而冷靜地擲出手裡另一把漆黑短劍,逼自己閃開,同時一腳踹開那個叫烏諾的目標,用尾巴卷起了嵌在地上的飛旋黯刃。

    剛鐸側身躲開散華的同時,飛快地伸出右手握住了這把漆黑短劍,同時猛的竄到另一面牆上,拔下夜叉攥在手裡。

    一次交手之後,除了被踢出小巷的烏諾以外,兩名刺客大師交換武器,露出身形,再度回到起點重新開戰。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1:00
第三十九章 瘋狂的船票(八)


    瑞奇揮舞了一下手裡的三瓣刃,很快就適應了,這畢竟是專門為塔林人量身打造的武器。

    剛鐸也掂了掂手裡的對劍,亮白短劍夜叉輕盈如風,漆黑短劍散華沉穩似鐵,還有溫熱與冰冷兩種截然不同的手感。

    不算趁手,但也勉強可用。

    不知道如果瑞奇知道對手這樣評價自己最珍視的武器會作何感想。

    “找個地方躲好,順便把這兒封起來”

    他彈給自己外甥一張隔音結界卷軸,然後消失在空氣中。

    見狀剛鐸也冷哼一聲,然後隨之消失。

    兩個不露出身影的敵人在凝重的空氣中捕捉著對方的蹤跡,只有短劍和刀刃相接的那一瞬發出“鏘鏘”聲,閃出一兩多火花,其他時候連一絲風聲都沒有。

    ……

    沐言被莫拉比請進待客室,他詫異地發現這位主管今天額頭上的汗比較多。

    或許是聽說有生意了太激動吧,他可是從格雷澤那兒聽到過很多這位主管的黑歷史——全是關於對方對金幣的執念。

    地精的契約精神在這個人身上完全沒有一絲體現,他只認錢。

    “契約是無形的,所以其約束力是有限的,完全受罰金擺佈,這就是金幣的力量。”

    這是對方對契約精神的解釋,也正是這番說辭讓他當上了閃耀金幣的主管——這個有點像公務員的位子。

    但沐言覺得這番話對分不清經濟和政治的霍斯狄人而言相當於對牛彈琴,或許霍斯狄的城主——那位偉大勇士的後人之所以能看重他,是因為對方至少七級傭兵的實力。

    “莫拉比先生,聽說您對灰帽子的黑市活動比較瞭解。”

    入座之後沐言直接開門見山,畢竟烏諾還在外面等著他。

    莫拉比錯愕了一瞬,然後很快堆起笑容。

    “做我們這一行的,怎麼能不瞭解黑市呢,畢竟那兒每天都在進行大買賣。”

    “那……有納格法爾號的船票嗎?”

    “什麼?”

    莫拉比的眯眯眼一下子睜圓了,有那麼一個瞬間他都懷疑這位年輕的巫師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就是參加捕撈季的船票,莫拉比先生,我知道那玩意兒一票難求,但如果有的話,我希望您可以第一時間告訴我。”沐言說著還拿出一個小包裹遞到他手裡。

    這是絲薇特教他的,雖然他覺得這沒什麼必要,一個閃耀金幣的主管會在乎這100金幣?

    但事實出乎他的意料。

    “沐言先生,您真是太客氣了!”莫拉比抓過袋子,掏出三枚金幣,變戲法兒似的在指尖移動著。

    他甚至對沐言用上了敬語,兩人上一次交流的時候明明是“小子,滾蛋吧”這種語氣。

    “另外……格雷澤先生托我向您問好,他因為一些實驗上的原因無法脫身。”沐言頓了頓,試探著說:“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這樣一件事,他幫您製作了‘一些’亮閃閃的‘小可愛’。”

    說出這個詞的時候他感到一陣惡寒,但這的確是格雷澤的原話。

    “當然記得。”莫拉比收起金幣。“有什麼是我能為您效勞的嗎?哦對了,船票的話,三天后就有一張。”

    “什麼?”

    這次輪到沐言說這句話了。

    “三天后?這麼巧?”

    莫拉比點點頭。“這也是近一年來霍斯狄出現的唯一一張船票,沐言先生還請準備好足夠的金幣,灰帽子的人可沒有我這麼好說話。”

    沐言點點頭。“所以如果到時候金幣上周轉不開——”

    “沐言先生。”莫拉比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對一個地精而言,金幣只有兩種流向,一種是流向自己的口袋,一種是流進自己的棺材,所以請不要試圖從一個地精口袋裡往外掏錢,除非你殺了他。”

    沐言聽的目瞪口呆,他忙問:“那……你們放高利貸嗎?”

    “不。”

    聽到這個果斷的回答,他頓感一陣放鬆,原來赫魯的地精還未聰明到猶太人的地步。

    但莫拉比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微笑道:“沐言先生,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或許在冥河以東,那是一種正常的貿易手段,但在霍斯狄,你指望誰能主持公道?縱使有1000%的利潤,在成功率達不到100%的情況下,我們也不會貿然嘗試。

    “我們不是商人。”肥胖的地精臉上洋溢著驕傲的神采。

    “我們是守財奴。”

    沐言頓時肅然起敬。

    ……

    被封鎖起來的小巷子裡。

    交手了數個回合後,兩人再度拉開距離。

    瑞奇甩了甩有些發麻的右手,即便他習慣了右手揮舞沉重的散華,乍換成這麼龐大的武器也很難吃得消。

    比起他只是稍感彆扭,剛鐸就難受多了。

    漆黑的短劍散華越來越沉,還源源不斷散發出冰冷氣息,他的右手都快被凍麻了,左手則截然相反,夜叉白光大盛,也越來越燙,他要花費多一倍的心思才能更好的隱匿身形。

    瑞奇注意到了他的異樣,知道對方不好受,腳下一蹬,乾脆放棄隱匿直接沖了出去。

    巨大的旋刃被他拖在身後,帶著萬鈞之勢砸向對手。

    剛鐸抬起對劍,打算雙劍交叉硬抗這一擊。

    然而就在雙劍即將交叉的一瞬間,他看到對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突然強行止步,寧願身子被巨大的旋刃帶偏失去破綻也要提前將這次攻擊砸在地上,然後如一縷輕煙似的飄遠。

    “糟糕……”

    剛鐸心知不妙,但卻來不及反應。

    “砰——”

    相互碰撞的散華和夜叉突然發出一聲巨響,聲波讓巷子兩端無形的結界一陣變形,差點就要被突破。

    一冷一熱兩股力量交匯,不但沒有中和,反而產生了更加強烈的爆炸,剛鐸感覺自己的身體一半冰冷一半燥熱,但兩者涇渭分明,絲毫無法融合。

    身處爆炸中心的他被煙霧籠罩,兩把劍被爆炸彈飛,一左一右插在牆上,上面還沾染著他的鮮血。

    劇烈的疼痛刺激著神經,讓他提不起一絲力氣。

    煙霧散盡之時,剛鐸突然感覺後頸一涼。

    那是飛旋黯刃的觸感,他再清楚不過了。

    幽魂渴望鮮血,仿佛在舔舐著他的皮膚,但沿著脊柱劃出的線條將身體分為冷熱兩部分,順著皮膚攀爬而上的幽魂一半被凍結一半則冒著白氣蒸發了。

    多麼嘲諷的結果。

    “‘賞金獵人’是嗎?”瑞奇用刀刃抵著他的後頸問道。

    “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我不會受到這把迴旋飛刃的影響?”

    “我殺過很多塔林人。”剛鐸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但沒一個像你這樣話多。”

    “是啊,因為我可是臭名昭著的叛徒啊。”

    說著他手上微微用力,鋒利的刀刃劃破棕黃色的皮膚,鮮血湧了出來。

    “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獵人先生,我可以用這把鋒利的刀刃在不殺掉你的情況下一塊塊剔掉你的骨頭。”

    剛鐸嘴角微揚,仿佛對架在脖子上的刀刃毫不在意。

    “我的血有毒,或許那個叫烏諾的小傢伙——”

    他的話說到一半,瑞奇心中突然一顫,不由自主出現了一絲分心。

    就在這個時候,剛鐸突然身子一沉,向上一頂,飛旋黯刃的刀身立刻像切豆腐似的切進他的肩膀,卡在骨頭上。他用身體做刀柄,往後猛的一靠,徑直刺向瑞奇。

    刀刃切開了瑞奇的紫色皮甲,就在即將觸碰到他的身體之際,塔林人突然消失了。

    準確說是變成了光,就像一塊發光的水晶球被打碎成齏粉,粉塵揮灑在空中,熠熠生輝,折射出美妙的光彩,如煙似幻。

    與此同時,夜叉和散華兩把對劍也仿佛感受到了號召,化作兩團流光遁入這圈閃光之中,遊魚一般來回穿梭。

    “嗤嗤嗤”

    一時間根本無法閃躲的剛鐸不知道被刺穿了多少劍,身體像被紮漏的水袋一樣,軟綿綿撲倒在地。

    “我的命……值……”

    他的話沒說完就咽氣了,隨之一起跌落在地的還有八枚金幣。

    光芒也只持續了一瞬,在剛鐸倒地的一瞬間就消失了。

    重新現身的瑞奇臉色蒼白,似乎剛才那一招對他而言負擔也著實不小。

    他胸前的皮甲被切開一條口子,透過這條口子隱約可以看到傷口。

    剛才那一下,他還是沒有躲開。即使只破開了皮,毒性也順著血液蔓延到全身。

    不過瑞奇倒是有些想笑。中了毒的他自然明白這毒性到底有什麼危害,其最大的作用就是麻痹和弱化感知,在兩個頂尖殺手的對決中的確十分關鍵,但對於烏諾那小子……

    大概相當於沒有作用吧,自己還真是關心則亂。

    “瑞奇舅舅!”

    結界消失,烏諾急衝衝跑進來。

    “你沒事兒吧?這人是誰?”

    瑞奇擺了擺手。

    “我們趕緊離開這兒,在我感知恢復以前不要再出來。”

    “可是……沐言他——”

    “從現在開始,除了我以外,不要相信任何人,烏諾。”瑞奇嚴肅道:“看來我是該找時間給你好好上一課了。”

    烏諾雖然還有話要說,但見他態度堅決,只好作罷。

    “那……我背你?”

    “……”

    瑞奇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隨手扔下一團紅色粉塵,剛鐸的屍體就劇烈燃燒起來,迅速化為灰燼。

    他收起飛旋黯刃,身形再度消失在空氣中。

    “帶路。”

    見狀烏諾只好無奈地聳聳肩,朝著第十四大街的旅店走去。

    路上他忍不住問。

    “瑞奇舅舅,你剛才扔下去的那是什麼?有股辛辣的感覺。”

    “精煉魔鬼椒粉塵,毀屍滅跡專用。”

    烏諾聽到“魔鬼椒”三個字,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他已經好久沒吃飯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1:01
第四十章 瘋狂的船票(九)


    沐言走出閃耀金幣,突然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循味走進巷子裡,看到地上散落一灘灰燼,仿佛燃燒過後。

    “辣椒粉?”

    抬起頭看向四周,可以發現牆上留著幾道痕跡——這不算什麼,畢竟民風淳樸,牆上有痕跡很正常。但除了這些痕跡以外的其他資訊都被刺鼻的味道掩蓋了。

    這種行為簡單粗暴,就像案發現場原本殘留著指紋和腳印,為了掩飾身份,嫌疑人直接把地板和牆皮都鏟走了。

    “夏穆,你能判斷出這些痕跡產生的時間嗎?”

    「資訊不足,無法判斷。」

    資料庫的回答並未出乎他的意料。

    “那麼問題來了,烏諾呢?”

    他一邊嘀咕一邊走到第十二大街,一直走進嘈雜的酒館,巡視一圈沒有任何發現後才意識到自己被人放了鴿子。

    “那晚飯就吃烤乳鴿好了。”

    ……

    霍斯狄的下水道,即灰帽子的工作大廳中。

    之前接待傑瑞兩人的地精工作人員突然一陣錯愕,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喂,我的委託書呢?”面前的盜賊不滿地敲著桌子。

    對方毫無反應。

    盜賊不滿地站起來。

    “喂——”

    “吵什麼吵!”

    地精用尖細的聲音大聲吼道,這氣勢讓盜賊嚇了一跳。他雖有不滿,但看了眼貼著兩邊牆壁抱著胳膊的魁梧壯漢,只好悻悻坐下。

    地精本人看起來也不好過,他額頭上沁出汗珠,嘴唇微顫。過了幾秒,他深吸一口氣,整理好手中的委託書遞給面前的盜賊,然後拿出一塊“暫停工作”的牌子。

    “後面的人明天再來。”

    扔下這句話,他也不管炸開了鍋似的眾人,徑直走進旁邊的小門。

    穿過小門是條狹長的走廊,連通儲物間。儲物間的牆上有一面幻術牆,通往密室,這裡有大概四五名同樣戴著附魔單片鏡的地精在忙碌。

    這兒是專為尊貴的灰帽子服務的地方。

    “灰帽子閣下的聯絡員在哪兒?”他問。

    “怎麼了,夥計,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兒嗎?”

    一個黃皮膚地精站起身,不解地望著他。

    他抬起手,甩出去一個骨質雕像。

    那是一塊潔白如玉的骷髏頭,嘴裡咬著一枚金幣,只是現在金幣失去了光澤,和一般石頭無二。

    黃皮地精臉上的表情從震驚轉為驚駭,他險些站立不穩。

    周圍忙碌的地精也紛紛停下了手頭的工作,一齊站起身。

    大家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願他的長眠有數不盡的金幣相伴。”

    一人右手撫胸,微微躬身,嘴裡呢喃著這句話。

    “願他的長眠……”

    隨即低沉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宛如一支簡短的挽歌。

    ……

    閃耀金幣,莫拉比靠在沙發上,就像一灘爛肉。

    從剛才沐言離開的那一刻起,他就心神不寧,仿佛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難道是格雷澤回來了?”

    他不止一次這樣想。

    “既然剛鐸那傢伙說了自己沒問題,那應該就沒問題吧,畢竟他從沒失敗過。”

    想到這兒,他就想起自己給出去的三十萬金幣。

    對方大概是唯一一個能讓自己心甘情願掏出金幣的人了吧,而且平時花一枚金幣都肉痛不已的他現在竟還有幾分惶恐。

    想到剛鐸離開前的眼神和他說出“價錢”時沙啞的聲音,他就一陣後悔。

    似乎……給的少了?

    不不不,莫拉比,你在想什麼?

    他用力拍打著額頭,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的志向可是成為赫魯第一富有的地精,現在花出去這麼大一筆錢,怎麼能感覺不到一聲肉疼?如果這時就失去了對金幣的虔誠,那以後怎麼辦?

    就在他安慰自己的時候,傳訊石響了。

    他翻出石頭,瞥了眼上面的訊息。

    “啪!”

    石頭掉在潔白的大理石地板上,摔得粉碎。

    “剛鐸……死了?”

    ……

    天色將暗,傑瑞和湯姆從蜜卡之家疲憊地走出來。

    兩人之前的委託大都是跟蹤之類的,最多甚至連續尾行過三天三夜,但那也沒有今天這麼累。

    傑瑞不止一次覺得這種機械而原始的工作是對人性的摧殘,比起這個他寧願再次面對白天見過的那個攫魂者。

    但湯姆卻感覺就很良好,他甚至癡迷於薄荷的香氣不能自拔,要不是傑瑞提醒,他估計能在店裡呆一晚。

    兩人按照米卡的吩咐關上店門,把鑰匙從櫥窗下面的縫隙扔了進去。

    “傑瑞,你看我扔的多遠!都貼到對面的牆上了!”

    湯姆興奮地喊。

    “好了,別鬧了。”

    傑瑞哭笑不得,就在這時,他的傳訊石響了。

    “追蹤術評級在S以上的盜賊們,灰帽子需要你們的説明,請務必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工作大廳。”

    石頭上是這樣一條資訊,內容很長,需要投射在空中才能看清。

    “所以你沒收到麼,我記得你的評級只有A。”他看向湯姆。

    “沒錯,”湯姆點頭道:“所以這次就只能你一個人去了,我要回家嘗試一下新的香料配方。”

    “什麼??你……”傑瑞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感覺同伴好像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並且有一發不可收拾的傾向。

    “你沒覺得這才是為我們量身定制的工作嗎!”湯姆興奮地連說帶比劃,“原本簡單的食物,只要加上一些神奇的香料,就可以擁有美妙的味道,這簡直比魔法還要神奇。老天既然賜予了我們與生俱來的靈敏嗅覺,為什麼一定要去聞那些古怪的體味呢?

    “就像塔林人會愛惜自己漂亮的尾巴一樣,身為人類的我們難道不應該愛惜自己的鼻子嗎?”

    傑瑞聽的瞠目結舌,他發現自己竟然無力反駁。

    “所以我回去了傑瑞,祝你好運,我的老兄。”

    湯姆沖他眨眨眼,飛似的跑開了。

    “這傢伙……”

    回過神的傑瑞只好一個人前往灰帽子大本營。

    ……

    他趕到下水道時,這裡聚集了不少人,平時任務成功率處在前列的幾位大佬都來了——正常盜賊或殺手的追蹤能力和自身實力是成正比的,比如能追蹤七級傭兵的一般也有暗殺七級戰士或巫師的能力,像他和湯姆這種著實屬於異類。

    不知道傳說中的剛鐸會不會來,他這樣想。

    賞金獵人剛鐸,那可是灰帽子的驕傲,聽說就連吉歐爾港的“陰影腳步”也想招攬他,只是數次發出邀請都被拒絕了。甚至灰帽子的大多數正式成員都不知道這位的存在,他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瞭解到的。

    眼看人到的差不多了,工作桌後面的小門裡走出來一位黃皮地精。

    傑瑞見過他一次,斯派克的綠皮助手出來發佈通知的時候他就經常站在旁邊。看來這次斯派克依舊不會出現了。

    他拍了拍手,大廳門口的無形結界便發出宛如實質的光,然後將大門封了起來。

    “大家不要驚慌,這次來是發佈一項特殊委託。”

    他趕在眾人爆發牢騷之前解釋道:“這次委託等級為S,需要諸位協作完成,提供有用線索者可以獲得等同於A級委託的積分。”

    “那完成委託的人呢?”一位紅發盜賊問道。

    傑瑞記不清他的名字了,只記得他的外號叫烈焰莫西幹。

    黃皮地精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如果你真的完成了,想要什麼都可以。”

    這番話在人群中掀起軒然大波,傑瑞能夠感覺到周圍的溫度瞬間提高了好幾度。

    “真的?”莫西幹一臉難以置信,這還是摳門的灰帽子嗎?

    自從這群地精來了後,傭金的稅率提高了兩次,要不是業務也增加了好幾成,灰帽子估計要流失不少人。

    “灰帽子閣下從不撒謊。”黃皮地精笑笑,然後在桌上擺出不少東西。

    橙色三角面巾,短劍,飛鏢,毒藥瓶,用了一半的閃光粉……

    傑瑞越看越覺得這像一位殺手的遺物。

    正在他胡思亂想間,黃皮地精又開口了。

    “這是一位元組織的叛徒留下的,你們要做的就是找到他。”說著他看向莫西幹。“所以大家明白了嗎,如果你想活著回來,就見好就收,找到線索立馬回來。當然,如果你對自己十分有自信……”他攤手道:“那也無所謂,但是請記住,掉了腦袋的屍體是撿不起錢袋的。”

    “忘記說了,這位叛徒的實力可能不亞于剛鐸大人。”

    原本還在交頭接耳的眾人頓時宛如死水一般安靜,看向這些東西的目光也沒有之前那麼熱切了,反而像看催命符。

    賞金獵人之名,如雷貫耳。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11:01
第四十一章 瘋狂的船票(十)


    烏諾的房間在“毛絨鹿耳”旅店四層,位於靠近走廊盡頭倒數的第二間。

    他走進屋子後,瑞奇立刻檢查了一遍房間的結界,確認不會受到其他巫師的探知後才松了口氣。

    這種旅店為了保護客人的隱私,都會自帶結界,但結界的品質就難以保證了,瑞奇現在感知受損,必須時刻保持小心。好在這家店的結界品質尚可。

    來的路上他已經告訴了烏諾剛才在巷子裡發生的一切,還猜測這起暗殺可能與那個叫沐言的小子有關。

    “這不可能,沐言先生還救過我!”烏諾這樣反駁道。

    “那你怎麼解釋他前腳剛走進銀行,後腳就有人來暗殺你了?”

    對於這個問題,烏諾無法反駁,但他依舊堅持認為沐言是沒有惡意的,反而對自己不守承諾有些愧疚。

    “或許我們應該等他出來問個清楚,瑞奇舅舅。”

    一屁股坐在柔軟的床上,烏諾把自己憋了一路的話講了出來。

    “我現在感知被弱化了,無法察覺潛在的敵人,在恢復之前,你誰也不能相信。”

    瑞奇淡淡道,然後灌下幾瓶治療藥劑,在窗戶周圍佈置好陷阱後身形再度消失。

    “我去外面警戒,你不要去窗戶那兒,有事大喊,我會第一時間進來。”

    “哦。”

    烏諾撇撇嘴,敷衍地回答道。

    ……

    瑞奇隱匿了身形,像壁虎一樣貼在牆上,慢慢移動到走廊中間,然後用靈巧的尾巴勾著牆上的燈架,矮小的身子倒垂在空中,就像一隻陷入沉睡的蝙蝠。

    這樣能讓他的感知更敏銳一些,放在平時他是不屑於如此的。

    說起來那個黃皮地精也算是很強的對手了,但很顯然對方沒有受過系統的教育,靠著一身狠勁和古怪的血液才走到了今天。

    散夜對劍並不是塔林人的武器,這牽扯到另外一段故事。但如果對方稍微長點心,瞭解飛旋黯刃的來歷的話,就會明白夜叉和散華是不能相互接觸的,暴躁的能量會產生爆炸,只有來自聖堂的人才能駕馭這股能量。

    同樣,飛旋黯刃的前身——黯滅刀也是來自那個地方,可惜它被塔林人覆滅了。

    不過話雖如此,他依舊很頭疼對方有沒有在死前留下印記——畢竟“賞金獵人”最出名的可不是殺人手法,而是他可怕的隱匿技巧和追蹤術。

    幾乎每個被死於其手的獵物都以為自己藏的很好,然後在睡夢中稀裡糊塗被割去首級。

    現在對方雖然死了,但誰知道他有沒有留後手呢?

    這樣想著,瑞奇儘量打起精神,觀察著四周,感知受損讓他很難受,雖不至於睜眼瞎,但就像近視眼沒了眼鏡一樣不適應,稍微細心一點的盜賊就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潛行而過。

    沒過多久,樓梯口就傳來一陣腳步聲,毫不遮掩,聽起來似乎是四層的客人。

    兩道人影走上臺階,出現在走廊中。

    他詫異地發現,這個不速之客竟然是那個年輕的男巫,對方在侍者的帶領下徑直走向走廊盡頭的房間。

    “這下事情有趣起來了。”

    看著兩人和自己擦肩而過,瑞奇這樣想道。

    ……

    直到晚餐結束,沐言都沒等到烏諾再次出現,無奈之下他只好離開酒館,前往第十四大街的旅店。

    他租住的屋子三天前到期了,他也沒有選擇續租,畢竟和餘燼莊園比起來,那兒連蝸居都算不上。

    在離開蜜卡之家的時候,站在霍斯狄料理行業金字塔頂尖的兩位店長就對他發出盛邀,邀請他去家中做客。被拒絕後對方仍堅持塞給他一大筆錢——雖然和船票的價值不在一個數量級上,但也是他這種窮鬼沒擁有過的數目了。

    既然有了錢,那自然是要來享受一下有錢人的生活了。

    ……

    在侍者的帶領下他來到位於四層走廊盡頭的房間,聽說這間屋子剛好在旅店大樓的拐角,視野良好,從第八大街到第二十大街一覽無餘。

    目送侍者鞠躬然後離去,他一邊感慨霍斯狄人也有這種職業素養一邊推開門,把自己扔進柔軟的床墊裡。

    儘管疲憊,他依舊沒忘記將感知向四周滲透,像蜘蛛鋪開大網一樣在走廊上一點點蔓延,從地板攀到兩面牆上,再到完全覆蓋天花板一處不落,同時儘量避開每間屋子的結界。

    格雷澤對他這種技巧讚賞有加,還建議他可以將元素融合也應用進去,比如在感知線上附著一層融合元素,這樣一來就像導線包裹了膠皮一樣,可以有效延長感知線的壽命,節約精力。

    做完這一切,他才走進浴室進行洗漱,準備在之後進行冥想。

    法師之路從來都沒有想像中那麼愜意。

    ……

    霍斯狄的街道上,屋頂上,下水管道裡,來自灰帽子的頂尖追蹤者們像四散的老鼠一樣竄向各處。

    從黃皮地精拿出的一大堆東西上,每個人都獲得了自認為最靠譜的線索資訊,然後展開追蹤。

    有人摸到了城外的樹林裡,有人找到了剛鐸生前逗留過的酒館,有人來到了第十二大街。

    大家都打著十二萬分小心,一方面提防同伴搶了自己的功勞,一方面提防死於所謂的“叛徒”之手。

    畢竟那可是媲美剛鐸大人的存在。

    傑瑞就是來到閃耀金幣附近的數人之一,他來此的原因自然也是因為靈敏的嗅覺。

    他從那張棕黃色面巾上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雖然很淡,但在霍斯狄有兩條痕跡。

    一條在閃耀金幣門口的巷子裡消失,一條通往第十四大街。

    巷子裡彌漫著一股嗆鼻的辣味,粗暴地抹去了氣味的痕跡。雖然牆上有打鬥的痕跡,但在混亂的霍斯狄,幾乎沒有哪面牆是完好的,所以也稱不上線索。

    況且這種味道對鼻子很不友好,他想起湯姆說過的那句話,或許他真的應該對自己的鼻子好一些,畢竟這是吃飯的傢伙(我可沒說他是用鼻子吃飯)。

    隱藏在人群中慢慢走向旅店,傑瑞發現了至少三個同行。

    追蹤氣味並不是他獨有的技巧,所以有人追到這裡他並感到不奇怪。

    但就在他考慮靜觀其變還是搶先出手的時候,一種奇怪的感覺爬上心頭。

    仿佛……有人在暗處窺視自己。

    真是奇了怪了,平時給被人帶來這種感覺的明明是自己!現在還有人敢監視一名盜賊?而且還是這麼拙劣的手段,絲毫不加掩飾……

    目光的來源似乎在上方。

    他抬起頭向四周張望,然後看到一張熟悉的臉,身子驀然一震。

    旅店四樓拐角處的窗戶邊上,那個年輕的巫師正對著自己笑……他很確定對方在盯著自己。

    這副該死的笑容……

    怎麼到哪兒都擺脫不了他??

    ……

    大概在傑瑞從下水道出來,靠近旅店附近400米的時候,沐言就感覺到了他。

    具體說是感覺到了附著在他身上的一絲魔力。

    還記得白天三人在蜜卡之家的尷尬時刻麼?沐言從兩人配置香料的房間出來時,故意“用力”撤銷結界,目的可不只是為了嚇湯姆一跳,把他的髒話堵回肚子裡。他借著那個機會在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魔力。

    當初他憑藉出眾的元素操控技巧用類似方法追蹤了艾什,現在會了元素融合,這項技巧也得到了提升,或說“追蹤術進階了”。

    只不過技能進階之後,丟棄在地上的魔力就像壁虎自斷的尾巴,還要蹦躂幾下才會失去原有的波動,從而無法被人察覺,所以他當時才會表現的那麼浮誇,引起一股強烈到讓米卡都有些詫異的波動。

    因而在傑瑞抵達巷子口時他就死死盯著那個方向——這間屋子良好的視野的確提供了不少便利。

    他很好奇對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而且被自己發現時還一臉震驚——如果只是巧遇,那僅僅會驚訝,對方這副樣子顯然是被嚇了一跳。

    “傑瑞先生,你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呢?這件事總不能用巧合來搪塞吧。”

    他把這道聲音傳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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