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888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09:55
第四十五章 沐言VS夏穆(五)


    夏穆黑著臉,不見他有什麼動作,面前的沙灘便裂開一條縫隙,蒸汽和岩漿從裡面噴湧而出,他頭頂的天空也瞬間烏雲密佈,電閃雷鳴,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沐言倒是徹底揚眉吐氣了,他就那樣站著,整個意識空間從兩人面前一分為二,一邊是陽光、沙灘,一望無際,另一邊狂風、暴雨,銀蛇亂舞。二者互不干涉,涇渭分明,場景奇幻。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夏穆問道。

    “就在不久前,你跟我提到‘交易’的時候,我就十分疑惑,你明明占盡了優勢,卻非要擺出一副‘念你一代宗師,自盡吧’的樣子,到底圖什麼?甚至不惜干擾我的思維……

    “那時我就在想,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如果真的如你所言,是‘傳奇學者夏穆’,我可不記得自己曾經有這種能力,還會大言不慚到說出‘送你回地球’這種一聽就很假的話。

    “於是接下來,你在優勢無限大的情況下做出了一個更加錯誤的舉動。”

    “什麼?”

    “你向我展示了其他人正在經受的試煉。”

    “有什麼問題嗎?”

    沐言攤了攤手。

    “問題大了去了。

    “你說他們處於‘試煉’之中,並且位於各自的意識海,腦域之類的,總之與幻想有關,那麼場景的搭建取決於他們自身對麼?”

    “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沐言失笑道:“你可是號稱‘傳奇學者’誒,你難道不知道,晨星皇室的十字綬帶系法是黃昏2年,坎薩地區化為凍土,萬千生靈屍骨無存以後為了祭奠才出現的嗎?如果洛倫那個蘿莉控真的由蘇利亞腦海裡的恐懼形成的,那他的綬帶應該是最初的樣子,而不是十字。或許你要問了,為什麼‘夏穆’的記憶裡只有十字綬帶,對不起,黃昏2年以前在下生活困頓,地位低下,還是晨風圖書館的‘小夏’而非‘夏老師’,更是沒親眼見過一位皇室成員,每逢大型皇室活動,都貪圖加班費留守圖書館。這一點還是在洛坎認識蘇利亞後她告訴我的。

    “再者就是蘇利亞提到的那個錯誤。我與晨星皇室打交道的次數不多,很多次洛倫來晨風找懷恩套近乎時都自備名貴茶葉,搞得我產生了他愛喝茶的錯誤概念。就在剛剛,我終於想通了,他其實並不愛喝茶,那只是投其所好罷了,也難怪他後來多次提出在圖書館建貓娘咖啡廳的建議。

    “此外還有阿瑪瑟所在的靜謐湖,或許他沉浸在‘事後’的賢者狀態沒有發現,但是視力出色的我看到了,那個靜謐湖周圍還有經歷過‘信仰之爭’的痕跡,顯然是黃昏紀元的場景。但他和依德麗爾的故事發生在什麼時候?信仰曆700多年,那個時候的靜謐湖你見過嗎?不對,應該說是因為我沒見過,所以你也沒見過。

    “還有,索林經歷的試煉中,圍湖烤肉的矮人們使用的食材是什麼?霍加斯冰原上的銀狐和冰原碩鼠。沒錯,那是我第一次去阿約曼湖時見到的,可那是什麼時候?黃昏22年!當時“霍加斯迷霧”開放剛兩個月,80級剛開一個月,在霍加斯山腳下做完那個該死的主線劇情的玩家不知道殺了多少老鼠狐狸。之後他們帶著一包又一包凍好的肉途徑鷹巢山前往硫火荒原練級,順手把肉賣給矮人換取礦石和武器精煉,所以才有圍湖烤肉的盛況。”

    “然後是……”

    ……

    “……說了這麼多,你明白了嗎?既然是他們的恐懼,那周圍環境的搭建將取決於受術者本身。而我所看到的一幕幕場景,全部都是我經歷過的,我見過的,全部來自於我的記憶,或許處於場景中的當事人因為過度緊張、恐懼無法保持冷靜因而沒有發現,但全程站在第三視角、無比冷靜的我,發現了。

    “這說明了什麼?雖然不同的人面對不同的恐懼,但是他們所處的環境並不是各自的意識空間,而是我的。換句話講,我的記憶成為了你搭建這些舞臺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因為我的潛意識並不能發現錯誤,所以你也沒發現自己的錯誤,但我的主觀意識可以,真正的夏穆可以,所以你是個贗品。

    “明白了嗎?骯髒的竊賊先生。”

    “啪啪啪……”

    夏穆情不自禁鼓起掌來。

    “明白了,受限於你的記憶,我能夠使用的素材與當事人所處年代嚴重對不上號,但那又能怎麼樣呢?陷入恐懼的他們又不能發現這一點,更何況我已經獲取了這個空間一半的許可權,我們最多旗鼓相當,你又能奈我何?”

    “不不不……”沐言搖晃著手指,他恨不得驕傲地插會兒腰。“我可是自帶金手指的男人。正所謂我的地盤我做主,由不得你撒野,之所以跟你廢話這麼多,是因為剛才我引以為傲的口遁技巧竟然被你壓制了,很不服氣,所以要扳回一城,現在該說的也都說完了,是時候和你說再見了。”

    十分鐘前,也就是他發現這一點時立刻想到了好久沒用過的意識空間。

    他曾兩次進入其中,第一次是夜色鎮,被人打到昏迷,無意間吃下黃金蘋果後,第二次是回憶當初的副本經歷時過於專注,以至於進入觀看記憶模式。而現在,既然兩人都是意識體,而且自己的記憶被人用作搭建幻境的素材,那很有可能就身處於“意識空間”中,於是他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呼喚了一下系統,也就是那個溫暖的女聲。

    同樣的三秒延遲後,他得到了回應。

    “請求通過,開始身份檢測……”

    “身份檢測通過,開啟一半操作授權。”

    “檢測到空間異常:當前管理員數目為2,是否重置?”

    看到這些,他哪裡還不明白對方的目的,很顯然這傢伙是想鳩占鵲巢。於是他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在結果這個難纏的對手前給他上了一課。

    其實說白了就是想挽回剛才盡失的顏面……這麼看來“夏穆”說他自尊心和存在感缺失一點兒沒錯。

    ……

    就在他默默選擇“重置”的時候,站在對面,本應驚慌失措的夏穆卻有些悵然若失地歎了口氣,表情說不出的複雜。

    “結束了。”

    他喃喃道。

    “沒錯,你的伎倆要結束了,不得不說,你是我見到過的最強的對手了。”

    饒是如此,沐言還是忍不住給予對手最高的評價。

    夏穆突然嗤笑一聲,微垂著頭,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他的笑聲由小變大,逐漸變得癲狂,和沐言從噩夢中驚醒時的表現如出一轍。

    就在此時,沐言感覺仿佛有什麼東西被從自己身體裡抽走,同時剛才那種可以隨意支配世界的能力也消失了,比這還要可怕的是,原本自己這半邊的陽光明媚不知什麼時候已然變成疾風驟雨……

    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場災難,似乎隱約還有一股排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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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之蒼穹,星爍競技場上空,以光元素為主的無數澎湃元素彙集成一片汪洋大海,海水呈金色,交織成一片刺眼的光幕,正中出現一個深邃的漩渦,向下灌注,宛如龍捲風一般直直刺入競技場的結界。

    派博看著這一切,驚訝地合不攏嘴。

    “那是什麼,派博大人?”

    蘇利亞也一臉震驚。

    “元,元素潮汐……”

    “那是什麼?”

    “澎湃元素都是有生命力的,一旦它們形成了潮汐,就意味著一個強大的靈魂即將誕生,元素們自發地前來貢獻自己的靈魂之力……”

    少女聽的一臉茫然,雖然不是很能懂,但她也聽沐言講過,這裡的元素活性更強。

    “那……失去了生命力的元素呢?”

    “會被永恆之樹吸收,然後重新賦予生命。”

    派博話音剛落,眼前的光芒似乎到達了極限。

    仿佛宇宙大爆炸一般,一圈無形的波紋蕩開,原本耀眼的元素紛紛變的黯淡無光。緊接著伊莫特魯的枝條開始有節奏的律動,仿佛微風吹拂之下來回搖曳,暗淡的元素化作一道道絲線連接到遮天蔽日的淡金色穹頂。

    競技場上空出現了一片元素真空地帶,很快就有新的元素彙聚過來。

    瞬間,一切都恢復如初。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09:56
第四十六章 織謊者


    派博突然感覺自己失去了試煉空間的所有權,甚至連腳下的結界都不歸他管了,好在獲得了控制權的那傢伙沒胡搞一氣,未撤去結界。

    他撓著光禿禿的腦袋,急切地走來走去。

    “怎麼辦,怎麼辦,這下完蛋了……”

    “派博大人在擔心那個強大的靈魂嗎?”蘇利亞問。

    派博突然一拍腦門。

    “對哦,一定是他搞的鬼!不行,這事兒我得告訴杉斯大人!”

    “那是誰……”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因為派博說完之後就消失了,溜得比兔子還快。

    “對了,這樣的話,夏穆他會不會有危險?”

    蘇利亞急忙尋找起沐言的身影來。

    然而她失敗了,被結界籠罩的競技場上只有22人,根本找不到他的身影。

    ……

    派博的身形下一次出現時是在伊莫特魯樹幹的中心區域,這裡向外伸出一個露臺,樹幹上有一扇金色的小門,掩映在重重疊疊的藤蔓之中。

    他撓了撓頭骨,左手扶著腦袋,右手從背後掰下一截椎骨,從門上的孔洞插了進去。

    “咯吱”一聲,門應聲推開。

    裡面是一間二十幾平的樹心屋,牆上掛著用伊莫特魯枝條編織的網兜,裡面裝著幾顆瑩火石,發出柔柔的光。

    除了一張床和一個桌子以外,屋內幾乎沒有什麼陳設。

    簡陋的木床上躺著一個女人,銀色長髮,雙眼緊閉,表情恬靜安詳,像極了紮伊克斯書房牆上掛著的格莉絲,但比她看上去成熟許多,還帶著一股雍容華貴的氣質。

    旁邊的地上放著一個蒲團,上面坐著一個男人。

    “杉斯大人!!!”派博急忙喊道。

    “噓——”

    男人制止了他。

    “你打擾到她休息了。”

    他的聲音十分溫和,不急不躁,宛如一杯清茶。他看上去約莫三十多歲,花白的頭髮憑空增添了幾分老氣,明明氣質溫潤如玉,卻有一雙飽經滄桑的眼睛。

    派博明白對方說的“她”是誰,連忙壓低了聲音。

    “星爍競技場的試煉空間被人奪走了!”

    “哦?”

    杉斯走了出來,望著星爍競技場方向,臉色也有些凝重。

    “你的時光回溯呢?”

    “有人炸了歐瑪婆婆的雕像,我之前用過了……”

    “什麼!?”杉斯的聲音也提高了八度。

    “噓——你打擾到她休息了!”

    派博豎起骨指,學的有模有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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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斯塔沃送走蘇利亞後,就放下心來,一邊召集族人前往被炸毀的祭壇方向,一邊再次飛上天空和麥克塔倫廝殺。

    經蘇利亞提醒,他也在思考自己面對的這些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後來他終於想明白了。

    在族長大人波瀾壯闊,足以寫成一本《王八蛋是怎樣煉成的》的前半生中,他似乎想不到什麼讓自己恐懼的事情。以前他最擔心的是自己微(四)服(處)私(留)訪(情)被發現了怎麼辦,然而隨著年齡的增加,手法愈加老練,借用族人的名字愈發嫺熟,這件事也漸漸變得輕鬆寫意,反而讓他有幾分刺激,尤其是蘇珊娜這件事,更讓他那點僅存的擔心變成了多餘。

    但幾天前的獸潮,卻讓天不怕地不怕的族長大人連著好幾天都沒睡好覺。他腦子笨,算不清如果沐言沒有出現,伊莫特魯會多損失多少人,會有多少可愛的族人被永遠留在那個大坑裡,在雨季到來時成為魚蝦的飼料,最後腐爛在泥土裡。但他明白一點,事情既然已經過去,就不用再擔心了,那些都沒個鳥用。

    帶著這種心態,眼前的幻境在他看來就是一場遊戲,而且還是不會受傷的遊戲。

    然而事實上在這種心態下,試煉就應該已經結束,只是出於某些變故,不僅更加凝實,還更加真實。但他不知道這些,澎湃的戰意充斥著身體,燥熱的血液噴灑在空中,連肉體上的痛楚都絲毫沒有察覺。

    或許這其中還帶著些許對阿爾忒斯兩人的愧疚,既然可以再次並肩作戰,他也不想多留遺憾,戰鬥起來愈發不要命。

    ……

    阿瑪瑟靜靜地站在靜謐之森深處,看著眼前兩道熟悉的身影。

    真是偷工減料,連前戲都沒有的試煉。精靈在心中暗道,他本來還想著能在這裡見依德麗爾最後一面,再次告訴她無論何時自己都不會離她而去,即便道路的盡頭是死亡。

    然而現在不光她出現了,格雷澤也一同出現,並且前者的表情看上去都有些僵硬。

    真是偷工減料。

    ……

    蒂娜有些緊張,剛才有一瞬間她都把眼前的阿瑪瑟當成了真人,因為對方那種漠然的氣質讓她有些熟悉。

    或許是幻覺吧,當年的阿瑪瑟對我似乎一直不冷不熱,她想道。

    朝夕相處多年,對方在她腦海中的印象已然覆蓋了當年那個青澀的精靈少年,因而沒看出一絲異樣。

    她突然想起自己還肩負著表演的重任,但早已不復當年那般敏感柔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這麼表演出肝腸寸斷和心碎欲絕的感覺。

    要不……乾脆……換一種方式?

    她覺得這計畫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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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言被雨淋成了落湯雞,看上去十分狼狽。

    然而他的心情比狼狽的外表還要糟糕。

    疾風驟雨,電閃雷鳴,黑色的浪濤卷起白色的泡沫,拍打在礁石上,發出的聲音如同野獸怒吼。

    面前的夏穆依舊帶著禮貌的微笑,雨水在他頭頂五公分高的地方自動繞開,呼嘯而過的狂風靠近他時也宛如柔弱的小姑娘,連黑色卷髮都不能撼動分毫。

    饒是沐言在心裡呼喊了不知多少聲系統都石沉大海,他哪裡還不明白,那個“重置”命令之後,被從意識空間管理列表中剔除的人是自己。

    仿佛感應到了他的心思,夏穆開口了。

    “你知道嗎,我最氣憤的一點就是你的自以為是。”

    “我——”

    “閉嘴!”

    夏穆一聲斷喝,沐言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封住了嘴。

    “你以為,‘織謊者’這個身份,是多麼高貴的象徵嗎?”

    沐言瞳孔劇烈收縮,對方竟然連這一點秘密都知道。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然而這句話只能在心裡說。

    “你以為,我之前說的那些話只是為了干擾你的心智嗎?”

    夏穆走到他面前,掐著他的脖子,6點力量雖然不足以讓一個孱弱的學者把他拎起來,但足夠讓他痛苦不堪。

    尤其是還無法反抗的情況下。

    “我從未擔心過自己是否會失敗,因為你註定是個假貨。唯一讓我困擾的是自己應當用何種心態面對這樣的結局。高興?興奮?激動?都不是,我現在只有無盡的悲涼。”

    丟垃圾似的把他甩在一邊,夏穆歎了口氣,換上一副輕快的口吻。

    “我說了那麼多蹩腳的謊話,編了那麼粗糙的故事,強行把智商降低到只比你高一點點,就為了讓你感受到‘付出心血和智慧,好不容易才看穿’的錯覺。我以為你會識破,我以為你不會那麼快就踩中這個夾子……但是你真是太愚蠢了,是不是在洛坎順風順水的經歷,讓你喪失了警惕?還是說身為玩家的貪婪本性讓你從來沒有意識到這裡是哪兒?你真的還以為這是遊戲嗎?”

    沐言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刺骨的寒意讓他打了個哆嗦,仿佛沁入骨髓。

    他感覺不到系統的存在,也感應不到物品欄,同樣也無法從意識空間退出,仿佛一切都被掠奪了,甚至連周圍的元素都拋棄了他,絲毫不聽指揮。

    “你到底是誰?”

    他頭一次感覺到如此無助和恐慌,就像進入《黃昏紀元》之前,躺在冰冷病床上那些個漫長的夜晚一樣。

    對方剝離掉的不止身外之物,還有最後一塊尊嚴的遮羞布:他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或許……或許他真的是……

    “傳奇學者夏穆,正如我一開始所言。”

    對方回答道,又補了句。

    “現在,我又多了一個身份,『織謊者』。”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09:56
第四十七章 於血泊燃燒的信仰(下)


    “別用害怕的眼神看著我,我不會把你怎樣的。頂多就是讓你失去身體的控制權,像以前的我一樣只能瑟縮在意識空間狹小的縫隙裡看著你操縱一切,或是靜靜等待著你下線後嘗試著操控自己的身體。”

    夏穆看上去有些感慨,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沐言。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還在懷疑我的身份對不對?沒關係,這些問題在以後都會得到解答,但在那之前,我想請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來到洛坎以後的所作所為。”

    “我有做錯什麼嗎?”

    “你還能再幼稚一點嗎?你該問的是你都做對了什麼。”夏穆嘲諷道:“事實上你一共只做對了兩件事,第一是當機立斷躲過了紮伊克斯的「靈魂收割」,第二是剛才選擇了‘重置’,此外沒有一件值得稱道。雖然第二件事在你看來很愚蠢,但是相信我,有一天你會慶倖的。”

    沐言試圖反駁,但幾次張嘴都發現不知道從何處說起。

    正如對方所言,他遇到的一樁樁事總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有的計畫完美卻遭遇變故,有的計畫本身就不完善,有的甚至壓根兒就沒有計劃,要是依著《黃昏紀元》後期身為傳奇學者的自己那種性格,一定恨不得揪著現在的自己罵一頓。當年他可是站在團隊食物鏈頂端的男人,抓著三位團長挨個噴過去,一句髒話不帶還能讓對方心服口服,充分展示了什麼叫做知識就是力量。

    這麼說起來,好像這個十分抖M的玩笑實現了?他正在被“自己”抓著懟……

    可是……這是真正的洛坎,不是遊戲啊,怎麼能……

    “你為自己找藉口的時候可不是這麼想的。”

    夏穆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絲毫不留情面。

    “你……你簡直毫無底線可言!”沐言憤憤地說。

    一直以來讓別人難堪到下不來台就是他的專利,現在卻被還施彼身了。

    “呵,你見過反派有底線?”

    “……你到底想幹什麼?”

    夏穆輕笑一聲。

    “拖時間啊,我在等你的援軍。”

    話音剛落,一道巨大的金色劍氣劃破整個空間。天空與大地,雲海和雨幕沿著兩人的中間線被一分為二,劍光劃過,留下漆黑的裂縫散發出深邃的恐懼氣息。

    夏穆嘴唇動了幾下,然而沐言卻什麼都沒聽到,兩人之間仿佛隔著一個位面。隨後對方揮了揮手,他便化為白光消失了。

    “真是一團糟。”

    送走沐言後,夏穆小聲嘀咕著,雙手源源不斷地釋放出白光重新修復著空間,幾息之後,一切恢復如初,他也消失在原地。

    ----------------

    星爍競技場上空,杉斯隨意地拎著一把淡棕色長劍,劍身薄如蟬翼,宛如打了蠟的木片,卻散發出柔和的微光。

    派博站在一旁,十分著急。

    “杉斯大人,你不擔心嗎?”

    “有什麼好擔心的,對方如果有惡意的話,這裡早被拆了。”

    “可是……”

    派博說著,突然一愣,眼眶裡的魂火一陣搖曳。

    這時杉斯突然問:“他是不是把控制權還給你了?”

    “杉斯大人怎麼知道?”

    “呵,他告訴我了。”

    杉斯輕笑著目視前方,白光一閃,穿著學者袍的夏穆出現在兩人面前。

    “找個僻靜的角落聊聊?”夏穆開口詢問,絲毫不拖泥帶水。

    他點點頭,指了指上面。

    “可好?”他問。

    “妥。”

    夏穆同樣微微頷首。

    兩人隨即化為一金一白兩道流光,前後穿過伊莫特魯厚厚的樹冠。

    派博還尚未反應過來,兩人便均已消失,空氣中似乎還殘存著他們身上的氣息。

    “……為什麼這個新生的靈魂,身上帶著和杉斯大人一樣的氣息?”

    疑惑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即被競技場中傳來的騷亂打斷。

    ……

    十分鐘前,新生靈魂誕生之時,古斯塔沃的試煉中。

    族長大人渾身浴血,胸口有兩道深可見骨的交叉爪痕,那是來自麥克塔倫的攻擊。

    與他相比,羽蛇女王也好不到哪兒去,半邊羽翼被人活生生折斷,已經凝固的暗紅色血跡與同色的翎毛混合在一起,淡淡的球形領域已然張開,顯然她也被逼到了絕路上。

    “他奶奶的,不是說是假的麼,還怪疼的。”

    族長啐了口痰,惡狠狠地想。

    帶著血絲的濃痰被一個幸運的羽蛇接到,它像被炮彈擊中了一樣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地上,撲騰了幾下就不再動了。

    就在這時,祭壇處突然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慘叫。古斯塔沃定睛一看,是那只嘯風狼王帶頭撕破了德魯伊們的防線,當真似狼入羊群一般所向披靡。

    “狗崽子我X——”

    儘管知道這是假的,族長大人還是像瘋了一樣拍打著翅膀劃破空氣,直奔而去。

    然而他忘了自己正在面對一個更加難纏的對手。

    麥克塔倫在領域中獲得了極大的加成,阿爾忒斯和彌修亞兩人的魔法都攔不住她,甚至於後者完全沒有躲避的意思,在她眼中只有折斷了自己翅膀的古斯塔沃。

    “我的寶貝兒,你要去哪兒?”

    她化作比對方還快的血光迎面攔截,堪堪在領域邊緣擋住了古斯塔沃。

    族長心急如焚,下面傳來一聲聲族人的慘叫,宛如催命符一樣。

    “讓開!”

    他粗著嗓子,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麥克塔倫感覺胳膊上仿佛被寒氣刺起了雞皮疙瘩,但依舊不讓。

    古斯塔沃不再廢話,咆哮著一爪襲來。

    “哦呵,又來?”

    羽蛇女皇同樣抓向對方,同時用半邊翅膀擋住來自兩名法師的攻擊,被隔斷數根翎毛。

    四散在空中的暗紅色翎毛仿佛出鞘的寶劍,在氣息牽引下掉轉矛頭,刺向古斯塔沃。

    後者不躲不閃,肌肉虯結,青筋暴起的胳膊瞬間被劃開數道傷口,鮮血直流。

    這樣的結果就是他成功掐住了對方的脖子,順勢抓住她的另一扇翅膀,雖然自己的鎖骨也被對方的利爪洞穿。

    “呀——”

    古斯塔沃怒吼一聲,使出全身的力氣用力一扯,麥克塔倫吃痛發出一聲慘叫,僅剩的半扇羽翼竟又被撕扯掉大半。

    兩人交手的電光火石之間,兩名法師的後續攻擊也拍馬趕到,羽蛇女王不敢托大,收回領域,翅膀也變成了紋身。領域隨之收縮,眼看就要變成幾十米長的蛇身。

    古斯塔沃顧不了那麼多,甩開對方的同時就化身飛鷹刺向嘯風狼王。

    狼王似乎感覺到了危險,抬起頭的同時,狼瞳裡閃過一絲人性化的狡詐,驅動著狼群將德魯伊牢牢圍成一團,自己則放棄獵物跳到圈外。

    “小心——”

    就在古斯塔沃堪堪觸碰到狼王之時,身後傳來阿爾忒斯的提醒。

    他扭頭,看到了這輩子都不會忘懷的一幕。

    麥克塔倫巨大的蛇軀從高空落下,重重砸在狼群的包圍圈中,無法閃避的族人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哀嚎就被這龐然大物碾成了肉醬。

    本該被染紅的大地卻將血液吸收殆盡,開始發出微光。

    古斯塔沃目光呆滯的看著這一幕,身體被狼王的利爪無情洞穿。

    “終於……完了麼……”

    感覺到生機從自己體內慢慢流逝,他竟有了一絲解脫感。

    就在他以為這一切即將結束時,起風了。

    整個灰穀的元素都彙聚了過來,氣流拍打著林梢,發出陣陣呼嘯。伊莫特魯上空凝聚成一棵樹的虛影,慢慢濃縮成一個人影。

    他就像一個大號林精,綠色頭髮隨意用藤蔓紮在腦後,表情淡漠,但渾身上下充斥著神聖的氣息。

    意識逐漸渙散的古斯塔沃隨即感到一股濃郁的能量充斥著身體,與此同時身後的狼王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發出可憐兮兮的嗚咽聲。

    麥克塔倫的身軀也被神力束縛並挪到別處,露出下麵觸目驚心的屍體。

    “我虔誠的信徒。”

    拉爾開口道:“通往聖地的大門即將打開,我將賜予你一絲神力,願伊卡莉女神保佑著你。”

    “風語者閣下?”古斯塔沃瞪大了眼睛,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拉爾冷著臉,沒有回應他,一絲碧綠的神力緩緩飄至他的身前,落地生根,長成一棵矮小的樹。

    “帶上它,前往風之蒼穹。”

    族長望著這棵小樹苗,但他的目光早已不在其上,而是掠過這棵樹,向後看去。

    面前的土地閃著愈來愈強的微光,族人殘破的屍體四分五裂,瑟縮在角落的倖存者們漠然看著這一切,似乎對神靈熟視無睹,驚恐與悲傷充斥著每個人的心靈,原本喧鬧祥和的伊莫特魯宛如人間地獄。

    為什麼……為什麼神靈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就連小穆那樣弱小的人類都可以幫我拯救大家,為什麼風語者閣下不會?

    古斯塔沃突然感到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他狠狠抓了幾下頭髮,深呼吸幾次都不能平息心情,反而像火上澆油一般更加暴躁。

    於是他終於忍不住開口。

    “拉爾大人,您為……為什麼不早出現?”

    這話一出,一股威壓迎面撲來,他被來自背後的巨力猛的一推,不得已跪倒在地。

    “我的信徒,誰賜予了你質疑神靈的勇氣?”

    饒是對方的語氣依舊淡漠,他還是聽出了幾分不愉。

    古斯塔沃掙扎著抬起頭。

    “這……不是質疑,我只是……只是好奇,如果,如果您早來一步,就不會有那麼多無辜者慘死,他們難道不是您的信徒嗎?”

    又是一股大力襲來,似乎都剝奪了他講話的權力。

    “我的信徒,你的心智被污染了,需要得到淨化。”

    隨著拉爾淡漠的聲音傳來,那棵小樹苗活了般蠕動著紮進古斯塔沃的皮膚,仿佛要將整個身子擠進來似的。

    “呵呵——”

    古斯塔沃的嘴巴被封住了,劇痛讓他只能如野獸般發出悶哼。

    “我的信徒,絕對的虔誠會為你帶來強大的力量,只要你獻上自己的意志與肉體,放棄抵抗,便不再痛苦。”

    這些都是假的……

    是假的!

    明明有那麼多族人不會死!

    這個王八蛋,他不是風語者閣下,他是冒牌貨!

    古斯塔沃像一頭蠻牛一樣喘著粗氣,臉色漲得通紅,仿佛在極力抗拒這棵樹的植入。

    “我的信徒,你還在猶豫什麼?”

    “我……”

    他雖然嘴巴被封住,但依舊想掙扎著說些什麼。

    見狀拉爾便解除了他的限制。

    感覺到嘴巴又可以張開了,古斯塔沃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

    “我操你大爺!”

    與此同時,他身上的筋肉全部炸開,鮮血飛濺在空中,即將紮根在骨頭上的樹苗也被一起剝離。

    感覺自己又自由了,族長露出一絲微笑。

    風之蒼穹入口的光亮也達到了極限,殘存的族人和他被一起吸入。隨著試煉者的離去,伊莫特魯上空的一切都消失了,這個世界瞬間黯淡下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09:56
第四十八章 於欲海發酵的嫉恨


    同一時間,阿瑪瑟的試煉。

    在一股神秘力量的推動下,兩個不同試煉之間的隔閡被打破,幕後黑手推動著兩人站在了同一舞臺上。

    阿瑪瑟十分冷靜,他知道在這一幕裡,背負雙手,面容隱藏在陰影中的格雷澤才是關鍵,至於這個表情僵硬的依德麗爾,則可能只是景物一樣的陪襯罷了。

    蒂娜則有些激動,雖然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為了阿瑪瑟好,是為了讓他重拾高貴,但長久以來的欺騙積攢成了愧疚,又苦於沒有一個場合可以傾訴,始終像蟲子一樣啃噬著她的內心,現在這個試煉正好可以讓她換一種思路,試著用真相說服阿瑪瑟。

    至於結果,她沒想過,或許會失敗吧,但她並不在乎,到目前為止她都覺得這是一個折射內心的幻境,既然如此,以她對夜語家族的忠誠,是不會出現任何問題的,她有這個自信。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原本的試煉內容是面對一個已知真相的假阿瑪瑟,但被修改過後就變成了一個沉浸在假相中的真阿瑪瑟。

    某個幕後黑手真是心臟。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時,阿瑪瑟突然出手了。

    銀光一閃,少年拔劍刺向格雷澤,劍鋒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一泓清泉。他深知對方的強大,所以這一劍十分果斷,帶著一往無前的勇氣。

    格雷澤只是抬起手輕輕一捏,就讓來勢洶洶的長劍彎曲成一團金屬球,傳奇級實力帶來的碾壓何止絕望二字可以形容?

    阿瑪瑟沒有放棄,即使長劍被毀,他仍去勢未減地揮舞著拳頭。

    格雷澤像拍蒼蠅一樣揮了一巴掌,精靈便被扇飛了出去。

    不過阿瑪瑟眼疾手快抓住了依德麗爾的衣服,兩人一齊離開。格雷澤眉毛一挑,並未阻攔。

    狼狽落地後,他側步向前擋在依德麗爾身前,宛如護犢子的老母雞般死死盯著對手。

    實際上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當初無能為力的事,現在一定要做到才行。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她前面。

    ……

    蒂娜驚呆了,她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表情如心情一樣複雜。

    這個幻象……有點厲害。當年的阿瑪瑟可不是這樣表現的,難道說這也是自己所期待的?可是……現在她頂著一張依德麗爾的臉,難道期待的不應該是他幡然醒悟,果斷放棄嗎?

    這個緊要關頭,站在她身邊的精靈竟然還主動攥住了她的手,這個行為直接導致蒂娜的心理防線徹底失守。

    阿瑪瑟從未主動碰過我的手!雖然這只是幻象……

    一時間激動、委屈、不甘和憤怒一齊湧上心頭,她的淚腺直接崩潰。

    “阿瑪瑟……”

    她聲音顫抖著開口。

    “嗯,我在。”

    少年溫柔的語調讓她心裡一顫,湧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我……我沒事。”

    “沒事就好。”

    阿瑪瑟轉身為她擦去了眼淚。

    格雷澤仿佛宕機了一般站在原地,看著這對年輕人秀恩愛卻絲毫不為所動。

    ……

    自從某個強大靈魂徹底新生以後,試煉處處都充斥著詭異。

    露茜終於被哥哥痛苦的咆哮喚醒,這次她不打算逃跑,反而是握著劍試圖上前救人,她想起來當年自己就是這樣拋下哥哥後才一直生活在恐懼和自責中。

    既然這次有機會彌補,那為什麼要逃跑呢?

    然而就在這時,周圍又鑽出幾隻腐血狴,蠕動著醜陋的身軀湧了過來。

    ……

    尤彌爾宛如躍龍門的鯉魚,扭動著肥碩的身軀堪堪脫離了漩渦,就在這時,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鷹唳,一個身影一躍而下,隨即他就感到數個尖銳物狠狠刺進自己的身體,周圍的河水瞬間被染紅,與此同時一股巨力抓著他從水中騰起。

    他抬起頭,勉強看清這是一隻前來抓魚的飛鷹,想變回去卻發現完全使不上力氣。

    尤彌爾十分詫異,他可不記得當年遇到過這種事兒,看架勢……這是自己要被吃的節奏?

    不,不會是真的吧……

    ……

    索林靜靜地飄著,直到岸邊傳來的聲音漸漸變弱,不對,應該說是漸漸變得遙遠。

    他像一截粗短的毛蟲一樣弓著身子從船艙裡爬起來,卻發現周圍的景色在不斷抬高,自己似乎正在飛速遠離阿約曼湖,原本在岸邊幸災樂禍的族人正一臉呆滯地望著自己,連腳邊的酒桶被碰翻了都不知道。

    等等,他們似乎不是在看我,而是……

    索林鼓起勇氣從船舷上探出腦袋,看向身下。

    這是啥玩意兒??

    一直巨大的烏龜馱著小船沿著阿約曼湖的河道逆流而下,這條河的盡頭是南邊的無盡之海。

    彌婭在上,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

    重新回到整個競技場唯二的雙人舞台。

    阿瑪瑟的溫柔對蒂娜來說就像刀子一樣一下又一下插在她的心上,原本試圖借機排解苦悶的她心情反而更糟了。

    眼看他又要對格雷澤發起進攻,蒂娜終於忍不住,一把拽住他。

    “阿瑪瑟,其實我——”

    話未說完,她的嘴唇就被少年堵上了。

    良久,唇分。

    “我都知道,但這次請不要讓我一個人獨活好麼?伊麗。”

    蒂娜看到他說這句話時眼裡仿佛帶著懇求和化不開的悲傷。

    “夠了!!”

    “我受夠了!!”

    她發瘋似的揪扯著頭髮,恨不得把身上這層皮撥下來。

    然後神奇的一幕發生了,變形藥劑竟真的被她這樣粗暴的手段解除了,完美實現了她心中的意願。

    “蒂娜小姐?”

    阿瑪瑟原本平靜的心田就像被投了一顆原子彈,一時間波浪翻滾,洪水滔天。

    “沒錯,是我,不是依德麗爾。”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蒂娜反而徹底放開了。

    “聽著,阿瑪瑟,我是來救你的,這——”

    她被阿瑪瑟打斷了,對方沖上來,抓著她的手連珠炮似的發問。

    “依德麗爾呢?她在哪兒?她在哪兒??”

    “她被送回了珈藍,回到她父親那裡,和人類結婚生子,再也不能干擾到你了。”蒂娜反手扶著他的肩膀。“聽我說,這些都是為了你好,這麼多年來一直隱瞞著這些我也很不好受……”

    “哈……”

    阿瑪瑟搖著頭後退了一步。

    “我竟然……竟然差一點就信了……”

    “這是真的,阿瑪瑟,依德麗爾她——”

    “住口!”

    阿瑪瑟用近乎咆哮的口吻打斷了她。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恐懼麼?看到希望卻又被打破……但是你不覺得荒謬嗎?這是多麼惡毒的人才會杜撰出她愛上別人的謊言!?你還試圖借此機會詆毀蒂娜小姐?!

    “縱然你只是個幻象,你也不能讓蒂娜小姐說出這種侮辱自己姐姐的話!”

    然後他一拳揮向蒂娜,後者愣神了,沒有躲開,被打了個正著,身子旋轉著飛了出去。

    蒂娜捂著腫起的臉,難以置信地望著阿瑪瑟。

    她從未見他對自己這樣憤怒過,自從許下了那個誓言,他甚至從來都沒有忤逆過自己。

    “你……你說我什麼?”她用顫抖的聲音反問。

    “你不光侮辱了依德麗爾,還侮辱了高貴的蒂娜小姐。”阿瑪瑟不知從哪裡又拔出一把長劍。

    “雖然我對她的所作所為並不能完全贊同,但我必須代替依德麗爾守護著她,絕對不允許你說出這樣褻瀆的話語。

    “縱然你只是個幻象,我也不能容忍!”

    說完他便揮著劍刺了過來。

    阿瑪瑟隱約有些明白了什麼是“內心的恐懼”,就像眼前這樣的局面,從蒂娜小姐嘴裡說出的看似是真相的謊言是否會讓自己迷失?如果不相信的話,那等於親手打碎了希望。如果相信,毫無疑問自己會傷心欲絕,甚至心碎也有可能,就像當初伊麗的母親那樣。

    多麼惡毒的計畫……這個試煉的幕後主使真是毫無底線可言!

    既然如此,無從選擇的他只有親手打破幻象才能完成這個,徹底擊敗自己內心的恐懼。

    蒂娜忽略了對方話語裡有關“幻象”的部分,她覺得那不過是一種干擾罷了。同時她也對自己正在經歷的試煉有了一絲明悟: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沒有了挽回的餘地,自己的優柔寡斷反而會帶來更消極的影響,比如眼前這個暴走的阿瑪瑟,無論自己擊敗他還是被他擊敗,都不是好結局。

    這是仙吉爾大人的考驗嗎?即便是現在看回去,她說過的那句話依舊如同真理:只要能達到目的,手段有什麼高尚和卑劣之分?自己這些年的愧疚真是傻的可以。

    想到這裡,她不再猶豫,向後一躍,身子處於空中時抽箭搭弓。

    她決定親手打破幻象。

    戰鬥一觸即發,兩名放開手腳的夜之子在深夜的密林展開了激烈角逐。

    蒂娜借助複雜的地形和靈巧的身姿在樹梢上穿梭,牢牢把控著兩人之間的距離。阿瑪瑟則憑藉精准的格擋技巧和詭譎的走位不斷逼近,試圖欺身上來。

    一時間林中除了兩道鬼魅般的身影就只剩下了長劍與箭矢碰撞發出的聲響。

    另外一邊,格雷澤的幻象寂寞如雪,最強者完全沒有出手的意思。

    就在此時,整個密林中突然刮起一陣旋風,仿佛有一隻巨手強行將空間掰成了兩半,交戰雙方各占一半。世界被撕裂的同時,兩人的意識也回到了各自體內,空間隨之暗淡。

    ……

    伊莫特魯頂端,和杉斯交談途中的夏穆微愣片刻,隨即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怎麼?”杉斯問。

    “鬧劇結束罷了。”他笑笑。“剛才說到哪兒了?”

    “你準備向我解釋那個‘成語’。”

    “哦哦,‘李代桃僵’是吧……”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09:57
第四十九章 收尾


    派博目送兩人離開,正疑惑那個靈魂身上的氣息有些熟悉時,競技場中心傳來一聲怒吼。

    他急忙飛下去,看見之前試圖調戲自己的傻大個嗷了一嗓子後就渾身浴血地趴在地上,皮肉外翻鮮血橫流,傷口深可見骨,看上去十分可怕。

    “派博大人!”

    站在結界上的蘇利亞焦急地揮著手,她懷裡還抱著一個男人。

    咦?這不是炸了歐瑪婆婆雕像的那個人類麼?派博驚訝地發現對方竟和之前有些不同……就好像缺少了一些什麼。

    派博原本就顯大的腦殼瞬間仿佛又大了幾分,他從未見過這麼詭異的試煉。

    二十四人通過作弊手段強行擠進第四環就不說了,還有兩個人把自己玩昏迷的。這還不算完,昏迷的倆人一個癱的跟爛肉一樣,另一個還莫名其妙少了些什麼……

    更不要說中途還發生了試煉的控制權被人搶走、元素潮汐突然出現這種更加莫名其妙的狀況……

    我派博大人遇到的都是什麼事兒啊!

    想到這裡,他急忙用失而復得的控制權檢查了一下其他試煉。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剩下的幾乎所有試煉都被人動了手腳,加了很多沒意義的內容不說,還有兩個完全獨立的試煉被強行聯通了!

    他不禁抬起頭瞪了某個看不到的傢伙一眼,心裡那道要不是杉斯大人護著你,我帕派瑞斯今天一定把你打成番茄醬和空心粉的混合物!

    “派博大人!”

    “來了來了。”

    倉促終結所有試煉,派博急忙落到蘇利亞面前。

    “派博大人,古斯塔沃族長為什麼會受傷?而且夏穆也昏迷了,您能想想辦法嗎?”少女有些忐忑,她不確定眼前這傢伙是否會幫忙,因為他看上去實在太不靠譜。

    派博把骨手貼在沐言腦袋上,還沒來得及做什麼,腦海裡就傳來一道聲音。

    “他沒事,你去看看下面那個。”

    聲音不急不躁,透露出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正是把控制權交還給自己的傢伙。

    竟然有人敢指使帕派瑞斯大人!?派博怒氣衝衝,正想發作,杉斯的聲音隨即傳來。

    “照他說的做吧,派博。”

    ……既然是杉斯大人的吩咐,那還是照做吧。於是秒慫的派博只好說:“這傢伙沒事,我去看看下面。”

    說完他就扔下兩人直奔古斯塔沃而去。

    蘇利亞將信將疑,她看了下方的族長一眼,暗自祈禱他能平安無事,然後抱著沐言退回到觀眾席上。

    ……

    阿瑪瑟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身處於一個氣勢恢巨集,造型古樸的競技場中,身邊站滿了被一同送進迷宮的大家。

    有的人已經醒了,比如滿臉淚水的芙蕾雅和露茜,兩人不知道經歷了怎樣的恐懼。有的人還沒醒,比如尤彌爾和索林,前者即使閉著眼也在地上奮力掙扎,只是動作看起來就像不斷扭動身體的魚。後者則握緊拳頭放在胸口,表情十分痛苦,短小的身體繃得緊緊的。

    就在他打算上前安慰露茜時,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阿瑪瑟……”

    “蒂娜小姐?你沒事兒吧?”

    果然,真正的阿瑪瑟是不會那樣對我講話的。蒂娜想。

    阿瑪瑟卻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對在幻象中對她出手有些愧疚。

    但那是為了她和依德麗爾的名譽而戰,他想。

    “我們帶露茜一起過去吧。”蒂娜指了指中間。“那裡好像發生了什麼。”

    “嗯。”

    ……

    蘇珊娜抱著渾身是血的古斯塔沃身邊,哈紮在一旁不斷催動魔力進行治癒,然而都徒勞無功。

    她忍不住叫喊道:“你到底行不行?”

    “閉嘴!男人不能說不行!”

    哈紮沒好氣地罵道。

    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哈紮頭上的汗也越冒越多。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派博突然從天而降。

    “是你!?”

    “是他?”

    “是那個骷髏!”

    “小點聲!”

    ……

    在場的德魯伊不約而同發出驚呼,大家呼啦一下子組成人牆擋在古斯塔沃身前,表情凝重,尤其是蘇珊娜,齜牙咧嘴,嘴裡不斷發出示威似的怪叫。在母熊怪看來,造成古斯塔沃這般駭人模樣的罪魁禍首都是這矮個兒骷髏。

    派博的骷髏臉上看不出表情,只見他歪了歪腦袋,似乎在表達疑惑。

    被擠在人牆最中心的哈紮頓感數道目光向自己投來。

    為什麼是我??他在心中大罵這群人的無恥,然後支支吾吾開口。

    “這位……這位帕……”

    說到一半,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伊戈爾。

    “……那個帕什麼斯大人,那會兒我們族長他……不是有意的……”

    伊戈爾背地裡踹了他一腳,然後硬著頭皮接著說。

    “現在他受了傷,您要是有什麼不滿,就——”

    派博絲毫不在意他們說了什麼,清清嗓子,開始念中二的臺詞。

    “吾乃帕派瑞斯大人,汝等凡人皆走開!”

    威壓和恐懼重新籠罩著每個人,哈紮似乎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小腿肚子抽個不停。

    但即便如此,人牆還是完好如初。

    “浪費吾之寶貴時間?”

    派博似乎頗為不悅,抬起手就把眾人束縛在一起推到了一邊,絕對碾壓的實力再次顯露無餘。

    “放開我的烏爾薩!”蘇珊娜胳膊上的肌肉高高隆起,想掙脫束縛,然而卻失敗了。

    “大家放心,派博大人沒有惡意的。”

    這時蘇利亞從檯子上跳了下來。

    “小穆?他怎麼也……”

    “小穆怎麼了?”

    “不是吧,他也出事了,這下我們聽誰的?”

    “……說的跟你以前聽過古斯塔沃的指令一樣。”

    ……

    見到躺在她懷裡的沐言,眾人議論紛紛,派博營造的肅穆氣氛瞬間淪為菜市場的喧鬧。

    “安靜!”

    他有些惱怒地喊了一聲,蘇利亞也意識到自己莽撞了,歉意地看著他,然後走進人堆裡,小聲安慰大家。

    “沒事的,派博大人是好人,這只是一場試煉,他會幫忙治療古斯塔沃族長和夏穆的。”

    見她如此篤定,眾人也漸漸打消了顧慮。

    於是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派博。

    後者從未沐浴在如此多期盼的眼神中,嚴格講是從未被這麼多人注視過,一時間存在感得到了極大滿足,竟有些飄飄然。

    他上前把手搭在古斯塔沃額頭,光元素彙聚過來,漸漸籠罩著體型相差甚大的兩人。

    派博訝異地發現,眼前這個大塊頭除了被一股微弱的靈魂力量保護著心臟以外,精神和肉體幾乎都崩潰了,這得是多大的仇才能做出這種毀滅行為?

    就好比一棵樹,現在地面以上的部分全都被剪掉了。如果是對韭菜這麼做他還能理解,因為長出來的新韭菜反而會更加粗壯,但對一棵樹……這種情況他還真救不了。

    他抬起頭準備宣佈這個噩耗,但看到眾人期盼的目光時,不禁有些遲疑。

    “有人可以救他。”

    派博在內心裡補了一句但那個人不是我,只有彌婭大人可以救他。

    果然,眾人松了口氣,懸著的心紛紛放了下來。

    蘇珊娜忙問:“那……那個人是誰呢?”

    派博無法作出回答,他恨不得用時光回溯把對方這句話塞回去。

    見他啞口無言,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大家原本落下來的心又懸在空中。

    “他說的那個人是我。”

    一道身影出現在派博身後,除了杉斯還有誰?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09:57
第五十章 蘭斯洛


    “杉斯大人?”

    派博詫異地發現那個該死的靈魂不見了,正欲開口,卻被杉斯用眼神制止了。

    眾人原本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傢伙有些警惕,但聽到派博對他如此尊重,頓時把期待的眼神從骷髏身上扯下來,粘在他身上。

    伊莫特魯當真民風淳樸……

    杉斯越俎代庖解除了派博對眾人的束縛,示意他們不要慌亂。

    “送大家去橡果那裡吧,既然星爍競技場破土了,那它也應該醒了。”

    派博點點頭,按照他的吩咐將眾人一齊帶走,競技場瞬間空曠下來,除了地上來自古斯塔沃的血跡外什麼也不剩。

    ……

    眾人停在巨大的金合歡木旁邊,矮了一截的橡果依舊在沉睡。對此杉斯有些驚訝,但這個時候派博卻在假裝四處看風景。

    杉斯打了個響指,已然轉過身子準備開溜的派博頓時渾身一哆嗦,乖乖跑了回來。

    “解釋下,怎麼回事?”

    “有人炸了歐瑪婆婆的雕像,然後那傢伙竟然對派博大人……”

    杉斯瞪了他一眼,派博立馬改口。

    “……那傢伙對我不禮貌,然後我就開了個玩笑,把試煉說成懲罰,順勢叫醒小橡果,把他們丟了進去。”

    “然後呢?”

    “然後這群人身上湊巧有橡果的主根,還好死不死地安了回去,於是這傢伙鑽穿地表,碰到最下面的魔晶礦,第四層的裝置感應到磅礴的能量就自動觸發了傳送,他們就都被送到‘勇氣試煉’那兒了。”派博撓著腦袋,訕訕地解釋著。

    杉斯點點頭。

    “不出意外的話,主根是受了傷的那傢伙帶進來的,他是荒野行者的後代。”

    “我早該猜到的!”派博懊惱不已,“這個塊頭,這個智商,這個臭毛病……誒?大人你是怎麼知道的?另外剛才對我指手畫腳那傢伙呢,我還沒找他算帳……”

    “他啊……”杉斯看了昏迷的沐言一眼。“沒必要管他。”

    “可是他……”

    “沒事的。”他摸了摸派博光禿禿的腦袋。“他不會再冒出來了。你帶著艾維娜的後人去治療吧。”

    “就像……治療母樹那樣?”小骷髏有些疑惑:“可是那樣需要好久才能痊癒。”

    “去吧,剩下的事兒我來打理吧。”

    “好吧。”

    派博對杉斯微微躬身,然後徑直走向人群。

    ……

    兩人交流時站的較遠,留下其他人在原地忐忑地等待。

    “族長他……他不會有事兒吧?”哈紮胳膊肘撞了撞伊戈爾。“你看他都涼了……”

    “沒事兒的,那個帕……矮個骷髏不是說了麼。”伊戈爾回答完,又有些沒底。“如果萬一,我是說萬一他嗝屁了,選誰當新族長?”

    “芙蕾雅或者瑪伽吧,別選男的了。”哈紮瞥了眼蘇珊娜,緊接著神色有些黯淡:“可惜老斑死了,不然我還想選他來著……”

    “誰不是呢。”伊戈爾撇撇嘴。“他做飯那麼好吃……”

    這時派博走了過來,眾人以為他要為古斯塔沃治療,紛紛讓開一條路,只有母熊仍未撒手。

    “放手。”他說。

    蘇珊娜本能地感到一股危機,抱的更緊了,熊臉上寫滿堅定。

    哈紮和伊戈爾見情況不妙,急忙上去幫忙拉開。然而她就像護崽的母狼一樣咧著嘴對眾人發出陣陣嘶吼。

    派博的骷髏臉上看不出表情,他揮了揮手就把三人一起推開了,然後帶著古斯塔沃殘破的身體一起離開。

    “不——”

    蘇珊娜發出絕望的哀嚎。

    “安靜一下,這位……女士。”

    杉斯的身影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面前,然而蘇珊娜正在氣頭上,咆哮著呼出一掌。

    從兩人體型上看,這個動作就跟姚明打四娘一樣,然而就在這時,一股柔和的金光從杉斯身上發出,蘇珊娜的動作被禁錮,隨後嗜血的雙眼也逐漸恢復了清明。

    安撫了母熊,他這才面向所有人,清了清嗓子。

    “諸位,歡迎來到風之蒼穹,我是這裡的管理者,你們可以叫我杉斯。”

    ……

    沐言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先是夢見自己忘記隱瞞身份,語言掌握程度排在世界第四的事實被曝光,無數記者蜂擁而至,醫院74層人滿為患,關於他的報導也迅速佔據了各大媒體頭條。比如“少年身殘志堅,遊戲幫助他出人頭地”、“看看他,你還有理由懈怠嗎?”、“如果他沒有癱瘓,世界將會怎樣?”、“論虛擬遊戲對殘疾人實現自我價值的幫助”……

    蒼白刺眼的鎂光燈照的他無所遁形,原本狹窄的病房連那一小方天空都看不到了,嘈雜的聲音鋪天蓋地席捲而來,但他什麼都聽不清,於是只好慌不擇路地逃到遊戲裡。

    一進遊戲,潮水般的消息擠滿了視野。

    有的來自熟人。

    “沒事的夏老師,就算你……我們照樣愛你!我會以你為榜樣加油的!”

    有的來自看他不爽的路人。

    “哈哈哈哈……讓你裝逼,被雷劈成癱瘓了吧!”

    有的則來自……

    “百年秘方,帕拉雷斯綜合征包治癒!無效退一半!如有意願請聯繫……”

    ……

    無論哪種,都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仿佛這裡也充斥著刺耳的嘈雜聲。

    “夏老師。”

    一個略微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來,他扭頭一看,是和懷恩校長站在一起的洛倫。

    開口的正是三皇子。

    “你這個名字著實拗口呢,夏穆先生。”洛倫嘴角噙著冷笑,“聽說無所不能的夏老師在另一個世界是廢人?不知道是哪個世界?”

    沐言皺著眉頭望向懷恩,發現這位摯友也有些惋惜地看著自己。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掠過。

    “蘇利亞?”

    他忍不住開口,然而身著華服的女劍士卻詫異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位先生,還請注意你的言行。”

    他不禁愕然,愣愣看著她走到洛倫身邊,雖然兩人什麼親昵的舉動,但後者卻向他投來勝利者的微笑。

    另一種不舒服像蟲子一樣窸窸窣窣地爬上心頭,然後噬咬他敏感的內心。

    隨即場景切換,他似乎回到了火光沖天的伊莫特魯。

    “阿爾忒斯?”

    他看著精靈和彌修亞抱在一起,身上閃爍著濃郁的元素之光,但是瞬間一團更大的火光升騰而起,兩人頃刻間化為灰燼。

    “燒死你們!!!”

    伴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披著金紅兩色華麗長袍的嘉頓出現在空中,除了兩位守門人以外,薩弗隆的首領們在他身後閱兵似的一字排開。

    紅發青年冷冷睥睨著他,眼神仿佛在看一堆垃圾。

    無邊的恐懼不可抑制地蔓延,沐言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在顫抖。

    這時耳邊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

    “抓住你了。”

    然後一道鐮刀的光芒劃破空氣,世界歸於黑暗。

    “不——”

    他猛的從床上坐起來,發現這只是一場噩夢。

    “到底……到底有多少都是夢?”

    他伸出手,借著柔和的光線,看到白皙修長的手指,腦海裡卻感應不到系統,但周圍的元素的確在歡騰,在雀躍,能隨著他的調動彙聚或消散。

    “醒了?”

    一道溫潤的聲音傳來,他這才發現屋子裡還有別人。

    這人頭髮花白,看上去三十多歲,氣質出塵,仿佛一塊上好的溫玉。

    “你是誰?我這是在哪兒?”

    “這裡是伊莫特魯的樹心屋之一,你可以叫我杉斯,或者,”杉斯望著他,緩緩吐出一個名字。

    “蘭斯洛。”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09:57
第五十一章 大新聞


    聽到這個名字,沐言楞了一下。

    “你說的那個蘭斯洛,是我理解的那個蘭斯洛嗎?”

    杉斯,或說蘭斯洛失笑道:“你理解的是哪個蘭斯洛?”

    “被所有劍士仰慕的天才劍聖蘭斯洛·晨星,晨星帝國的開創者之一,為湖之修女鑄造了雕像。”說完,他突然仿佛意識到了什麼。

    雕像?該不會是……

    “那恐怕就是我了,照這麼說來,”蘭斯洛笑道:“歐瑪婆婆的雕像真的是你炸的?”

    “……是我。”沐言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似乎自己炸了不少東西。而且……歐瑪婆婆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比起這個抓不住的靈感,他更關心自己現在的處境。

    “我身上發生了什麼?蘇利亞呢?”

    聽到他的第三個問題,蘭斯洛忍不住笑了起來。

    “怎麼了,我……又說錯話了嗎?”

    沐言突然有些惶恐,似乎某人給他帶來的心理陰影不小。

    “沒,我只是覺得有些詫異。”他止住笑,反問道:“你和亞瑟的後人是什麼關係?”

    “亞瑟是誰?”

    “你難道不知道亞瑟是我當年的副官嗎?他們一家都是金發紫瞳,所以那個小姑娘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呃……”沐言沉默了,“我們……我們是同伴吧。”

    “關係很密切那種。”他忍不住補充道。

    似乎這個噩夢過後,他的心態發生了少許變化。

    “很好。”蘭斯洛拍了拍他的肩膀。“除了那個大個子需要靜養一段時間之外,其他人都沒事,反而是你,成了昏迷時間最長的。”

    “我昏迷了多久?”

    “一個禮拜吧。”

    “咕——”

    沐言的肚子很巧地叫了一聲。

    “看看吧,多虧了這兩片葉子。”蘭斯洛遞給他一面小鏡子,指了指後頸。

    他把鏡子放在身體右側,果然看到自己後頸上多了兩道淡金色紋身,指甲蓋大小,就像葉片的脈絡一樣清晰可見。

    “這是什麼?”

    “伊莫特魯的葉片,為你這些天提供營養。”

    “蘭斯洛先生,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問道:“以及之前出現的帕派瑞斯是誰?我們被他送到了哪兒?”

    “慢慢來。”蘭斯洛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知道金合歡迷宮和星爍競技場嗎?”

    沐言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金合歡迷宮是第一道關卡,包含‘智慧’、‘耐心’和‘冷靜’三重試煉,通關這三重考驗的人會為第四層的魔法裝置充能,然後啟動單人傳送來到星爍競技場,展開最後一道‘勇氣試煉’。但是因為那個叫古斯塔沃的傢伙身上帶著金合歡樹誕生之初的主根,還好死不死地幫它接了上去,就導致橡果,也就是那棵樹洞穿了地表,連接到下面的魔晶礦,這個你知道的吧?”

    “知道的……吧。”

    “知道就好。”蘭斯洛就當沒看見他的遲疑。“然後第四層充能到極限,默認你們所有人都通過了考驗,一口氣全部傳送到星爍競技場,開始了第四重試煉。”

    “也就是說,之前那些都是試煉,都是……假的?”

    “沒錯,都是假的,期間發生了一些小的變故。”蘭斯洛倒了兩杯茶,遞給他一杯。

    “因為你是第一個被傳送到的,並且你面對的恐懼過於強大,所以它漸漸控制了所有人的試煉,簡單說就是,那是每個人恐懼的集合體。”

    沐言喝了口不知名茶葉,感覺一道苦澀在嘴裡散開,不由得皺起眉頭。

    “可是……我總感覺哪裡有問題,後來那道劍光是怎麼回事?既然其他人沒事,我為什麼會昏迷?古斯塔沃又為什麼會需要靜養?難道他和我不一樣嗎?”

    蘭斯洛聳聳肩。

    “這個問題或許只有你可以解答吧,沒人知道你面對的是何種恐懼,它強大到不可思議,甚至能夠突破派博對試煉空間的控制權,因此我才不得不出手,你看到的那道劍光應該是我造成的。為了救你,也為了強行阻止你的夢魘進一步危害到他人,我不得不那樣做,或許這也可以解釋你為什麼昏迷了。”

    “為什麼連你都無法解釋這件事?如果蘭斯洛先生您和派博真的掌控星爍競技場的話……”

    蘭斯洛打了個響指。

    “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風之蒼穹啊。”

    “那你知道這裡存在的意義嗎?”他又問。

    “呃……風語者拉爾的聖地?就和伊蘇的靜謐湖,沃森的山脈之心,嘉頓的薩弗隆這些地方一樣。”

    蘭斯洛也不回答,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

    過了大概五秒,沐言招架不住了,連忙告饒道。

    “好吧……其實我也有一些懷疑,這裡的元素活躍的讓人害怕,應該和這些聖地沒什麼關係。”

    “這麼說吧,這裡是溝通兩界的橋樑,也是每個紀元終結前那場大戰的最前線。”

    突然聽到這麼勁爆的消息,沐言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表情凝重,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這些東西向來都是學者的最愛。

    蘭斯洛清清嗓子,繼續說道。

    “我在你身上感覺到了死靈法術的氣息。”

    “什麼?”

    沐言驚訝地站了起來,差點把手中的茶杯扔在地上。

    “坐下,別一驚一乍的。”

    “哦……”

    他規規矩矩坐好,但眼裡的震驚是怎麼也掩飾不了的,於是他喝了口茶壓壓驚。

    “我還有個名字叫沃德。”

    “噗——”

    這次噴出去的水霧沒有像上次一樣被紮伊克斯控制住,全部被蘭斯洛的帥臉接納了。

    “對不起!”

    好在沐言自己就是個寒語者,操控水流不在話下。

    “您說的沃德,是我理解的那個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如果你指的是所謂的死靈學派創始人,那麼是的。”

    “可是……這……”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說一個好端端的劍聖,怎麼就突然成了神秘莫測的死靈學派創始人沃德呢?

    蘭斯洛擺了擺手。

    “這件事之後再談,先說上面這個。你既然是死靈法師,就應該知道赫魯的存在吧?或者換個說法,你們更習慣叫它冥河。”

    “這樣講是否不夠嚴謹?”

    “我明白,你想說赫魯和洛坎一樣是一界之名,而冥河只是類似水銀河一樣的河流。”

    沐言點點頭。

    “但對大多數死靈法師而言,他們只能接觸到冥河,甚至少有人知道那是赫魯,你似乎有些不一樣呢。”蘭斯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又多嘴了……

    好在蘭斯洛不再過多糾纏,仿佛只是為了警告他一下。

    “你所感受到的活躍元素,嚴格來講應該叫澎湃元素,它和外界的元素不一樣,它擁有生命,因此更容易被感知到,對法師而言,也更容易構成法術,因為借用它的力量不需要通過魔網取得許可權,因而施法更迅速,快捷。

    “但在外界,這不一樣,沒有生命的元素受魔網控制,每個傳奇之下的施法者都需要通過伊卡莉的允許才能構築自己的法術。”

    就和上網一樣,沐言心想。

    “然而在赫魯,恰好相反。赫魯的絕大多數元素都是活躍的,反而在‘暗之幽淵’充滿死寂元素,那裡長著一棵名為伊格諾斯的死亡之樹,和伊莫特魯有異曲同工之妙。

    “風之蒼穹的伊莫特魯也好,暗之幽淵的伊格諾斯也好,都是元素的轉換器,前者吸收死寂元素,轉化為澎湃元素,後者則恰好相反。

    “聽到這裡,或許你已經猜到了,‘暗之幽淵’和‘風之蒼穹’一起構成了溝通兩個世界的橋樑。因此這兩個地方分別是‘紀元之戰’的前線。”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09:58
第五十二章 八點檔言情劇(上)(6/10)


    沐言聽得很入神,他想把這些記下來,卻發現自己動用不了儲物空間,心情不禁有些失落。趁著他愣神的功夫,蘭斯洛整理了一下思路,開始下一段講解。

    “‘紀元之戰’正是發生在洛坎和赫魯之間的戰鬥,沒有人知道戰鬥發生的原因,或許是為了某種資源,或許乾脆就是兩界之間水火不容,因而每隔一段時間總要發生一次戰爭。

    “上一次‘紀元之戰’發生在晨星統一牧馬平原前一千多年,這也是上一任風之蒼穹的管理者告訴我的,他說那是三位主神消失前的最後一戰,而剛才提到的四道試煉就是為神戰篩選戰士而存在的。

    “因此,我和派博頂多算是這些東西的看守者和管理者,並不能稱得上‘掌控’,因而對你身上出現的問題無法進行解決。”

    沐言微微頷首,他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情況有些特殊。

    “那風之蒼穹為什麼會隱藏起來呢?還需要通過獻祭血液才能重新打開門。”

    “既然是試煉,就意味著會出現大量淘汰品,就意味著競爭,現在又不是戰時,自然需要隱藏起來了。至於你說的血液獻祭,這個我也不知道,因為我進來的方式和你有些不同。”

    “哦?”沐言頓時有些好奇。“能講講嗎?”

    “後面會說到的。”蘭斯洛笑笑,“關於赫魯和洛坎的故事,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他想了想,便問道:“死靈法師掠取赫魯的靈魂,在某種程度上算是發動小規模戰爭嗎?”

    “邊境摩擦吧,只能這麼說。”

    “那赫魯那邊不會主動出擊嗎?還是說我們處於優勢?”

    蘭斯洛笑道:“你覺得死靈法師覬覦赫魯的靈魂,最終逃不脫淪為巫妖的歸宿,到底是哪方的勝利?”

    沐言沉默了,他突然想到了淪為瘋巫妖的紮伊克斯,想到李奧瑞克的亡者大軍。無論是以靈魂為餌勾引正常的法師沾染死靈法術,還是滾雪球似的亡靈生物,或許都是對洛坎發動的小規模突擊吧,這麼一看,誰處於優勢一目了然。

    想到這裡,他不禁向蘭斯洛投去古怪的目光。

    既然這些故事講完了,那是不是該聽一聽之前那個按下不講的故事了?

    蘭斯洛顯然明白他想聽什麼,輕笑一聲,歎了口氣,和剛才完全兩個神態。

    剛才的他一副年輕有為高校講師的樣子,現在則瞬間成為閱盡紅塵的頹廢大叔。

    “你應該知道我和裡奧,還有維妮婭的故事吧?說起來那真是一段漫長的歲月……”

    ……

    故事的前半段和盛傳的八九不離十。裡奧,也就是李奧瑞克和蘭斯洛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後者自小被一位修女抱走,十二歲時才回到家中,然後開始展現出掛逼一樣的劍術天賦。

    當然,蘭斯洛本人比較謙虛,他自稱“在劍術方面頗有心得,進步較快”,沐言則只能給他的天賦一個“恐怖如斯”做為評價。

    隨後他的發展經歷也如大家瞭解的那樣,十五歲就成為了公認的洛坎第一劍士,名聲甚至傳到了精靈那裡。

    兩人的父親是一位小城邦,也就是晨星城領主,和蘭斯洛不同的是,在父親的薰陶下長大的李奧瑞克自幼就表現出了傑出的軍事和領導才能,他比蘭斯洛大三歲,然而在後者揚名天下,成為第一劍士時,他卻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領主的兒子,這樣驚人的聲望差距讓他很不甘心,或許就是從那時開始,名為嫉妒與偏見的種子紮根於他的心中。

    五年後,李奧瑞克接過父親的長劍和盔甲,在生日那天爬到城堡頂端,對著天空發誓說一定要讓劍花旗幟插到牧馬平原的每一個角落。對此蘭斯洛則表示兄長的願望就是自己的願望,他定當全力以赴幫助其實現夢想。

    十五年後,兩人完成了這一壯舉,並開啟了一個新的紀元。

    沐言心心念念的八卦部分也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兩兄弟麾下有一隻赫赫有名的劍士團,叫做圖靈劍士團,也就是後來圖靈帝國的前身。這個劍士團的團長叫做尤涅若,在劍術上勉強可以和蘭斯洛打得有來有回。

    “如果我讓他一隻手一隻腳的話的確可以有來有回。”

    這是他老人家的原話。

    尤涅若有個妹妹叫維妮婭,這個女人也就是後來的王后,也是三角虐戀中的女主。

    “裡奧長相粗獷,很受女人追捧。像我這樣的反而因為太瘦弱遭人嫌惡。”蘭斯洛這樣說。

    沐言立刻腦補了張飛許諸典韋等一系列黑臉大漢的樣子,不禁皺起了眉頭。

    “當然,也沒有粗獷到獸人那個地步。”他又補充道。

    沐言在腦海裡把他們膚色變白,發現也好看不到哪兒去,只好作罷。

    “因為戰事緊張,直到晨星建立,我和裡奧也都尚未婚娶。有一天尤尼找上門來,說自己要回去接戰前安置在鄉下的家人,特地前來請假。於是裡奧就讓我和他一起去護送家人前來晨星,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維妮婭。”

    說到這裡蘭斯洛歎了口氣。

    “她就像天上的星辰,光彩奪目但璀璨到讓人望而生畏,見到她以後,我的第一反應不是愛慕竟然是深深的自卑。把她送到晨星以後,裡奧親自前來迎接,他們兩人站在一起時,周圍的人都發出感慨說這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其中也包括我。我們都認為維妮婭是聖言者坎洛什冕下送給新生帝國的王后。一切美好的相遇都來自他的安排。

    “一周以後,他們舉辦了盛大的婚禮,整個晨星都洋溢在歡慶之中,看著他們在牧師的見證下交換戒指,向神祈禱然後擁吻,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愛上了那個女人。但理智不允許我產生其他想法,於是第二天,我就申請離開晨星,去了和卡德拉高地毗鄰的蠻荒之地,希望來自冰原的寒風可以讓我忘掉痛苦。”

    聽到這裡,沐言知道“然而”要來了。

    “然而三個月後的某一天。”

    果不其然!

    “一條黑龍降臨在蠻荒之地,我的子民們將這個消息告知於我,我便獨自一人前去尋找它的蹤跡。

    “我在一片廢棄的城堡找到了它,它似乎在守護什麼東西,圍著一間破敗的茅草屋開始和我兜圈子。那是我見過的最強的對手,我們從白天戰鬥到黑夜,又從繁星滿天打到旭日東昇,如此反復兩個迴圈,把周遭的一切都夷為了平地,我才堪堪擊敗他。”

    沐言聽到這裡不禁對他肅然起敬。

    巨龍這種帕圖納克斯哥倆的實驗產物一生下來就是75級首領範本,就連蛋都是60級亞首領範本,論防禦力可能不比沙恩斯的那條無毛狗差多少。至於成年巨龍,至少80級,魔武雙修不說,龍息還屬於純粹攻擊,無視玩家的一切護甲和抗性。因為這種生物過於bug,一般需要出動至少40人團才能討伐,事實上遊戲中的屠龍行動也是在開放80級,也就是諸神之黃昏版本以後才陸續展開的,在這之前,偶遇天降巨龍,然後死于龍息的玩家除了可以獲得官方的“真·死從天降”成就以外還可以免費復活一次。

    算算時間,那個時候的蘭斯洛才三十五歲,雖然他是英雄範本,但能以近戰的身份對抗一條成年巨龍,的確稱得上洛坎第一人。

    “被我劃傷了翅膀後,那條巨龍就逃跑了,這時我才來得及回去查看它在守護的是什麼東西。”蘭斯洛頓了頓,端起茶杯問他:“你猜猜那是什麼?”

    “維妮婭王后?”

    “噗——”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2 09:58
第五十三章 八點檔言情劇(下)(7/10)

    “對不起。”

    “沒事沒事,您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沐言連連擺手。

    蘭斯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說的沒錯,的確是維妮婭。而且更巧的是,就在我和黑龍交戰結束,趕回去發現被它擄來的是昏迷的維妮婭時,裡奧帶著人出現了。”

    嘖,真是:緣,妙不可言。

    “看的出來裡奧心情很糟糕,對我講話的態度也不算很好,當時的我把那歸結為焦急。”

    說到這裡他輕笑了一聲,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我邀請他去我的城堡休息,然而他拒絕了,執意要帶維妮婭離開,我也不好阻攔。然而就在那天夜晚,他突然敲開城門,說維妮婭染了怪病,神術卷軸無效,需要接受全面治療。

    “於是我就安頓他們兩人住下。第二天,領地上的法師找到我說晨星的珈藍總部發來傳訊,稱有急事找裡奧回城商議,於是無奈之下他只好把維妮婭託付給我,還叮囑我照顧好她。”

    完了,沐言在心裡想。

    (我知道你們也是這麼想的)

    “我安排好牧師和藥劑師後就沒多想,然而在後半夜的時候,安靜的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淺淺的哭聲。”

    蠻荒之地的夜晚寒冷乾燥,家家戶戶房門緊閉,除了風聲以外基本沒什麼雜音,因此在無風的時候特別靜謐,再加上那是守衛森嚴的領主府,當事人又是六識敏銳的劍聖,自然能聽到這種異樣的聲音了。因此沐言並未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我循著哭聲走到維妮婭房門前,輕輕敲了幾下,裡面的哭聲便止住了。我擔心進去會引起閒話,就寫了張紙條從門縫遞進去,問她要不要緊,她遞回給我一張寫著答謝的紙,然後就沒聲音了。

    “我不太放心,在門口靜坐了一夜,天快亮的時候又看到一張紙遞出來,上面問我是否還在,我便如實回復。接下來我們用這樣的方式交流了一會兒,她說自己倦了,我便連忙告辭。”

    “你們都聊了什麼?”沐言忍不住問。

    “她問我覺得裡奧是個怎樣的人,我說裡奧是個傑出的君王,是個好男人。她便又問我裡奧以前是否猜忌心也如現在這般嚴重,我想了想,覺得他們可能在感情上遇到了一些問題,就沒繼續聊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她似乎察覺到我的心意,便也沒有多談。”

    “這件事很快過去,三天后她完全康復,我一直護送她離開蠻荒之地。

    “我以為以後不會再見面了,然後你猜怎麼著?”

    “那條龍又來了?”

    蘭斯洛怔怔望著他,宛如呆滯。

    “……我就隨口一說。”沐言比他還緊張,作為半個文字工作者,他下意識順著對方給出的線索往下聊,結果就把天聊死了。

    “你猜對了。”蘭斯洛歎道:“一年後,那條龍又來了,和上次一樣的情節,一樣的巧合,一樣的患病,然後裡奧被要事喚回,連我都覺得這裡面有蹊蹺。

    “之後每一年這件事都要上演一次,連續四年,裡奧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差,我看得出他對我的猜疑愈發強烈,於是第五年的時候,我專程回晨星待了整整一年。”

    “然後這次那條龍沒來?”他又忍不住問。

    “不,你猜錯了。”蘭斯洛苦澀的笑笑:“它來了,看了我一眼,然後跑了。”

    “……”

    “裡奧那一年幾乎盔甲不離身,晨星高聳的城牆上時刻準備著強弩,就連魔導炮都搬出來三架,珈藍協會的法師更是隨時待命,準備出擊,然而那條黑龍只是遠遠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吼叫了一聲就離開了。

    “它離開後,裡奧勃然大怒,當場拔劍指著我,說是我指使黑龍前來掠走維妮婭王后,還不知從哪兒拿出我們當年交談用的紙條,說這是偷情的證據。我百口莫辯,只好用劍自證清白,承諾用自己的後半生結果那條黑龍,給他一個交代。”

    “為了找到那條龍,你就成了死靈法師?”

    聞言蘭斯洛用那種“你還是太年輕了”的表情看著他,搖了搖頭。

    “不,事情比你想像的有趣多了,我做出承諾的第二天,那條龍就撞死在晨星郊外二十裡處的礦坑裡了。”

    “……”沐言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樣,他完全搞不懂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正巧那段時間劍士團要換新的甲胄,身為團長的尤尼擔心材料源出了問題,親自去礦場監工,所以看到熟悉的黑龍栽死在礦坑之後第一時間封鎖消息,然後派人偷偷通知了他的妹妹。維妮婭獲悉此事後連忙趕來勸我離開,我固執地認為我們之間清清白白,不存在什麼苟且之事,不需要解釋,便和她發生了爭執,就在這時,裡奧出現了,他以為我們要私奔,悲憤之下拔劍向我砍來。

    “他雖然身為晨星的君王,但戰力平平,我當時十分生氣,很快就擊飛了他的劍,並告訴他我是清白的,同時不要再胡亂猜忌維妮婭王后,然後返回蠻荒之地。可是我沒想到的是,一個月後,他竟然率兵以平亂為名打了過來。

    “我一再忍讓,卻換來這樣的結局,實在意難平,於是便再一次制服了他,告訴他我對他的一切都沒什麼興趣,如果他再苦苦相逼的話,我就不會留手。

    “但我的話在他看來似乎是一種侮辱,他如同獻祭了理智一般開始力量暴增,隨之而來的是愈發暴虐和恐怖的氣息,短時間內竟然堪堪和我打成了平手。

    “然後他開始屠殺我的子民,死者很快就會變成新的戰力加入戰場,如此往復,滾雪球一樣在我的領地肆虐。或許你已經發現了,這就是最早的死靈法術。”

    沐言點頭如搗蒜,故事的精彩程度遠超他的想像。

    “後來就是一場悲劇了,為了拯救我的子民,我不能再和他戰鬥,而是展開領域四處絞殺亡者,因此力竭的很快,後來被他纏上之後竟落入下風。就在我快被他殺死的時候,維妮婭趕來了,她試圖喚起裡奧的最後一絲人性。

    “可以說她成功了,也可以說她失敗了。裡奧的確醒了,但他認為維妮婭的目的是拯救我的生命,於是便試圖殺死我們兩個人。

    “在那種力量面前,我無能為力,但那時我竟還有幾分慶倖,能和自己最愛的女人死在一起,也算是一種榮幸。然而事情並未結束,從天而降的金色巨龍救了我,卻沒救得了重傷的維妮婭,在蠻荒之地上空呼嘯的寒風中,她的身體一點點失去溫度,最後死在我懷裡。”

    蘭斯洛聲音平靜,語氣溫和,仿佛在訴說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

    “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她告訴我說,自己用生命償還了裡奧對她的愛,現在她終於可以毫無顧慮地對我說出那三個字了。

    “然而她並沒來得及。”

    他頓了頓,嘴角顫抖了幾下。

    “後來我問那條龍為什麼救我,他回了我一句,但我聽不懂龍語,至今都不知道他說了什麼。

    “金龍把我帶到霍加斯山腰,在那兒我找到了一塊斯嘉蒂冰晶,用它凍結了維妮婭的身體,然後慢慢養傷。大概一個月後,那條巨龍重新找到了我,他似乎意識到我不會龍語,便專程去學了通用語,他告訴我維妮婭的靈魂去了一個叫赫魯的地方,如果我願意,他可以免費教會我靈魂進入赫魯的方法。”

    “那條龍叫什麼?”沐言忙問。

    蘭斯洛搖了搖頭。

    “他從未提及自己的名字,我問他也不答。”

    “所以你就這樣成為了一名死靈法師嗎?”

    “可以這麼說吧,我那個時候都是稱自己為攫魂者。”

    “攫魂者?”沐言腦海中靈光一閃。

    攫魂者……赫魯……尼弗海姆……歐瑪婆婆?這麼多關鍵字喚起了一段沉澱依舊的記憶,距離現在差不多二十萬字了。

    “那你後來怎麼來了風之蒼穹?”他急忙追問。

    “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蘭斯洛搖了搖頭,似乎不願談論這件事。“在那之後我就沒聽到過裡奧的消息,蠻荒之地也因為他的緣故變成了一片死地,帝國也動盪飄搖,後來聽說亞瑟和尤尼兩個人扶持我們的一個遠方表親登上了王位,但我一心想著復活維妮婭,就沒再管這檔子事兒。也許在我看來,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吧,我為晨星付出了那麼多,也是時候放下了。”

    “那……維妮婭王后的……還在你身邊嗎?”

    蘭斯洛自然明白他支支吾吾的是“遺體”,起身帶他走向另一間屋子。

    沐言見到靜躺著的維妮婭後差點腳下一軟跪在地上,他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小心翼翼地問:“維妮婭王后懂很多語言嗎?”

    “她去了晨星以後不光是王后,還是最傑出的外交官,掌握了晨星周邊十幾個小城邦的語言,並將其統一為薩米加語,這一點連外交大臣都自歎不如。”

    沐言咽了口唾沫,不死心地追問:“維妮婭王后姓晨星以前姓什麼?”

    “鐘斯。”

    “撲通”一聲,他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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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回家(8/10)


    紮伊克斯老師我對不起你啊!——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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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於湖畔的臨時營地。

    蘇利亞坐在湖裡的一塊麵團子上,一言不發地望著伊莫特魯。自從沐言被杉斯帶走以後她每天都會這樣期待地觀望一會兒。

    那次未發生的爆炸過後,湖裡的魔星草被派博消滅了一大批,現在靠近湖邊的區域已經基本看不到多少了,來這邊玩水嬉戲的族人也多了起來。

    淡金色的霧靄,微光朦朦的湖面,身形單薄的少女,構成一幅美麗的畫卷。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是審美不同于常人的熊怪也覺得蘇利亞現在這副樣子很美,同樣盼望古斯塔沃歸來的她也試著坐在湖之精靈光團上,要不是一屁股坐散一個,現在這裡應該有兩道身影才對。

    ……

    伊莫特魯的樹心屋。

    “你說的是真的?”

    “這次……應該是真的吧。”

    沐言看著蘭斯洛原本泰山崩於眼前都波瀾不驚的神色被自己一句話激得變成這幅德行,心裡頓時忐忑不已。

    他想起自己從赫魯歸來,告訴紮伊克斯老師他找到了格莉絲那次,徹骨的冰寒仿佛昨日才經歷過。

    眼前這位可是傳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劍聖,要是他激動起來,自己怕是要被淩遲。

    不過好在蘭斯洛養氣的功夫比紮伊克斯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不不不,紮伊克斯老師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埋汰你,沐言急忙在心裡道歉。

    “您可能有所不知,晨星沒過多久就分裂了,其中——”

    “我知道,珈藍那群施法者和尤尼的劍士團都走了。”蘭斯洛擺擺手。“我旁敲側擊問過了,亞瑟家那個小姑娘倒是知無不言。晨星的事無所謂,倒是知道他們家一直都在守護帝國讓我感到很欣慰。”

    “那就好。”沐言頓了頓,講了一遍紮伊克斯的故事。

    蘭斯洛聽完,輕輕挑了挑眉,並未過多反應。

    “……然後我成為死靈法師後,第一次前往赫魯,就降臨在了尼弗海姆。”

    “繼續。”

    “我說的遇見疑似維妮婭王后靈魂的地方就在那兒。但到現在我都不能確定,那到底是維妮婭王后還是和她長相很類似的後人格莉絲·鐘斯,因為兩人給我的感覺十分相似……如果說是前者的話,她跟我說的一些話似乎講不通,但如果是後者,又解釋不了很多實情,比如她的身邊的確有一位強大的老嫗叫做歐瑪婆婆,再比如她知曉很多語言……”

    “她都和你說了什麼?”

    沐言仔細想了想。

    “她一共和我說了四句有用的話,第一句是‘你是他派來找我的嗎’,第二句是‘你身上有著和他一樣的氣息’,第三句是‘我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請你轉告他,達到傳奇以前千萬不要擅自來找我’以及‘千萬不要聽信李奧瑞克的謊言’。

    “如果她真的是維妮婭王后,這些話又怎麼解釋呢?”

    蘭斯洛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壓下內心的躁動,良久之後他才重新開口。

    “我可以確定的說,這一定是她了。”他似乎有些感慨:“我在赫魯找了那麼久,沒想到她竟然在尼弗海姆深處……真是造化弄人。”

    沐言想諮詢一下關於這四句話的解釋,但看對方現在的狀態,便暫且沒提。

    蘭斯洛隨即扔給他一張地圖。

    “這是我繪製的赫魯地圖,你把它背下來。”

    “誒?我?”

    “沒錯,既然你是死靈法師,應該明白這東西有多貴重吧?就當做是你告訴我這個消息的報酬了。”

    “……您真的確定那是維妮婭王后?可是我們身上怎麼可能有一樣的氣息……難道您也吃過黃金蘋果?”

    蘭斯洛不禁失笑。“年輕人,不是每個好奇心都可以得到滿足,有的人直到死亡都帶著滿腹好奇。”

    沐言頓時說不出話,他接過地圖,仔細看了看,發現蘭斯洛幾乎探索到了赫魯的角角落落——除了尼弗海姆以外。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對方笑著解釋道:“這些年來我探索了陸地上的角角落落,也遭遇了無數危險,唯獨沒有踏足尼弗海姆,就是因為多次和清道夫擦肩而過,深知他的可怕。你的導師應該告訴過你在冥河需要注意的東西吧?”

    “那接下來您知道了維妮婭王后的位置,還會去尼弗海姆找她嗎?”

    蘭斯洛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說了句“會有機會的”便不再多言。

    “現在我送你出去吧,別讓等你的人等太久。”

    “等我的人?”沐言微愣。

    “沒錯,各種意義上。”

    隨後他便被不由分說地送了出去。

    ……

    蘇利亞耳邊傳來芙蕾雅的呼喚聲,她知道這一天的等待也白費了,便從湖之精靈上站起來,輕輕拍了拍淡黃色麵團子。

    “辛苦你了,小傢伙。”

    “噗嘰噗嘰。”

    就在她跳到湖邊準備返回營地時,遠處的迷霧中走出一道身影。

    少女愣了片刻,就立馬一陣風似的跑了過去。

    “夏穆——”

    聽到這個名字,沐言渾身一哆嗦,某些沉重的記憶也被翻起。

    “你怎麼了?身體還沒好嗎?”

    蘇利亞興沖沖的跑過來,卻發現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我……”

    沐言張了張嘴,卻發現講不出話來,舌頭無比生硬,仿佛被凍結了。

    少女以為他身體還有不適,便上前打算攙扶著他。

    身體被觸碰的刹那,沐言有種躲開的衝動,他也不知自己為什麼下意識地在逃避。

    但對方傳來的力量不可抗拒,還帶著些許溫暖。

    “走吧。”她輕快地說。

    “嗯。”沐言重重地點頭。

    ……

    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蘇利亞,”

    “嗯?”

    “我當初……說穿你的真實身份,又推測出你逃了婚,那個時候你討厭我嗎?”

    “你說的是在白岩礦場,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回?”

    “嗯。”

    少女想了想,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起初有那麼一點,但是後來……”

    “果然有麼……”沐言完全沒有聽進去後半句,他又問。“我是不是一個容易讓人生厭的人?以及……十分自以為是,喜歡活在別人訝異的眼神裡?”

    他突然停下腳步,直勾勾地盯著她。

    “相信我,我可以判斷出你的回答是真是假。”

    蘇利亞有些慌亂,她心底裡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的確是“是”。

    但那不一樣,承認一盆水是清的,它就必須是清的,但想把它定義為髒水,只要丟進去一點點污漬就足夠了,不可能有人在性格上也做到那種地步。

    於是她猶豫了。

    久久得不到答案,沐言意識到了什麼。

    “我明白了……”

    他有些頹喪地轉過頭,繼續往前走著。

    少女感覺自己被誤解了,她試圖解釋。

    “不是的——”

    “對不起,蘇利亞。”

    “誒?你為什麼要——”

    “……我是說對不起,我以前太任性了……”沐言突然像一個犯錯之後手足無措的小孩,背對她深吸幾口氣,這才重新開口道:“如果……如果我之後還做錯了什麼,你可以提醒我嗎?”

    不知為何,蘇利亞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她只好重重點點頭。

    “那……那我們以後還是夥伴嗎?”沐言又問。

    “嗯!”

    沐言仿佛終於松了口氣,他自從離開樹心屋之後第一次露出微笑。

    “謝謝你,蘇利亞。”

    ……

    沐言的歸來讓營地仿佛過年般熱鬧,看似沒心沒肺的德魯伊們紛紛表示感慨,眼前這副情景讓他們有了種小穆成為族長的幸福感。

    但沐言清楚這只是玩笑罷了,這些口是心非的傢伙們實際上每天都要去一趟風叢,一邊感慨這棵樹真是大一邊尋找古斯塔沃可能存在的位置,試圖看到他。結果毫無疑問:每天都是徒勞無獲。

    傍晚的提示聲過後,沐言鑽進自己的帳篷裡,他原本以為睡了七天,自己應該會很精神,可沒想到頭挨著枕頭的一瞬間他就睡著了,不僅如此,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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