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887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1 17:46
第三十五章 小王八蛋(3/10)


    半個小時前。

    古斯塔沃在空中飛了老遠,他全身上下的力量都被封鎖了,只能任由伊莫特魯下垂的枝條抽打在臉上,絲毫不能反抗。

    族長大人除了被心碎的母熊追殺以外,何曾這麼狼狽過?

    快要落地時,他感覺力量再度回到了身體,急忙變成飛鷹貼地飛了會兒,堪堪避免平沙落雁的下場。

    重新盤旋在空中後,他發現自己來到了風叢。

    “小穆在地圖上給這兒打了個圈,問他他也不肯說,只一個勁兒大呼‘奇怪’,我去看看這兒有什麼奇怪的。”

    於是他一拍翅膀,飛向印象中那片合歡木叢。

    沒過多久,一個龐然大物映入眼簾。

    “我滴乖乖……”

    古斯塔沃太過驚訝,以至於差點一頭撞在上面。

    “伊二愣子真是個瞎子啊,上次看不見狼王也就算了,這次這麼大一幢屋子,他還看不見?還說什麼這兒有一片合歡木叢,有個鬼啊!那群樹還能合體不成?”

    被困在迷宮一層的伊戈爾突然打了個噴嚏。

    “你的鼻涕粘在我頭髮上了!”索林跳起來大罵,紅鬍子憤怒地抖動。

    “對不起!”伊戈爾急忙道歉。

    ……

    古斯塔沃圍著這棵巨大的屋子轉了一圈,因為他不擅長數字描述,所以只得出了“大概有八分之一個天坑那麼大”的結論。

    從上往下看,它就像一顆巨大的橡果倒放在地上,整體呈梨形,上頭略尖,但也沒尖到哪兒去。

    顏色也一分為二,下面是赭褐色,突出來一圈的蓋狀結構,往上逐漸變淡,到最頂上,已經無限接近頭頂枝條的米黃色。

    族長飛到下面,試圖找到這幢建築的門在哪兒。然而落地後他才發現,這玩意兒竟然是一棵樹,離地一米多高,根系粗壯,虯結在一起,像柱子一樣支撐著樹幹,別說門了,連窗戶都沒有。

    以正常人的思維,或許探索到這兒就放棄了,但古斯塔沃是誰,族長大人是正常人嗎?顯然不是。他此刻的想法是——如果這麼大個玩意兒裡面是空的,上面再鑽出一些窗戶,那豈不是能當屋子住?試想一下,喜歡飛的住在上面,喜歡跑的住在下面,多麼和諧。而且既然這東西是樹,那時間久了還可以像藤木戰士一樣成精,這樣一來,如果再遇到獸潮,這麼大個屋子拔腿就跑,豈不美哉?從此以後天下之大大可浪的!

    光是這樣一番幻想就已讓他血脈僨張,激動不已,如果實現了,那還得了?

    於是身為一個行動派,他立刻著手實踐起來。

    第一步,就是把這東西搬回去,讓大家一起研究。顯然他沒想過,把這東西搬回去和讓營地的眾人遷過來哪個更快捷。

    他變成豹子鑽到下麵,在如密林般錯綜複雜的根系間靈巧穿行。但很快,去路就被擋住了。

    從眼前的根須直徑判斷,他估摸著自己來到了最中心,之前那種容一人通過的縫隙也不復存在,根須虯結,脈絡糾纏,宛如被捏合的橡皮泥,上面沾滿泥土、苔蘚和菌類。

    古斯塔沃後退幾步,變了回來,把手貼在根系上。身為森語者的他,最擅長的就是和植物溝通,每棵樹的根系就是最接近它心靈的地方。

    但顯然不是每棵樹都願意和他交談,比如眼前這棵。對方貌似在呼呼大睡,他發出的好幾聲呼喚都石沉大海。

    “奶奶的,你又不是林納爾那頭熊,怎麼這麼愛睡覺……”

    族長突然想起去年還是前年玩過的一個惡作劇。大家用蜂蜜的香氣把冬眠中的林納爾從樹洞裡勾引出來,讓他摔進門口的松脂坑裡,然後趁機把空軍成員脫落的羽毛粘上去,稱其為伊莫特魯新物種——“鴉熊”。

    “雖然不知道什麼能把你引走,但摔你個大狗趴還是問題不大。”

    這樣想著,族長大人悄悄召喚出不少藤蔓,在身下的泥土裡竄來竄去。

    藤蔓在魔力支撐下像不知疲倦的鬆土工,偶爾遇到粗壯的根須就在其上盤踞纏繞,一圈圈摩擦,直到褪去上面所有泥土,留下空隙後再戀戀不捨地離去。久而久之,越來越多的藤蔓纏繞在這棵樹的根須上。

    ……

    橡果醒了。

    它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年,好像自從被那個小矮個骷髏賦予意識,改造成現在這副模樣還塞到了地下美其名曰“保養”之後就再沒醒過。

    剛才有種莫名的上升感,但很快就停了,所以它依舊沒從淺度睡眠中醒來,但現在不一樣了,好像有人在瘋狂搔弄自己的腋窩。

    好癢……

    太癢了!不行,我要把這些煩人的小傢伙趕走。

    ……

    古斯塔沃一邊加大魔力輸出,一邊時刻觀察著眼前的大樹,現在身下的泥土已經被疏鬆的差不多,對方隨時有可能掉下來,他只想把它摔個跟頭,可沒想過把自己壓死在下面。

    就在這時,眼前的根須突然開始顫動,上面的泥土簌簌掉落,同時頭頂傳來咯吱聲,周圍一陣地動山搖。

    “什麼情況?地震了?”

    古斯塔沃急忙變成飛鷹,就在他準備閃出去的時候,眼前交錯的樹根蠕動了幾下,突然下墜,他眼前一黑,仿佛天塌了下來。

    ……

    橡果試圖揮舞根須把身下這些小傢伙趕跑,然而沒想到的是,它剛有所動作,就一腳踩空,陷進了鬆軟的泥土裡,這還不算完,它想掙扎著爬起來,又一腳踩空,身子竟陷下去一截。

    哪個小王八蛋給我松的土!

    它憤憤的想。

    ……

    小王八蛋眼前一片漆黑,還好他卡在了兩條根須之間,要不然恐怕就變成了古斯塔沃醬。

    “我滴乖乖……還好我平時幹的好事多。”他一邊想著一邊把腿從鬆軟的泥土裡拔出來,然後拿出兩截藤木法杖。

    這是他這兒為數不多能發光的東西,現在眼前一片漆黑,急需照明。

    法杖斷口處冒出綠瑩瑩的光,讓他順利看清了周圍。

    面前兩條粗壯的根須交疊在一起,留出一個三角形空隙,他正好待在這個空隙下面才沒被壓扁,順著根須往上看,似乎能看到一片木質平臺,上面刻著一個圓形輪廓,中間有一個小孔,大概碗口粗細。

    “這TM是啥?”

    古斯塔沃爬了過去,拿著手裡的法杖比劃了下,發現正好能塞進去。

    “總感覺哪裡怪怪的……”族長大人難得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行為,不過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斷成兩截的法杖突然綠光大盛,劇烈震顫起來。

    與此同時,光芒化作絲線飛舞到圓形輪廓上,仿佛倒進溝壑裡燙紅的鐵水,勾勒出一個奇怪的法陣。

    “這TM又是啥?”

    族長大人盯著法陣看了半天,雖如狗看星星絲毫不懂,但出色的魔力感知讓他發現這個法陣裡少了點什麼。

    “我知道缺啥了,不過這樣……”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臉上猥瑣的表情和手上果斷的動作都深深出賣了自己內心。

    宛如翡翠般晶瑩剔透的法杖被他插進去後,法陣上的綠光仿佛找到了宣洩口,一股腦鑽進法杖,斷口處凝聚著一團水滴般的光芒,宛如實質。

    古斯塔沃急忙把另一半也湊過去,兩截斷杖像磁鐵一樣相互吸引,無數細小的綠色藤蔓從兩側伸出,如同有位心靈手巧的織女在操作,瞬間被編織在一起,光芒一閃,法杖便恢復如初。

    他一臉訝異地伸出手,想要把這杆陪伴了自己不知道多久的寶貝拿回來,然而對方卻像另覓新歡的前女友一樣對他不屑一顧。

    “他奶奶的,我就不信還拔不出你了!”

    就在他擼起袖子準備霸王硬上弓之時,異變突生!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1 17:47
第三十六章 異變


    五分鐘前。

    橡果掙扎了兩下,發現自己碩大的身軀陷進鬆軟的泥土裡根本拔不出來,索性放棄了。

    讓我找到那個小王八蛋,一定狠狠教訓他!

    橡果這樣想著,突然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這是……

    這是當初自己發育的最好的主根!

    它隱約記得,那時自己只是一棵普通的合歡木,有一條又長又好看的根須,深埋於地下,每天都能攫取到不少魔力,久而久之,它也長得愈發健壯。然而好景不長,沒過多久,那只小矮個骷髏就找到了自己,改造的同時把它拔掉了,說什麼“再這麼長下去會讓你發現地下的寶貝”。

    現在舊物回到自己身邊,它怎麼能不激動?急忙對它發出最真摯的呼喚。

    沒過多久,它就收到了來自舊物的回應,不過它似乎斷成了兩截?這怎麼行!那可是橡果最珍貴的寶貝!

    身體重新回歸完整後,橡果感覺一陣舒坦,仿佛有一股衝動在內心醞釀。

    既然很久以前那只小骷髏說自己有可能發現地下的寶貝,那現在呢?這根再熟悉不過的主根又回來了,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嘗試進一步向下探索了?

    這樣想著,橡果加大了魔力輸出,源源不斷的木系魔力從身體各部分彙聚過來,集中在最中間的主根上,它的表面突然綻放出刺眼的碧綠光芒,古斯塔沃連忙閉上了眼睛。

    “嘩啦”一聲過後,族長感覺眼前的光芒消失了,但空氣中濃郁的木系元素讓他仿佛回到了母親溫暖的懷抱一樣舒服。

    他突然想起眾人還未來到風之蒼穹時,傳到腦海中那道宛如母親輕語的聲音……

    “難道這玩意兒才是伊莫特魯?”

    他忍不住伸出手,試圖再次和這棵樹溝通。

    ……

    橡果從未感覺自己的力量如此充沛,好像積蓄了那麼多年的元素有了宣洩口,這條主根可以無限制伸長,無論土壤之下有什麼,絲毫不能阻擋它前進的步伐,一層層厚重的泥土就像紙糊的一樣。

    終於,根須仿佛刺到了盡頭,在這場盾和矛的較量中,盾牌被刺穿,它感覺一直阻礙自己的東西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磅礴的能量,這股純淨的元素濃郁到難以置信,讓它回想起自己還是個種子的時候,那種最原始,最溫和,最醇厚的氣息。

    主根擠進高純度魔晶礦裡,就像一根吸管插進飲料液面下,源源不斷的能量被它吸了起來。

    橡果舒服地發出一聲呻吟。

    “啊——”

    就在這時,具體說應該是在這聲呻吟之前,它好像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輕輕喚了一聲……

    ……

    幾秒鐘前。

    古斯塔沃把手貼上去,躊躇良久,終於悄悄喊了聲。

    “媽?”

    幾乎是同時,對方傳來一聲綿長的答應。

    “啊——”

    “握草——”

    族長大人仿佛做錯了事的小孩,急忙撤回手,捂著嘴表情複雜地坐在地上。

    他就像個手足無措的小孩。

    “怎麼辦,這玩意兒真是伊莫特魯,我叫它媽它都答應了……可是……可是我剛絆了它一個大狗趴……這可咋整?”

    “等等……萬一是錯覺呢?比如……這棵樹也是真正的‘伊莫特魯’的分枝,那我豈不是和它算兄弟?那它豈不是占我便宜?”

    古斯塔沃想了十秒,就決定再次和它交談,問個清楚。

    然而這次,他把手放在樹根上的瞬間,整個世界突然變亮,一股奇異的衝擊湧入大腦,讓他如遭重擊,一下子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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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分鐘前。

    目送阿瑪瑟離去,沐言無奈地撇撇嘴。

    自己想套的情報套到了,但似乎也失去了和未來的銀劍聖交好的機會。

    不過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疑惑。

    撇開阿瑪瑟送給自己的話不談,光那個故事本身就充斥著無數槽點和漏洞。

    我們假設格雷澤器大活兒好不粘人,銅腰鐵腎賽馬達,僅用一年時間就追到了夜語家族當時的大小姐,也就是依德麗爾的母親,並讓她死心塌地地愛上了自己。

    總結一下就是他成功讓敵人懷上了自己的孩子,而且還沒被發現。好像這樣說沒什麼錯,站在珈藍的角度,精靈,尤其是夜語家族的確是他們的敵人(信仰曆57年放鴿子事件)。

    但,有一點這個編故事的人可能不知道。

    格雷澤,是晨星人。

    他是個徹徹底底的晨星人,生在晨星,童年在晨星,啟蒙教育也在晨星的法師協會進行,後來天賦完全展現出來後才前往珈藍帝國深造,而且期間還受到“高等文明”自詡的珈藍人的無數白眼,這經歷寫成小說就是一出完美的“莫欺少年窮”的王道劇情。

    因此,心念故國的他在法師塔“餘燼”地下二層修建了數十個傳送到晨星各大城市的單向傳送門。

    黃昏紀元伊始,聖光之願建立沒多久,元素高塔就不知道通過什麼手段和格雷澤達成一致,租用他的傳送陣為勇士們(玩家)服務,以至於那段時間餘燼高塔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比菜市場還熱鬧。無數玩家從聖光之願傳送到這兒,再傳送回晨星,剩下一大筆開支。

    要不是那個時候的珈藍依舊對晨星愛答不理,沐言也不會攢那麼久的錢才有機會前往風之蒼穹。如果他也能去餘燼高塔,從那兒傳送到聖光之願,那筆錢夠他雇傭一隻五人以上的60級小隊護送自己從坎薩前往伊莫特魯。

    可能因為格雷澤和雷斯林的師徒情誼過於深厚,他們的故事也過於典型,所以在很多人眼裡,這位傳奇法師被誤認為是珈藍人(大多數玩家也搞不清這件事)。但事實上,他不可能像正統珈藍人一樣對精靈,尤其是夜語家族的人懷有什麼偏見。

    再者,隔了一百多年再回去殺死自己的女兒斬草除根,然後就為了迎娶自己老師的女兒這種事實在是太狗血了吧……這得是多low的編劇才能搞出這種故事。且不說那個時候距離他晉入傳奇已有一百多年,六人議會幾乎隨便進,就沖他和雷斯林的交情,六人議會還會攔著他不成?

    至於需要資源翻新法師塔,沐言敢保證,只要格雷澤放出話,三大帝國絕對排成隊跟在他屁股後面送材料,還生怕他不接,這種人需要冒著如此大的風險來銀月城殺女證道,然後倉皇逃竄?

    拍肥皂劇呢這是。

    不過這些話他都不敢講,因為對方已經一頂帽子扣了下來,“無所不知的人類先生”,“一直愜意地活在他人驚訝的目光中”等等,他說什麼都裡外不是人,用對方的原話來講就是“既已打上標籤,何必心存僥倖”。所以他乾脆就不說了,如果這一系列事件屬於正常歷史進程的話,對方早晚會明白的,要不然也就不會有為他吸粉無數的“孤身闖珈藍”事件了。

    正在他思考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道沉悶的爆炸聲。

    “還有別人?”

    爆炸聲來的方向與阿瑪瑟離去的方向背道而馳,很顯然這裡另有他人。依據腦海裡的印象,他靈巧地穿梭在錯綜複雜的迷宮裡。

    “咦?”

    一步走錯,誤入死胡同,一道勁風突然迎面襲來。

    但沐言好說也經歷了不少戰鬥,雖然依舊不擅長巷戰,但反應已經練出來了,他下意識地二連閃現和對方擦身而過。

    拉開距離後他才發現,敵人竟是位蟲人。

    纖細的碧玉身軀,寒光熠熠的刀鋒手臂,晶瑩的紅色複眼。

    這大概是個螳螂人?可是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一擊落空,螳螂人膝蓋一曲徑直彈了過來,速度飛快,淩冽的刀光一閃而過。

    沐言揮動法杖,一面冰牆突然出現。對方來不及規避,硬著頭皮徑直撞了過來。

    “鏘”的一聲,螳螂人的刀鋒手臂嵌進去十幾公分,堪堪刺穿冰牆。

    “這麼厲害……”

    沐言忍住試圖閃走的衝動,接著對方短暫的遲滯,三面冰牆環繞過來。

    螳螂人雙臂用力向上一抬,幾乎要讓冰牆掙脫「法師之手」的控制,兩人拉扯間,“哢嚓”一聲,冰牆上出現一道裂縫,濺出一堆冰渣。

    他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騷想法,瞬間魔杖入手,左手貼在冰牆上,源源不斷的魔力繼續修補著冰牆。螳螂人就這麼被限制在其中,緊接著一道柔軟的尖銳的石柱突然從地下升起,它卻仿佛未卜先知一般身子一扭躲了過去。

    “不是吧?”

    沐言一愣神,對方竟怪叫一聲,徹底劃碎了冰牆,踩著四周的阻礙高高躍起,從上向下發起攻擊。

    “爆!”

    危急關頭,飛濺的冰渣讓他想起了「冰晶爆轟」,於是下意識地操控這些碎片爆炸開來。

    一時間“砰砰”聲不絕於耳,還好他溜得快,要不然少說也要破相。

    塵埃落定後,遍體鱗傷的螳螂人跌落下來,化為一團白光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一個帽子。

    “原來是元素生物,怪不得是原諒色。”

    沐言撿起這頂月白色叢林帽,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出蘇利亞的臉。

    “似乎還不錯?”

    就在這時,一陣地動山搖,猝不及防之下他被甩到牆角,摔的七葷八素。

    地震一般的體驗來得快去的也快,似乎只持續了那麼短短幾秒。

    “搞什麼啊……”

    他咕噥著站起來,繼續向前。之後的五分鐘時間裡,再沒遇到一隻怪物,因此他估摸著可能怪物只會刷新在死胡同。

    “原來這就是試煉麼?搞得跟地下城一樣……”

    沐言一邊吐槽一邊接近爆炸地點,很快,散出去的感知就發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蘇利亞也感覺有人在探查她,急忙加快腳步。

    兩人在拐角處相遇,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我就知道是你!”

    “你竟然也能上來?”

    雖然同時開口,內容也相似,但表達的情感完全不一樣。

    “喂!我怎麼就不能上來了??”少女憤憤地揮舞著小拳頭。

    “你分得清離散和連續嗎?”

    “誒??有關係嗎?”

    “當然有了,暗門只會對離散攻擊做出判斷,你要麼一擊毀了它,要麼持續輸入能量,否則就會被合理分解,然後相互抵消。”

    聽到他的解釋,蘇利亞頓時恍然大悟。

    “怪不得蒂娜只能找到門在哪兒卻打不開,我只要蓄力一劍就能搞定了。”

    “蒂娜?”沐言有些驚訝。“你和她結伴的?”

    “具體說我們是被一起送進來的。”

    “看來是兩人隨機分組。”他點點頭。“我這兒有八卦你要聽麼?”

    聞言少女有些驚喜,“這麼巧,我這兒也有!”

    “等等——”沐言再度驚訝,“你還能從蒂娜嘴裡套到話?”

    “那當然!”

    就在沐言準備和她匯總一下情報的時候,一股磅礴的白光籠罩了整個迷宮。

    無論是迷宮二層的四個人,還是被困在一層的其他人,亦或是此時仍待在樹根處的古斯塔沃,都被這道白光攝了進去。

    ……

    迷宮之外,橡果在這股能量的衝擊之下終於緩緩回過神來。

    剛才發生了什麼?它有些懵懂,恍惚間好像有很多渺小的個體被傳送出了自己的身體,但隨之而來的這股虛弱感是怎麼回事,失而復得的主根也縮回了最初的大小。

    不管了,主根回來就好。

    帶著這樣的想法,它再度陷入沉睡。

    與此同時,帕派瑞斯被能量波動驚醒,他出現在橡果頭頂。

    “咦?全體傳送走了?不可能啊,順利到達第四層才會觸發‘勇氣試煉’,那群傢伙總不可能每個人都這麼快到達第四層了吧?”

    他嘟囔著飛往星爍競技場。

    粗心地派博沒有發現的是,橡果整棵樹都矮了一截,第一層深深陷進了地裡。或許因為族長大人手法高明,土壤被鬆動成那個樣子,周圍的土壤卻十分平整,竟絲毫看不出破綻。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1 17:47
第三十七章 于崖邊綻放的堅定(上)


    蘇利亞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待在四年未歸的公爵府。身上還穿著白色的婚紗,束腰收得很緊,長長的白紗拖在地上,讓穿慣了劍士服的她十分不習慣。

    “咚,咚,咚咚。”

    四下敲門聲帶著特殊的節奏,一股熟悉感湧上心頭,這是管家魯伯特。

    “請進。”

    身穿燕尾服,腰板挺直,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老人推門而入。

    “小姐,您還有大概兩個小時的準備時間。”

    熟悉的話語讓蘇利亞有種恍惚感。

    “魯伯特先生,現在是信仰曆哪一年?”她用顫抖的聲音問。

    雖然有些奇怪,但魯伯特還是回答了。

    “770年4月2日,您的訂婚日,小姐。”

    少女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的悸動。

    “好的,我會準備的。”

    “是。”

    管家微微躬身,然後推開門離去。

    目送他離開,蘇利亞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掏空了,一下子癱倒在床上。

    “我這是……又回到十五歲了嗎?”

    “噩夢一樣的生活還要再經歷一次嗎?”

    “彌婭大人,坎洛什大人,這是對我的懲罰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少女似乎想不起自己剛才在做什麼,腦海裡充斥著悲觀和消極,周圍的原本有些虛幻的場景變得愈發凝實起來。

    “不對——”

    她突然坐起來,長劍入手,紫色的光芒迅速覆滿劍身。

    “十五歲的我可沒有這種修為。”

    與此同時,她抬起右手,無名指上帶著一枚淡藍色,綴著花瓣紋路的指環。

    她把戒指摘下來,細細摩挲著內環上鑲刻的文字。

    “我從未後悔自己對愛情奮不顧身。”

    “原來這些都是幻覺。”

    無數記憶重新湧入腦海,隨著一條項鍊出現在她的手中,一切都被找回來了。

    “我明明剛才還在迷宮裡,正巧遇見夏穆,為什麼又會出現在這兒?”

    記憶的回歸,使得周圍的景色迅速變得虛幻,蘇利亞立刻警覺地站起來。

    “啪啪啪……”

    伴隨著一陣掌聲,一個面容英俊,身穿鑲金紅色皇家禮服,左肩掛著綬帶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這片混沌空間的邊緣。

    “不愧是被我看中的女人,這麼快就能識破幻境。”

    “三皇子殿下。”蘇利亞眉頭微皺,但很快就釋然了。

    洛倫·晨星?縱然他貴為晨星的三皇子,也不可能突然出現在風之蒼穹。想來這也是幻術了。

    “別這麼見外,蘇莉,你可以稱呼我為洛倫。”

    “還請三皇子自重,注意您的言行。”少女冷喝道。“這場婚約沒有經過我的同意,無法生效。”

    “這就是你逃婚的理由?”洛倫好整以暇地望著她,隨著他彎腰坐下,原本空無一物的空間自然而然地出現了桌椅和茶水。

    “晨星皇室的人從不喝茶,他們只喝產自希爾德的黑咖啡。”蘇利亞淡淡道,“如果你只是這樣蹩腳的幻術,還請撤去吧,這無法干擾到我。”

    洛倫動作微滯,轉而輕笑道:“很好,你讓我更好奇了,這四年發生了什麼,讓你進步如此巨大。”

    少女沒有回答,長劍向後,劍尖朝下,一步步走向洛倫。

    “好好好,既然你不喜歡前戲,那就結束吧。”

    洛倫急忙站起身,重新拍了拍手,迷霧中走出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

    他身穿皮制馬甲,神情嚴肅,頭上漂亮的金髮打理得一絲不苟,手裡握著一把和‘勇氣’一模一樣的長劍,身體挺的筆直,腳下每一步都像丈量好的一樣規整。

    “祖父大人?”蘇利亞喃喃道。

    “和年邁的晨星劍聖來一場真正的較量吧,讓我看看晨星的薔薇花在內心深處掩藏著怎樣的恐懼。”洛倫的語氣宛如舞臺劇的主持,說完後躬身謝幕,身形淡去。

    空間中僅剩兩人。

    老公爵有著和她一樣的紫色雙眸,比起蘇利亞多了幾分老成,少了幾分銳利,但那神光就像尚未出鞘的利劍,不怒自威。

    此刻,這雙眼睛裡飽含著濃濃的失望和責備。

    “蘇莉,你又懈怠了!”他一開口便是一句叱責。

    少女忍不住渾身一顫,這句兒時夢魘般的訓斥狠狠揪著她的心。

    那時祖父尚未昏迷,每天都會督促她練劍,自己的手背上時常滿是木劍擊打的痕跡,有時甚至腫到連劍都握不住,必須用繩子縛上才能出手。

    “我沒有!我從未懈怠過!”她大聲反駁道。

    祖父大人,我真的從未懈怠過。

    “還說沒有,你即將年滿二十,還沒有張開屬於自己的領域,難道鎏金劍士(40-50)的身份就足以讓你滿足了嗎!我二十歲的時候,在晨星已經找不到對手,你呢?你是怎麼要求自己的?”

    “那不一樣,祖父!我只要戰勝自己,不斷超越以前的自我就好了,我沒有必要和您比較!人和人是不同的,我沒有懈怠,這個問題我可以自信地回答,並且沒有人可以代替我回答。”

    少女眼中寫滿堅定,她手腕翻轉,劍身輕輕拍打在左肩。

    “答案即在此劍中,以勇氣之名。”

    老人眼中流露出一絲欣慰。

    “希望你不是在撒謊,可以真的戰勝自己。”

    說完,他做出同樣的劍士禮。

    “考驗亦在此劍中,以勇氣之名。”

    說完他便猛的沖了過來。

    蘇利亞絲毫不敢懈怠,同樣執劍迎頭趕上。

    兩把一模一樣的長劍相交,兩道深淺不一的紫色鬥氣互相糾纏在一起,發出激烈的碰撞。

    僵持中,萊茵的劍突然側轉,整個人也欺身而上,儼然不滿足於當前的交戰距離。

    蘇利亞雙手握劍,全力格擋,同時向右側身,左腿用力一蹬,整個人向右前方一躍,和祖父幾乎擦肩而過,同時橫著長劍貼著對方的頭皮劃了過去。

    萊茵微微低伏著身子,幾縷金髮飄揚在空中,瞬間被斬斷,然後化為虛無。

    兩人錯身而過,第一個回合,少女略勝一籌。

    “很好,蘇莉。”萊茵微微點頭,然後神色驟變。

    “你以為這樣就足夠了嗎?

    “你忘了自己犯下的錯誤了嗎?

    “你忘了埃德華茲家族的處境了嗎?

    “區區鎏金段位的實力,足夠撐起家族這棟搖搖欲墜的大廈嗎?你真的對現狀滿意了嗎?還是說,你只是為了一己私欲,為了所謂的自由和夢想就置家族於不顧!”

    蘇利亞如遭重擊,握著劍的手心微微沁出汗水。

    “用你的劍回答我!”

    在她分神的時刻,萊茵突然直刺過來,蘇利亞急忙用重劍格擋。

    “鐺”的一聲,寬闊的劍身上傳來一股大力,遠遠超過之前。

    少女止不住地後退。

    “祖父的力量為什麼會突然變強?”

    她心中一片駭然。

    “你怯懦了嗎,害怕了嗎?”

    老人眼中精光一閃,長劍上紫色光芒大盛,攻勢如同疾風驟雨一般,一時間蘇利亞視野裡充斥著絢麗的紫色。

    她揮舞著重劍艱難抵擋,一個不慎不踢中腹部,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將將落地之時,她本能地感覺到一絲危機,就地一滾,“咻”的一聲,長劍擦著頭髮劃破空氣。

    “你不是祖父大人!”

    少女怒喝道:“祖父大人從未這樣出手過,他不可能對我起殺意!你這是在羞辱他!”

    憤怒湧上大腦,蘇利亞揮舞著兩把劍反攻過來,勢大力沉的重劍帶著呼呼風聲,在其掩映下,輕劍宛如躲在厚殼背後的靈蛇,出擊刁鑽。

    在她飽含怒意發起攻擊的同時,內心無暇顧及其他,劍光交織在一起,鏘鏘聲不絕於耳,久而久之老人的身形都淡化了不少。

    一個錯身後,兩人再次各自後退數步,重新拉開距離。

    老人雖身形暗淡,但神色如常,倒是蘇利亞,大汗淋漓,胸口劇烈起伏,顯然剛才那一番動作消耗了她不少體力。

    萊茵沉吟許久,淡淡開口道:

    “很好,你的進步超過了我的預期。”

    蘇利亞輕笑一聲。

    “你又錯了。祖父從未對我說過這種話,他的嘴裡只有苛責。”

    “不,如果他能夠醒來的話,這會是真的。”

    老人輕笑著,然後虔誠地抬起長劍。

    “最後一擊,希望不留遺憾。為了埃德華茲。”

    蘇利亞深吸一口氣,同樣抬起長劍,劍身上光芒湧動,像汩汩的水流。

    “為了埃德華茲。”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發動衝刺,一方濃郁厚重,一道輕盈耀眼,兩道絢爛的紫色流光對撞在一起,整個混沌的空間都為之一亮。

    劍分,兩人交錯而過。

    老人的身形漸漸散去,蘇利亞也堅持不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剛才那一劍,她帶著一往無前的決心和證明自己的勇氣,而對方在那一瞬卻如同真正的祖父一樣,雖然嚴苛,卻對自己沒有一絲殺心。在實力相差無幾的情況下,這樣的對決結果可想而知。

    “結束了嗎?”

    少女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迷茫。

    “嚴格來說,尚未結束。”

    迷霧中突然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語調同樣熟悉。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1 17:48
第三十八章 于崖邊綻放的堅定(下)(4/10)


    “夏,夏穆?”蘇利亞驚訝地捂上了嘴。

    “不不不,我不是任何人,我只是你內心的期望。”夏穆笑道:“這裡是幻境,又不是幻境,之所以說它是,是因為它的主體的確是元素,屬於魔法產物。而之所以說它不是,是因為這裡的一切都來自於你的內心,或說你的潛意識。”

    “我的……潛意識?”

    “沒錯,一開始逃婚那一幕,是你心境波動最大的一次,因此作為初始場景。而後來洛倫和萊茵相繼出現,是因為他們在你心目中代表了不同程度的畏懼,很顯然後者的恐怖程度遠超前者,不過在我看來,你對前者只剩下了厭惡,所以第二道考驗也很快就通過了。”

    “等等……你是說第二道考驗?”

    “沒錯,一開始識破那個場景是第一道,洛倫是第二道,和萊茵戰鬥是第三重考驗,層層遞進,最終歸於戰鬥,但又不一定由戰鬥結束。通過這三道之後就會迎來獎勵,而發放獎勵的具象,則是由這個人內心最親近的角色扮演。”夏穆笑眯眯地說。

    “所以,如你所見,我的樣子就是你內心的期望。”

    蘇利亞皺起了眉頭,她一言不合就用劍指著對方。

    “我怎麼確定你不是第四道考驗?你也說了,‘嚴格來說,尚未結束。’”

    “好吧,我可以證明這一點。”

    夏穆無奈地笑笑,身上的衣著突然換為燕尾服,胸前還插著一朵嬌豔的玫瑰。

    他突然單膝跪地,順勢舉起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的鑽戒,用飽含真誠的眼睛凝望著蘇利亞。

    “請嫁給我吧,蘇利亞小姐。”

    “咣當”一聲,勇氣長劍直接掉在地上。

    “我就知道。”

    夏穆輕笑著重新站起來,恢復一身灰袍,風輕雲淡地彈了彈灰。

    “看吧,這些都來自你的潛意識,真正的現實是不會——”

    “閉嘴!”少女突然滿臉通紅的喝道。“我的潛意識不能講話!”

    “如您所願。”夏穆閉上嘴。

    過了會兒,蘇利亞才重新恢復平靜。

    “那獎勵是什麼呢?”

    “呃……”夏穆想了想。“這個恐怕要等到每個人都結束試煉以後才能結算。”

    “每個人?參加試煉的人很多嗎?”

    “本次試煉人數總計24人,為歷屆最多,當前已完成試煉人數:1。”

    “1?也就是說……只有我完成了?”蘇利亞驚訝不已。“夏穆呢?他還沒完成嗎?”

    “無法識別您說的角色,是否要切換到真實場景?”

    “嗯……為什麼我感覺你講話和夏穆有點像呢?”少女有些糾結地玩撚著頭髮。“這樣吧,難得你態度這麼好地跟我講話,多陪我聊聊吧。”

    “如您所願。”夏穆點點頭,輕輕拍了拍手。

    場景忽變,兩人瞬間身處晨星的勇士之家。

    “這是您潛意識中最適合二人獨處的地方。”夏穆頗有紳士禮儀地為她拉開椅子。

    “謝謝。”

    蘇利亞微笑入座。

    兩人坐定以後,桌面上憑空出現她記憶中最常見的下午茶套餐:柔軟的松露巧克力慕斯,拉花呈多重心形的卡布奇諾散發出濃郁的咖啡香氣,旁邊擺著色澤鮮豔的水果沙拉,三明治裡夾著的翠綠生菜葉和火腿讓人垂涎欲滴。

    (我為什麼要淩晨1點碼這一章??)

    “請隨意享用,反正都是假的。”

    “閉嘴,我沒讓你說這句!”

    “這句更符合角色氣質。”

    蘇利亞頓時敗下陣來。

    她端起卡布,淺啜一口,果然如對方所言索然無味。

    真是殘忍的真相。

    少女無意識地攪拌著手裡的咖啡,看著窗外空無一人的街道,感覺這幻境正如剛剛飲下的咖啡一樣無趣。

    “為什麼我會是第一個呢?明明有那麼多人比我厲害,夏穆都沒通過……”

    “心境考驗與個人實力無關,關鍵在於經歷的不同與內心的堅定程度,您能第一個通過只有兩種解釋,要麼您的性格十分堅毅,要麼到目前為止尚未經歷過太多挫折和磨難。”夏穆耐心地解釋道,“並且結束的早或晚與智商高地並無太大關係,這一點請您放心。”

    “沒有最後一句就更完美了。”

    “這句來自您的內心暗示。”

    “好吧……”少女用勺子敲著杯沿。“也就是說我和你的對話相當於自言自語咯?”

    “您可以這麼理解。”

    “那還有什麼意思啊,撤掉!我要返回真實世界!”

    “您……確定?”

    夏穆表情古怪地望著她。

    過了五秒鐘,少女重新敗下陣來。

    “好吧,我承認剛才那句是氣話。”

    不過她的心裡還是有幾分怨念,自己的潛意識是有多厲害,竟把那傢伙模擬的惟妙惟肖。

    “其實也不相當於自言自語。”夏穆解釋道:“角色的構建來自於平素的資料收集,可能有很多細節是你也沒有注意到的,潛藏在記憶深處,因而會出現意想不到但細想卻又合理的回答。”

    “但你又不是真正的他……”

    聞言夏穆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但在這一刻,位於您面前的角色與真實存在的人物並無區別。唯一的不同在於,您所說的話,所做的事不會產生後續影響。”

    “後續影響?”蘇利亞似乎有些疑惑。“你指的後續影響是?”

    “比如您可以打我一頓洩憤,甚至殺了我,又或者對我做一些超出友誼之外的事情。這些都不會對考驗結束後的真實角色造成困擾。”夏穆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

    少女頓時滿臉通紅。

    但是屈服於“這都來自您的潛意識”這個前提,她又無從反駁。

    “那……你能換成剛才那件禮服嗎?就……剛才……求婚的那件。”

    “如您所願,我的女士。”

    夏穆笑著站來,躬身行禮。

    就在這時,一道紫色的劍光劃破空氣,徑直洞穿了他的身體。

    詭異的是傷口處沒有一滴鮮血流出。

    他詫異地抬起頭,卻看到眼前少女正冷冷盯著自己。

    “能給我個理由嗎?”

    “還記得洛倫出現的時候我說過什麼嗎?”

    “茶和黑咖啡?”

    蘇利亞點點頭,隨即說道:“所以我說你是個無比蹩腳的幻術,而你又說這一切都是來自我的潛意識,我的潛意識裡可沒犯過那種錯誤。”

    “那……你為什麼還要和我說那麼多?”

    “因為無聊啊。”

    夏穆頓時哭笑不得。

    “也就是說剛才那些都是你裝的嗎?”

    “也不全是,我別提有多開心了,但是你知道嗎,你犯了一個和曾經的他一樣不可饒恕的錯誤。”

    “什麼?”

    “對女孩子告白和求婚這兩件事,是不可以拿來開玩笑的。那個混蛋犯過這個錯,就不會再有第二次,所以你說自己和此刻的他完全一致,大錯特錯。”

    蘇利亞抽出長劍,冷冷盯著對方。

    “好吧。”

    夏穆無奈地攤攤手,他的身形自下而上漸漸消散,少女看到他的嘴巴在動,似乎在說些什麼,但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就消失了。

    周圍的一切也開始旋轉,扭曲,很快就歸於一片白光。

    光芒散盡,蘇利亞發現自己回到了風之蒼穹,頭頂是伊莫特魯垂下來的米黃色枝條,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霧靄。

    她正身處一個巨大競技場的觀眾席,放眼望去都是至少數萬張座位整齊地排列著。場內站著許多人,但或許因為她站得太遠,看上去他們只有螞蟻般大小,而且分佈的並不緊致。

    競技場是橢圓形的,但內場是正圓形,觀眾席由內向外一階階抬高,四個角分別立著四根柱子,上面雕刻著精美的圖案,雖有破損,但看上去依舊古樸荒涼,頗有種厚重之風。

    環視一圈,少女將注意力集中在場內。

    “那不是阿瑪瑟和蒂娜嗎?”

    看到兩人在距離觀眾席很近的地方徘徊,她急忙跑了過去。

    最靠下的一圈座位和場內大約有兩米多高的落差,但這對鎏金劍士絲毫不能構成問題。然而就在她準備一躍而下時,一道無形的結界將她彈了回來。

    “喂,別干擾場內啊!”

    同時一個略微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蘇利亞站穩後急忙四下張望。

    “喂喂喂,派博大人在這裡!”

    一米五的小骷髏顯然被蘇利亞無視了。

    “是你!?”

    少女連忙後退一步,她可記得這是個十分恐怖的傢伙。

    “你要稱呼我為派博大人!”

    派博神氣地插著腰,但因為它的身高和所處的位置,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

    於是蘇利亞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喂喂喂——”

    派博急的張牙舞爪,但出於規矩,他不能對試煉的勝利者——也就是觀眾出手。

    蘇利亞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卻又被他逗笑了。

    “哼!”

    派博憤怒地抱著胳膊,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誒?喂!”

    這次輪到她來喊這個字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1 17:48
第三十九章 於血泊燃燒的信仰(上)


    “古斯塔沃!你在發什麼呆!”

    “啊啊?”

    族長大人突然從混沌中清醒過來,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道暗紅色的流光一閃而過,一股大力就讓他就從空中跌落了下去。

    一道土牆憑空出現,接住了不斷下墜的他。

    “Grwee-thehb!你在發什麼呆?”

    “什麼?”

    他這才反應過來,接連怒斥自己的是阿爾忒斯,突然救了自己的是彌修亞。

    等等……他倆不是死了嗎?這到底什麼玩意兒?

    大敵當前,他來不及多想,連忙變成飛鷹,一面規避敵人鬼魅般的身影一面打量四周。

    夜空掛著一紅一白兩輪月亮,身下是彌漫著血腥味的伊莫特魯,一排排屋子在烈焰中熊熊燃燒,很多藤木戰士來不及被喚醒就化為灰燼。

    “這是什麼?我們不是——”

    “小心!”

    耳畔傳來呼喚,他急忙一拍翅膀飛到遠處。

    “怎麼只會逃了?剛才沖我狺狺狂吠的勇氣呢?”羽蛇女王麥克塔倫妖豔的人形身姿浮現在空中,她張開一對紅黑相間的羽翼,琥珀色眼眸中滿是戲謔。

    “你這條臭蛇,不是死了嗎??”古斯塔沃瞪大了眼睛。

    這話一出,麥克塔倫冷哼一聲。

    “比起剛才的垃圾話,你現在講話可真是文明。”

    羽蛇女王雙翅微振,身形俶爾閃到他面前,抬起右爪狠狠地刺了過來,長長的指甲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管不了那麼多了,我既然能弄死你一次,就還能弄死你第二次!”

    古斯塔沃來不及搞清狀況,不躲不閃,張開雙臂徑直抱了上去。

    他打算故技重施,再次從內部打垮敵人。

    “愚蠢。”

    兩人近在咫尺,麥克塔倫的手毫無阻礙地洞穿了他的右胸,不屑的嘲諷帶著些許異樣的刺激鑽進他的耳朵,讓他渾身一軟,連胸口的劇痛都弱了些。

    “王八蛋!”

    古斯塔沃強行振奮精神,用被洞穿的身體死死卡住對方,兩隻胳膊仿佛鐵鉗異樣摟著她柔弱無骨的身體,手指輕車熟路地摸到對方雙翼之間。

    這裡有一道傷口的!看我不弄死你丫!

    然而——

    這裡除了光滑的肌膚以外,什麼也沒有。

    “怎麼可能??我明明按照小穆的指示攻擊了這兒——”

    “你想對我做什麼?野蠻人。”

    麥克塔倫充滿誘惑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話到末尾突然變得冷若冰霜,她被箍住的雙翼猛得張開,古斯塔沃不得已只好鬆開雙手,被對方一腳踢在腹部,右手也從胸口拔出,一連串血霧噴散在空中,創口十分猙獰。

    回過神來的他才意識到哪裡不對。

    麥克塔倫還想乘勝追擊,但被迅速趕來的兩人纏住。

    “你先下去治療!”

    阿爾忒斯急切的聲音從上面傳來,同時彌修亞召喚出一道道土牆圍住麥克塔倫。

    “咳咳,小心那傢伙,她的眼睛會讓你瞅見舊情人。”他好心提醒道,卻被對方白了一眼。

    “別講話了,趕緊走!”

    古斯塔沃咳了兩聲,發現自己的情況的確不容樂觀,連忙像只折了翅膀的鳥一樣踉蹌著飛往下面。

    伊莫特魯現在亂成一團,房屋倒塌,建築傾頹,火光和煙霧中全是族人的屍身,看上去他們似乎來不及逃離就被困在了熊熊大火中。被肉香引來的狼群和飛舞的羽蛇發出陣陣咆哮和嘶鳴,讓這裡宛如人間地獄。

    比這還亂的是他此刻的大腦。

    “小穆呢?小穆呢?他不是在幫我管下面嗎!”

    族長目眥欲裂,他不斷地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族長!”

    突然,一聲叫喊從下方傳來。

    芙蕾雅?

    聽到熟悉的聲音,他急忙飛了過去。

    眼前的芙蕾雅斷了一隻胳膊,她看上去十分狼狽,身後是伊莫特魯的眾人,大家不光數量少了一半,而且幾乎個個帶著傷,面容憔悴。

    “族長,對不起……瑪伽她……”

    “小穆呢?小穆去哪兒了?”他忙問。

    瑪伽?瑪伽她昨天還問我第二茬種玉米好還是種大豆好。

    “小穆?你是說穆克拉?”

    “誰TM管他!小穆是——”

    話到嘴邊,古斯塔沃突然愣住了。

    麥克塔倫背後沒有傷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她的翅膀是正常的。

    他突然抬起頭,視野中也沒有淡紅色的球形領域。

    環顧四周,一片狼藉,仿佛是被獸潮襲擊了個措手不及——

    似乎有些不對勁?

    “我為什麼會覺得這有些不對勁?”

    “小穆為什麼不在?”

    “我之前在哪兒?我為什麼會覺得瑪伽還活著?”

    真切的殘破記憶和殘破的真切現實交織在一起,讓他忍不住蹲下身子抱著腦袋,表情都為之扭曲。

    就在這時,伊莫特魯中心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因為近在咫尺,巨大的聲音讓他耳邊響起一陣嗡鳴聲。

    一朵濃郁的紅光沖天而起,照亮了整片天空,滾滾濃煙直插雲霄,大地在震顫,一瞬間本就搖搖欲墜的房屋成片倒塌。

    “尤彌爾他們——”

    芙蕾雅突然驚恐地捂著嘴,一行淚水從她臉上無聲的滑下。

    她正要離去,被古斯塔沃一把抓住。

    “族長?”

    族長突然一臉平靜。

    “這是祭壇被炸了對嗎?”

    “族長你——”

    “祭壇,炸了,對嗎?”

    他一字一句的說。

    芙蕾雅有些惶恐地點點頭,族長在剛才流露出的可怕氣勢是她從未見過的。

    “這兩天沒來過一個叫夏穆的人類是嗎?他帶著一個金髮人類女孩兒和一個紅鬍子的矮子。”

    “沒有,族長你的傷勢……沒傷到頭吧?”

    古斯塔沃突然裂開嘴笑了,他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什麼鳥傷勢,都是假的。”

    “假……假的?”

    “沒錯,都是假的。”

    “族長,你的傷勢要緊……”

    女德魯伊以為他被剛才的爆炸震壞了腦子,連忙為他療傷。

    他不屑地擺擺手,大家早就去了風之蒼穹,這些都是幻象,他再清楚不過了。

    只是……

    這明明是假的,為什麼他心裡會如此壓抑?

    被羽蛇女王洞穿身體的疼痛仿佛滲進了骨子裡,看到滿地屍體和斷肢殘骸,看到焦黑的藤木戰士,看到族人被魔獸撕成碎片,他明明知道這些都是假的,卻還是忍不住一陣心煩意亂。

    這些是假的啊!

    “啊——”

    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時,芙蕾雅突然發出一聲慘叫。

    這位專注於為自己療傷的女族人被一條羽蛇穿體而過,只來得及瞪大眼睛,嘴裡發出一串痛苦的尖叫就倒在了他懷裡。

    來自族人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胸膛。

    “啊啊啊——”

    “狗屎王八蛋!這TM都是假的,你休想騙老子!”

    “你騙不了老子的!!!”

    古斯塔沃雙眼通紅,像一隻絕望的負傷野獸,發出一聲聲咆哮,無形的聲波一圈圈蕩開,讓交戰的雙方都膽寒不已。

    與此同時,他左胸口的傷勢愈發真實,鮮血源源不斷地流出,好像芙蕾雅剛才的治療都失去了作用。

    “是假的對吧……”

    “既然是假的,那就算老子戰死也無所吊謂,對吧?”

    “既然大家都活著,那我也沒什麼好顧忌的,對吧?”

    輕柔地放下芙蕾雅,他變成夜刃豹瘋了似的沖向祭壇,銀色的身軀在夜色下宛如閃電。

    ----------------

    蘇利亞坐在觀眾席上看了會兒,發現阿瑪瑟兩人一點動作都沒有,只是呆呆地站著,雙眼緊閉。

    “我剛才就那樣傻乎乎地站著嗎?”她想道,然後站起身繞著場中心走動。

    突然,一股無法抑制的殺意從內場湧來,剛結束戰鬥,還十分敏感的她立刻像受驚的野獸一般後撤幾步。

    “這是誰?”

    她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連忙往前靠過去。

    這時,剛才消失不見的矮個骷髏出現了。

    “喂,別往前走了。”

    “誒?是你?”

    派博從空中飄下來,站在場地上空的結界上,就像踩著一堵空氣牆,明明只有一米五高,卻像個老成的大人似的抱著胳膊。

    “是帕派瑞斯大人沒錯!”

    他仍然堅持那個一看就是騙字數實際有梗的名字。

    “帕派瑞斯……”

    “你還是叫我派博大人好了。”骷髏不耐煩地擺擺手。

    “派博大人,剛才那道氣息是誰?”少女急忙問。

    派博往裡瞅了一眼。

    “呀!這傢伙我認識,是剛才那個對派博大人不敬的傢伙,他似乎陷在幻境裡出不來了。”他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古斯塔沃先生?”蘇利亞大驚。“那他會怎麼樣?”

    “輕則迷失自我,變成行屍走肉;重則陷入瘋狂,無意識攻擊他人,然後力竭而死。”派博搖晃著碩大的腦袋,“說起來好久都沒見過這麼智障的選手了,上一個在幻境裡崩潰的人不知要追溯到什麼時候去,你們真是我見過最差的一屆,怎麼就能24人全員通過迷宮考驗呢?”

    “迷宮考驗?你是說剛才我們待的那個死胡同藏著奇怪魔獸的迷宮嗎?”蘇利亞連忙翻出一條項鍊。

    “魔獸被殺死後還會出現各種東西,比如這個?”

    “對啊對啊,這些都是掉落的戰利品,那些元素怪物都是帕派瑞斯大人親手設計的,是不是很有趣!”

    小骷髏興奮地手舞足蹈,他緊接著問。

    “然後呢?你們是怎麼度過第三層的?我的‘鏡面世界’是不是更有趣?自己和自己對戰是不是很好玩?”

    “……你在說什麼?我們沒上去第三層就被一道白光吸了進去……”

    “什麼?”

    原本倒立著身子,用手撐著空氣牆跳來跳去的派博驚訝地忘了換手,一頭栽倒在牆上。他急忙抓著自己的腦袋轉過來。

    “你說你們沒上去第三層?”

    “對啊,我剛在第二層遇見了同伴……”

    “你等會兒——”

    白光一閃,派博消失了。

    一分鐘後,看不出表情但顯然周身散發著不善氣息的小骷髏重新出現在結界上空。

    這時,內場中心,古斯塔沃魁梧的身軀上傳來的殺意更加濃郁了,緊閉著雙眼的他連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表情痛苦,雙拳緊握,胳膊上青筋暴起。

    “這傢伙究竟怎麼進來的?‘智慧’,‘耐心’,‘冷靜’和‘勇氣’四道考驗,能在幻境裡迷失成這個樣子,看上去他連第一道都通過不了啊……

    “怎麼辦,這樣下去可是會出大問題……這屬於我的失職,大人會怪我的……”派博苦惱地抱著腦袋。

    蘇利亞看著他在結界上坐立不安,也有些著急。

    “派博大人,您可以想辦法救救我的同伴嗎?”

    “誒?”

    聽到她的聲音,派博突然有了個好主意。

    他從上面一躍而下,落在少女面前,表情嚴肅(個鬼啊,骷髏哪兒來的表情)地望著她。

    “如果你願意放棄最終的獎勵,我就允許你出手搭救自己的夥伴,你願意嗎?”

    ----------------

    古斯塔沃像瘋了一樣在蟲人和狼群之中來回撕咬殺戮,他的尖牙和利爪化為生命的收割機,每一次掠過都會濺起一道血光,然後伴隨著一個敵人的死亡。

    他流線型的身軀已被鮮血浸染,上面的銀帶也被染得通紅。

    雖然他不知疲倦地撕扯著對手,盡情發洩著自己的怒火,但周圍的敵人卻不見減少,反而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不僅如此,德魯伊們也漸漸被逼了過來,失去指揮的他們就像沒頭蒼蠅,情急之下只好隨著獸潮包圍圈的縮小逐漸向最中心移動。

    宛如被狼群圍攻的羊,瘋跑的同時逐漸彙聚成一團,正如沐言當初所想的那樣。

    “古斯塔沃先生!”

    “誰?”

    族長的衝刺突然停了下來,他似乎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是我,蘇利亞!”

    “蘇利亞?蘇利亞!你在哪兒,小穆呢?他和你在一起嗎?”

    他連忙問道,沐言被他當成了主心骨。

    “我不知道,他應該也在試煉裡。”

    “試煉?”

    古斯塔沃逐漸冷靜下來,他變回人形,隨手接住一頭飛撲過來的嘯風狼。

    “你接著說,什麼試煉?”

    “就是和心境有關……”

    蘇利亞的聲音卻仿佛受到了什麼干擾,逐漸變弱,直至完全消失。

    “心境怎麼?”

    族長側著耳,一邊追問一邊捏著這頭狼的上下顎用力一撕,整條狼都被他扯成了兩半。

    “心境怎麼,你說完啊?喂喂——”

    兩人就像電話斷了線一樣。

    “什麼意思啊?”

    他把手裡的狼屍扔到一邊,嘀咕著。

    ……

    結界上空,蘇利亞把手貼在派博光潔的大腦袋上,一臉詫異。

    “好像……好像失去聯絡了。”

    “什麼?”

    派博十分驚訝,他用力拍了拍腦袋。

    “難道信號不好?”

    “我也不知道。”少女搖搖頭。“一開始還好好的,後來就沒聲了。我能直接進入他的試煉去幫他嗎?我聽那邊非常吵,似乎還有慘叫聲。”

    派博盤著腿坐下,捏著自己光潔的下頜骨。

    “也不是不可以……今天事出突然……”

    他突然抬起頭。

    “但是你可能會很危險,如果那個二愣子困在自己的夢境裡出不來的話,你也會被困在裡面。”

    “那其他人可以來救我嗎?我是說如果他結束試煉的話。”

    “當然可以。”派博點點頭。

    “那我沒問題。”

    見少女態度堅決,派博也不多言,掰下一截肋骨遞給她。

    “拿著這根骨頭,走到你要找的那個人上空然後閉上眼就好了。”

    蘇利亞接過骨節,踩著結界徑直走到古斯塔沃上方,這個過程中她幾乎巡視了大半個場地,都沒有發現沐言的蹤跡。

    奇怪,他能去哪兒呢?

    然而隨著一股倦意的襲來,她被迫中斷了思考,不得不閉上雙眼。

    ……

    古斯塔沃還在嘀咕“試煉”和“心境”兩個詞,前者對他而言就是戰鬥,後者……有些難以理解。

    大概說的是心理怎麼想的吧?比如自己前些天還在問小穆,如果他沒出現那來到風之蒼穹的人還剩下多少,現在這不久成真了?這麼說起來,心境和做夢有什麼區別?

    經過一番廝殺和蘇利亞的提醒,他的心態也逐漸平和了下來,四周的景象也隨著他心境的變化漸漸虛幻、荒謬起來。

    比如本該被炸成碎片的尤彌爾突然變成一條噴著火的墨古梭魚在空氣中游到他面前,炫耀似的轉了一圈又離開了。

    真實和虛幻再次交織在一起。

    “尤二鬍子,瞧你這呆樣。”

    他笑駡著一巴掌抽在對方身上,墨古梭魚幻象立刻潰散。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古斯塔沃先生。”

    “蘇利亞?你怎麼來了?”

    一時間兩人不禁大眼瞪小眼。

    同時周圍殺聲震天的場景又開始凝實起來,似乎第二名選手的介入引起了一些小小的波瀾。

    獸群發現了兩人,幾條不要命的身影沖了過來。

    “你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什麼心境什麼的。”

    古斯塔沃一面拳打羽蛇、腳踩巨狼一面問她。

    “這一切都是你所恐懼的東西幻化而成,就是說你越害怕,它們就越真實,反之則會消散……”蘇利亞揮舞著巨劍把敵人斬成兩段,又有些遲疑地說:“但是剛才明明都有些渙散了,卻因為我的介入發生了某種變化,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

    “也就是說是假的是吧?”

    族長的關注點始終放在這裡。

    “嗯。是假的,而且不會對真實的世界產生影響。”

    “那我就徹底放心了。”古斯塔沃松了口氣。“那你先出去吧,我一人兒沒問題。”

    “那你小心。”蘇利亞也覺得自己再待下去不太好,看樣子對方的試煉已經因為自己的介入發生了某種變化。

    送走了蘇利亞,族長變成一隻飛鷹飛到伊莫特魯上空,發出陣陣尖嘯聲。

    這是每年在祭壇附近舉行篝火晚會時必須要進行的儀式,那群老傢伙說這樣可以震懾周圍的魔獸,昭示領土主權,但在他看來,這就是給他一個公然鬼哭狼嚎的機會。

    原本被逼迫向中間靠攏的族人立刻加快了腳步,倖存者們紛紛湧向原本是祭壇現在是二號坑的地方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09:54
第四十章 於絕淵閃亮的高貴


    蒂娜從昏迷中醒來後,耳畔傳來一個聲音。

    “蒂娜,我最聰慧的孩子,告訴我,你理解的‘高貴’是什麼?”

    這是……

    精靈掙扎著爬起來,她的精神還有些恍惚,長距離傳送帶來的異樣感尚未消失,腦海裡還殘留著幾分幻象。

    自己剛才在迷宮裡似乎看到了阿瑪瑟的背影,對方站在一隻異瞳貂面前,毫無閃躲的意思,仿佛心存死意,可她還沒來得及拿出長弓救他就被一道白光吞噬了,也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

    這時,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

    “蒂娜,回答我。”

    “什麼?”

    她抬起頭,看到面前站著一個讓雙月為之失色的女人。

    她面容威嚴,散發出讓人戰慄的氣息,栗色長髮披在肩膀,頭頂帶著湛藍寶鑽雕刻的王冠,最上面鑲嵌的寶石熠熠生輝。

    仙吉爾·夜語,1400歲的傳奇精靈法師,水流之主的信徒,夜語家族最高貴的女王。

    眼前這一幕,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高貴……是純淨的血脈和一顆永遠驕傲的心靈。”

    她囁嚅著嘴唇下意識地說出了當年的回答。

    原來當年的我是這樣回答的嗎?真是幼稚。

    “那還不夠,我的孩子。”

    仙吉爾的聲音十分溫柔。

    “我知道,族長。”精靈少女重新抬起頭,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不再幼稚般有些迫切地開口。

    “對弱者而言,從來都沒有高貴可言,唯有勝利者才能定義這個詞。‘夜語’這個偉大的姓氏之所以高貴,並不是生來如此,而是一代代精靈的付出才讓它鍍上了金色的光輝,如索林納瑞般閃耀。”

    仙吉爾露出滿意的微笑。

    “你讓我出乎意料,孩子。”

    因為當年您就是這樣教導我的。蒂娜心中自嘲地笑笑,那時的我也如今天一般給出了一個幼稚的回答,後面滿是各種不切合實際的幻想。

    “服下它,孩子。有一頭迷途的小鹿陷入了荊棘叢,你需要去拯救他。”

    仙吉爾伸出手,掌心躺著一顆圓滾滾的紅色藥丸。

    蒂娜順從地接過,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記憶復蘇了。

    當年自己就是這般服下藥,變成依德麗爾的樣子,然後配合那個叫格雷澤的人類演了一齣戲。

    但那明明是幾十年前的事,為什麼會在此刻重新上演?

    似乎看到了她眼中的迷茫,仙吉爾再度開口。

    “孩子,我說的是阿瑪瑟,你最愛的精靈。他和你的姐姐……”

    “我明白,族長大人。”蒂娜堅定地說:“她不再是我的姐姐,也不再是一名高貴的精靈了,她會被那個罪惡的人類帶回牧馬平原,成為他們中的一員,走完自己短暫而卑微的一生。而我要做的就是拯救阿瑪瑟,讓他蒙塵的心靈重新閃耀。”

    仙吉爾似乎更滿意了,她絲毫沒有流露出詫異。

    “去吧孩子,願雙月庇佑著你。”

    “願雙月庇佑著您。”

    蒂娜躬身行禮,暫時把疑惑拋到腦後。

    對她而言,重新欺騙一次阿瑪瑟算不上什麼難事,畢竟自己幾乎每天都在做同樣的事。但這次,內心深處某些不可名狀的擔憂卻讓這一切籠罩了一層陰霾。

    ……

    阿瑪瑟睜開眼,看清四周的景色,不由得歎了口氣。

    靜謐的森林,斑駁的樹蔭,即使在夜晚,也有零散的月光打在地上。耳畔傳來蟲鳴和樹葉的沙沙聲,靜謐湖氤氳著朦朧的光,似夢如幻,在湖光的籠罩下,依德麗爾恬靜的側臉也顯得更為聖潔。

    這是幻象嗎?

    他的心裡閃過一絲明悟。

    或許是因為之前才和沐言講過故事的原因,他被白光捲進來之前被一隻異瞳貂的幻術擊中,腦海裡浮現出了往昔的歲月。儘管已經感覺到對方帶著勁風的利爪逐漸靠近,但他依舊不願讓美好的泡影消散,所以遲遲沒有醒來。

    然後白光一閃,意識重新陷入混沌,再次醒來時,竟真的回到了那一刻。

    他用力抱住躺在自己臂彎上的精靈少女,貪婪地嗅著她的發香,眼淚無聲地滑下。

    “阿瑪瑟?”

    依德麗爾醒來後有些不知所以,仿佛感受到頭上的冰涼,她也抱緊了對方。

    “怎麼了,阿瑪瑟?你為什麼哭了?”

    阿瑪瑟沒有回答,只是手上愈發用力。

    少女起初有些不知所措,但慢慢地也仿佛意識到了什麼。

    “我不會離開的,阿瑪瑟,這次一定了。”

    “嗯。”

    阿瑪瑟從喉嚨擠出一個回復。

    兩人擁抱良久後,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

    “最後聽我說一遍好嗎,伊麗。”

    “嗯。”

    他用顫抖的雙手扶著少女的肩膀,盯著她的面龐,用近乎虔誠的口吻說。

    “我愛你,伊麗。”

    “我也是,阿瑪瑟。”

    依德麗爾甜甜地笑著,然後在微風中化為點點流光,隨風而逝。

    周圍的場景也逐漸扭曲,渙散,最後徹底成為混沌。

    阿瑪瑟依舊保持著雙手前伸的姿勢,只是面前空無一人,他緩緩放下手,面無表情地站起來。

    就在此時,迷霧中走出一道身影。

    “啪啪啪……”

    伴隨著一陣掌聲,對方開口了。

    “真是精彩。”

    阿瑪瑟對他的出現絲毫沒有感到驚訝。

    “你是誰?”

    “如你所見,學者兼法師,夏穆。”

    夏穆行了一個標準的精靈見面禮,饒是將其嚴格貫徹了一百多年的阿瑪瑟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你不是那個人類,你到底是誰?”他皺著眉頭問。

    夏穆不禁眉毛一挑。

    “比起這個問題,我倒是很好奇,剛才那一幕不是挺好的嘛,你為什麼會主動選擇放棄?”

    “你是說我應該放棄殘酷的現實,沉浸在美好的幻象中?”阿瑪瑟不禁冷笑。“你模仿那傢伙的神韻倒是挺像,但腦子就差得遠了,說出來的話沒有絲毫營養可言,這種問題四十歲小孩也能用長篇大論教育你。”

    “你竟然說我的神韻像他?”夏穆嘖了一聲。

    “這不是爸爸像兒子嘛。”他小聲嘀咕著,隨即問道:

    “不說這個,你難道就沒有什麼想問的?這麼多試煉者,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像你這麼冷靜的。”

    “試煉?什麼試煉?”

    “名為‘勇氣’的試煉。”他笑嘻嘻地回答道:“雖然這麼講,但實際上大雜燴了很多東西,比如剛才你所經歷的是最讓你懷念的一幕。我還以為你會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看穿了。在下驚訝於你的決絕,所以忍不住出來和你聊聊。”

    “無聊的把戲。”阿瑪瑟表現的十分不屑。

    “那接下來可千萬不要哭鼻子。”夏穆豎起手指搖了搖。“千萬不要像我從你記憶中看到的那樣喲,希望這次你可以——”

    “雖然,”阿瑪瑟打斷了對方。“雖然你在極力模仿他,而且你們兩人骨子裡散發出的傲慢如出一轍,但有一點你做的很不到位。”

    “嗯?”

    “你沒有底線。”精靈的聲音十分冷漠,臉上也仿佛染著霜。

    “呵,底線。”夏穆笑笑,“那是什麼?”

    “他會因為觸碰了別人內心的禁區而收斂,但你不會,反而以此為榮,洋洋得意。”

    “是嘛。”夏穆撇撇嘴,仿佛沒了興致。“那就和你內心的恐懼面對面吧少年,希望這次你表現的對得起……嗯,表現的勇敢一點。”

    說著他便轉身離去了。

    場景隨之變換,從靜謐湖畔來到了森林深處,兩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阿瑪瑟面前。

    “果然是麼。”

    他語氣平淡,仿佛清涼的月色,平靜如水。

    ……

    於此同時,其他試煉者也面臨著嚴峻的考驗。

    露茜面前是一個被腐血狴包裹著的身影,看樣子是個高挑的男性精靈,只不過此刻他正發出陣陣痛苦的咆哮。

    “露茜!你快跑啊!!!”

    “還愣著幹什麼!越遠越好!”

    腐血狴侵蝕血肉的咕嚕聲仿佛在不斷被放大,伴隨著陣陣刺鼻的惡臭包圍著露茜,夢魘般的一幕仿佛更加真實了。

    少女驚恐地望著哥哥被魔獸吞噬,雙腿宛如灌鉛一般。

    一如當年般絕望無力。

    ……

    索林雙手被浸過油的地龍筋死死綁住,他只好趴在船上一動不動。小船漂浮在平靜的阿約曼湖上,岸邊傳來陣陣醇厚的酒香和烤肉味兒,還伴隨著一陣紛亂的叫喊。

    “鷹眼家的紅鬍子小子,你還有兩圈半,照這個架勢今晚都結束不了!”

    “是啊是啊,偉大的母親真是明白我們怕什麼,還好她眷顧我。”

    “喂,鷹眼家的小子,你再不結束,酒就要被我們喝完了!”

    索林氣的滿臉通紅,但對深水的恐懼讓他只能緊緊貼著船艙,絲毫不敢輕舉妄動。

    ……

    尤彌爾變成魚在水裡拼命地掙扎,身後是吸力強勁的漩渦,他的周圍不斷有泥沙、石頭、水草甚至是浮木被湍急的水流卷走……

    他第一次變成魚就遇到了如此尷尬的一幕,天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麼逃脫的。

    ……

    芙蕾雅面前是薩魯被蟲子啃食大半的殘破身軀,他肥碩的屁股上印著一塊爪形徽記。女德魯伊壓下心中的悲痛,用泥土掩埋了愛人的屍體……

    ……

    就在此時,蘇利亞被從場中心送到了觀眾席上。

    少女張開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古樸荒涼的競技場。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09:54
第四十一章 沐言VS夏穆(一)


    沐言被一股熟悉的味道驚醒。

    那是久違的消毒水氣味……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潔白的天花板和鑲嵌在其中的投影器,感謝老天賜給他的傑出視力,還能看到上面刻著的“SONDO”字樣,那是索堂公司的標誌。

    無論是窗簾還是身上蓋著的被單,都是淡淡的艾利斯蘭色,乾淨但冰冷,右邊的櫃子上還放著一束淺紫色菖蒲花。

    他皺著眉頭,望著天花板,下意識地說了聲:

    “開始播放。”

    SONDO-VFA II型投影器接收到聲音信號,發出“滴”的一聲,將一道光幕打在空中。

    上面正在播放一則新聞。

    “……現播放一則遊戲快訊:《聖光紀元》開服首日,因玩家熱情度過于高漲,百萬人同時線上,導致伺服器崩潰,對此維爾福公司管理者加布裡·威爾先生向廣大玩家致意最誠摯的歉意,並表示他們已向法國育旺迪公司發出技術支援的請求,預計不超過一天就可以……”

    女主持的聲音清脆動聽,但在沐言聽來卻宛如刺耳的謾駡和譏諷。

    此刻他完全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只能笨拙地轉動脖子,看到左邊桌子上擺放著一張燙金黑卡。

    熟悉的一幕幕喚起了沉睡已久的記憶,宛如舊土被重新翻起,原本活生生的記憶卻被無情地掩埋。

    “原來那些……那些都是一場夢嗎?”他喃喃道。

    起初他的心情談不上絕望,平淡中帶著一絲失落,然後漸漸湧起越來越多的不甘。

    仿佛滴入清水中的墨點,一開始暈散出幾縷,隨著時間的推移擴散到滿池漆黑。

    夢魘般漆黑,擇人欲噬般深邃。

    突然,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宛如落水者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在心裡狂喊:“系統!系統!人物面板,任務日誌,隨便什麼都可以,求求你們了,出來啊!”。

    他的呼喚仿佛石沉大海。

    三秒鐘後,突然——

    “

    人類男性,夏穆,等級50

    身份:『織謊者』

    ……

    ”

    半透明的文字還停留在眼前,沐言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了。

    他像個傻子似的咧開嘴笑著,起初只是無聲的微笑,後來逐漸大聲,甚至有一絲癲狂的味道,再到後來笑得太用力以至於開始劇烈咳嗽,不得不捂著嘴。

    等等……

    捂著嘴?

    笑出眼淚的他盯著自己因肌肉萎縮而蒼白如骨的手掌,看著它像乾癟的氣球在充氣一般慢慢充盈。

    不經意間,他又回來了。

    帶著些許不可思議,忍著放肆大笑的衝動,他從床上慢慢爬下來,安靜地在病房裡走來走去。

    這種奇妙的感覺,這種做夢一樣的場景,他的確只有在夢裡才見到過。

    走到梳洗台的鏡子面前,他看著自己的臉逐漸從沐言變成了蘇利亞他們所熟知的夏穆,也就是那個被真相嚇死的“蟈蟈”,宛如被人施了魔法。

    “七環「永久變形術」還是二環「易容術」?”

    心情大好,他還和自己開了個玩笑。

    “所以接下來該解決人生三大問了?”

    平靜下來的他開始打量起四周來,這個病房和自己待的那間完全一致,只是少了父母和醫生護士的陪伴。

    就在這時,“咯吱”一聲,門開了。

    他的病房是專為癱瘓病人設計的,大概三十平,在住院樓七十四層,屬於最鳥不拉屎的地方,被一道門廊隔成一大一小兩部分,推門而入是狹長的過道,左邊掛衣服,右手邊是模糊的玻璃窗,透過窗只能看到攢動的人影,分不清是誰。

    沐言一直盯著門廊上的身影,帶著好奇的微笑,他很想知道接下來迎接自己的會是怎樣的驚喜。

    直到對方視若無物地穿牆而過,他臉上的笑容才完全消失。

    這是一張標準的圖靈人面龐,黑髮微卷,皮膚白皙,碧藍色的眼珠像愛琴海一樣深邃寬廣。這種顏色被稱為“蔚藍的海風”,聽上去就帶著海邊特有的溫暖和濕鹹。

    這個名字也是他挑選這種瞳色的原因。

    對方的銀邊黑袍讓他記憶猶新,那是黃昏42年,四百位勇士目送奧杜因身隕在無盡之海上空,率領這艘“銀河戰艦”的三位團長一齊送給自己的學者袍,來自米蘭著名服裝品牌“阿瑞尼”的遊戲店面,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作“知識之輪”。

    胸口的徽章在遊戲中也是獨一無二的,它是“傳奇學者”的象徵:一本翻開的書上托著一根蠟燭,代表真理刺破黑暗與迷茫,帶來希望之光。于黃昏35年,“諸神之黃昏”結束,灰燼公爵嘉頓死于霍加斯之巔時,晨風校長兼密友懷恩·加西亞代表皇室和洛坎最大的學者組織“銀燭會”送給自己。

    現在,這些他原以為已隨伺服器一起煙消雲散的事物都出現在了別人身上。

    而這個人,是他,又不是他。

    他是夏穆。

    於是古怪的一幕出現了,相互獨立的玩家和角色對視良久,誰也不肯先講話。

    最終高了一頭的後者率先開口。

    “你好。”

    沐言沒有回答,他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事,示意對方別說話,自己扶著床笑了會兒。

    “笑夠了嗎,沐言先生?”

    學者依舊彬彬有禮,一如沐言一貫的作風。

    “來個自我介紹吧,朋友,說你是‘夏穆’什麼的就不必了,那一套不可能有人比我更熟。”沐言靠著遊戲倉坐在床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然而對方卻絲毫沒有聽進去。

    “如你所見,傳奇學者夏穆。”

    “這個笑話不好笑,重講。”

    “為什麼呢,沐言先生?”夏穆笑了笑。“你為什麼不肯承認呢?”

    “承認什麼?你是夏穆麼?如果你是夏穆,那我是誰?”

    “沐言,華夏人,獨生男丁,19歲,3歲時患上帕拉雷斯綜合症,高位截癱,雙臂肌肉萎縮。”

    他不禁眉毛一挑。

    “知道的挺細緻啊,還有麼?”

    “當然,我對你的瞭解,就像你對我的瞭解一樣。”夏穆笑著,話鋒一轉。“沐言其人,自幼安靜,愛讀書,不求甚解。看似少年老成,表面剛強如鐵,從未怨天尤人,歎慨命運不公。實則內心脆弱敏感,十三歲之前幾乎徹夜不眠,對著紗窗一看就是一整夜。無數次在夜深人靜時試圖結束自己的生命,只可惜無法實踐,每逢此時,往往在心中重描一遍‘廢人’二字,然後咽下淚水佯裝若無其事。”

    “說得好。”沐言情不自禁為對方的條理清晰鼓起了掌。

    “我大概明白了,你可能和這間病房一樣,是我一段不算美好的回憶,多半帶了幾分消極情緒那種。就像很多影視作品裡描寫的一樣,主角在成長之前總要經歷一段‘心魔’的考驗。”說著他感慨似的歎了口氣,“其實更讓我好奇的是,你為什麼不把遊戲裡的東西也講一講,是擔心那些愉快的事情引起我的樂觀情緒麼?”

    “不不不,你錯了,沐言先生。”夏穆連連擺手。“遊戲裡的事情也可以講,但能講的不多。”

    “為什麼?”沐言反問。

    “這話題先放一邊。您還記得自己為什麼起這個名字嗎?以及為什麼是這樣一副人設?”夏穆完全沒有讓他回答的意思。“說來慚愧,這個西幻風格的遊戲,我其實不是很喜歡,反而是你為我起名——”

    “放屁,什麼叫為你起名?”沐言冷冷打斷了他。

    夏穆笑笑,沒有反駁,接著說道。

    “我更喜歡當時你心裡那段話,‘春露秋霜,夏風冬雪,帛頌以饗,沐歌以徜’,嘖嘖,果然是自幼愛好讀書的文藝青年,東方的文字處處透露著韻律和美感,我仿佛能看到在一片美好的土地上,無論春夏秋冬,颳風下雨,總有人唱著歌,手捧古卷,徜徉在知識的海洋裡。以及你那渴望的眼神……”

    夏穆感情澎湃,帶著誇張的肢體語言。

    沐言很清楚,這種舉止來自吟游詩人和晨星的諸多演說家,追根溯源是官方向西元前8世紀古希臘雅典城邦的文化習俗致敬。

    他曾經癡迷于這項活動,但現在他本人變成了聆聽者、被演說者,感覺全然不同。這一刻他總算能理解為什麼總有玩家冒著入獄三天的風險也要攻擊廣場上的演說家了。

    對方這副樣子真是讓人恨得牙癢。

    “然而你卻不能,你只是一個廢人,一個必須要在病床上躺一輩子的廢人,根本做不到什麼‘夏風冬雪,沐歌以徜’,甚至連‘夏沐’這樣鐘意的名字都被人奪走了。你說是麼,沐言先生。”

    夏穆的微笑讓人如沐春風,但話語卻像開了鋒的利刃,寒光熠熠。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09:54
第四十二章 沐言VS夏穆(二)(4/10)


    “繼續。”

    沐言冷冷地回復。

    “多謝您的寬恕。”夏穆微微躬身。“還記得我剛才說過的那句話麼,‘遊戲裡的事情也可以講,但能講的不多’,所以從這個角色創建完畢,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與您無關了。

    “因為,那是屬於夏穆的輝煌一生,與你,與一個只能躺在床上的廢人無關。”

    “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笑不動了……”

    沐言扶著遊戲倉笑得直不起腰,他的手不停地搖擺,仿佛在告饒。

    良久,他才止住笑聲,揉了揉發酸的臉頰。

    “很好,如果說你是一絲負面情緒,或者說憑我的消極意識捏造出來的夢魘似的靈魂體,那你絕對十分合格,甚至於還多出幾分諧星的潛質,起碼我做不到像你這樣說著厚顏無恥的笑話卻能繃著臉,對,就像現在這樣,保持著完美的、禮貌的微笑,這‘貴族禮儀’等級應該升滿了吧?”

    “的確是20,你我都很瞭解。”

    “但是,”沐言笑道:“但是裝作夢魘什麼的,也得遵守基本法對不對?既然自稱傳奇學者,就得有個傳奇學者的樣子,我平素是那副討打的樣子麼?”

    他突然頓了下,然後仔細端詳著對方。

    “也許還真是吧。”吐槽完自己,他接著一本正經地說:“但是,學者,身為文明的踐行者,希望之火的傳播者,是將知識融進血液、肌肉和骨骼,而不是化為尖牙與利爪。學者會對同為智慧生物的同類發出這樣野蠻的、近乎野獸的咆哮嗎?還是說你只是在用大聲的詆毀來掩飾自己虛偽的內心?

    “自詡為傳奇學者,但實際上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貪戀在下高雅的起名藝術,只是竊取了我的部分記憶就膽敢狺狺狂吠的不知名先生,還請你回答我。”

    “不愧是沐言先生,你這副傲慢的樣子還真有我的風韻。”

    “真是無知,你怎麼能說爸爸像兒子呢?”沐言笑道:“退一百萬步講,就算你是夏穆,我也是你的造物主才對,這句話邏輯都不通。”

    夏穆不禁同樣笑了,這個爛俗的比喻他才用過,從某種程度上講,兩人還真是默契的可怕。

    “那麼您能向我解釋一下‘夢魘’這個詞嗎?沐言先生。”

    “傳奇學者都搞不定這麼簡單的問題麼?”他反問。

    “既然您明白我是所謂‘夢魘’,那您怎麼會懷疑我的身份呢?”夏穆抬起手,空中浮現出一道光幕,上面正是《黃昏紀元》關服前最後一個小時,他靜靜坐在空曠的校園裡的場景。

    “對於您的上述問題,我的回答是:真正的竊賊不是我,而是您自己。

    “既然‘夢魘’是恐懼,是可怕的經歷,那沐言先生可否解釋一下,當您的意識佔據這具身體的主導時,為什麼要做出這樣讓人費解的舉動呢?

    “正如我所言,沐言只是一個廢人,角色的創建者,臨時的操控者罷了。他的內心充滿了恐懼和迷茫,他比誰都害怕失去。”

    夏穆直勾勾地盯著他,臉上帶著一絲嘲弄說道:

    “你以為自己是真的因為奧杜因的‘黃昏之歌’沒有被破譯才滯留到關服前最後一秒嗎?別騙自己了,沐言先生,你那是擔心《聖光紀元》裡的自己能否繼續如現在這般耀眼,你只是在擔心自己花費了六年時光積累下來的知識和榮耀會不會隨偌大的伺服器一同逝去,你只是在擔心自己不再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在沐浴過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後,你不滿足于充滿消毒水味道的病房和只能看到一小方天空的窗戶,你不再甘心成為一個廢人,但又對這一切無能為力,只好用屬於自己的方式為它祭奠罷了。

    “所以你待到了關服前的最後一秒,期待那只是官方的一個玩笑,期待洛坎得以永存,甚至期待自己能成為真正的‘夏穆’。

    “自詡為傳奇學者,但實際上只是個廢人,貪圖我所獲得的每一寸知識,只是用偷來的智慧騙取鮮花與掌聲的沐言先生,請回答我的問題,現在,到底誰才是竊賊?”

    這番話像一個巴掌,狠狠抽在沐言的臉上,他卻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對方說的沒錯,那才是他留到關服前最後一秒的根本原因,是他隱藏在內心深處,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過的負面情緒。既然對方很有可能是所謂“恐懼”的化身,那麼一般而言,這種東西都是越畏懼越強大,汲取受術者的一切負能量增強自我,因此這時他就更不能反駁,反駁就意味著否定自己,就意味著更多的負能量。

    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不認可了,那他還有什麼自信可言?

    所以這種時候,承認並讓試著這股壓抑的負能量消散才是最好的行為。

    然而對方似乎不願給他這個機會。

    “沐言先生,你是否在想,只要你大方地承認就好了呢?

    什麼?沐言心下大驚,原本清晰的思路被驚擾的一塌糊塗。

    “那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只承認這份恐懼,是不是太少了呢?”

    說著,夏穆突然從寬大的袖袍裡伸出手,原本虛幻的手掌逐漸變得凝實。

    “在讓人失望這一點上,你可從來都沒讓我失望過呢,沐言先生。”

    對方的口氣雖然帶著譏諷和嘲弄,但沐言竟聽出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這傢伙究竟是什麼人?他這時候不應該高興嗎?

    就在他遲疑的時候,對方又開口了。

    “既然你把我理解成‘恐懼’和‘夢魘’,那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真正畏懼的是什麼?”

    沐言依舊沒有回答,他盡力不去想那些讓人無奈又絕望的瞬間,盡力回憶仿佛金子般閃耀的美好。

    但是那些美好全部來自于《黃昏紀元》,一提起這款遊戲,一想到學者身份,他的思路就不由自主地被帶偏,想到關服日,想到自己堅持到最後一秒都不肯下線……

    在這種思緒紛亂的情況下,對方卻宛如聒噪的蒼蠅一般在耳邊發出讓人厭惡的聲音。

    “你曾活的無比卑微,甚至厭惡這個世界……”

    “你憎恨自己的父母,憎恨他們給了你殘缺的身體,卻沒有給你一個同樣殘缺的大腦,你憎恨自己的無能,空有一個清醒的意識卻要爛死在病床上……”

    “夠了!”沐言騰的站起身。

    然而夏穆卻沒有住口的意思。

    “所以,當看到一絲曙光時,你比誰都要迫切,然而……想想那天,那個廣告一閃而過,最後卻冒出來一個天價時你內心的絕望和無助,記得嗎?”

    “我讓你住口!”

    心裡的傷疤被無情揭起時,他再也壓制不住憤怒,用自己最鄙夷的戰鬥方式向對方呼出一拳。

    夏穆毫不躲閃,被他一拳打中,身子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但卻執拗地站了起來。

    他腫著半張臉,但臉上卻是勝利者的微笑。

    “現在,誰才是文明的踐行者?誰是野蠻的野獸?誰是骯髒的竊賊?”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09:55
第四十三章 沐言VS夏穆(三)(5/10)


    這番話宛如一盆冰水,徑直澆在沐言頭上。

    徹骨寒意的刺激之下,除了冰冷他竟然還清醒了幾分。

    “沒錯,我竟然野蠻到用這種手段來對付你。”

    他呼出一口濁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既然剛才能夠聯繫到系統,那說明這裡還在洛坎對吧,既然如此——

    他抬起手,鳳凰木魔杖瞬間入手。

    “曾經有一位友人這樣評價我,他說我‘明明只體驗了這個遊戲極小的一小部分,卻偏偏以為自己知曉了全世界’,甚至忘了那句古話,‘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是恐懼也好,夢魘也罷,這些都與我無關,但你竟然試圖連我最引以為傲的學者身份都要搶走。”

    他抬起手,用魔杖指著對方。

    “我記得自己包裹裡放著不知道多少卷軸,雖然對一個智力只有6的傢伙來說傷害被削減到幾乎沒有,但多少可以支持戰鬥,來吧,讓我見識一下自己的恐懼有多強。”

    然而他的這番話卻仿佛激怒了對方,禮貌的微笑第一次從對方臉上消失。

    “沐言先生,”他冷冷地開口。

    “來到洛坎這些天的經歷,只教會了你這些嗎?”

    “什麼意思?你對我成為一名法師有意見?”

    “我是說你就這樣簡單地放棄了自己的學者身份嗎?”

    “當然沒有,我——”

    “那你為什麼不好好利用他!???”夏穆突然大喊道,其身上散發出的憤怒讓沐言一瞬間竟有幾分愧疚和不知所措。

    就像被家長訓斥了的小孩子一樣茫然。

    不過轉瞬他就醒悟了過來,皺著眉頭反問對方。“你懂什麼?那些龐大的知識早就滲進了我的骨子裡,沒有它們我根本無法走到今天。”

    “不,那是你偷來的,你強行佔有了不屬於自己的知識,你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利用它們!”

    “荒謬!”

    一而再再而三被侮辱,沐言一言不合就要用火球砸他的臉,魔杖尖端已然開始凝聚暴躁的火元素。

    面對蓄勢待發的法術,夏穆突然用憐憫的眼神望著他。

    “你就這樣來反駁我的‘荒謬’?這就是你所謂的‘滲進了骨子裡’?”

    “我說了,你懂什麼!?我這一路走來付出的心血和智慧你知道什麼!”

    突然一股莫名的委屈湧上心頭,他就像被冤枉的小孩子一樣收起魔杖,又是一拳揮了過來。似乎這樣更解氣一些。

    然而這次對方也不甘示弱,同樣一拳揮了過來。

    兩人毫無章法地扭打在一起,最後互相擊中對方的臉,各自捂著傷口退後一步。

    “瞧,你也有憤怒如野獸的時候,所以請不要再用那些字眼侮辱我,你現在頂著我的角色,一言一行應當符合一個學者的身份。”沐言氣喘吁吁地說。

    “符合一個學者的身份,這句話從你嘴裡冒出來怎麼就那樣嘲諷。”夏穆譏諷道:“你所謂的‘利用那些知識’就如同剛才的行為一樣幼稚嗎?

    “你也曾大言不慚地說過,‘有一種理性者,世間萬物在他們面前都是籌碼,他們要做的只是權衡利弊’,還自詡為其中之一,但你是這樣做的嗎?你做的最多的,就是利用那點未卜先知的能力,冒充神棍四處招搖撞騙,是不是活在別震驚的目光裡十分有趣?讓你缺失已久的存在感得到了極大的安慰?讓你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滿足?真是可笑,曾經的傳奇學者淪為跳樑小丑,搔首弄姿賣弄學識,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為此沾沾自喜,覺得自己付出了多麼大的智慧和心血,你還好意思跟我提??”

    說到後面,夏穆站起身,怒衝衝地指著他。

    沐言被罵懵逼了,腦子裡一片空白。

    然而老子訓兒子一般的斥責還在繼續。

    “托我的福,你擁有了全洛坎最豐富的知識,懂得整片大陸未來的走向,本應是最好的棋手,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身居隆中計安天下,可你呢?你在做什麼?打怪升級撿裝備,跟在別人屁股後面蹭經驗?滑天下之大稽!”

    “那不是遊戲的全部,那只是——”

    “誰TM告訴你這是遊戲了???”夏穆怒不可遏,上前一步揪著他的領口。“為什麼要告訴每個認識你的人,你叫夏穆?為什麼不告訴他們你的真名?為什麼只有在安東尼面前發誓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是誰?你究竟還要天真到什麼時候?你以為自己在盡情揮霍的東西,是屬於你自己的嗎?你以為這些都是沒有代價的嗎?”

    沐言微愣片刻,隨即也是一股怒氣湧上心頭,他用力地撥開對方的手。

    “你以為自己是誰?竊取我的記憶,穿著我的衣服,頂著我捏的臉,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我如何玩這個遊戲取決於我自己,和你有半毛錢關係?你體會過因為太過弱小,只能靠真死躲過一劫,把主動權交給別人的絕望嗎?你知道只能任人揉搓,卻無力反抗,只能蜷縮著身子期盼對方不要下手太重的無力嗎?你只會站著說話不腰疼,現在換我讓你來體驗一下單純的身為學者有多麼痛苦!”

    “砰”的一聲,一道風彈貼著夏穆的身體炸開,巨大的衝擊力將他推到牆上,像一灘爛泥似的軟軟滑落。

    而沐言則一個閃光術躲開了。

    “看到了嗎,知識和力量就像人的左右腿,缺一不可,這才是來到洛坎以後的生活教會我的。”

    夏穆沒有回答,他扶著牆站起身,動作真的像無力的學者般緩慢。

    他拍打著落在學者袍上的灰。

    “你記得自己剛才說過什麼嗎?”

    “怎麼?”

    “‘明明只體驗了這個遊戲極小的一小部分,卻偏偏以為自己知曉了全世界’,記得這句話是誰說的嗎?”夏穆又問。

    “翅膀啊,怎麼了?”

    “很好。”

    夏穆突然抬起手,空中出現了一個寫滿昵稱的半透明面板,隨著他的指尖上下滾動,每個名字後面都亮著一個綠色的小圓點。

    那表明該好友線上。

    他向外輕輕一劃拉,姓名條落地,緊接著一個板寸頭,身穿夢境長袍的山谷德魯伊“翅膀”便出現在兩人面前。

    “喲,姓夏的,好久不見。”隨之而來的是一聲輕佻的打招呼聲。

    三人周圍的場景也瞬間變為一片混沌的空間。

    “不,不是吧……”沐言的下巴差點跌倒地上。“你……”

    “我什麼?”夏穆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你……你TM作弊……”

    “呵,你連自己曾經擁有了什麼都忘了嗎?”夏穆冷笑著將整只手貼在好友列表上,用力向外一劃,無數姓名條被撥了出來,身後瞬間出現了黑壓壓一片人。

    “哈,夏老師,好久不見……”

    “哎呀,這不是夏老師麼,原本以為下次見面是在《聖光紀元》……”

    “來來來,我又拿了件簽字裝備,夏老師來講講裡面的名堂?”

    ……

    夏穆對一眾好友的寒暄聲視若無睹,反而望著沐言。

    “你以為知識帶給你的只有向他人炫耀時的快感?來,感受一下不被你重視的知識真正帶來了什麼。”

    沐言用力咽了口唾沫,眼前這一片人每一個他都認識。

    碎鏡團的山谷行者翅膀,他後來加入了“鮮血軍團”,與自己的偶像Shou同團競技,一較高下,兩人還在對戰奧杜因那場戰鬥上見過面,那時對方依舊稱呼自己為“姓夏的”……

    星辰的團長碳烤排骨,頭上戴著一個騷包的烈焰王冠,那是嘉頓被首殺以後的掉落物,在那之前兩人就是朋友了……

    泰坦之怒(戰士-狂暴戰-血鬥士-泰坦之怒)的代表玩家北風吹花落,DNE的主力戰士,以臉黑著稱,兩人相識于傾頹王宮攻略期間,兩個幸運2的玩家累加起來導致DNE在整個“亡者的意志”版本都沒獲得什麼好的掉落物,幾乎全員零提升裸體開荒80級……

    ……

    開什麼玩笑,哪怕實力相等他也打不過這些在戰鬥職業上浸淫了不知多少年的傢伙,更何況現在還是個蹩腳的50級法師。

    這……是絕境?可是絕境也不至於雙方實力差距大到這個地步吧?

    仔細想想,遊戲裡從來不會出現絕境,只有尚未被利用的要素,如果使用得當,那一定可以絕地求生……

    用力想……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09:55
第四十四章 沐言VS夏穆(四)


    就在他陷入苦苦思考之時,一道勁風擦著頭髮飄過。

    他抬起頭,看到對面一個頭戴龍角盔的風行者隨意地拉扯著星弓索利達爾,還對自己使了個眼色。

    “跑起來吧,朋友,我求某人從不打靜止的靶子。”

    其他諸多“好友”也站在一旁悠哉悠哉地注視著他,一副看猴戲的姿態。

    “喂,求大佬,你——”

    “咻——”

    他剛試著和對方溝通,一道疾影就刺穿他抬起的右手,拐著彎把他釘在了地上。

    風行者專屬技能「束縛射擊」,只是這個拉弓速度和準頭,可以讓沙恩斯羞愧致死。

    “別見個人就‘大佬大佬’的,和你不熟,別瞎比抱大腿。”ID為求不噴的風行者撇了撇嘴。

    沐言不禁苦笑,他都忘了這傢伙是著名的“不高興”了,動不動就嚷嚷著“玩不了啦”,然後擺出一副死人臉。平時身為朋友,他感覺不到對方這種性格有多操蛋,現在淪為對手,真是恨不得掐死他。

    然而卻根本打不過。

    這時人群裡又傳來一道聲音。

    “翅大佬,給他滿上,你們這樣欺負新手就不怕臉更黑嗎?”

    一聽就是某個幸運2的泰坦之怒。

    “風大,你的幸運值和那傢伙一樣根本沒得救。”

    話是這麼說,但一道生命氣息濃郁的法術還是飛快落在他身上,利箭造成的傷口瞬間癒合,索利達爾自動形成的魔法箭矢也被驅散了。

    山谷德魯伊的「生命之種」。

    “喂,50級的鶸法師,到底打不打,給個准信。”

    治好了他的德魯伊翅膀扛著法杖走出來,沖他不耐煩地嚷嚷著。

    沐言忍著自己想要爆粗口的衝動,思考著對策。

    於是場面又冷了下來。

    過去不知道多久,夏穆開口了。

    “沐言先生,要不要和我做一筆交易?”

    交易?

    也許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夏穆又解釋道。

    “只要你放棄抵抗,我就可以想辦法送你回去。”

    “回去?回哪兒?”

    “你說呢。”他揮了揮手,場景瞬間變化,一群人回到病房,顯得十分擁擠。

    “怎麼樣,這麼多遊戲中的好友穿著羞恥的cos服,專程來醫院看望你,是不是很感動?”他打趣道:“甚至我還可以提前告訴你一些有關《聖光紀元》的消息,讓你在那個遊戲裡依舊可以成為人人敬佩的‘夏老師’。”

    “你的意思是讓我回到地球?”沐言失笑道:“我自己創建的角色還有這種能力?”

    “信不信由你。只要你現在躺在床上,重新接通這個遊戲倉,再插上這張卡。”夏穆抬起手,指尖夾著一張燙金黑卡。

    “我就能讓把你的意識送回地球,讓你重新見到自己的父母。”

    他突然上前一步,語氣充滿誘惑。

    “試想一下,離開危險的洛坎,回到地球,在我的指點下,你甚至有可能在遊戲中掙到足夠的錢來治好自己,毫不誇張地說,《聖光紀元》裡有著比《黃昏紀元》更多的機遇。”

    “……你怎麼知道這些?”

    “你以為我是誰?我是傳奇學者夏穆。”對方張開手臂。“我掌握全洛坎所有的知識,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實話告訴你吧,洛坎的故事還尚未結束,《聖光紀元》只是它的延續罷了,所以你的一切都是可以被繼承的。”

    “怎麼樣,好好想想吧。”

    沐言皺著眉頭,理智告訴他對方在扯淡,但是……

    眼前一張張熟悉的臉仿佛在對他發出誠摯的邀請,他想起那幾個在遊戲尾聲給自己寄來尊享卡的傢伙,他們此時就在人群中目光殷切的望著自己。

    這似乎……

    似乎也是一個可以接受的選擇?

    不經意間他的意志有些鬆動,仿佛對峙這麼久以來的疲憊和困乏一口氣全部湧了上來,甚至腦海裡有個聲音在不停地暗示自己:相信他吧,反正現在也是一條絕路了……

    但是還有一個弱小但固執的聲音在歇斯底里地大喊:“喂!你忘了那些幫助過你的人了嗎?你忘了你許下的那些承諾了嗎?你就這麼甘心讓這個搶走了你學者身份的人再搶走你來到洛坎以後辛辛苦苦獲得的一切嗎?哪怕這些被它貶低的一文不值,你真的甘心嗎?!”

    我在洛坎的一切……我都獲得了什麼?和那些NPC的友誼嗎?

    似乎……似乎他們對我而言已經超過了NPC的界限,是鮮活的個體了。

    比如那個臨走前還坑了自己一把的便宜老師紮伊克斯……

    比如某個騷話連篇,性癖奇怪的德魯伊族長……

    比如化為元素之光的阿爾忒斯兩口子……

    比如那個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女劍士,如果自己走了,蘇利亞會和歷史上一樣成為洛倫的妻子麼?

    一想到這裡,他就十分不舒服。

    就像……就像今天的感覺一樣,有人試圖奪走屬於自己的東西,自己卻無能為力。

    “其他人呢?我是說蘇利亞、古斯塔沃他們。”於是他問。

    “他們和你一樣,處於試煉之中。”夏穆揮揮袖子,空中出現二十三道光幕,分別是另外二十三人參加試煉的樣子。

    蘇利亞正面對三皇子的逼問,神色如常,一臉寒霜……

    古斯塔沃被麥克塔倫鬼魅的身影擊飛……

    阿瑪瑟抱著依德麗爾,眼中噙滿淚水……

    索林趴在船裡一動不動,生怕有一滴水濺進來……

    ……

    大家似乎都在面臨自己的夢魘。

    沐言靜靜看著,仿佛陷入了回憶,目光時而呆滯,時而雀躍。

    夏穆也不催促,同樣等待著。

    良久之後,他長舒一口氣,仿佛輕鬆了不少。

    “只要我躺下,登入遊戲就可以了嗎?”

    “沒錯,只要你像平時登入遊戲一樣完全浸入就可以了。”

    “我還有一個問題,你究竟是什麼人?”

    夏穆微微一笑。

    “如你所見,傳奇學者夏穆。”

    沐言神色平靜,微微頷首。

    “那我最後再確認一遍,閣下是被業界好友稱為‘攻略組之友’、‘洛坎百曉生’、‘自走型資料庫’的夏穆夏老師?”

    “沒錯,正是在下。”

    “哦。”沐言笑了笑,他嘴唇輕啟,緩緩吐出兩個字。

    “狗屎。”

    “咻咻——”

    幾暗紫色元素波連成一片射了出來,沐言被擊中,身體倒飛出去,深深嵌入牆內,濺起無數灰塵。

    “說話注意點,菜鳥。”

    出手的是奧術師墨染。

    “果然,不會死啊。”

    他喃喃著,然後反手一個「氣爆術」把自己從牆裡炸出來,像個沒事兒人一樣。

    夏穆皺起眉頭,制止了身後準備上前的眾人。

    “你說什麼?”

    “我說,你說的這些,都是狗屎。”沐言一改之前遲疑的神色,轉而一臉嘲弄。

    “呵,你想了半天,就憋出來這麼一句粗俗的反駁?”夏穆哂笑道:“看來你果然已經把學者的風度和涵養拋到一邊了。”

    “不不不,自稱夏穆的不知名先生。”沐言反問道:“我們所處的這片空間,你覺得它叫什麼?”

    “你可以叫它意識海,也可以叫它腦域,隨你怎麼叫。”

    “不,它叫‘意識空間’。”他笑道:“那麼問題來了,其他人和我一樣,也處於各自的意識空間嗎?”

    “這個問題你何必要問我呢?”

    “當然要問你了,你可是夢魘的編織者,或說恐懼的集合體呀。”

    沐言打了個響指,空間瞬間變為愛琴海岸的馬納羅拉。

    一望無際的蔚藍海域,濕咸的海風與潔白的海鷗,潮汐拍打礁石發出陣陣嘩嘩聲。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夏穆的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

    “還要我繼續解釋嗎,夢魘先生?論演技,我可以給你滿分,但論模擬能力和撒謊能力,你可是完全不及格。最主要的,你忘了自己一直扮演的角色是什麼了,那是全洛坎唯一一位傳奇學者,你可真是給在下丟人呐。”

    沐言舉起魔杖,輕輕一揮,夏穆身後的沙灘就陷了下去,一眾好友猝不及防之下紛紛跌落。

    “看,主場變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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