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58197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1 17:43
第二十五章 風之蒼穹


    “檢測到『織謊者』前往風之蒼穹。”

    “檢測到可充能物品:澎湃元素。”

    “是否充能?”

    ……

    “等待回答結束,默認充能,預計完成時間:一小時。充能開始……

    ……

    “充能完畢,彌婭的庇佑使用次數1/1。”

    “檢測到關鍵歷史人物阿爾忒斯、彌修亞命運發生改變,錄入《黃昏編年史》。”

    “檢測到關鍵歷史事件:伊莫特魯之戰,錄入《黃昏編年史》。”

    “檢測到『織謊者』影響洛坎原有歷史進程……”

    “身份變更中……變更失敗,維持『織謊者』不變。”

    “許可權未變更,無法開始預言檢測……”

    ……

    “任務‘保衛伊莫特魯’完成。”

    “伊莫特魯住戶存活42%,超過原有資料366.67%。”

    “任務完成度100%,獎勵經驗280000。伊莫特魯聲望恒定為‘敬重’。”

    ……

    “夏穆,夏穆?”

    沐言感覺有人在搖晃自己,迷迷糊糊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蘇利亞。

    見到他醒來,少女似乎十分開心,但周圍一片安靜,她也不好太過聲張。

    “我們這是在哪兒?”沐言昏昏沉沉地坐起來,他感覺渾身酸痛,喉嚨乾燥,自己就好像一條被人用完後用力擰乾的毛巾。

    “你不知道嗎?這不是你提出來的方案嗎?”

    “我提出來的……方案?”

    沐言呢喃著,被光芒吞噬前的一幕重新在腦海中上演,破碎的記憶也如潮水般湧來。

    阿爾忒斯和彌修亞在最後關頭化作了耀眼的元素之光……

    他突然覺得嗓子眼一陣澀痛,仿佛周圍的光線太過刺眼,刺的他眼前出現了輕微的模糊。

    他們,他們就這麼死了?可是自己還沒參加兩人的婚禮……說好的“十四行詩”也沒討論……

    蘇利亞見他怔怔地坐著,突然紅了眼眶,頓時慌了陣腳,手忙腳亂地拿出手帕。

    少女的這番動作似乎驚醒了陷入沉思的某人,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我沒事。”他揉了揉眼睛,很快恢復正常,然後站起身,環顧四周。

    這裡的確是風之蒼穹,公認的遊戲景色最美十大場景之一。

    風之蒼穹是一塊十分廣闊的球形空間。從中間分成上下兩半,上面是空氣下面是肥沃的土壤,空間中心種著一顆龐大的永恆之樹,紮根在土壤之下的魔晶石富礦上。

    魔晶石這種東西,對洛坎世界而言就和地球上的化石燃料差不多,而這條礦,據廣大資料帝勘測和估算,大概可以支持遊戲裡的三大帝國帝國全力開採一百年。

    生長在其上的永恆之樹也不是一般的樹木,其樹幹並不是一截笨重的木頭,而是無數根精緻且纖細的藤蔓編制而成,最下麵粗壯的藤蔓密密麻麻鋪在地上,如同黑色的荊棘叢。慢慢向上,藤蔓逐漸收縮聚攏,顏色也逐漸變淡,偶爾還抽出一兩根金色的葉片。

    等到了幾千米高的空中,米黃色的藤蔓又像綻放的煙花一樣散開,數不清的枝條向外延展,上面綴滿了金色的葉片,冠大成蔭,遮天蔽日。

    此外空氣中還飛舞奇奇怪怪的生物,比如不知名的金色光團,拍打著書頁飛來飛去的無字書籍,再有就是在垂下來的枝條之間來回遊蕩的各類小動物,比如松鼠猴子一類。

    很難想像在幾千米的高空中還有那麼多的生物在追逐打鬧。不過在沐言印象中,這裡後來成為德魯伊的大本營以後,在藤蔓上蕩的最起勁的就是這群傢伙了。他們每個人都學會了變猴子,充分體現了變形術的生物適應性有多強。

    風之蒼穹的地表十分複雜,有湖有林有花有草還有大片空曠的草地——比如一大堆人現在呆著的這塊地方。

    或許因為體質原因,沐言差不多是最後一個醒來的,放眼望去,德魯伊們紛紛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古斯塔沃更是死死盯著永恆之樹,看的眼睛都直了。

    而跟著進來的三位精靈則無暇顧及這些,露茜臉色蒼白,身上還帶著傷,蒂娜和阿瑪瑟都是一臉悲淒,看得出來有哭過的痕跡,很顯然阿爾忒斯和彌修亞的犧牲對他們而言打擊也是巨大的。

    沐言突然想起來自己剛才昏迷期間隱約聽到過系統提示,便急忙打開日誌看了看。

    果然,這件事已經被記錄進去了,而且如他所想,阿爾忒斯和彌修亞兩人的命運也因為他而改變。

    他不禁有些茫然,自己做錯了嗎?可是這明明是最優解……

    然而“彌婭的庇佑”後面顯示的充能提示又讓他無暇自責。

    澎湃元素是什麼?這裡不是拉爾的聖地嗎?和伊蘇的靜謐湖,沃森的山脈之心,嘉頓的薩弗隆一樣屬於各自的聖地,難道說其他三個聖地也可以為彌婭的庇佑充能?一時間他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小穆!”

    古斯塔沃興沖沖地跑過來,族長大人看上去精神十分亢奮。

    “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風之蒼穹,風語者閣下的聖地。”

    “絕對不是!”古斯塔沃激動地跳起來,他指著永恆之樹。“那傢伙,那傢伙絕對是伊莫特魯,我敢打包票!”

    “什麼!?”沐言差點被這句話驚得坐在地上。“伊莫特魯?成了精然後偷偷溜掉的那棵樹?”

    “沒錯!絕對是這傢伙,我爺爺,爺爺的爺爺,爺爺的……的爺爺都在找的東西!”

    古斯塔沃突然露出一種如釋重負的表情,但又帶著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怎麼辦,我有種一頭撞死在上面的衝動,我感覺自己人生圓滿了,但是又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悵然若失,無法排解的空虛和寂寞?”

    “對對對!你說的很對……”族長大人摸著腦袋訕笑著。

    “可我還是關心你是如何確定這件事的?”

    “男人的第六感啊!而且你看,”古斯塔沃不知從哪兒掏出兩截斷了的枯木杖,看上去有些眼熟。

    “這是哈繆爾太爺爺給我的,說只有伊莫特魯呼出的氣息能夠讓它重新發芽,喏。”

    沐言順著他的指引看過去,的確,枯黃藤木的斷口上抽出兩片微不可查的嫩芽,雖不明顯,但的確有一小塊綠斑。

    “你再看看他們,一個個跟丟了魂一樣,它絕對是伊莫特魯沒跑了!”

    古斯塔沃指著自己的族人說道。

    沐言頓時說不出話來。即便是不擅長推理和邏輯思維的族長大人都一口咬定這就是伊莫特魯,他還能怎麼反駁?更何況對方還拿出了確之鑿鑿的證據。

    可是問題也隨之而來,無論哪裡的神話故事,都沒有跡象表明風語者閣下和伊莫特魯有什麼關係,甚至沐言隱約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彌婭、伊莫特魯、風之蒼穹,三者會不會存在某種聯繫,並且這種聯繫一定與拉爾無關?

    借用他一貫使用的比喻,彌婭是公司的獨立創始人,早早就撒手人寰,那麼“彌婭的庇佑”就可以類比為一份可以反復填寫的空頭支票,使用時需要回公司兌換。三位舊神屬於已經神隱的現任董事,而風語者拉爾頂多算個能幹的部門經理,還和數位同事存在競爭關係,他和這張支票會有哪門子聯繫?這張支票上用到的貨幣和他每天見到的完全是兩碼事。

    而且德魯伊口口相傳的神話故事裡,他們成為拉爾的信徒是在被伊莫特魯吸引到灰穀中心之後才發生的,二者就更沒什麼關係了。

    想到這裡,問題雖然清晰了許多,但依舊沒有得到解決。

    遊戲裡的風之蒼穹是被德魯伊們探索了三年之後才對外開放的,僅僅作為主城和約會截圖取材聖地被使用,而眾人現在面對的就是它最原始,最初的面貌,他所追求的答案會隱藏在這裡嗎?他不禁有些期待。

    “走吧,我們四處轉轉。”他回頭對蘇利亞說。

    “誒??我?”少女驚訝地指著自己反問道:“你確定?”

    “嗯。”沐言點點頭,轉身踏上一條有些懷念的路。

    蘇利亞急忙跟了上來。

    見狀古斯塔沃也開口道

    “我能不能——”

    然而他剛開口,就看到金髮少女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一瞬間可怕的眼神竟讓自己把話咽了回去。

    “你怎麼?”沐言疑惑地回頭。

    “我……能不能找個地方撒泡尿?”

    (你不是才尿過……?)

    “……去吧古同學,夏老師同意了。”沐言頓時哭笑不得。

    ……

    風之蒼穹只有春秋兩季,所以主色調也只有金綠兩色,很顯然現在是秋天,空氣中氤氳著一團米黃色霧氣,永恆之樹,不,現在應該叫伊莫特魯龐那大但絲毫不顯臃腫的身軀上也發出朦朧的微光,在迷霧中影影綽綽。

    沐言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的時候,那種震撼的心情。

    那時他還在晨風學院做圖書管理員,收入寒酸,攢了許久才攢夠飛往伊莫特魯的機票錢——這也怪不得別人,當時信仰之爭爆發,到處都是戰亂,再加上亡者橫行,人心惶惶,遊戲很真實地反應了亂世中的交通狀況,即除了實力強大,背後還有珈藍作為堅實後盾的著名傳送機構“任意門”財團以外,沒有其他橫跨半個洛坎的快捷方法,所以他不得不購買這種昂貴的傳送票。

    這也就導致他來到風之蒼穹時,已經是黃昏2年,70級也開了有近兩個月。那時伊莫特魯的人非常多,但絲毫不顯擁擠,他進來後就傻傻地駐足仰望了半天,要不是一位德魯伊玩家的笑聲驚醒了他,他估計能站上一天。

    他還記得那串銀鈴般的笑聲,以及對方後來自告奮勇做導遊時的溫聲細語。

    這麼說起來,那似乎是主動和他交談的第一個女玩家。

    或許這也是為什麼他要主動邀請蘇利亞陪他重走這段路,文藝青年嘛,總有種懷舊和複刻心理,儘管他和那位女玩家只是萍水相逢,後來什麼故事也沒發生,但如果重走這段路時耳邊是聒噪的古斯塔沃,多半有些不美。

    “看,那裡有片湖誒!”

    蘇利亞拉著他興奮地喊。

    恍惚間,這句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邊的湖有名字嗎?”年輕的學者好奇地問。

    ——“我們叫它‘跳水湖’或者‘落水湖’,因為在上面的藤蔓間跳來跳去的德魯伊們總會落下來,玩家也有,不過不多。對了,‘鮮血軍團’的森語者Shou大神你知道嗎?他在這裡表演過連跳五分鐘不落地,好厲害!”

    ——“哦。”學者的答覆簡潔明瞭。

    “哦。”沐言敷衍地回答,覺得這一切仿佛一個輪回。

    “湖上有石頭誒!我們過去看看!”少女已經適應了他的冷漠,不由分說拽著他跑向湖邊。

    “那不是石頭,是湖之精靈。”

    “管它呢,過去再說!”

    ——“湖上那是什麼?石頭嗎?”年輕的學者又問。

    ——“不是,那是湖之精靈。”

    ——“湖之精靈?據說元素活躍度高於均值137%才有可能出現的奇妙物種嗎?可我這裡顯示元素活躍度還差4%,是有其他判定條件嗎?”

    ——“……管它呢,過去看看吧。”

    還真是出奇地相似呢……

    兩人走到湖邊,沐言這才主動解釋道:“這是光元素精靈,雖然是火的上位元素,但出奇的溫和,踩上去還有聲音。”他伸出腳輕輕踩了踩棉花糖似的湖之精靈,後者發出“噗嘰噗嘰”的聲音。很多玩家表示家裡的爺爺奶奶見到這東西後都戲稱其為“筋斗雲”,似乎來自他們那個年代的熱門影視作品。

    “好可愛!!!”

    蘇利亞的少女心滿到要溢出來,一個箭步沖上去,沐言一看就知道要糟,連忙反手抓向她的胳膊。

    可是這傢伙簡直動若瘋兔,他的反應已經很快了,卻還是堪堪抓空。

    果不其然,蘇利亞勢大力沉的一腳直接踩散了一個湖之精靈,然後一個趔趄差點掉進水裡。還好沐言在緊要關頭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了回來。

    “大姐,你悠著點,你那一腳踩在地上多半是個坑。”

    “哦……”蘇利亞紅著臉鬆開手,“那……我是不是把它踩壞了?”

    “沒關係,還會聚集起來的。”

    “嗯……那就好。”

    少女頓時後怕地拍拍胸脯,松了口氣,。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1 17:43
第二十六章 湖之捆綁


    兩人踩在湖之精靈上,一時間“噗嘰”聲不絕於耳。沐言有些詫異地發現,或許是因為這裡尚未被開發,所以湖之精靈的數量多了很多,就像散落在湖面的米黃色棉絮團子。

    “你說我們踩在上面,它們會感覺到疼嗎?”

    蘇利亞問出的問題很符合她的性格。

    “元素精靈,本身沒有意識,只有在元素濃度和活性都很高的地方才能誕生。”

    “這樣啊……”少女突然指著水下影影綽綽的植物問。“那些是什麼?水草嗎?”

    “哦,這些啊……”沐言正要回答,遠處就傳來一聲慘叫。

    這中氣十足,鬼哭狼嚎一樣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是古斯塔沃了,於是兩人急忙趕過去。

    ……

    五分鐘前,族長大人打算向蘇珊娜炫耀一番自己嫺熟的變身技巧,他的計畫是先變成飛鷹攀爬到高空,然後解除變身突然墜下,在接近水面的時候再次展開銀翼掠過湖面,掀起一陣波浪,展現低空飛行的高端技巧,最後一個猛子紮進水裡變成游魚遊回來,這一系列操作可以說是非常風騷,充分展現了“物競天擇,德魯伊生存”的自然法則。

    當然,這只是計畫。並且計畫遠遠趕不上變化。

    風之蒼穹的天空被伊莫特魯的枝葉覆蓋,接近穹頂的地方似乎有一層禁制,因此古斯塔沃剛爬到高空,就像被驟然凍結了螺旋槳的直升機一般垂直掉落。好在我們的族長大人經驗豐富,雖事出突然而且在半空姿勢不雅,但也順利完成了落水變劃水的操作。

    然後——

    或許因為高速飛行掀起的浪花太大,驚擾了棲息在水下的生物,一截藤蔓就像湖怪的觸手一般突然伸出,把他拽了下去。

    因為離岸太遠,藤蔓又不是很明顯,所以以蘇珊娜為首的一群觀眾看來,這也屬於演出的一部分,便紛紛歡呼雀躍起來。

    “族長的演技又變強了,他上次就是這麼騙尤彌爾下水救他的。”

    “那當然,他可是我心愛的烏爾薩!”

    “……你還是叫他古斯塔沃吧。”

    “不,我問過他了,前六個是借用別人的,這個是他自己編的!”

    “你可拉倒吧,我就叫烏爾薩……”

    ……

    眾人有說有笑地等了半天,也沒見一條肥碩的銀線魚遊回來。

    “我去看看吧。”宅心仁厚的尤彌爾跳進水裡,變成一條長著白須的鯰魚。

    他下去的瞬間,正前方不遠處突然翻騰起一大團水花,水珠子都濺到了岸邊,尤彌爾急忙蹦了回來。

    “救命唔——”

    古斯塔沃的身影一閃而過,還仿佛被粗壯的觸手拖了回去,好在這一聲求救中氣十足,響徹寰宇,連枝條上來回彈跳的小動物都被嚇得慌忙逃竄。

    這時沐言帶著蘇利亞趕了過來,他踩在冰面上,緩緩走近。好在湖水清澈,他一眼就看到族長被捆的跟個粽子一樣綁在湖底。

    “喏,你之前問的問題,這是風之蒼穹特有的魔星草,水生草本植物,和湖之精靈一樣,在元素濃度高而且活躍的地方生長,喜靜。這個二貨多半是驚擾了它們,所以才會被捆成粽子。”

    他的聲音傳到湖底,古斯塔沃憤怒地張著嘴,吐出一串氣泡。

    雖然兩人認識不久,而且對方也只是吐出一串氣泡,但沐言依舊能從其中讀出幾句髒話,於是他便毫無心理負擔地扔下對方繼續科普起來。

    “話接上文,這魔星草平時就靜靜呆在水裡吸收元素,吸夠了就探出水面,伸直了身子結苞開花,花朵是淡藍色的,就和蒲公英一樣,微風一吹就四散飄搖,落水生根,重新繁衍。但這不代表它是種溫順且無害的植物,相反,它很兇猛,比如你眼前的情況。為什麼我們強大的族長大人都無法掙脫它的束縛呢?因為他渾身的魔力都被吸幹了,魔星草的捆綁又很有技巧,基本鎖死了人體的關節和發力點。”

    “這麼厲害的植物,就沒有天敵嗎?”蘇利亞疑惑道:“聽上去它似乎沒有弱點。”

    “它極其怕火,因此呆在水裡,至於天敵嘛……”沐言蹲下身子,望著湖底厚厚一層水草被糾纏在其中的古斯塔沃。

    “喂,你聽得到嗎?放輕鬆,慢慢把手伸向周圍的魔星草,不要只被這一根捆著!”

    族長大人咕嘟出一串氣泡,似乎在回應他,然後放鬆身體,隨著水流慢慢向左側飄蕩,然後艱難地伸出手去觸碰另一簇魔星草。

    他的手指接觸到那團水草的瞬間,對方就像被人踩了一腳的蛇一樣弓起身子,閃電般纏繞了過來。見有人想要分一杯羹,原主人不樂意了,急忙從古斯塔沃身上分出不少藤蔓和入侵者扭打在一起。

    兩坨水草像兩條巨蟒一樣在水下打的不可開交,陣陣波動驚擾了更多的同伴,兩草互懟眨眼間就變成了多草群毆。因為要分心守衛獵物,一開始那簇魔星草被打的節節敗退,一時間枝葉亂飛綠液四散,像被打出真火,披頭散髮的女人一樣。於是為了能從戰鬥中獲勝,它徹底放棄了古斯塔沃,全身心投入到戰鬥中。

    “上來啊,愣著幹嘛!”

    “哦哦……”古斯塔沃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被拋棄了,還有些小失落。聽到沐言的呼喊,急忙鑽出水面。

    “變成鳥兒,捎一程。”

    聽到指示,族長二話不說變成飛鷹,沐言和蘇利亞各抓他的一隻爪子,三人趁著水草扭打在一起飛離這裡。

    臨走前,沐言回頭看了眼遠處,朦朧的淡黃色霧氣掩映下,湖中心似乎矗立著一座雕像。

    “雕像?為什麼我不記得‘跳水湖’裡有這東西?”

    他壓下心中的好奇,打算之後再去探查一番。

    三人回到岸邊,蘇珊娜急忙迎上來查看愛人的傷勢。

    “沒事,我很健壯的。”古斯塔沃安撫道,還做了一個展示肱二頭肌的動作,只不過他的人形態比蘇珊娜低了半頭,也瘦弱了不止一圈,這個動作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

    “老實交代,你還撒了多少謊!”蘇珊娜話鋒一轉,開始日常盤問。

    “哪有!我對你的忠誠雙月可鑒!”族長一臉委屈。

    “那他為什麼說自己才是烏爾薩!?”

    “……烏大牙你頭伸過來重新組織一下語言!”

    “別轉移話題!”

    看著這對活寶進入了溫馨的日常時刻,沐言不由得想到了阿爾忒斯那兩口子,原本歡快的心也黯淡了不少。

    蘇利亞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就在這時,三位精靈走了過來。

    為首的蒂娜小姐看向沐言的眼神帶著幾分畏懼,也帶著幾分莫名的仇恨。前者是因為對方離奇的升級速度,後者是因為有兩位偉大的精靈因一個人類而死,這在她看來簡直不可饒恕。

    反而是阿瑪瑟的眼神很平和,也可能是沐言適應了他那種一如既往的“平和仇視”。

    就好像你每天都生活在室友的毒舌吐槽下,但又清楚他本性不壞,久而久之就會習慣,甚至產生依賴,覺醒傳說中的抖M之魂,從此打開人生的新篇章。

    至於露茜,這位從來沒有什麼存在感的精靈,除了昭示了一次腐血狴的存在以後,就沒再有過亮眼表現,除了長得可愛以外,連作者都不知道該怎麼給她加戲(雖然他很想)。

    “你知道出去的方法吧。”蒂娜一上來就氣勢洶洶地質問。

    “這個真不知道。”沐言罕見地以誠待人,然而對方並不買帳。

    “說出你的條件吧。”蒂娜冷笑道:“我沒時間跟你兜圈子,阿爾忒斯和彌修亞大人對銀月城很重要,我必須趕快回去向伽拉澤大人彙報這件事。”

    很顯然之前三人在空中交戰時的對白沒有傳到這姑娘耳朵裡。對此沐言只想說,其實你敬重的伽拉澤大人知道這件事,而且比你還清楚,不過當面彙報是沒可能了,燒給他還行。如果洛坎和地球的祭奠方式一樣的話。

    想到這裡,他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首先,伽拉澤死於奧拉瑟的自爆。之後,澤拉迦爾出現前帶著一股淡淡的腐敗味,還被他誤認為是腐血狴的味道,現在回想起來,那是分明就是亡靈的象徵。那麼問題來了,誰把他的靈魂從冥河撈起,還順勢變成了亡靈?嘉頓勢力中哪兒來的死靈法師?亡者最討厭高溫,哪個死靈法師會那麼無聊,和渾身冒火的薩弗隆眾人糾纏在一起?

    等等,好像還真有那麼無聊的,比如……李奧瑞克!?

    他突然回想起自己從赫魯回來後有關李奧瑞克的猜測,這麼看來兩人之間或許真的有貓膩:李奧瑞克背後站著一個強大的死靈法師,甚至是傳奇巫妖也有可能,可以幫他從冥河撈取靈魂,而伽拉澤這樣強大的靈魂,早有準備的話,他們不可能錯過,甚至於……這場鬧劇一開始就是沖著伽拉澤去的?信仰之爭即將到來,以嘉頓的尿性,把手下強行升級成85級加入戰鬥這種事他完全做得出來,而這次的伽拉澤事件,就充分貫徹了他“以戰養戰”的思想。

    想到這裡,他的思路不禁明朗了許多,臉上也自然露出了然於胸的微笑。

    “貪婪的人類,適可而止,不要太自以為是!”

    順暢的思路被莫名其妙的詆毀打斷,沐言抬起頭,表情有些不悅。

    “怎麼,我說錯了嗎?貪婪的人類,你那噁心的笑容已經出賣了自己,你的命是阿爾忒斯和彌修亞大人犧牲了自己救下來的,為銀月城貢獻一份力量是你應盡的義務,不要試圖——”

    “哦?自詡高貴的精靈已經淪落到向一個貪婪、卑微、弱小的人類尋求幫助了嗎?而且你這是尋求幫助的口氣?”他不無戲謔地笑著,“第一,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如何出去我也不得而知。第二,對他們二人的捨命相救,我會心存感激,但這份感激與精靈無關,而是來自他們高尚的人格,換句話講,這份人情算在他們頭上,你憑什麼指手畫腳?第三,還是那句話,說話前注意下周圍的環境,在這裡,種族也好,家族也罷,都無法為你帶來任何幫助。”

    末了,他看了眼阿瑪瑟,覺得對方可能會因為自己錯過和依德麗爾見面的機會,有些愧疚,便又補了句。

    “如果你真的想儘快出去的話,現在四處走走,收集一下情報交由我分析或許還能有所幫助,這樣頤指氣使是最愚蠢的做法。”

    說完,他轉身離開。

    蒂娜臉色鐵青,剛才最後那近乎施捨的語氣和小動作她都看在眼裡,於是自然地遷怒到阿瑪瑟身上。

    “你剛才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蒂娜小姐,我——”

    “閉嘴!我允許你說話了嗎?”

    “……”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1 17:44
第二十七章 我很好奇!


    風之蒼穹裡沒有晝夜交替,所以也無從判斷時間的流逝,好在身為貼近自然的德魯伊,伊莫特魯眾人有著無比準時的生物鐘。

    在經過一番實地考察和測量後,金力和索林開始帶領眾人搭建臨時營地,因為成年矮人都要獨居的緣故,所以幾乎每個矮人都是建造大師,尤其在挖掘和承重方面,喜歡住在地下的他們尤為擅長。

    山谷行者們在哈紮和穆克拉的帶領下開始了糧食生產。後者由猿類魔獸進化而來,對種植香蕉有著極為豐富的經驗,而且似乎受元素影響,風之蒼穹的土壤比伊莫特魯的更肥沃,無論是「種植術」、「催生術」還是「栽培術」都效率奇高,並且德魯伊們紛紛表示,自己在施法上比以前快捷了不少,仿佛少了很多遲滯感。

    與此同時,其他尚有戰鬥力的人也打起精神,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按照沐言的指示開始探索這片神秘的土地。

    或許是前一夜的浴血奮戰帶來的戰慄尚未消退,又或是逝者帶來的悲痛揮之不去,初入風之蒼穹的眾人還帶著些許新奇和興奮。但隨著時間推移,這份新鮮感消退後,空氣中逐漸彌漫起一股悲涼。突然,不知是哪個崽子先嗥了一聲,緊接著嗚嗚哭了起來,很快,臨時營地就響起了眾人雖極力壓抑但仍交匯成一片的哭聲。

    就像秋天清晨時分落在自行車座上的濛濛霧珠,雖不明顯,但用手一抹便會彙聚成一股清晰可見的水流。

    古斯塔沃帶著蘇珊娜和沐言、蘇利亞兩人走在一起,離開營地向西走了五百多米,空氣中的霧氣已經讓他看不清營地的全貌,但他卻仿佛感應到了什麼似的突然回頭,對著營地方向默不作聲地駐足凝望了一會兒。

    “怎麼了?”沐言問。

    “沒什麼。”族長罕見地正經起來,搖了搖頭。

    又走了幾步,他有些遲疑地開口。

    “小穆,你說……如果那天在木喉村,你沒遇見我,或是在伊莫特魯門口我沒出手把你救下來,又或者你壓根兒就沒來到伊莫特魯,那現在營地裡還會剩下多少人?”

    沐言回想了一下遊戲中風之蒼穹的NPC數量,似乎還不到一千人,而且其中絕大多數都是50級以上的NPC,很少有低端戰力。像現在這樣,在營地裡留著小幾千老弱婦孺的情況根本不存在。

    但此時此刻,這種答案他根本說不出口。

    見他不說話,古斯塔沃突然笑了笑,然後伸手拍拍他的肩。

    “謝謝你,我會讓大家替你保守這個秘密的。”

    “嗯……誒?秘密?什麼秘密?”

    “你是‘神眷者’啊。”古斯塔沃頓時恢復了常態,擠眉弄眼道:“我可沒見過誰一夜之間就能從一個二環左右的菜鳥變成你這樣的,而且還帶著一隊和你差不多水準的人與一隻六級魔獸僵持了那麼久,還知道這知道那的,是個傻子都會起疑心吧,你以後出去千萬別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沐言微愣片刻。“有什麼不妥嗎?彌婭不是大家的母親嗎?”

    “不一樣的。”古斯塔沃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即便是一個娘生的崽子也要搶奶,更何況這還不是一窩的……”

    沐言只是笑笑,沒有反駁。遊戲裡他語出驚人那麼多次,維爾福也只是發了道函來口頭警告罷了,況且現在他自帶一個連撒謊都要給個頭銜的吐槽役系統,沒給出一點點警示,他又怎麼會在意?如果這樣做有什麼不妥的話,系統應該早就給提示了才對呀。不過對方的話反而讓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這麼說起來,我也有個問題。”

    “你說。”

    “如果沒有我,但你們也來到了風之蒼穹,那你會怎麼做?”

    古斯塔沃愣了半晌。

    “你指的是——”

    “一切照舊,假設我不存在,你會怎麼做?比如剛才你給他們表演‘自由落水’這件事,和我有關嗎?”

    族長仿佛領會了他的意思,難得安靜地思考了會兒。

    “我應該還會那樣做。”

    “然後呢?你覺得誰會來救你?”沐言又問。

    “尤二鬍子!一定是他,那傢伙會變六種魚!其中有種墨古梭魚可以在水下噴火,你不是說那玩意兒怕火嗎?”

    沐言微愣片刻,把這條極為有用的資訊記了下來。

    “然後呢?被救出來以後呢?”

    “……我不知道,可能和現在一樣安營紮寨,然後出來探探路,最後估摸著天黑了回去運……咳咳——活動。”族長被蘇珊娜的小拳拳錘了一下腰,差點斷氣。

    “我大概明白了。”

    沐言會心地笑笑,放棄了繼續模擬的念頭。

    實際上他只是想假想一下,如果沒有自己介入,這群德魯伊會在古斯塔沃的帶領下展開何種行動,因為光這短短幾步路看到的景色而言,就已和他記憶中的風之蒼穹大不相同了……

    但就收到的回饋來看,族長大人顯然不適合這種太過複雜的遊戲,第一人稱射擊遊戲才是他的最愛。

    ……

    三天后,出去探索的各支隊伍們陸陸續續都回到了營地,山谷行者們催生的第一批作物也成熟了,他們收穫了一半,將剩下一半連同作物根莖和藤蔓一起翻進土裡,作為對土地賜予他們糧食的感謝。

    當然,穆克拉的香蕉樹還健在。

    傍晚時分(時間概念上的晚上,下同),精靈三人組最後一個回到營地,蒂娜小姐指派阿瑪瑟將一卷厚厚的地圖交到了沐言手裡。

    “你們最遠走到了哪兒?”他問。

    阿瑪瑟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想回答。

    “要不我讓蘇利亞來問你?”

    這句話仿佛解開了對方的傷疤,他只好極不情願地開口。

    “……我們繞過那棵樹,往西走了一百多裡。”

    “多謝。”

    看著他離開,沐言小聲嘀咕著“死傲嬌”然後為自己繪製的地圖補上了最後一片拼圖。

    他根據記憶裡風之蒼穹的建築分佈安排大家分頭前去檢查,阿瑪瑟他們三人正好去了“星爍競技場”所在的星廊。

    官方地圖上,這裡以永恆之樹為中心,按東西南北分成四個部分,分別叫湖畔、星廊、風叢和木野,其中湖畔就是眾人暫時駐紮的地方。

    星廊在永恆之樹以西,和這裡隔樹相望,未來會在那兒矗立著一座類似古羅馬鬥獸場的“星爍競技場”,大概一個足球場大小,雖然是橢圓形外觀,但場地是正圓形的,多出來的兩頭是類似選手休息室的建築,玩家可以在場地中進行小規模團戰或solo戰,後者默認不公開。

    當然,為了同時接納更多玩家,這種功能性場地肯定是有位面之分的,對此官方甚至都懶得給它套一層遊戲方面的皮進行解釋,儼然一副對臨時主城毫不在乎的樣子。

    和晨星城比起來,美不勝收的風之蒼穹就像是後媽眼裡的灰姑娘一樣不受待見。

    爍花之年(信仰曆775)晨星舉行的那場三國比試——也就是蘇利亞奪冠的那次,官方甚至主動在論壇裡回答玩家“區區一座主城也能容納幾百萬玩家戰鬥,洛坎人不會把這當成神跡嗎”的問題,他們說“這是來自珈藍的傳奇法師們聯手施展的空間法術,涉及到位面知識…(一串看起來很專業的解釋)…此外對於影像轉播的原理,我們也讓設計師做出了解釋,如有需求請移步…(連結)…”,並且無恥地動用特權將這個問題置頂加粗,成功一步到胃徹底堵死噴子們的嘴。但這種行為也招來了更多惱羞成怒的噴子,由此展開了長達五年的對噴拉鋸戰。這其後他們對“星爍競技場”毫無解釋的行為更是成為噴子們反擊的一個小高潮。

    而現在,從阿瑪瑟他們回饋的情報上來看,這座極負盛名的競技場竟然沒有出現?開什麼玩笑,那種兩千多年前克拉曼城邦的建築風格是古斯塔沃這種人帶領下的德魯伊們可以仿建的?還是說短短三年間,風之蒼穹的德魯伊中突然覺醒了好幾位建築大師,在他們的指揮下大家齊心協力建造了一座宏偉壯麗的克拉曼式競技場,還別出心裁為其做了舊?要麼就更離奇,這座競技場乾脆是自己從地下長出來的好了。

    不僅如此,其他兩個區也和他印象中的大有不同。

    從風叢回來的人說,南面生長著著許多金合歡樹,花開的正好,金光璀璨,此外什麼也沒有。可沐言印象中那兒是生活職業區和貿易區,同時風之蒼穹唯一的圖書館也坐落在那兒。

    那個迷宮一樣的圖書館總共四層,前三層藏書,第四層是公共附魔台,僅供附魔術超過8級的玩家進入,付費使用,有5%的「寧靜」成功率加成。它坐落在一顆巨大的金合歡木上,外面是厚厚的葉牆,每當一陣風吹過就沙沙作響,其歲月安好的氣氛與當時亡者遍地,生靈塗炭的洛坎形成了鮮明對比。

    從北邊回來的人說,木野四周氣候舒適,秋意盎然,適合居住。對此沐言倒是很同意,因為後來德魯伊的居住區的確在木野。

    那麼問題來了,除了他們自己建造的房屋外,其他建築呢?

    此外,還有個奇怪的情況引起了他的注意,有人說在“跳水湖”中心隱約看到了一座雕像,但因為三天前古斯塔沃那件事,所以暫時沒有人敢下水靠近,所以看得並不真切,這與他那天的見聞不謀而合。

    好嘛,不光少了兩座大型建築,還多了一座神秘的雕像。這下沐言更好奇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1 17:44
第二十八章 湖之又捆綁


    “你們確定要來圍觀?”

    出發前,沐言十分不放心地問。

    湖邊站著的一圈人也十分不放心地看著他,這裡面讀者能叫得上名字的德魯伊都來了,比如哈紮,尤彌爾,瑪伽他們。但讓他沒想到的是,精靈三人組也來了,理由無外乎他是兩位偉大的精靈捨命救下來的,不能這麼不清不楚的死掉。

    拜託,在下只是去湖裡探查一番,怎麼會死呢?更何況我還有“1/1”彌婭的庇佑……天下之大大可浪得。

    當然,這番話他只能在心裡說說。

    一個小時前,繪製完地圖後,他繞著湖畔慢慢走,試圖找個角度看清那尊雕像長什麼樣子。蘇利亞知道他這些天一直心情不太好,擔心他想不開要跳湖,便在後面遠遠跟著。金力瞥見這一幕,急忙拉著索林尾隨在後面準備看八卦。正好這個時候古斯塔沃有事找兩個矮子商量,便也偷偷跟了上來。蘇珊娜一看自己的愛人不見了,連忙循著他身上的氣味跟過來,然後是癡情的孔多,然後是擔心三頭熊打起來的芙蕾雅和瑪伽,緊接著一眾看熱鬧的觀眾,比如哈紮,尤彌爾……

    於是沐言走著走著,一回頭就看到自己身後跟著黑壓壓一片人,甚至連阿瑪瑟他們三人都來了……

    正好他的情報也搜集的差不多了,驚訝之餘便說自己是打算去湖中心看看那尊雕像,順便找一下出去的路。

    沒想到一聽這番解釋,一直期待發生點什麼的圍觀群眾更激動了,於是就出現了開頭那句話。

    “你放心的去吧,有危險我會飛過去救你的。”古斯塔沃把胸脯拍的砰砰響。

    “要不……我陪你去?”這是來自蘇利亞的關心。

    “你會烈火斬嗎?刀刀烈火那種。”

    “誒?你是不是問過我這個問題?”(卷一,三十二章)

    沐言點點頭。

    “對的,所以你不能陪我去。”

    ……

    一人上路,他踩著湖之精靈慢慢靠近影影綽綽的雕像,動作很輕盈,沒有驚動腳下的魔星草。

    “噗嘰噗嘰噗嘰……”

    一陣萌的讓人心癢的聲音過後,他眼前除了浩渺的湖面以外空無一物。

    與此同時,他還發現湖水中的魔星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密集起來,一開始在湖邊只是零零碎碎數根,慢慢地開始鋪滿湖底,到現在,距離那尊雕像大概還有五十米的時候,已經鋪了好幾層。

    “我記得水裡沒這麼多草啊……”

    沐言踩在水面上的瞬間,一小片薄薄的堅冰出現在腳下,在「法師之手」的作用下載著他緩緩向前。

    冰片就像一排小小的竹筏,蕩開細細的波紋,絲毫沒有驚擾到水下的魔星草。

    隨著他一點點靠近,雕像的樣子也越來越明晰,那似乎是一位正在祈禱的女性。沐言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似乎和晨星城聖湖裡那個湖之修女的雕像很接近。

    就在他仔細對比著兩個雕像的面貌時,腳下的冰片突然消失,他猝不及防掉進湖裡。

    湖邊傳來一陣驚呼,與此同時,沐言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凍結了一小片湖水,然後閃到上面,同時掏出魔杖,準備應付鋪天蓋地而來的魔星草。

    事實證明,有時候過於清澈的湖水,會造成某些困擾,比如看上去只有兩三米深的湖其實有七八米,甚至更深。因此,看上去只鋪了一米厚的魔星草,其實有四五米,甚至更厚。

    當騰起之勢宛如猴王出世,蛟龍出海的魔星草織成一張十七八米長的黑色巨網鋪天蓋地而來時,沐言情不自禁對其發出了最最真摯的讚美,就像我們讚美太陽時會恨不得在前面加上物主代詞一樣。

    “握草——”

    同時他連忙揮舞著魔杖用一串蛛絲讓自己騰空而起。

    好在頭頂的藤蔓十分堅韌,他也不是很重,要換做古斯塔沃,以那傢伙的體重,可能繃緊的蛛絲都來不及收縮他就被魔星草包起來了。

    飛起來的刹那,沐言看到腳下原本清冽的湖水霎時化作一灘藤海,無數魔星草抽動著藤條來回摩擦,完全遮蓋了原本的湖水。遠遠看上去,他就像釣魚用的活餌,被透明的絲線吊在伊莫特魯下垂的枝條上,腳下是不斷掀起波浪,踩著同伴的身體爭餌的蛇群。

    其實在沐言心裡,他感覺自己更像一塊磁鐵,腳下是被吸附起來的鐵粉,隨著他的來回飄蕩鐵粉的尖端也跟著來回搖曳。針鋒相對,刻不容緩。

    原本他距離雕像大概只剩五米遠,勉強可以看清底座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現在可能差了二十多米,好在魔星草沒有粗壯的骨骼,要不然它們還真能直起身子。

    等等,直起身子?魔星草開花的時候似乎……

    這樣想著,沐言連忙又往高爬了十幾米。

    然而這次他明顯慢了一步,這麼多魔星草裡,還真有一根即將開花。它在諸多兄弟姐妹的掩護下被推搡到最高處,猝不及防地直起身子,順著沐言的腿一路蜿蜒蛇行,繞著他的脖子盤了兩圈,最後伸到他面前。

    “叭”的一聲輕響過後,藤蔓末端爆開一簇細碎的淡藍色小花。

    “還挺好看……”沐言這樣想著。

    然後一股大力將他拽了下去,同時藍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說好的你們互相是天敵呢?關鍵時刻同仇敵愾,一致對外?這不合適吧,這座雕像到底有什麼好……”

    “事到如今,怪不了我了……”

    “Feil-Hor-Oasita”

    隨著構建法術的三個音節念出,「燃燒之手」成功釋放,他的藍量也直接見底。沐言的兩隻手上頓時冒出熊熊火焰,周圍圍繞過來的魔星草紛紛像見了貓的耗子,倉皇逃竄,眨眼間就消失大半,跑的比記者還快。

    但纏繞在他身上,剛開了花的這位就沒那麼幸運了,體內元素消耗掉大半的它來不及撤走,還不慎碰到一絲火焰,瞬間化為一團火棍,著火速度堪比汽油。

    “完了……”沐言看著它的最末端還和不知多少來不及逃開的魔星草糾纏在一起,暗呼一聲倒楣,看來這個“1/1”的庇佑也保不住了。

    魔星草體內都是元素,而且葷腥不忌,有口吃的就成,因此在跳水湖這種光元素充裕到能夠形成湖之精靈的地方,就像一根塞滿了炸藥還浸了好幾遍油的紙管子,沐言這一團火下去,估計能把整個湖都炸上天。

    這也是他為什麼用「燃燒之手」的原因。這個法術是暴躁的火焰法術裡少有的火勢可控並且低級就可以掌握的,要不然他剛才直接丟一個「火球術」下去,那場面可能堪比世界末日,說不定借著這股氣浪他都可以被送到伊莫特魯的樹冠上面,完成廣大玩家長久以來突破那層高空禁制的理想。

    這根開了花,草生無憾的魔星草很快就點燃了不知多少同伴,然後一傳十,十傳百,傳播速度堪比明星出軌的小道消息,短短兩秒不到,原本的藤海已然變成岩漿海,渾身赤紅色的藤蔓就像燒紅的鐵棍一樣,在湖水裡嗤嗤作響,湖面上升騰起濃濃的白霧。

    看著爆炸就要來臨,沐言竟有些釋然。

    “大概這才是正常的劇情吧,如古斯塔沃所言,他被捆住,然後尤彌爾去救他,然後火焰引發這一切……或許尤彌爾正是死於這場爆炸,所以我才沒見過他。哈,現在看來零傷亡!”

    這樣想著,他的心裡頓時好受不少。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1 17:44
第二十九章 沐光而行


    眼看一場水火交匯的噴泉表演就要拉開帷幕,沐言也做好了“0/1”的準備,突然一股古老荒涼的氣息從雕像身上傳來。

    無論是嗤嗤作響的藤蔓也好,不斷升騰的白霧也好,亦或是沐言驚疑的眼神也好,在這一刻都停滯了,時間似乎陷入了靜止。

    “砰”的一聲,雕像完全不受干擾般炸開,從裡面蹦出來一個渾身沐浴在光芒中的骷髏。

    它的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五,渾身潔白如玉,尤其是碩大的腦袋,腦門打了蠟一樣鋥光瓦亮。

    骷髏伸了個懶腰,看著靜止在自己面前的白霧,抬起骨手,打了個響指。

    然而因為指頭上沒有肉的緣故,這個響指沒有響。

    骷髏似乎有些尷尬,瞳孔裡金色的魂火一陣閃爍。

    然後沐言就感覺被凍結的思維仿佛恢復了,視野裡的一切都在倒退:蔓延了近百米的火勢瞬間縮了回來,最後彙聚到纏繞著自己這根上,已經枯萎的淡藍色小碎花也恢復如初,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成花苞。原本熄滅了的「燃燒之手」也重新燃起,緊接著慢慢褪回皮膚下麵,他被吸走的藍量也漲了回來。

    就像有人摁下了倒退按鈕,除了碎裂以後消失不見的雕像之外,一切都退回到沐言腳下那塊冰片消失的時刻。

    他感覺身體又可以動了,便抬頭驚疑不定地望著這具詭異的骷髏。

    骷髏似乎對這個情況很滿意,他伸出手輕輕一拉,岸邊觀戰的眾人便瞬間跨越了幾千米遠,直接被拽了過來,漂浮在空中。從他們臉上擔心的表情來看,應該還停留在爆炸即將開始的那個瞬間。

    “咳咳——”

    骷髏不知從哪個部位發出一聲響亮的咳嗽,聲音清脆,絲毫不顯得厚重。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但懾于對方恐怖的氣息,戰戰兢兢不敢說話,就連古斯塔沃也老老實實瞪著眼睛望著他。

    “吾乃偉大的帕派瑞斯大人。”

    清脆的聲音雖然略顯稚嫩,但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同時這復古的文法還帶著些荒涼滄桑感。

    “汝等凡人皆……”

    話到這裡突然啞了。

    眾人聽到一半,紛紛抬起頭,向他投去詫異的目光。

    “咳——”

    又是一聲飽含威嚴的咳嗽,大家立刻恭敬地低下頭。

    “汝等皆乃凡人,速速臣服于吾之威名,待……”

    這次大家學乖了,依舊低著頭等待,等待這個“待”字的後續。

    “待…待……待……”

    沐言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發現這傢伙從腿上掰下一塊脛骨,就跟掰玉米一樣乾脆,匆忙瞅了眼然後飛快地又安了回去。

    感情這是……忘詞了?

    “待吾將試煉降諸汝等。”

    看完臺本後骷髏的臺詞念得順暢無比,同時身上的威嚴也漸漸收斂了起來。

    “試煉?什麼鳥玩意兒?”古斯塔沃嘀咕著,突然扔了塊泥球過去,也不知道他從哪兒搓下來的。

    黑乎乎的泥球帶著勁風,徑直穿過骷髏的身體,孰若無物。

    “哈,我就知道,這傢伙一定是個幻象,在我的感知裡它就跟不存在一樣,伽拉澤那傢伙都做不到這一點。這幻術做的挺逼真的嘛。”族長大人洋洋得意地插著腰,然後飛到骷髏面前,上下打量著。

    沐言不禁皺起眉頭,這可是古斯塔沃的腦子推斷出來的結果……對錯還有些撲朔迷離。

    族長大人似乎想清楚了要做什麼,撅起屁股剛好對著骷髏的臉。

    “就讓嘗嘗我的響屁吧,讓你裝神弄鬼嚇唬老子!”

    於是他撅著屁股,氣沉丹田,打算將沉屙之氣全部排出體外,就在這時,骷髏抬起晶瑩如玉的指頭,輕輕一彈,古斯塔沃五六百斤的身軀就打著旋兒飛了出去。他就像一顆高速旋轉的保齡球,從湖中間飛到湖邊高度都來得及落下半米,以極快的速度飛向遠處。

    看到這一幕,沐言突然對這具骷髏有了改觀:這大概是個腹黑的傢伙,剛才用肉眼難以分辨的高速移動造成了泥球穿體而過的假像……

    “派博大人很生氣,所以不打算按照計畫的來了,你們都要被投進迷宮活活餓死!”

    自稱派博的骷髏仿佛被激怒了,他抬起手,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著連同沐言在內的眾人,將他們高高抬起。別說掙脫了,所有人連嘴都張不開。

    與此同時,原本沉寂在湖水之下的魔星草宛如靈蛇出洞一般升騰而起,湖面上瞬間形成了一座長滿藤蔓植物的原始叢林。

    元素源源不斷地從魔星草中抽出,彙聚到派博身體裡,他瞳孔中的金色魂火蔓延到全身,晶瑩如玉的骨架變得透明,泛著金光,仿佛刺眼的太陽,讓人無法直視。

    渾身沐浴在光元素中的骷髏?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了,這情況就跟小說中出現“他緊閉的雙眸散發出震懾人心的神光”這種毫無邏輯的描寫一樣荒謬。

    隨著派博緩緩抬起一隻手,聚集的磅礴能量順著他的身體射向高空,又被伊莫特魯遮天蔽日的樹冠擋住,被其枝葉分散,吸收。然後沒過多久,整個風之蒼穹都在微微震顫,仿佛有什麼孵化成熟的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約莫過去一分鐘,震感消失,派博光禿禿的身體打了個哆嗦,隨即小聲咕噥了幾句,似乎在念咒,又似乎在抱怨。

    緊接著白光一閃,連同他在內的一干人等全部消失。

    被洗乾淨元素的魔星草枯萎了一大半,四下散落,因為失去了生機,仿佛枯木一樣漂浮在水面。剩下的一小部分倖存者攀附在昔日同伴的身體上,消化著它們殘存的最後一絲能量。

    與此同時,伊莫特魯以西的星廊,以南的風叢,兩座沐言熟悉的建築拔地而起……

    還真如某人所想,是從地上長起來的。

    ……

    靜謐森林的中心,靜謐湖。

    氤氳著湖藍色光芒的水波悠悠地蕩開,無數淡藍色湖之精靈在水面上飛舞,自由地嬉戲打鬧。周圍生長著柔柔的青草,隨風搖擺,一派安靜祥和的景色。

    湖底大概四百多米深的地方,是一處隔絕了水流的空間,無數道水草織成一片青綠色的穹頂,中間鑲嵌著一枚碩大的白色珠子,發出柔和的光芒,照亮四周,腳下是黝黑的濕潤泥土。

    伊蘇就站在光芒之下,他的面前漂浮著兩道靈魂,仔細看就能分辨這是阿爾忒斯和彌修亞,兩人身形暗淡,上面似乎還有些許裂痕,周圍有源源不斷的水元素彙聚進來,一點點修補著裂痕,順便凝聚新的肉體。

    突然,湖底的泥土一陣聳動,鑽出一道綠芽,然後迅速長大,包裹著的葉片張開,蜷縮著身子的拉爾從中走出。

    他看到兩人身上的裂縫,表情略微僵硬了一瞬。

    “怎麼,心疼了?”

    旁邊立刻傳來伊蘇的聲音。

    他裂開乾枯的嘴笑了笑。

    “沒。”

    回答依舊簡潔乾脆。

    “我在他們的記憶裡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要不要和你分享一下?”伊蘇雖然這麼問,但絲毫沒有徵求對方意見的想法,他隨即抬起手,空中浮現一道水幕,正面正是借兩人之眼見到的有關沐言的一樁樁奇事。

    拉爾靜靜地看完這一切,似乎並無觸動。

    “你有沒有想起一個人?”伊蘇問他。

    “誰?”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那位可憐母親僅存的一絲意識上一次降臨在——”

    “你是說那個人類劍士?”拉爾仿佛想起了什麼。

    “沒錯,信仰紀元伊始,他就統一了牧馬平原,把數以萬計的珍貴信仰獻給一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糟老頭子,即便是元素高塔遍地開花的今天,伊卡莉大人依舊沒能改變三大帝國根深蒂固的舊信仰。”

    “蘭斯洛·晨星?他難道不是你親手所殺?”

    “伽拉澤不也死了兩次,你覺得他現在在哪兒?”伊蘇不無嘲弄地說:“況且誰能保證這不是她的又一次嘗試呢?”

    “所以你想怎麼辦?他去了那個地方。”

    “會有機會的。”伊蘇陰柔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

    “還記得那段預言嗎?

    ‘元素悲鳴,

    ‘骸骨作響。

    ‘迷霧散盡,

    ‘黃昏降臨。

    ‘雙生的銜尾蛇死去,

    ‘命運的預兆不再清晰。’

    “他自稱‘彌婭親子’,怎麼可能不會知道這個?況且有人比他更忍不住。”

    拉爾知道對方指的是誰,罕見地輕笑一聲,然後轉向兩個正在癒合的靈魂。

    “那你打算怎麼向他們解釋伽拉澤這件事?”

    “不用解釋,那段記憶已經被我抹掉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1 17:45
第三十章 迷宮(上)


    傳送帶來的失重感消失以後,沐言立刻睜開眼,警覺地打量四周。然而看到的人影卻讓他哭笑不得。

    對方也警惕地盯著他。

    “喲,你好。”

    “無恥的人類。”

    兩人同時開口。

    他不禁眉毛一挑。“我一直想問問你,我到底哪裡招惹到你了?”

    聽到他這樣說,阿瑪瑟的表情頓時有些陰沉。

    “你沒有必要知道這些。”

    “你怎麼比女人還不講道理?”

    “呵,果然是無恥的人類,被欲望支配的種族,性別在你們口中都成了過錯,何德何能佔據了洛坎最肥沃的牧馬平原。”

    大概因為我們被欲望支配,所以生的多?沐言不禁在心中這樣回答他。

    說完,阿瑪瑟轉頭就走。

    沐言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被對方這樣針對似乎已經成了他的日常。能讓冷漠的精靈仇視到這種程度,大概只有殺父之仇和奪妻之恨了。不過考慮到銀劍聖阿瑪瑟的經歷,似乎後者更靠譜。

    他不禁腦補了一出依德麗爾被人類偷獵者擄走,高價賣到魔法帝國珈藍然後經過一番奇遇變成了白袍法師的好戲。然後癡情的精靈少女日夜思念著意中人,固執地認為他會踩著七彩祥雲來救自己。對此阿瑪瑟一無所知。

    然後順著正常的歷史軌跡,青木之年,不知道經歷了什麼的魔女麗娜·因巴斯(依德麗爾化名)突然宣佈舉辦比武招親:擊敗所有挑戰者,獲得最終勝利的人,只要再戰勝麗娜本人,就可以成為她的丈夫,並且獲得珈藍學院的青睞。

    這簡直就是迎娶白富美一步登天的節奏,鯉魚躍龍門也不過如此!於是無數青年才俊紛紛像聞到了腥味兒的鯊魚般湧向珈藍,然後在海選大混戰裡被一致對外的珈藍法師們轟成了焦黑的墊腳石。

    這個時候,不知突然從哪兒冒出來的阿瑪瑟成為了最亮眼的黑馬。他一路過關斬將把珈藍的諸多青(天)年(才)才(法)俊(師)們打得屁滾尿流,知情的人知道這是兩位矢志不渝的精靈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不知道的或許以為這是其他兩國派來砸場子的……

    一個以魔法實力著稱,以高等文明自居的神秘帝國,舉國上下找不出一個能打過同級別劍士的法師……不管阿瑪瑟初衷如何,這巴掌確確實實抽在了珈藍人的臉上,耳光響亮。還好他在最後被依德麗爾親手打敗,雖然這裡面的水分大的都可以養魚了,但總歸給了珈藍官方一個臺階下,也讓小倆口安安心心過上了神仙眷侶般的日子,這也是遊戲裡為數不多的一段完美結局。

    想到這裡,沐言開始下意識地把自己已經獲得的情報往裡套,於是問題來了……

    第一,他和蒂娜·夜語,也就是依德麗爾的妹妹是什麼關係?現在只要一提到兩人,沐言腦海裡自動浮現的就是手持皮鞭,背後伸出惡魔小肉翼的蒂娜,她手裡還攥著一根繩索,系在阿瑪瑟脖子上,後者跪在地上,身上滿是傷痕,前者造型都不用換,那身夜語家族標誌性的緊身皮甲就很帶勁。

    第二,他經歷的試煉呢?

    在阿瑪瑟成為80級的銀劍聖之前,有幾位玩家有幸在他那裡刷到了海量聲望,從而獲得了一些十分寶貴的資訊,這其中就有一條是關於“試煉”的。阿瑪瑟隱晦地表示,在經歷那場試煉,得到銀翼傳承之前,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衛戍隊成員(精靈編制,40級左右)罷了。

    就沐言瞭解的情況而言,無論他是否出現,這三人都會待在伊莫特魯,但是否被捲入風之蒼穹就不得而知了。再者,剛才那具骷髏話裡的“試煉”也讓他聯想到了這件事,難道說這就是所謂試煉?

    想到這裡,他暫時壓下紛亂的思緒,重新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條甬道,道路大概寬三米,高四米,由赭褐色木板搭建,地上也不例外,踩上去卻宛如實心,沒有發出想像中的咚咚聲。甬道中沒有自然光,牆壁上時不時伸出一小段龍爪般的樹枝,抓著一顆瑩火石,發出淡淡的乳白色光芒,道路盡頭仿佛掩映在朦朧的霧氣中。

    “那個派博似乎說這是個迷宮來著?”

    想到隨時有可能遭遇敵人,他認真檢查了一遍自身屬性。

    在經過那一番瘋狂升級之後,他的主屬性面板已經今非昔比,但因為缺少裝備,所以也沒有以前那種震撼的視覺衝擊了。

    “

    人類男性,夏穆,等級50

    身份:『織謊者』

    力量7,敏捷7,智力19+1,體質10,抗性15,知識20

    綜合實力評價:450

    魅力10,幸運0,感知19+1

    生命:285/285 魔力:1100/1100

    職業:寒語者(等級50,667850/ 142851 可升級!)

    ”

    智力和感知早早就達到了傳奇的界線,然後在裝備的加成下無限接近20卻始終隔著一道無法突破的歎息之牆,仿佛是物質狀態發生變化的臨界點,是臃腫的幼蟲脫胎換骨前必須撕破的厚繭。

    遊戲裡諸多天生高智力的法師玩家也只不過比別人提早享受了一段時間,每10級帶來的一點主屬性加成和幾次主線劇情的屬性點獎勵足以讓每個玩家在80級時順利接到“晉入傳奇”的任務(觸發要求:一項屬性達到20點),這一點也讓那些嚷嚷著不公平的玩家消停了一會兒。

    此外在遊戲中生命值主要由防具提供,但介於這是真正的洛坎,用腳想也知道一件衣服可以提高生命上限是不現實的事兒,他估摸著那些裝備起到的主要作用應該就是增加防禦力,無形中放大孱弱生命力的品質罷了,因此他的血藍上限看上去還不如一個30級玩家。

    最後就是讓他最為揪心的屬性了。

    幸運……

    他明明記得,自己剛升完級那會兒還檢查了屬性,當時它還沒變成1,為什麼進入風之蒼穹後短短三天就又扣了一點?上一次也是,他成為紮伊克斯的學徒沒多久就掉了一點幸運值……難道說自己的法師之路註定要支付幸運值來走下去?那也太慘了點吧,照這個進度,晉入傳奇不得扣成負數?

    或者……難道說法師都是非酋?越厲害的法師人品就越淒慘?也不對啊,星辰那個團長“碳烤排骨”就是幸運高達17點的歐皇,47%的法術暴擊能打出暴擊率80%的效果,讓一眾法師玩家豔羨不已。

    就在他認真地檢查面板,為自己未來的裝備道路規劃方向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甬道盡頭傳來。

    接近20的感知瞬間如一灘悄無聲息的液體順著地板緩緩向前流淌。

    感知在接近對方五米處停了下來,對方似乎隱約察覺到了什麼,也停下了腳步。於是為了不打草驚蛇,他慢慢將感知收了回來。

    就像每個人被指著眉間都會有奇妙的感觸一樣,強大的個體也可以偵測到法師的感知,這與能力無關,更像是一種生物本能。

    果然,他把感知撤回一米,對方猶豫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往前走了幾步。

    兩人就這麼一進一退,緩緩靠近,靜悄悄地甬道裡就剩下了微不可查的腳步聲。

    這大概是個劍士,而且實力不弱,沐言暗想。劍士的敏捷和力量大概四六開,不像盜賊系七三開那麼誇張,所以再怎麼隱匿也瞞不過感知接近20的法師。但後者就不一樣了,那群傢伙踏雪無痕不說,還可以耍賴皮般遁入影界,已經超脫了光學隱身和視覺欺騙的範疇,是真正的“潛行”。

    在兩人的距離剩下二十米時,對方堪堪停下腳步。可能在他(姑且這麼稱呼)看來,似乎也發現了這邊的人影。

    沐言換上了紮伊克斯送給他的灰袍子,這是學徒畢業的象徵,也是法師之路的起點。更主要的是,這是他唯一一件法袍。

    “灰布法袍(嶄新):自帶「懸浮術」,讓你的指揮棒不至於落到地上。[甘道夫最新款,讓你穿出法師鼻祖的氣質。]”

    自帶兜帽的法袍掩蓋了身形,使他看上去頓時多了幾分神秘感,同時自帶懸浮魔法,即使鬆開手魔杖也不會落地,減少了將其從物品欄拿出帶來的延遲。

    突然,敵人身形一閃,從二十米外消失了,沐言大驚,立刻一個「閃光術」向後逃脫,同時揮舞著法杖開始釋放「冰凍大地」。

    對付失去行蹤的敵人,這招出了名的好使,他隱約記得一段膾炙人口的寒語者打盜賊系要點,“隱身凍地板,閉眼扔冰環。全空警惕高,全中好頂贊。”

    一股寒冷的氣息瞬間席捲了整個甬道,牆上的瑩火石在低溫下迅速鍍上一層厚霜,光芒也變得朦朧,沒過多久表面就裂開一道道縫隙。

    “那傢伙人呢?”

    沐言如臨大敵般等了好久都沒等到他再度出現,反而是自己握著法杖的手有些發涼。

    “難道那真的是一個蹩腳的刺客?”

    他靜靜等了十分鐘,周圍的寒霜都化作水元素慢慢逸散在空氣中,對方依舊沒有出現,就在這時,腳步聲再次從身後傳來。

    這次對方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徑直走出陰影。

    “這是個迷宮。”

    阿瑪瑟語氣不自然地說。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1 17:45
第三十一章 迷宮(下)


    兩人並排走在看似沒有盡頭的甬道裡,沐言手掌虛放在牆壁上,偶爾停頓一下,略等片刻,冒出一團火焰,如若無物般探進牆壁。

    赭褐色牆壁如水般抖動一會兒,仿佛被蒸發一樣消失不見,露出一個兩米見方的缺口,兩人立刻閃身進入,大約五分鐘後,缺口自動恢復原樣。

    “你剛才說沿著那條路走到頭,就會走回來是嗎?”沐言忍著笑意問道。不久前他才知道,那個被自己的「冰凍大地」嚇跑的敵人竟然是阿瑪瑟。

    銀髮劍士僵硬地點點頭,如果不是意識到這地方沒有法師帶路根本出不去,他才不願意和無恥的人類合作。

    “那你是怎麼發現牆上有暗門的呢?”沐言又問。

    兩人暫時性組隊後,對方就告訴自己,這應該是一條環形通道的最外層,根據道路彎曲的方向,圓心在起初他離開方向的左手邊,事實也的確如此,沐言已經連續發現了兩道嵌在牆上的水幕暗門,在用「燃燒之手」暫時烤幹水元素後,水幕便會解除。

    “聲音。”

    阿瑪瑟輕輕敲在牆壁上,發出“咚咚”聲,每向前走一段路,就會敲幾下。

    一連聽了好幾聲,沐言都沒發現聲音有什麼不同。

    見狀精靈便用頗為輕鬆的口吻解釋了一番,不難聽出看到沐言吃癟給他帶來的愉悅。

    “牆壁充斥著不少水元素,越靠近暗門含量越低,聲音聽起來更清脆。”

    “那為什麼一定要施法者來解除暗門呢?”

    說著,兩人停在一面暗門前,阿瑪瑟阻止了他解除暗門的動作。

    “後退五米。”

    沐言雖不明所以,但照做了。

    阿瑪瑟飛快地劃出兩劍,銀色劍氣沒入牆壁,如石沉大海。緊接著他又刺出幾劍,竟被牆壁裡彈出的劍光一一擋住了。

    “如果你調整兩次的力度,讓第一次打不過第二次呢?”沐言又問。

    阿瑪瑟輕笑一聲,顯然也有過和他類似的想法。

    這次他刻意對兩波進攻區別對待,第一次只揮出一劍,第二次劍光如同疾風驟雨。

    於是沐言就看到了讓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在他的第二波攻勢降臨時,除了第一劍被之前那道抵擋以外,後面每兩劍都相互抵消,這扇小小的暗門竟然仿佛會思考,懂的合理分析現狀。

    “所以我覺得這應該是針對非施法者的陷阱。”

    “那可不一定,讓我試試。”

    沐言二話不說丟了個冰錐進去。

    果然,冰錐也被吸收了,不,應該說是儲藏起來了。

    第二道冰錐接踵而至,“鏘”的一聲,兩道冰錐對撞在一起,化為齏粉。

    “看,魔法也不好使。”

    說完,他掏出黑檀,吟唱起「冰尖柱」來。

    “Icey-Elorrhuca-Oasita”

    咒語完結,法杖尖端發出源源不斷的冰霜衝擊,打在主體由水元素組成的暗門上,很快就將後者凍的硬邦邦,周圍赭褐色的牆壁絲毫沒受到影響。

    “瞧,科學的力量。”他用法杖在冰塊上輕輕一磕,“嘩啦”一聲,後者瞬間破碎。

    阿瑪瑟撇撇嘴,沒說什麼。

    這個小插曲過後,兩人暢通無阻地來到最中心,看到一個向上的旋轉階梯,旁邊還插著一塊指示牌。

    “[薩米加語]蠢蛋們,恭喜你們來到了迷宮一層的最中心,在這裡,你們將面臨兩個選擇。第一:匍匐在地上成為派博大人的奴僕,或許派博大人一高興就會放你們出去。第二……”

    沐言沒有繼續念下去,他直接一把火燒了牌子。

    “喂,你——”

    “第二條是上去打架。”他好整以暇地望著阿瑪瑟。“難道高貴的精靈閣下連這點勇氣都沒有?”

    阿瑪瑟冷哼一聲,徑直走在前面,先他一步踏上階梯。

    “人類,這是借你之手來到此處的償還,與你那拙劣的激將法無關。”

    “嘛,你開心就好。”

    “哼。”

    精靈拔出長劍,警惕地踏上臺階。

    說起來沐言的選擇倒與牌子上的話無關,他只是代入了一下古斯塔沃的思考模式——族長大人根本看不懂薩米加語,用腳想也知道他在這裡的選擇,甚至都能腦補他在這種情況下會說什麼話。

    “嘿!上去的臺階!”“這寫的什麼鳥玩意兒?”“管他呢,上去再說。”

    無外乎這個套路,只是不知道現在他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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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宮二層,依舊是迷宮,不過這次變成了真正的迷宮,而不是蚊香路,並且錯誤的道路盡頭還多了難纏的敵人。

    蘇利亞用力揮出一劍,紫色的劍光瞬間把泥潭怪切成兩半,身體中心手指大小的魔核暴露在空氣中。

    “低頭!”

    她的身後傳來一聲嬌喝,幾乎是同時,蘇利亞低下身子,手扶地面,頭頂閃過一道流光,精准命中泥潭怪的魔核。

    “嘔哇嗚——”

    一真嘔吐般的慘叫響起,泥潭怪的身體化為白光消散了,地上留下一頂墨綠色叢林帽。

    “魔獸的屍體呢?”蘇利亞撿起帽子後詫異地問。“你一箭把它射沒了?”

    “怎麼可能,怪物消失了。”

    蒂娜搖搖頭,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對方手裡的帽子。

    墨綠色叢林帽,綁著紅色絲帶,邊緣還插著一根不知什麼禽類的潔白翎毛,造型小巧別致,製作精美。

    “你想要?”見狀蘇利亞便把帽子遞了過來。

    “我只是好奇它是怎麼出現的罷了,呵呵。”蒂娜冷笑幾聲,“夜語家族的精靈從來不追求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蘇利亞看了眼她的鏤空箭筒和皮甲上的花紋。

    “夏穆說你們家傳的箭筒如果不鏤空,防禦力會上漲四分之一,皮甲上的花紋雖然是附魔紋路,但為了美觀也多走了很多彎路,所以……”

    “住口!那個無恥的人類懂什麼!”

    “那你錯了哦,他懂的可多了。”蘇利亞狡黠地笑著,“如果他什麼都不懂,怎麼會從你手裡拿到那張卷軸?”

    “你……”蒂娜憤憤地開口,辯駁的話語湧到嘴邊最終化作一聲心虛的冷哼從鼻子冒了出來。

    “哼!”

    “好了,我們別爭這些了,天知道這座迷宮有幾層。”

    “接下來的路我們各走一邊,我不想再和你待在一起了。”蒂娜皺著眉頭說。

    “那可不行,你忘了剛才在下麵,是誰可憐巴巴地跟在我後面,一道一道暗門……”

    “夠了!”蒂娜連忙打斷了她。“作為對這份微小幫助的償還,我會在這一層和你並肩作戰的,但是一旦我們碰上了那個無恥的人類,合作關係立刻終止。”

    “成交!”蘇利亞頓時放心了不少。

    “那麼,接下來繼續由你帶路吧。”

    聞言蒂娜狐疑地瞥了她一眼。

    “我已經連續帶錯兩條路了,你仍然堅持這麼做?”

    那也好過我來帶路,蘇利亞心想,但表面上依舊維持著禮貌的微笑。

    “夏穆說夜之子即便在黑夜都不會迷路,所以我選擇相信你。”

    “哼。”

    蒂娜不再搭理她,隨手一指。

    蘇利亞當然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一馬當先走了過去。

    劍士和射手組隊,理應如此。

    ……

    或許是被彌婭垂青,兩人連續走了五分鐘都沒有再遇到任何一個敵人,並且更神奇的是,面前始終有路,沒出現誤入絕路的情況。

    很顯然兩人還沒發現怪物只會出現在死胡同這一規律。

    女人似乎永遠閑不下來,這一點無論在地球還是在洛坎都是通用的,她們總要找點事情來分散注意力。

    “你說這個帽子是怎麼掉下來的呢?我當時低著頭,沒看清。”蘇利亞端詳著手裡的帽子,好奇地問。

    蒂娜強迫自己把目光從漂亮的帽子上摘下來,沒有回答。

    “你喜歡就送給你唄,我又不像夏穆,一點兒都猜不到你在想什麼。”蘇利亞撇撇嘴,再次把帽子遞了過來。

    “……你不喜歡這個外形嗎?”蒂娜有些遲疑,對方都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她也實在難以拒絕。

    “當然也喜歡,但它和蒂娜小姐氣質更搭。”蘇利亞甜甜地笑著,事實上她的心裡是這麼想的。

    才不是呢!這個帽子這麼好看!!可是夏穆說了,帽子選綠色十分不吉利!自從夜色鎮安東尼那件事後,他就把這個顏色叫原諒色,還提醒我說以後戴帽子,發帶,頭飾什麼的一定要儘量避開綠色!要不然我才不想把它讓給你呢!

    “那……謝謝你。”蒂娜接過帽子,愛不釋手地翻來翻去。戴上帽子後,她還掏出一面小鏡子上上下下看了半天。

    見她心情不錯,蘇利亞順勢扔出了自己好奇已久的問題。

    “蒂娜小姐,冒昧地問一下,你和阿瑪瑟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1 17:45
第三十二章 女人


    蒂娜的動作明顯僵了一瞬,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對不起,我不該多問,我只是覺得……你們兩個的關係,似乎有些複雜……”蘇利亞急忙道歉。

    蒂娜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她突然戲謔地反問道:“那你呢,你和那個自稱‘神眷者’的傢伙呢?難道你們的關係就不複雜?”

    聽到這句話,蘇利亞突然眼前一亮。

    “要不我們交換一下各自的心裡話?”

    果然是跟沐言呆久了,連她都學會了動歪腦筋。

    “呵,我對人類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沒有一絲一毫興趣。”蒂娜表現的十分倨傲。

    “是嗎?”

    蘇利亞突然伏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句話。

    “……真的??”精靈頓時一臉震驚地望著她。

    “當然。”蘇利亞昂著腦袋,驕傲地說:“不僅如此,在那之前他還感化了一隻不亞於四級魔獸的怨魂花,因此得到了彌婭女神的黃金蘋果,所以我說他自稱‘神眷者’是有道理的嘛!要不然鐘斯先生怎麼會收他為徒?”

    “是啊……那可是為愛至死不渝的鐘斯先生……”蒂娜喃喃道。

    愛情是不分種族的,就連那位偉大的精靈藝術家莎溫都曾坦言,自己最滿意的作品《蕾米莉歐與朱烏利葉》正是脫胎於一對為愛獻身的人類男女,唯有如此脆弱和渺小的種族才能展現愛情的偉大,受限於漫長的生命和強大的天賦,精靈就很難帶來這種感動。

    因此達米安和格莉絲的愛情故事在精靈族群裡也廣為流傳。

    “對吧,所以我覺得你們之間可能存在什麼誤會……”蘇利亞順勢試圖消弭兩人之間的隔閡。

    然而她失敗了。

    “大概是他用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騙了鐘斯先生吧。”蒂娜的表情突然變冷。“看在這次臨時搭檔的份兒上,我提醒你一句,還記得他搭救那個私生活不檢點的德魯伊族長時說的話麼?像他那種撒謊如喝水吃飯般隨意的人是不可能真正喜歡上誰的,你最好趁早打消這份念頭,以免被傷的太深。”

    蘇利亞平靜地笑笑,似乎對她的話語不置可否。

    “怎麼,覺得我說的不對?”

    “不,我只是覺得你可能誤會什麼了。”蘇利亞說道:“的確如你所言,他撒謊如喝水吃飯般隨意,甚至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就伴隨著一個巨大的謊言,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想該怎麼做才能拒絕又不至傷害到他,還鬧出了許多笑話……”

    說到這裡,蘇利亞忍不住低下頭笑了一會兒,過了半晌,抬起頭時眉眼裡仍掩飾不住笑意。

    “後來我漸漸意識到,他只是在不斷利用和協調一切資源罷了,無論是鐘斯先生,還是我,還是那些書和裝備,都只是堆放在他面前的資源,他想做的就是最大化利用這些,達到自己的目的,其方式就是說謊,別人無從分辨的謊言。”

    “那他的目的是什麼?”蒂娜皺著眉頭問。

    “這也是我最好奇的一點,他從來都沒表述清楚過,或說我從來都沒有理解過。”蘇利亞的表情也有些迷茫,“就好像這個世界對他而言,只是一場遊戲——他經常從嘴裡蹦出來許多莫名其妙的詞彙,比如‘玩家’,‘經驗’,‘技能’,以及酷愛用詳細到個位數的數字描述段位元,而不像我們,用不同的徽章象徵實力。或許因為十分相熟,所以他對我沒什麼戒心,經常說漏嘴,像他那樣思維縝密的人能犯這種錯誤,說明這種說話模式已經成為了習慣,深入骨髓……

    “或者說,他對這個世界而言就像一個過客,他做了這麼多,目的就是四處走走,到處看看,見證些什麼,再記錄些什麼,對了,比起法師身份,多數情況下他更喜歡以‘學者’自居,似乎我們所經歷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文字,是記錄在紙上,寫給後人看的文字……”

    蒂娜忍不住問:“那你呢?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以及你既然對他瞭解的這麼清楚,為什麼還如此執迷不悟?”

    “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覺得你和我很像……”蘇利亞的臉突然紅了起來,聲音也逐漸變小。

    “我和你很像?”

    蒂娜眉頭微皺,她突然翻出仙吉拉長弓動作迅捷地射死一隻張開大嘴的腐血狴,後者泥濘的身體像破布袋一樣張開,露出內皮上如蛛網般四散分佈的血管脈絡,網路交匯處糾纏著一顆指甲蓋大小的魔核。

    這顆魔核只有在它張開嘴時才會暴露出來,所以讓近戰單位很是頭疼,反而蒂娜這種身懷神功,還有「鷹眼術」加持的神射手就成了它們的剋星。

    從她翻出武器,完成搭弓射箭再到指揮蘇利亞去撿戰利品加起來不到三秒,這個過程中金髮少女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無法自拔,甚至都沒有發現敵人悄無聲息地靠近。

    對此蒂娜並沒有說什麼,她的心被蘇利亞那句“我覺得你和我很像”緊緊抓住了。

    “一條項鍊!”蘇利亞興奮地舉著戰利品。

    “繼續講你的事兒,別打岔。”

    “哦。”

    少女急忙小跑過來,兩人這麼久以來頭一次遇見死胡同,乾脆決定在這裡休息一會兒。

    “我看你每天都愁眉不展,用夏穆的話來說就是……”

    “死人臉。”蒂娜冷笑一聲。“很貼切。直接說就是,不用補一句是他說的。”

    “嗯,總之就是一直很陰鬱。正好我有那麼一段時間狀態和你差不多,甚至比你還要糟糕一些,但身邊卻沒有阿瑪瑟那樣的出氣筒……”

    “他不是出氣筒。”

    “我知道,我知道……”蘇利亞急忙安撫道:“就是沒有像他一樣願意聽你講話的人,對不對?”

    如果不是我強迫他,他才不願意聽我講話。蒂娜在心裡自嘲道。但為了繼續聽故事還是點點頭。

    “所以我很清楚,你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

    “因為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

    聽到這句話,蒂娜愣了片刻,突然轉身就要離開,卻不想被蘇利亞一把拽住。

    “我沒說錯吧,而且我還知道,你喜歡的人是阿瑪瑟。”

    “鬆開。”

    “但是阿瑪瑟卻不喜歡你,他只是——”

    “鬆開!”

    她的話語裡散發出滲人骨髓的寒意。

    蘇利亞歎了口氣,鬆開手,站在原地望著她。

    “我只是覺得你這樣做對他很不公平,我小時候在交易行見過一隻銀翼飛鷹,腳上掛著鐐銬,翅膀被人剪斷,祖父大人說那是只死掉的飛鷹,當時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說,但現在我明白,它屬於天空,本該與風為伴。失去了這些,它的心便死了,而我在阿瑪瑟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神光。原本我以為你們之間發生過不愉快,但後來和他接觸久了,我感覺他不像那種——”

    “你懂什麼?”蒂娜突然轉過身,臉上依舊帶著讓人不爽的傲慢,這種無法被模仿的神情似乎與生俱來。

    “精靈的壽命雖無比漫長,但我們一生只會愛一人,反而讓我覺得詫異的是,你們人類渺小而短暫的一生中,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肆意揮霍原本珍貴的情感,到最後讓自己的心靈充斥著骯髒和污穢。還沾沾自喜,稱其為‘閱歷與人生’,何其荒謬?”

    “可是這只是個別,不代表所有人類——”

    “但它發生在了我身上,發生在了我們高貴的夜語家族內部!有個人類用自己污穢的血液玷污了純淨聖潔的夜語血脈!”蒂娜突然喊得聲嘶力竭,眼裡快要噴出怒火。

    “那個恥辱的半精靈,那個交織著欲望和陰謀的產物,那個本不該出現的女人,那個玷污了夜語血脈的短尾鹿,她不配生活在靜謐森林,不配生活在銀月城,不配和我爭搶阿瑪瑟!

    “如果她真的愛阿瑪瑟,就應該主動離開他,而不是賴在他身邊!她的血液被玷污了,他們的後代也會生活在恥辱和羞愧中。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失去了高貴的身份,這對阿瑪瑟來說是種災難,是種折辱!”

    “也就是說……你失敗了對嗎?”

    這句話似乎直達內心,蒂娜渾身一震,臉上露出一絲絕望的笑容,但她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原本歇斯底里的神情迅速消失,仿佛剛才那一切都是幻覺。

    表情恢復後,她揚了揚手裡的帽子。

    “人類,剛才那些話是對你奉上這頂帽子的褒獎,我不會再和你有任何瓜葛,我們的搭檔之旅就此結束。”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

    “輸了就輸了,這麼多理由幹嘛!”

    少女嘟囔著一劍劈在牆上,卻不料重劍卡在了裡面,她連忙催動鬥氣,一時間紫色光芒大盛,遠遠不斷的鬥氣湧入,牆壁縫隙和重劍交接的地方發出陣陣悶響,突然,能量好像積攢到了閾值,“砰”的一聲巨響過後,大劍被她順利拔了出來。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1 17:46
第三十三章 男人(1/10)


    沐言跟著阿瑪瑟上樓後,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眼前錯綜複雜的迷宮和他印象中的圖書館有些相似,只是書架被牆壁代替,頭頂的天花板上也少了水晶燈,旋轉階梯的位置倒是沒錯,但奇怪的是,它從一層變成了二層,下面還多了一處蚊香狀的甬道,其暗門還對脈衝攻擊和連續攻擊區別對待。

    見他停留在原地,表情呆滯,阿瑪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阿瑪瑟,要不要打個賭?”沐言突然問他。

    “沒興趣。”

    “你不聽聽內容?”

    “我是說我對你沒興趣。”

    沐言不禁眉毛一挑,他差點就想說“如果我知道依德麗爾的下落呢”,不過好在這種折騰別人心臟的大事兒他說不出口。

    於是他換了種說法。

    “我聽說夜語家族的大小姐叫依德麗爾——”

    “砰”,猝不及防之下,他被阿瑪瑟的一腳踢中腹部,像塊漏氣的皮球一樣飛了出去。

    “Grwee-thehb!”

    他從未見到阿瑪瑟如此憤怒過,對方甚至一邊爆粗一邊拎著劍追了上來,沐言緊忙忍著腹部的劇痛用「閃光術」拉開距離。

    “對不起,我也只是聽說……”

    “你沒資格提及她的名諱!”阿瑪瑟依舊不依不饒地殺了過來。

    “作為賠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沐言連忙再次遁走。

    “我對死人的秘密沒興趣。”

    無奈之下,他只好拿出黑檀,躲閃間放出「冰凍大地」,配合「蛛網術」和自創的“除你武器”,其實就是「法師之手」和「風彈術」,帶著愧疚之心用級別碾壓了對手。

    阿瑪瑟被裹成了一團粽子,他把對方扶正,還細心地拍掉了身上的灰塵。

    “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他抓了抓頭髮,似乎覺得這樣無法表達誠意。“要不我給你解開?只要你答應不追著我砍。”

    被堵著嘴的阿瑪瑟從嗓子裡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那我們都再冷靜一下吧……”

    五分鐘後,沐言感覺對方似乎冷靜下來了,一扭頭,看到一雙憤怒的眼睛……

    算了吧……

    半個小時後,阿瑪瑟終於說話了。

    具體說是發出了聲音。

    沐言急忙把他身上的蛛網消除掉,同時警惕地後退一步。

    “別那麼警惕,我不會動手了。”阿瑪瑟淡淡地說,與之前野獸般的他判若兩人。

    甚至可以說……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一股消極的氣息,好像看透了生死。

    “真的?”

    “呵。”對方一點兒搭理他的意思都沒有。

    於是沐言小心翼翼地坐了回去。

    “人類。”

    “你可以叫我夏穆。”

    “人類,”

    “……你講。”沐言有些無語。

    “你們的名字對我而言毫無意義,即便是在上一代人經常提起的蘭斯洛,也已化為一抔黃土。”阿瑪瑟罕見地對他說出這麼多話。

    “我能問一下,你為什麼突然願意和我交談了嗎?”他忍不住問。

    “那你為什麼要向我道歉?”精靈看向他,面無表情。

    “……我覺得自己可能說錯了話。”他誠實地回答。

    “你說錯話的時間還少嗎?無所不知的人類先生,一直愜意地活在他人驚訝目光中的你竟還能意識到這一點?真是讓我意外。”

    “阿瑪瑟先生……”

    “不,我擔不起這個稱呼。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一直在試圖向我傳遞善意,但我從沒想過要接受。”

    “為什麼?是因為種族原因嗎……”

    “不,那只是一小部分。你不覺得自己總是帶著一股悲天憫人和看透一切的傲慢嗎?”他的語氣突然變冷。“你以為自己是在道歉嗎?不,你那是施捨,飽含著傲慢和同情的施捨,你以為自己在做什麼,你在踐踏一個精靈的尊嚴,肆意蹂躪他的心靈,然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大喊‘對不起,我錯了’,飽含著真誠和愧疚。”

    阿瑪瑟臉上露出一絲嘲弄的笑容。

    “然而更可悲的是,我連拒絕的權力都沒有。”

    他的表情喚起了沐言一份塵封已久的記憶。

    十一歲那年,他和往常一樣百無聊賴地躺在病床上。突然,全息光幕(電視)裡開始播放一條治療癱瘓的廣告,他瘋了似的一個勁兒大喊大叫,直到三十秒廣告放完,螢幕上最終出現一個可怕的數字時,才怔怔地閉上嘴。

    急急忙忙趕來的父親幾乎和他同時看到那串數字,兩人都沒說一句話。

    後來,他突然開始嚎啕大哭,父親就在一旁默默看著他,也不勸阻,除了時不時幫他擦去淚水以外什麼動作也沒有。

    那一刻,透過朦朧的淚眼,他看清了父親臉上的自嘲和難以言喻的絕望。

    ……

    “你還想聽嗎?”阿瑪瑟轉過頭問,詫異地發現這個可惡的人類眼眶竟微微發紅。

    “你那一腳疼死我了……”沐言知道自己表情有恙,急忙擠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低下頭拼命地揉著肚子,順勢眨了眨眼。

    “我為自己野蠻的行徑道歉。”

    “不不,那是我罪有應得。”

    阿瑪瑟輕笑著,自顧自說了起來。

    “到現在為止,我只記過三個人類的名字,一個是那位讓我的長輩們都印象深刻的蘭斯洛·晨星,一個是前些年聽到過的星辰劍聖萊茵哈魯特。

    “我一直以為,他們再輝煌,終究只是一閃而過的流星罷了,絲毫不會介入我的生活,畢竟和精靈比起來,人類的一生實在太短暫了。”

    說到這裡,他突然握緊了拳頭,身體都在微微戰慄。

    “第三個人類,叫格雷澤,你應該聽說過吧?”

    “嗯。”沐言點點頭。格雷澤,時光之主雷斯林的關門弟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於信仰曆547年,早于他的老師三年晉入傳奇之境,之前是一名白袍火舞者,因此成為傳奇法師後被稱為紅魔,他的法師塔也改名為‘餘燼’。

    “他在成為傳奇以前,服用變形藥水成了一名精靈,混跡在銀月城,還入贅了夜語家族。”

    “什麼!?”

    沐言驚訝地站了起來。

    阿瑪瑟這句話就像最後一塊拼圖,還有畫龍點睛的作用。

    拼圖落下,原本朦朦朧朧看不真切的五爪金龍仿佛活了一般,從畫卷上一躍而起,騰飛在空中,璀璨的鱗片發出萬丈霞光,龍吟聲驚天動地,似撥雲散霧,致豁然開朗。

    毫無疑問,能讓阿瑪瑟印象如此深刻,格雷澤肯定就是依德麗爾的父親了,這也完美地解釋了為什麼依德麗爾會化名麗娜·因巴斯出現在珈藍,她的背後為什麼會有議會在支持——格雷澤本身就是議會六席中的一席,更不要說他和雷斯林師徒情深,這樣一來就相當於這姑娘的娘家是半個議會……

    “你從哪兒知道的依德麗爾?”阿瑪瑟突然問。

    “嗯……一個叫‘圍爐夜話’的人類學者組織。”他故技重施。

    “哼。”精靈哼了聲,不再多費口舌。

    “或許你已經猜到了,格雷澤就是依德麗爾的父親。因為他的緣故,依德麗爾從一生下來就多了一個綽號——短尾鹿。”

    沐言渾身一震:這個綽號的殺傷力堪比《哈利波特》裡的泥巴種,帶有高度鄙夷的歧視味。

    “但他們一直沒有伸張這件事,一來格雷澤溜得快,二來好在依德麗爾天生就有極強的元素親和力,在天賦和家族醜事面前,一向以血脈純淨自居的仙吉爾族長選擇了前者。因此對外她依舊是夜語家族的大小姐,只是為人處世向來低調,名聲不顯,久而久之也被蒂娜小姐的光環蓋了下去。”

    阿瑪瑟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飄忽,似乎回想起一段溫馨的往事。

    “新月467年(信仰曆709年),那時我剛結束為期30年的哨兵役,前往蘇拉瑪學院進一步學習,碰巧遇見了同為新生的她……

    “她就像一尊聖潔的雕塑,銀髮如雪,肌膚似水,周身散發著恬靜溫和的氣息,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完美無瑕,從那時起,我就明白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女人。”

    “那蒂娜小姐呢?”沐言忍不住問。

    “她們兩人一同來到蘇拉瑪。”阿瑪瑟回答道。“之後我們三人關係一直不錯,我和依德麗爾能走到一起還多虧了她的牽線搭橋。

    “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我們一起去上涅列斯基老師的雕塑課,一起臨摹荷爾拜因先生為歷任祭司長準備的畫像,一起哼唱塞勒斯大人歌頌雙月的聖歌……再後來,她邀請我去靜謐湖,在雙月的見證下,她流著淚問我,如果她只是個被人嫌惡的半精靈,我是否會離她而去。

    “我抱著她,摩挲著她的頭髮回應道,‘親愛的伊麗,我愛你就像魚離不開水,就像蒲公英離不開微風,就像靜謐的夏夜不能沒有皎潔的月光。我愛你完美的靈魂和善良的心靈,與身份和地位無關,反而會因此擔心自己不夠強大,無法保護如此美麗的你,又怎會離你而去’,聽到我的回答,她突然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好像受了無盡的委屈,然後嘴裡不停地說著‘對不起,我愛你’,我不懂她為什麼這樣,只好耐心地安撫著她。”

    阿瑪瑟眼眶微紅,他呼出一口濁氣,似乎代表著故事迎來了轉捩點。

    “那晚我們結合了。在那之後,她再也沒有主動找過我,每次我去找她,都是蒂娜出來代為推辭。這種日子持續了一個月,我終於忍不了了,我堵在她去學院的必經之路上,打算問個清楚。

    “然而她依舊沒有出現,相反,站在我面前的是蒂娜小姐。那時我已經快瘋了,便把自己的憤懣和不滿一股腦全倒了出來,她默默聽完這些,答應說會勸伊麗和我見一面。”

    “那後來你們見面了嗎?”

    阿瑪瑟突然抬起頭,用漠然的眼神看著他。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寧願那晚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6-21 17:46
第三十四章 人類和精靈(2/10)


    就在沐言等待下文的時候,故事轉向其他話題。

    “其實也不是所有的精靈都厭惡人類。”他說,“比如——”

    “我知道,不用舉例了。”

    沐言打斷了他,因為他知道,這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阿爾忒斯。

    阿瑪瑟點點頭,他也不想提起逝者的名諱。

    “他曾說‘銀月城的氛圍愈發像一潭死水,寫作高貴,讀作傲慢,散發出腐爛的氣息,下至未服役的孩童,上到幾大家族的首腦,無一不浸泡其中。反觀人類,文明似星星之火,漸有燎原之勢,一副澎湃的生機,宛如在烈火中愈發璀璨的精金。’起初我十分認同這段話,但隨著時間推移,隨著那件事發生,便不再如此。

    “受制於短暫的生命,你們就像一種沒有腳的鳥,生下來就不停的飛,飛累了就睡在風裡,至死方休。沒人願意停下來,甚至沒人願意降速,因為那樣意味著被他人超越,而每個人都想做第一名。”

    “這有什麼問題嗎?難道生來即弱者的我們連奮力去改變自己命運的權利都沒有?”

    “不,這沒有問題。”阿瑪瑟回答道,“但是有多少人為了力量誤入歧途,有多少人被貪婪和欲望蒙蔽了雙眼?所以我說這是天性,你們生來就被欲望支配,反抗者甘心為凡人,庸碌一生。臣服著失去心智,淪為奴僕。即便偶爾湧現出傑出的強大個體,依舊無法改變種群的悲哀。

    “格雷澤入贅夜語家族後的第二年就消失了,拋下剛誕生的依德麗爾,還留下一封信,裡面用一種近乎炫耀的口吻表達了得意和譏諷,荒唐可笑的強烈自卑躍然浮於紙上,他稱自己在用獨特的方式為四百多年前慘死在黑棘森林的人類先烈們復仇。”

    說到這裡,他突然問:“可你知道伊麗的母親是怎麼死的嗎?”

    沒等沐言回答他便給出了答案。

    “心碎而死。”

    阿瑪瑟的語氣帶著幾分嘲弄。

    “格雷澤在信裡對她極盡嘲諷,就像一個卑鄙的乞丐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弄髒了貴族的漂亮衣服,然後獲得了極大的滿足感。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身份其實早就被對方看穿了,反而是在伊麗母親的幫助下,他才能不被發現。

    “荒謬嗎,可笑嗎?這還不是故事的結束。

    “那天晚上,依德麗爾如期而至。我質問她為什麼這麼久都不來見我,她卻哭著說擔心自己的身份拖累了我,如果我們有了孩子,他或她一輩子都擺脫不了‘短尾鹿’的綽號,一生都會活在屈辱中,她不想讓自己罪惡的血脈傳承下去。

    “我想抱著她,告訴她這些我都不在乎,然而她拒絕了,她表現得更加憤怒,說我對‘高貴’一無所知,如果我真的愛她,就不應表現出來,不該在她陷入絕望時伸出手,最殘忍的事莫過於示絕望者以希望,然後親手掐滅……就在我跪在地上,試圖勸說她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了。

    “他說‘看吧,我的乖女兒,這一幕與當年何其相似,那時你的母親也如你這般善良,懂得為他人著想,好幾次她都隱晦地向我表示自己不在意身份和種族,要不是我得以順利逃脫,估計都會懷疑她發現我的秘密了。’

    “我驚呆了,我沒想到格雷澤會膽大包天到再度回銀月城,還出現在靜謐森林深處,我看向伊麗,雖然她也有些驚慌,但很顯然在這之前已經見過生父。她更多的在驚訝對方為什麼會跟過來。

    “就在我打算釋放手裡的信號彈時,格雷澤用法術將我束縛在地上,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沒放過。他說‘我的乖女兒,是不是很驚訝為什麼我會跟來?你和你那美麗的母親一樣愚蠢,竟然選擇相信一個‘無恥的人類’,既已貼上標籤,又為何心存僥倖?這樣自欺欺人是你們精靈的特質嗎?”

    說到這裡,阿瑪瑟緊握著顫抖的雙手,眼裡仿佛噴出怒火。

    “那個人類——那個衣冠禽獸!他說完這番話就毫不猶豫地殺害了自己的女兒!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伊麗看向我,臉上掛著痛苦的淚水,嘴裡囁嚅著‘對不起’……然後那個禽獸拿著劍向我走來,他抓著我的頭髮,把劍橫在脖子上,臉上帶著鄙夷和厭惡。

    “‘你的銀髮讓我想起另一個討厭的精靈,讓我送你和依德麗爾去另一個世界團聚吧。’他說著,就在這時,一道流光劃破空氣,他氣急敗壞地閃開,化為一團火光消失在空中。”

    “是仙吉爾族長?”沐言問。

    阿瑪瑟歎了口氣。“是她,她救了我,但不允許我再觸碰依德麗爾,還讓匆忙趕來的下人帶走了我。

    “過了沒多久,我從別人那裡得知,格雷澤娶了自己老師的女兒,順利加入珈藍的六人議會,還獲得了最高規格的物資援助,重新修建了自己的法師塔‘餘燼’。

    “這就是你想知道的全部,以及我為什麼如此憎恨人類。”

    他看向沐言。

    “所以,強大的勝利者,這個故事你還滿意麼?接下來你要如何處置自己的俘虜?”

    “誒?”

    沐言還沉浸在故事裡無法自拔,被他問的有些措手不及。

    於是他沉吟了會兒,整理了下措辭。

    “阿瑪瑟先生,首先請允許我對這個故事表示悲痛和惋惜,其內容我不做評價,因為任何一個龐大的族群裡都不缺少這樣的投機者,世間萬物在他們面前都是籌碼,他們要做的只是權衡利弊,這種做法無法用對錯衡量,甚至我也是其中一員,但和他們不同的是,我有自己堅守的底線。我剛才之所以道歉,也是因為不小心突破了底線,心有愧疚,而不是憐憫和施捨。

    “然後,關於阿爾忒斯大人那段話,我覺得你還是沒有理解。他作為一個年長者,看待事情更加透徹和理性——”

    “那個理性者已經死了,死於過分理性。”

    “但他偉大的人格將得到延續,這也是生命和輪回的意義。”沐言深吸一口氣,“彌婭賜予你們漫長的壽命,造就了今天的族群分為,這在我看來是一種生命的稀釋,而不是延長。她為你們打開一扇門的同時,也必定關上了一扇窗,或許現在你還不覺得,但有朝一日,你會發現阿爾忒斯說的沒錯。

    “最後一點,阿瑪瑟先生,從這裡出去後,如果有機會,我希望你可以隱藏身份去一趟牧馬平原。或許這樣說有些‘聖母’,但我希望你能暫時放下仇恨與偏見,遊歷一遍圖靈,晨星和珈藍,或許在‘最後’,會有意想不到的收貨。”

    阿瑪瑟顯然沒聽懂他的暗示,不置可否地笑笑。

    “沒機會了,為了償還救命之恩,我已經在雙月的見證下立誓,會永遠追隨在蒂娜小姐身邊。”

    “什麼?”沐言大吃一驚。“精靈的奴僕契約不是已經廢除了長達一萬年了嗎?”

    “不是契約,只是口頭上的誓言,我會用一生去遵守。”阿瑪瑟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討論。

    “現在你想知道的我都說了,以後也請不要再糾纏我,也不要試圖向我傳遞善意。”

    沐言撇撇嘴,這算是被NPC華麗地拒絕了麼?這簡直就是傳奇學者交際史上失敗案例中的典範。

    “另外,有番話,我想拿來作為俘虜換取自由的籌碼。”

    “請講。”

    阿瑪瑟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

    “你剛才的極力辯解讓我愈發確信這一點,不同於我們與生俱來的驕傲,你從骨子裡散發出的傲慢連你自己都未曾察覺。自我反省一下吧,過於誇張的力量往往伴隨著某種獻祭,或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失去了什麼。即便是最絕望的時刻,我都沒有屈從於內心的黑暗,希望你也不要。”

    沐言微愣片刻,隨即深鞠一躬。

    “受教了。”

    “交易而已,我們再無瓜葛。”

    說完,阿瑪瑟轉身離去,兩人就此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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