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934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1:06
第91章 分工明確和來自皇室的邀約

「……這部分採用了幻術體系,類似餘燼高塔外的幻術群,我稱它為『虛擬現實區』。

「在『虛擬現實區』,受術者掌控著自己的身體,接觸幻影生物。期間的所有感受自然會反饋到真正的身體——關於『幻影生物』我已經在地下的法陣上實現了,並且在數據庫中建立了足夠多的生物模板,大到巨人、巨龍,小到蟻群、蟲群應有盡有。這一點不要您操心。

「但現在的問題在於,必須將幻影生物的行為約束在一定範圍內,不能造成致死或致殘的傷害,否則會讓受術者留下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這是我最頭疼的。總之就交給格雷澤老師了。既不能造成傷害,又得達到經歷生死之戰的效果……」

聽完格雷澤老師不禁苦笑。

「你用的『幻影生物』是被我創造出來保護自己法師塔用的,哪兒有法師會對侵入自己法師塔的傢伙留手,還要他們經歷『生死之戰』而不至於死亡的……」

「我不管嘛!反正你想辦法就是了!」

沐言一副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總之就交給您了,我相信以格雷澤老師的能力,一定能解決這個問題!」

說完他急忙溜走,來到了另一邊。

整個蜂巢原本的鬥獸場結構被他用土傀儡徹底砸了個稀巴爛,之後在廢墟上建造了一座類似地球上體育場館的橢圓形建築。一橫一縱兩條寬敞的通路從中交叉穿過,將場館分割成四部分,其他密室如毛細血管般分佈在這四條主幹道上。

「至於扎伊克斯老師,請來這邊。」

他指向縱向幹道的另一邊的一半。

「這四分之一是留給您的,看這些排列整齊的密室,多麼漂亮。」

「真巧,我給那些死人安排墓穴時也這樣說。」

「啊哈哈……」沐言打了個哈哈,撓撓頭道:「心靈法術是您擅長的領域,那麼沉浸式幻術法陣就交給您了。另外我嘗試過讓兩個人的意志接入同一個幻術場景,即便是傳奇法師都很難維持下去,所以只能借由地下中樞來完成,您老人家就沒必要逞強了。

「另外搭建背景板的陣式基礎也已經由地下的中樞準備妥當,您要做的就是設置意志檢索和接入端口,讓受術者按照某種問答機制接入各種幻術。這一點我實在才疏學淺,操作起來太過困難,您看……」

「哼,你小子沒說完吧?」扎老師笑道,「你都給格雷澤強調不要弄死人了,還不給我也囑咐到位?不瞞你說,即使不需要地下那塊水晶的幫助,我也能讓數千人同時陷入同一個心靈法術中,然後在一分鐘內讓他們死得一個都不剩,對我而言不是什麼難事,單純搭建意志橋就更簡單了,可那種東西你敢用?」

扎老師還是一如既往的兇殘,沐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當然,當然要考慮到安全問題了。」沐言道:「還是那句話,如果檢測到強烈的靈魂波動,必須強制斷開鏈接,並且施放「安神術」和「心靈撫慰」避免留下後遺癥。此外水晶用法陣搭建的舞臺太過逼真,也要做出一些輕微的區分,不能讓受術者過分沉溺於其中無法自拔……」

「知道了,不能給你的寶貝學生們留下心理陰影,還要讓他們睜眼瞧瞧這世界有多殘酷……你還真是廢話多。」

扎老師不耐煩地擺擺手。

「那剩下那部分呢?我和格雷澤包攬了整個場地的34,你圈出來另外14要幹什麼?我沒看花眼的話那群土元素正在地上刻一個巨大的塞氏回路?」

「這是魔力收集部分,未來會用於收集低階法師全力輸出的魔力。
維持整座場館的能源也是來自於地板上,我要讓它成為一座永動城。」

「魔力輸出?」扎老師笑笑,「我可一點兒都不看好,這群懶散的學生沒幾個能受得了這種苦差事。」

「相信我,老師,我絕對會讓您大吃一驚的。」

沐言微笑道,接著扭身去外圍繪製基礎魔紋。

他預感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蜂巢裡會頻繁出現大量爆炸和實驗事故,早就在場館外圍布下一圈厚厚的法陣,確保不被威廉校長發現。

畢竟,這次不能再炸上天了。

……

……

日子一天天過去,沐言每天都忙得跟陀螺一樣,但還是發覺事情太多,人手太少。

果然,人才是最重要的,這句話無論怎麼斷句都不會錯。

報紙那邊,作家先生有馬丁幫助,三日一更從不拖更,當真是連載界的楷模。相較之下高文和阿曼德就有些難做了,因為沐言承諾的「聯動計畫」尚未落實,兩人又不是那種只會坐著數錢的人,於是為了維持報紙的新鮮度終日奔波於校園內,各種市場調研倒是做了不少。

見狀兩人如此賣力,沐言便給了他們一些提示:比如著手準備一些富有「紀念意義」的東西。第20期報紙是來不及了,當第30期發售時,這三個月來除了之外從不缺席的人理應得到「全勤獎勵」。

聽到這個想法,高文和阿曼德豁然開朗,紛紛表示沐言的想法非常絕妙,甚至懷疑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這一準備來加強用戶的「粘滯度」。

對此沐言則是笑笑,「簽到獎勵」這種事,在地球上真是屢見不鮮……

而有關魔力精煉,也發生了一件他始料未及的事。

一名年輕的學者溫德爾——也就是當初伊恩教授來時帶著的年輕學徒,在一次酒後亂語中將伊恩會晤沐言,並疑似轉交給後者有關魔力精煉項目資料的事說了出去,聽聞這一消息後凱恩之角頓時坐不住了。

即便凱恩之角的高層都是豬腦子,這一個月時間也足以讓學院裡發生的信任危機事件傳到他們耳朵裡,於是沐言自然被列為了「敵對人物」。

而伊恩‧葛泰爾身為銀燭會的一名元老,還從頭到尾參與了「魔力精煉」項目,現在卻做出違背了「保密協議」的事情來,目標還是凱恩之角的敵人……這種二五仔的行為當然是不能忍。

於是凱恩之角向銀燭會高層施壓,要他們開除伊恩教授,並交由凱恩之角處置。

可一向軟弱的銀燭會這次卻一反常態地挺直了腰桿,聲稱這是一次私人行動,伊恩教授身為「魔力精煉」項目的發起人,在學生時代就有不俗的研究,那部分還未加入「保密協議」,而這次他只是行使了對私有財產的轉讓權,談不上違反協議。

言論一出,凱恩之角果然不吭聲了,他們似乎也不想徹底撕破臉皮。但表面如此,背地裡誰知道呢。

聽到這一消息沐言也不禁感慨,成年人的世界真是骯臟,伊恩教授那番在他看來純屬多慮的伏筆竟然應驗了。

而校園裡,那次風波之後,學員們對凱恩之角的想法不再停留在「普通的商會」上,而是多了些別的想法,正是這些想法使得他們走向魔樞區時多了幾分猶豫,即使最終下定決心與之談判時,也變得小心翼翼,遠沒之前那麼好糊弄了。

總之,這對魔樞區的負責人吉爾先生來說是件十分頭疼的事。

……

5月20日這天,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敲響了公寓的大門。

他著一身藍鑲邊的純白法袍,這顏色也是珈藍的象徵,胸口的徽章是克拉貢語中的「真理」字符變形而成,頂端的符號還被畫成王冠,整體則嵌套在一枚六芒星法陣中。

這代表著六人議會擁護(操控)下的珈藍皇室。

「尊敬的沐言先生。」來人微微欠身,「我來自珈藍宮廷,向您發出誠摯的邀約,邀請您參加30日晚月升時於宮廷舉辦的晚宴,特此奉上邀請函一封。」

說著他後退半步,雙手捧著信函,遞到沐言面前。

皇室?

沐言雖然心裡犯嘀咕,但還是收了下來。

他和皇室有什麼糾葛?暫時沒什麼聯繫吧……可這邀請函是怎麼來的?

「願您的探索之路永遠光明。」來人右手撫胸,微微躬身。

「同樣祝福你。」沐言欠身道。

送信人就此離開,登上了門口的魔毯。

那是凱恩之角今年冬季專門供奉給皇室的東西,速度和成年馬匹步行一樣,載重還比不上一隻小馬駒,可同行程的耗費卻比得上一輛馬車,至於造價……那就是「呵呵」兩個字了。

這麼華而不實的東西除了勝在高調、尊貴外一文不值,可誰讓「特供」一詞就讓它透露出無窮優越呢。

「什麼時候做個魔力掃把和凱恩之角PK一下……」

沐言笑著搖搖頭,打開了邀請函。

他在遊戲裡沒收過這東西,倒是有個玩家發截圖顯擺過。從魔力波動來這看不像作假,上面寫著時間地點,最讓他好奇的是邀請原因,竟然是因為《比格紐斯》?

「您手持火把,在一張維斯特洛大陸的地圖前將故事娓娓道來……」

上面這樣說著。

這可就有趣了,誰將這份報紙帶出了學院,甚至帶到了皇室?

不過上面寫著兩人同行,要求他帶一個女伴,畢竟是晚宴,說不定還要舞會環節……

這可讓沐言很苦惱。

帶誰去?

這還真是個問題。

我們的學者皺眉想了想,發現距離約定日還有十天,不禁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1:57
第92章 打壓

銀燭會的主建築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克魯塞街區,這也是整個牧馬平原上銀燭會的總部。

大理石門面帶著一股古老、智慧的雕刻風格,門牌最上端是一本翻開的書,在魔法的加持下,半透明的石質書頁不時翻動,從中逸散出的魔法光輝在白天折射出彩虹光芒,在夜晚比金月還要耀眼。

銀燭會的前身可以追溯到城邦時期,那時秉承絕對中立的「銀燭城」就已經存在,城裡15人口是學者。

這座城也被稱為智慧之城、先知之城等等,歷代統一牧馬平原的君王都在其中聆聽過教誨,李奧瑞克也不例外。從那個時候起,城中每天都會傳出頌歌與讀書聲,比教堂的唱詩班還要氣勢磅礴。

人們因此說城裡住著一群瘋子,可說這話的時候,言語間總是帶著尊敬。

直到今天,銀燭會依舊沒有發生本質變化。沐言在那場聽證會上質問學員們何謂貴族,事實上只有這群瘋子還保持著最初的貴族氣節。

那本翻開的「石頭書」看似只是裝飾,實際上張開了一扇隔音結界,將學者們的讀書討論聲隔絕在其中,而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如今克魯塞街區貴族們的投訴,他們說這群人太吵了。

所以說這群人從未改變,變了的是環境。

不過今天,這本書隔絕的卻是爭吵而非爭論。

……

羅伯特‧諾伊斯,凱恩之角四位二把手中最精明的一位,同時他也是商會掌舵人威廉‧肖克利最忠實的走狗。

因為這份忠誠,他得到了與銀燭會洽談往來這份美差,當初也是他下達命令讓高文開始研究頭環,並在事故發生後毫不猶豫地解僱了後者。

羅伯特是個眼光刁鑽的人,他一眼就看出來,頭環的製作者是個有腦子的傢伙,與其他天真的學生完全不一樣。

別人不清楚為什麼頭環會爆炸,他卻再清楚不過了,這不外乎是一種事先加上去的「防破解」裝置。凱恩之角負責破解魔紋的高級顧問一個個至少都是大師級水準,這麼多年來從未失手,怎麼可能栽在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身上?唯一的解釋即這是他故意的。

畢竟類似的活兒他幹了太多了,就如扒手的反盜竊意識都很強一樣,他第一時間想到了這一點。

這也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前輩,一位現在已經爬到頂端,成為董事會之一的老先生。當年就是他看中伊恩‧葛泰爾那項研究的潛力,並設計從他手裡輕鬆拿走了魔力精煉技術,為凱恩之角帶來多到無法用數字衡量的金幣……

而且因為這一技術,他們還實現了走出國門,將生意拓寬到鄰國的壯舉!

無論是晨星還是圖靈,同樣存在大量魔力運輸,雖然不如珈藍這種魔法科技高度發達的國家這般依賴,但也是能源供給中不可缺少的一環。因此只要凱恩之角提出的服務費沒有超過運輸成本的一半,對晨星和圖靈而言都沒理由拒絕。

羅伯特從這次失敗的交易中看到了同樣的機會,他也想復刻那次壯舉,不費吹灰之力拿到沐言的技術,接著掀起一場新的產業革命,讓凱恩之角的實力再上升一個臺階。當初伊恩草草寫下的那紙契約書就是經由他之手批準,目的就是探探沐言的口風,並借威廉‧肖克利之口貶低這項技術,趁機壓價。

如果成功了,他就能用低廉的價格買斷這項技術。如果失敗了,也能知道對方想要什麼……無論如何,他都留有後手。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那個年輕人竟聰明地繞過了契約書,選擇直接與銀燭會的學者聯絡,並且還從個人手中得到了他唯一想要的「魔力精煉」技術,
之後更是反將一軍,差點讓凱恩之角在魔樞區混不下去!

得知這個消息後,羅伯特憤怒地摔壞了自己最心愛的煙斗。

一方面他的計畫破產了,另一方便,也是更重要的,這群平時只會乖乖下蛋的母雞竟然會奮起反擊了?

他們難道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嗎?

看樣子是的,凱恩之角對他們過分仁慈,使得他們產生了這樣的想法,這在羅伯特看來是一種赤裸裸的背叛。

於是他決定磨滅這種微不足道的反抗意志,讓他們更聽話一些。

同時,也為了繼續自己的計畫。

……

「材料支出部分,包括藥劑、魔獸器官、能源供給在內共計三個大項十七小項將會削減15%……

「服務提供部分,包括新學者工坊參觀、技術培訓、魔力儀器維修在內共計三個大項十一小項將削減20%……」

一邊說著,他一邊瞥了眼,眾學者都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便在心裡罵了聲孬種,接著道:

「此外,免費提供的工坊參觀機會改為收費制,從下個月起,每次要提前三天申請……」

「憑什麼?」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羅伯特舔了舔嘴唇,讀了這麼久,嘴皮子都有些發乾,終於有一個帶把的站出來了……

「因為每次你們參觀時,我們都需要讓魔力裝置減緩運轉,甚至是停止工作來配合,這是種損失。此外還要為負責講解的顧問提供額外費用,這些加起來已經超出了我們的預算。」

「你這是赤裸裸的剝削!!」

「這怎麼能叫剝削呢?巴里亞先生,難道上次因為某個學徒的不安分造成的事故不是在你帶領參觀時發生的?」

「那,那不是一回事!」巴里亞漲紅了臉,「那位學員,他,他只是想提醒你們,一名工人看起來過於睏倦了,他需要休息,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所以他就擅自停止了流水線?」羅伯特笑笑:「我們有一套健全的,讓皇室都稱讚不已的員工健康保障制度,這一點不需要諸位來操心。而且從客觀角度來講,他的確造成了我們的損失。這一點,你無法反駁吧?」

頓了頓,他繼續道:「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諸位,你們是學者,我能理解,你們為凱恩之角提供了知識,我也很感激……但,我理解你們的同時,也請諸位用理性的頭腦理解我們。

「諸位只需要坐在實驗室裡動動筆,動動腦子,享受著恆溫法陣和熏香。而我們凱恩之角這麼多的人則要來回奔波,在烈日或寒風中往來,與人洽談、商議,爭取微不足道的利潤。這一切為了什麼?不還是為了賺到更多錢給諸位提供安逸、舒適的環境,讓你們更好地發揮,讓珈藍的人民過上更加便捷、幸福的生活嗎?

眾人沉默。

如前文所言,這是一個純粹的學者氛圍,所以他們不怎麼懂這些,銀燭會如此多的學者,卻偏偏沒有站在市場角度研究供求關係等經濟學的,又或者說研究這些的人最終都成了凱恩之角的一份子。

這群人壓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值錢。

他們的確理解這些可以換算成錢,但具體有多少,而凱恩之角的支出和收益又有多少,這些一概不知。不少學者來到這裡本就懷著造福珈藍的目的,因而才無比純粹和虔誠,而現在,這種虔誠和純粹變成了他們的牢籠。

不得不說,凱恩之角在對待這些學者時非常巧妙,很少帶領他們參觀涉及直觀金錢的環節,更多的是讓年輕學者們看到那些生活得到顯著改善的貴族,讓他們體會到自己的確在讓珈藍人生活更便利。潛移默化之下,年輕學者們甚至會因為羅伯特剛才那一番「苦口婆心」的話而為自己的「貪得無厭」感到臉紅……

「所以,理解是相互的,諸位。永遠不要對你不知道的事物妄加猜測,知道的越多,也就越感到自己的渺小,這一點想必你們比我更清楚。」

羅伯特總結道。

「但是,是你們在一步步緊逼!」又一個學者站了出來。「這已經是十年來第三次削減了,比之前一共減少了40%,可你們的生意……」

「我們的生意難道沒有受到影響嗎?這位我叫不出名字的先生。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明眼人都知道,凱恩之角不過是銀燭會的賺錢機器罷了,就像你們的手一樣,銀燭會才是操控它的大腦!現在這雙手愈發僵硬,靈活度下降,你們難道不該仔細反思反思問題的根源所在嗎?

「而且,諸位難道以為凱恩之角的金幣多到無處儲藏,以至於鋪滿了交易大廳,每個人都如巨龍一樣躺在上面入睡?」羅伯特譏諷道:「你們認為金幣只能購買肉眼可見的東西,太天真了!諸位,這個世界上花錢的路子多了去了!

「一年前出訪晨星的團隊遭受重創,凱恩之角為他們提供了無償的遠距離傳送與醫療補給,半年前的白巖礦場之行同樣如此。此外我們還要向元素高塔捐贈大量金錢以求女神庇佑諸位的健康,有時還要主動出資填補國庫的空缺,來爭取更低的稅率……這些支出你們能想得到嗎?」

眾學者沉默不語,幾個年輕人更是羞愧地低下了頭。

呵,真是好騙的傻子。羅伯特心道,表面上更加義憤填膺。

「我們付出了這麼多,可是銀燭會呢?

「這次凱恩之角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機,珈藍學院甚至打算單方面與我們切斷合作關係,而貴組織的伊恩教授卻落井下石,與我們的敵人勾結在一起……」

「這怎麼可能?威廉校長他不是這樣的人,伊恩教授也不是!」有學者騰的站了起來,怒道:「你這是污衊!這是轉移我們的注意力!我不會上你的當!」

「怎麼不可能,」羅伯特笑笑:「他自己都承認了,你們又何苦這樣袒護他?諸位,這件事,你們或許該問問溫德爾,問問他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們會長大人聲明的那樣……畢竟他可是最瞭解伊恩先生的人。」

「溫德爾?」

學者們環顧四周,沒發現他的身影。

同樣,伊恩教授也不在……

這時突然有人意識到,「羅伯特先生,你難道不應該與會長講這些嗎?為什麼要說給我們?」

羅伯特笑笑。

「我?我還不夠資格……」

……

銀燭會城堡的最頂端,鋪著紅地毯的會長辦公室裡,伊恩教授,溫德爾,威廉‧肖克利和銀燭會的會長四人都在。

「……具體削減就這些,其他損失還在核算。」威廉扶了下眼鏡,晶片折射出毫無感情的神光。

伊恩嘆了口氣,眼神甚至沒往溫德爾那邊去。

他的學徒正瑟縮在威廉身後,不敢抬頭。

所謂酒後失言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飲酒誤事,所以學者很少飲酒——最起碼伊恩是這樣要求學徒的。

至於溫德爾為什麼這樣做,現在追問那些還有什麼意義呢?年輕人總有一萬個理由掩飾自己的一時衝動,但結果總是相似的。

「這算是貴會的最後通牒?」伊恩自嘲地笑笑,老人看起來無比疲憊。

「您說笑了,合作是建立在雙方互相信任的基礎上,我們表現出了善意,哪裡來的『通牒』?」威廉笑笑,露出整潔的牙齒,卻閃著森然的寒光。

伊恩盯著他,反問:「是不是只要我離開銀燭會,這次削減就會取消?」

「伊恩老師,你——」

「閉嘴!」伊恩瞪了會長一眼。

後者自覺閉嘴。對方是和自己父親共過事的人,父親過世後還幫助了他許久,可以說是亦兄亦父的存在。

而他此時除了攥緊拳頭,泛起深深的無力感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哦……這其中並沒有因果關係。」威廉微笑道:「不過按照規定,當貴會出現人員變動時,我們會重新考慮雙方的合作事宜,屆時或許會有轉機……」

「好,我離開。」

伊恩摳下胸前的徽章,拍在桌子上。

「現在請離開吧,閣下。」

「這可真是太不幸了,伊恩教授。」威廉故作悲痛:「我竟然目睹了這樣一幕,一位元老就此離開銀燭會……」

「收起你的惺惺作態吧,威廉,那令人作嘔。」

「如您所願。」威廉瞬間換了副面孔,笑嘻嘻道:「明天會帶來重新商議的結果,希望那個時候……」

「那時候我已經滾蛋了,你不可能看見我。」

「很好。那麼,再會,伊恩閣下。」

威廉離開,臨走看都沒看溫德爾一眼,後者就像只搖尾乞憐的狗,主人離去後顯得無比慌張。

會長沉默良久,只剩下一句嘆息。

「您這又是何苦呢……」

「我們不能改變環境,只能適應,盡我所能延緩滅亡的腳步。」伊恩嘆道,「這是你父親當年告訴過我的道理。總會有人改變這一切的,我相信這一點,並且已經這樣做了。」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1:58
第93章 何為信仰

伊恩教授離開銀燭會這件事,知道的一共不到五人,就連他的大部分學生也不毫不知情。

     甚至於,目睹他離開的僅有當晚一位掃地女傭。

     她看到伊恩大晚上拎著包獨自一人離開銀燭會,而且沒像往常一樣回應她的問候。

     之後老人在門口望著書頁雕塑靜靜立了許久,最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再也沒回來過。

     ----------------

     晨星邊境,穿過黑棘森林向東數十里。

     十二主祭之一的米勒正帶著高塔的三十二名裁決者向晨星腹地進發。

     除了包括他在內的三十餘人,整個隊伍還有五十幾名真正的商人,他們都是高塔的信徒,協助團隊偽裝成一隻普通商會,方便進入晨星。

     而之所以選擇這條偏僻的小道,則是為了獲得足夠的「燃料」。

     隊伍行進間,一名斥候幾個起落後停在隊伍前面,對米勒單膝跪下。

     「主祭大人,前面發現一個小型村落,估測不少於150人。」

     「150人?」米勒估算了一下所需的靈魂之力,點點頭,「往那邊走吧。」

     「是。」

     隊伍掉轉馬頭,沿斥候指的方向進發。

     時值五月,又是臨近黑棘森林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一路景色都很蕭瑟。田野間荒草萋萋,一成不變的黑棘松遠望過去就像一排猙獰的黑色巨人,寂寥的氣氛讓米勒心頭縈繞起一絲淡淡的不適。

     他坐在馬上,眉頭始終微蹙,良久才舒展開。

     「人各有命,死得其所……即使不是我,他們也會因其他原因而死……」

     他自言自語道。

     在獲得「燃料」之前,他每次都要花很長時間說服自己。

     一行人沒有掩飾車馬聲,然而抵達斥候所說的村落時,卻沒有驚動任何人。村子裡甚至沒有好奇的孩童鑽出來東張西望,死一樣的寂靜。

     所有人頓時將目光放在了斥候身上。

     「我沒有撒謊,半個小時前這兒到處都是村民……」

     斥候不解道:「難道在我走後發生了什麼?」

     「進去看看吧,都小心點。」米勒提醒道:「留一支小隊守護商隊和貨物,其他人隨我進去。」

     「是!」

     商隊裡的普通人停在原地,一隻八人的小分隊將他們與車馬輜重圍在正中間。米勒則帶著其他人緩緩步入村子大門。

     半個小時後,一行人將村子搜了個底朝天,卻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但各種跡像似乎都在表明,斥候並沒有撒謊……

     廚房裡的爐火剛剛熄滅不久,摸起來餘溫尚存,牛棚裡的牲畜糞便也還是軟的,路邊還有小孩子隨手丟棄的野花,上面的腳印略顯匆忙。

     一切都過分詭異了些,就像有人一直跟在他們屁股後面,專門帶走了村民一樣。可他們隊伍裡滿是六識敏銳的武士和法師,這一路上也從未聽到人的呼喊聲……

     難道村民憑空蒸發了?

     這怎麼可能……

     米勒輕輕拭去額頭上的冷汗,在心中默念了幾聲女神庇佑,他也開始覺得事情不太對了。

     「離開這裡,繼續往前走。」米勒吩咐道。

     「是。」

     「大人!!」這時一名護衛踉蹌著跑過來,跪在地上用顫抖的聲音說:「莫里安先生他們……他們也不見了……」

     「什麼?」

     米勒大驚,連忙驅馬趕到村子口,發現這裡果然空無一人,地上還殘留著馬蹄印和箱子在草皮上的壓痕。

     他們也悄無聲息地蒸發了……

     米勒忙回過頭,清點了一遍自己身邊的人數。

     算上他在內一共二十五人,沒有問題,可那股縈繞在心頭的緊張感卻愈發強烈。

     「走,先返回珈藍!」

     米勒道,急忙勒馬掉頭。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突然湧起一個恐怖的想法。

     嘉頓!

     只有他,只有這位背叛了女神後卻依舊活得滋潤的烈焰神明才有能力悄無聲息地帶走這群人!

     並且,教宗說過,晨星已經落入嘉頓的掌心,也就是說他們從踏入晨星邊境開始就被對方盯上了!

     但願還來得及……

     這樣想著,米勒又忍不住催促了聲。

     「快走!」

     他狠狠踹了腳馬肚子,然而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馬呆呆站在原地,彷彿石化了一般。也沒有人響應他的話語。

     回頭一看,二十四名同伴全都消失了……

     米勒心頓時涼了半截。

     不安化作絕望,如同一隻手,輕輕攀上他的脖子,接著俶爾握緊,勒得他喘不過氣來。

     米勒抬起頭,灰色的天空毫無生氣,耳邊除了風吹過黑棘森林發出的沙沙聲外什麼也沒有。

     事到如今,他反而平靜了下來。

     對方能這樣輕易從他身邊帶走所有人,殺死他也是易如反掌。

     可現在他還沒有死,無非兩種可能,要麼是有所圖,要麼是想戲弄他。

     以他對那位的瞭解,後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但無論結果如何,結果對他而言都是一個悲劇。

     想到這裡,米勒掌心瞬間多出一把寒氣逼人的長劍,眼看就要抹上自己的脖子,突然就在這時,他的動作僵住了。

     不止是他,就連他胯下駿馬的鬢毛,蹄邊的小草也停止了搖曳,彷彿有人凝結了他所在區域的時間和空間,他隨風微動的長發和衣角,以及劍身上氤氳的白氣都停滯在空中。

     「嘖……」

     伴隨著一聲輕輕的嘆息,穿著金紅兩色長袍的嘉頓出現在空中,耀眼的頭髮頓時驅走了蕭瑟之意,讓空氣都好像沸騰了起來。

     他在胸口搓了搓,歪頭瞧著米勒,後者連眼珠子都動彈不得,但餘光也瞥見了嘉頓的樣子。

     他就如典籍上記載的那樣耀眼、張揚、放肆,以及桀驁。

     桀驁到甚至連女神都無法馴服他。

     米勒這樣想道。

     「那不叫『馴服』,孩子。」嘉頓彷彿看穿了他的想法,輕笑道:「那叫『圈養』。」

     「啪」

     他打了個響指,米勒頓時脫困。束縛結束的一瞬間,他又想自我瞭解,可那把伴隨了自己二十五年的寒冰寶劍卻如水一般蒸發了……

     「我好不容易想和人聊聊天,這個面子你總要給吧?」嘉頓道,嘴角微揚。

     米勒緩緩點點頭,他也明白負隅頑抗不過是徒勞,自己現在連求死的權力都沒有。

     「嘉頓冕下。」

     他恭敬地彎下腰。

     儘管異火教已經叛出了高塔,可距離這件事才過去一年,伊蘇與拉爾兩人也因為銀月城之變忙得焦頭爛額,根本無暇顧及高塔,因此高塔中還有人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保留著對這幾位元素神靈最虔誠的信奉。

     但米勒不同,他雖然不是嘉頓的信徒,但也非教宗那樣只信奉女神一人,他對這位眼前這位神明沒有惡感。

     嚴格意義上講,兩人有過一次短暫的會晤。

     米勒當初第一次奉命捕獲供「武器」使用的「燃料」後就陷入了迷茫,那天夜晚,他久久無法入眠。那些無辜慘死者的面容和靈魂被抽取的慘叫始終在他耳畔徘徊……快被折磨瘋了的米勒只好無奈地向諸神禱告,乞求解救之道……

     最後只有嘉頓回應了他。

     那也不算回應,嘉頓只說了句「人各有命,死得其所」,但因為這句話來自神明,所以對米勒而言不亞於天籟之音,這也幫他從中走了出來。

     「其實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也不是我,而是我的信徒范加爾。」嘉頓慢悠悠道:「你或許沒聽說過他,但你應該聽過當年風盔城的城主范伊閣下,嗯,就是那傢伙,他們叫他『切菜劍聖』,因為他說自己的劍術是切菜時頓悟的,於是乾脆辭了城主府的廚子,自己動手……

     「他給我推薦了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晨星劍士協會的會長,只可惜後面那傢伙是個無信者。咳,扯遠了。總之我很信任他的眼光,就如他全身心信奉我一樣。所以,當年我才會回應你的禱告。」

     米勒一直在默默聽著,這時才抬起頭。

     「嘉頓冕下,所以這就是我的命嗎?」

     他既在問過去,又在問現在。

     「您始終覺得,我會變更信仰,投入您的懷抱,所以現在才留我一命嗎?」

     嘉頓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反問道:「你覺得什麼是『信仰』?」

     米勒微愣,思考片刻,回道:「『信仰』就是自己的『心』。在我小的時候,父親教我練劍,那時候我為了他而舞劍,他就是我的信仰。後來我成為一名傭兵,為了自己揮劍,我便信仰我自己。再後來,高塔拯救了我,我為守護女神的榮耀而拔劍,女神便是我的信仰。」

     這次輪到嘉頓聽愣了,他摸了摸鼻子,喃喃道:「你怎麼還一套一套的,我都聽愣了……」

     「什麼?」

     「沒什麼。難怪他會推薦你。」嘉頓笑笑,「很不錯,我越來越欣賞你了。」

     米勒苦笑,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何回應。

     和這位聊天還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其實我問的沒那麼虛無縹緲的東西,你覺得高塔其他信徒們的『信仰』是什麼?具體點。」

     「其他人?」米勒驀地想起那些來高塔捐贈的貴族和商人,他們一面將大筆金幣交給教宗,一面乞求女神保佑、寬恕自己,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擁有高貴的血脈,成為施法者……

     「或許是一種『貨物』吧,對他們而言……」米勒遲疑道:「能夠用金錢買來的……」

     「『貨物』?」嘉頓又看透了他在想什麼,「按照你的想法,說是『貨幣』更確切一些吧。你們的教宗聲稱,自己用虔誠的禱告換來女神的庇佑,換言之,禱告是工作的一環,你們都是在他的號召下聚集起來的工人,你們一起禱告,一起換取女神的『庇佑』,這和商會沒什麼不同。

     「至於那些沒工夫禱告,掏著大把金幣換取『信仰』的人,他們花錢雇你們『禱告』,以此來獲得女神的『庇佑』。換句話說,他們用金幣換取你們的『信仰』,再用這筆『信仰』購買『庇護』,可以這麼說吧?」

     米勒無法反駁,只能點點頭。

     有時候實話聽起來總是那麼不客氣。

     「那麼,米勒,我問你,一個工人在商會付出勞動,流下汗水,用體力和時間交換佣金,而他的工作會讓商會擁有者賺錢,或者說,這份勞動的『價值』即是交易的本質……所以,你覺得你們的信仰讓女神獲得了什麼?」

     我們的信仰……讓女神獲得了什麼?

     米勒陷入了茫然。

     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無論是典籍的記載還是教宗的教誨,「神愛世人」這句話都彷彿是公理般的存在,就好像女神憐憫他們,他們獻上信仰是天經地義一般……

     但真的如此嗎?

     即便是他,加入高塔的最初目的也是懷著一顆感恩的心。

     這件事真的天經地義嗎?就像人要吃飯喝水,四季輪迴更替那樣?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有那麼多的無信者?甚至還有嘉頓這樣的反抗者?

     他們就不遵照這種天經地義的「公理」嗎?

     米勒完全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抬起頭,茫然地注視著對方。

     「其實這不難理解。」嘉頓微笑道:「我說了,你們是『工人』。既然是工人,那麼就要付出勞動來換取得到佣金,可明眼人都知道,商會才是真正賺到大錢的。你們與工人不同的是,後者知道商會如何賺錢,但你們還不知道……你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佣金是拿什麼做的,用何種方式發放的。

     「在這個問題的基礎上,我還有一個問題,你有想過你們獻上信仰的同時正在失去什麼嗎?除了時間——每個人都在消耗時間,這是絕對公平的,除此以外,像工人透支體力一樣,你們又在透支什麼?」

     嘉頓問道。

     他的聲音敲打在米勒心頭,後者一時間忘了自己的處境,陷入沉思。

     「好好想想吧,如果想不通,可以來找我。」嘉頓拍拍他的肩道,即將離去時又頓了頓,「最起碼,我會對自己的信徒講清楚這其中的每件事。」

     說完他便離開了。

     等米勒從沉思中醒來,他驚訝地發現,自己正待在村口的大門前,村民也都好端端的,而且他們似乎聽聞車馬聲後都衝了出來,擠作一團,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他們眼中飽含新奇和同情……

     等等,同情?

     米勒一瞬間回過神來,他環視四周,發現包括自己在內的近百人全被綁了起來,至於兇手,正是一位拿劍抵著他的少女。

     少女的金發如太陽般閃耀,在腦後隨意紮成一個馬尾,一柄黑色長劍上散發出震懾人心的吸力,劍尖抵在他的額頭上,沒有一絲顫抖。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1:58
第94章 透支未來

珈藍邊境,遠遠矗立著兩道人影。

     「我一直很好奇,嘉頓這種奇特的存在是怎麼誕生的。」扎老師用一副見了鬼的語氣感慨道:「毫無疑問,他是位貨真價實的神靈,他身上無時無刻不散發出連感知都能融化的高溫,在他身邊我一秒都待不下去。可他的言行舉止卻比人類還要人類,甚至都有些油嘴滑舌和過分輕佻……」

     沐言笑笑,無奈地搖了搖頭。

     說實話他也搞不懂。

     他只知道嘉頓是個「自由的」精靈。

     身為元素造物,他本該像伊蘇、拉爾以及淪為傀儡的亙古者沃森一樣臣服在伊卡莉腳邊,可因為某種原因,他掙脫了這層束縛,成了游離於魔網之外的灰燼公爵。

     同樣因為這份自由,他可以憑一己之力撼動伊蘇和拉爾兩人,後兩者有一大半力量被伊卡莉封印,就是怕誕生第二、第三個嘉頓。再加上元素之主本人被禁錮在魔網之上,只要嘉頓小心點不像剛突破傳奇的法師那樣被攫走,他就能肆無忌憚地橫行在洛坎的角角落落。

     更何況,他還有薩弗隆這種近乎一界的神宮作為堡壘。

     沐言可是清楚的很,嘉頓將一百二十米高的本體放在了薩弗隆,本人出現在洛坎時都是化身,所以他才能這樣有恃無恐。

     當初在遊戲裡,玩家通過一系列任務,在女神的幫助下一步步剪掉嘉頓的所有羽翼後這才破除霍加斯高峰上積年不消的迷霧,接著從山腳下往上爬,一步步殺到神宮裡。可進去後瞬間就失去了女神的協助,之後更是用人命在薩弗隆活生生填下一塊灘頭堡,這才慢慢站穩陣腳。

     那可是80級的玩家呀,死不盡的傳奇炮灰,要放在正兒八經的洛坎,沐言不知道有誰家勢力能攻進去……

     「而且我也看不懂你們的『交易』,你為什麼要把整個晨星的信仰都送給他?而且毫不擔心?」扎老師又問。

     「您以後會懂的,最起碼——」沐言先賣了個關子,正想說些什麼,面前突然刮過一道勁風,接著我們的學者就被一道倩影撲倒在了地上。

     養過狗的人都知道,許久未見的大型犬在重逢時會將飼主撲倒在地,然後用舌頭瘋狂甩對方的臉頰,但沐言頭一次知道貓也有這毛病。

     嗯……雖然實際場景沒有這麼瑟琴,但也足夠香艷就是了。

     「好了好了……」

     沐言根本無法從傳奇劍士手下掙脫,只能嫻熟地挽上少女的腰肢,撫摸著柔順的頭髮。

     「達米安老師還看著呢……」他在蘇利亞耳邊溫聲道。

     「哼,格莉絲小姐在,他哪兒有機會亂瞟?」蘇利亞滿不在乎。

     沐言感知一掃,果然發現扎老師被師母揪著耳朵問候,一家之主的顏面盡失,急忙收回感知。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他在少女額頭輕輕一吻,「起來吧,別讓你的保鏢看了笑話。」

     「保鏢?」蘇利亞不解道:「沙恩斯和露娜小姐已經離開了,他們甚至沒踏入珈藍的邊境。」

     「我是說另一位。」

     他刮了刮少女的鼻子,幾乎是半抱著她站起身,少女將整個人的體重都壓了上來。

     「唔,你又沉了親愛的。」

     「哼!那是當然!」

     蘇利亞一挺胸。

     「我還很年輕,還在發育啊!」

     沐言瞥了眼,讚歎道:「嗯……沒錯,肉都長在了應該的地方。」這才換來少女眉開眼笑。

     這時他突然抬頭對空氣喊道。

     「嘉頓先生。」

     扎老師也望了過來。

     事實上兩人的感知都無法發現這位,但沐言本能地感覺他應該還在。

     「我沒別的意思,說聲謝謝而已。」沐言也不管有沒有人,說完後就甩甩手準備離開。

     這時一道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高塔的事,你暫時別插手。」

     高塔的事?

     沐言有些詫異,但還是點了點頭。

     這一路上貌似發生了點什麼?或許該問問蘇利亞?

     他扭頭看過去,少女正傻乎乎地望著他。

     沐言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蛋。

     「你難道沒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唔疼疼疼……有的,我抓了一群來自珈藍的奸細。」

     「那他們人呢?」

     「普通商人抓起來交給了荊棘夜歌的人,剩下能動彈的打暈讓桃矢小姐帶走,至於那個看著就很厲害的頭目……沙恩斯讓我放了他,我就放了。」蘇利亞道,接著擺出一副「誇我」的表情。

     「你總算會動腦子了……」沐言由衷地讚歎道。

     他大概明白過來,嘉頓所謂的「不插手」是哪件事了。

     這也與他剛才沒來得及向扎老師解釋的部分有關。

     信仰之力是舊神在收穫大批信徒後發現的新力量,它不同於構築世界的三種能量,不僅無法被三位舊神直接使用,更能無視個體成長的規律強化他們。

     這也是坎洛什將其作為遊戲中「經驗」的主要原因。

     類似伊蘇、嘉頓他們使用的新神力即是經驗,他們為信徒提升實力時使用的也是經驗,這作為他們提供信仰的反饋,本質上等同於商會付給工人的佣金。

     但這樣做是有代價的,即接受了佣金的人就會產生「抗性」,換言之,不能再通過其他渠道提升自我的實力。

     也就是說,接受信仰之力等同於透支自己的未來。

     在這個基礎上,坎洛什才造就了「系統」。它收穫的經驗雖然也是信仰之力,可經過「系統」的轉化後成為了本源力量,再加上獲取經驗的過程也是鍛鍊自身的一部分,付出多少就收穫多少,因而不至於斷送系統擁有者的未來。

     按照他的想法,系統要推廣給洛坎所有弱小的人類,讓他們明白只有勤勞的雙手換來的東西才是真正的力量,祈求神明的恩賜是沒有未來的……

     但很可惜,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這個計畫都遭到了破壞。

     嘉頓自然不可能是掌握「系統」的人,他也在大量攫取並使用信仰之力。

     但他和伊卡莉最大的不同在於,他會將這一真相告訴自己的信徒,並且擺出一副明碼標價的姿態:我讓你做信徒,是因為我覺得你有潛力,可以給我提供優質的信仰之力。同樣,你對我有多虔誠,我給你的工錢——力量提升——也就越多。並且買賣不是一次性的,只要你全心全意侍奉於我,那麼,我保證你終身就能享受售後服務。

     通俗來講就是這個意思。

     因此他才有那麼多實力出眾的狂信徒。

     並且在這方面嘉頓從不強迫他人,為了達到「使對方心悅誠服」的目的,他常常跟在一個潛在狂信徒屁股後面長達數年,說白了就是瘋狂視奸,然後不停的問「要不要信我呀」,直到對方臣服或崩潰……

     沙恩斯是這樣,奧拉瑟是這樣,范加爾也是這樣……

     現在看來,他應該又有了新人選,因此才不讓沐言插手。

     好吧,如他所願,畢竟嘉頓大人現在可是晨星的守護神——真正意義上的守護「神」。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1:59
第95章 晚宴(上)

暮色時分,法藍城郊外的某處空地上,有些突兀地出現了一座像牙屋。

它被隱匿結界籠罩著,因而普通人無法看見。

屋子很小,陳設也極其簡單,被一張幕簾分成臥室和書房兩部分。

沐言雖然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本書,可他卻一點都看不進去……畢竟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換衣聲,透過幕簾也能看到一道曲線誘人的輪廓。

足足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幾分鐘後,蘇利亞拉開幕簾,紅著臉道:「好了,好,好看嗎?」

少女身著一襲暗紅色晚禮服,長發在腦後高高盤起,露出修長的脖頸,平時的銳氣都收斂了起來,此時因為臉上的紅暈而顯得嫵媚動人。

「當然,好看到我都舍不得讓你穿出去,應該抱回家裡一個人偷偷看。」沐言笑笑,上前將外衣披在她肩上。

禮服會露出肩膀和大半鎖骨,看上去就很冷,但我們的學者顯然忘了接近傳奇水準的劍士是不需要防寒的。

其實傳奇劍士自己也忘了。

「對了,衣服是我憑記憶找人做的,穿起來還合適嗎?」

「嗯……除了胸口有些緊以外……都很合適。」蘇利亞輕聲道,聲音越來越小。

「嗯……應該的。」

沐言情不自禁瞄了眼,禮服僅能包住大半個渾圓,還有部分飽滿的乳肉露在外面,水晶吊墜恰好落在深邃的溝壑間……他連忙摸摸鼻子,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蘇利亞這次來只有半天時間,沒時間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出發吧,馬車已經在屋外就緒了。」

「嗯。」

……

皇城入口位於真理廣場東北側,因為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勞倫斯二世的生日,廣場的魔法燈也被全部點亮,遠遠看上去色彩絢爛,照亮了半個夜空。

廣場上有十五座雕像,有趣的是除了幾位戰死在「剿滅異端」途中的主祭和裁決者之外,其他的法師們恰好處於背光面,在這個燈火輝煌的夜晚顯得那麼落寞。

當然,也沒人在意這些,人們更好奇這一場晚宴過後會有多少趣事和笑話,畢竟那位勞倫斯二世可是出了名的「小孩子脾氣」。

雖然珈藍的最高統治者是六人議會,其傳承至今的六個家族也幾乎不怎麼甩皇帝陛下臉色,但作為牧馬平原理論上的三位皇帝之一,勞倫斯二世還是有些話語權的。

當然,少,而且有限的可憐。

比如說,他可以更改珈藍的國徽,國旗,更改自己的名字,改變慶典時的主體用色等等……

也就這些了。

而且自從許多年前議會家族中半數以上通過決策,讓教宗兼任國王之手後,皇帝陛下要徵詢意見的人又多了一個。

可即便如此,他明面依舊代表著珈藍帝國,帝國的頭銜可不是圈一塊地隨便自封就行,珈藍境內有11個王爵領,之下還有幾十個公爵領,伯爵更是上百。一塊小小的伯爵領也能供數十萬人生活,這放在遙遠的過去,晨星尚未組建之時,就是一個城邦的總人口。

因而人們提到牧馬平原三大君王時,總會算上這個微不足道的皇帝,也正因如此,這讓議會家族有了一種超然的地位。

晨星的君王,圖靈的君王,與珈藍的君王並駕齊驅,而珈藍的真正話事人卻是六人議會,這就等同於六人議會凌駕於所有君王之上……不得不說,當初法師們叛出晨星時追求的就是這種地位。

法師嘛,除了魔法外追求的東西總共也沒幾樣,虛名和地位恰好就在其中。

因而為了保護這位皇帝,也為了凸顯他的地位,
法藍城的皇城在氣勢上不弱於圖靈和晨星任意一家。並且因為法師的緣故,這座皇城在魔法防禦力上更勝一籌,某衝程度上可以說它免疫所有法術攻擊。

今天城門外停滿了馬車,克拉克家族和佩雷斯家族代表六人議會來獻上祝福,當然蓋恩公爵與弗蘭克公爵本人卻沒有來。

至於其他家族、組織可不比這六家,凡是收到邀請的一個比一個積極,光是在準備禮物方面就做足了功夫。比如去年的凱恩之角就送了那個魔毯。

沐言雖然把禮儀背得滾瓜爛熟,可送禮這屬於潛規則,完全不在宮廷禮儀條例中。等他意識到這一茬時已經在門口等候了。

不過他倒是一點兒都不慌,戒指裡還躺著二十幾條新鮮魚翅,大不了拿一條出來給國王補補身子……

晚宴還未開始,賓客在庭院中三三兩兩聚集,各自寒暄交談,初來者戰戰兢兢,生怕說錯了話讓人恥笑,而輕車熟路的則來回打量著其他客人,物色獵物。

任何貴族的晚宴說白了都是聯誼會,獨行的美麗女士身邊往往圍繞著好幾個男性,當然,哪怕帶著男伴,兩人若是表現得不夠親密,也會被迅速圍上。

對個中老手來說從兩人的距離就能判斷親疏關係,比如有的女士只是輕輕挽著男伴的胳膊,兩人之間隔著天塹般的幾公分,這種就屬於可以下手的。至於另一種……

比如蘇利亞,少女將沐言一條胳膊死死抱在胸口後,像只護犢的老母雞。別說男的,就是女的看上了沐言也不敢上前。

讓我們的金發女劍士如此緊張的,不外乎眼前足以看花眼的女人。

蘇利亞很少出席舞會,距離這次最近的大概要追溯到十二歲那年,也是那次舞會上查理三世宣佈了她與三皇子的婚約,因而她本能地反感這種場合。

但儘管如此,在接到沐言試探性的請求後,她還是第一時間趕來了。

「你別緊張,這兒也沒幾個人認識我……」沐言感覺胳膊頂著一團柔軟的東西,難免心猿意馬,便寬慰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邀請。」

「哼……」少女皺了皺鼻子,驀地來了句:「『陌生是刺激的源泉,刺激是慾望的沃土』。」

沐言聽得愣住了,他機械地轉過頭。

「彌婭在上,親愛的你平時都在讀什麼書?如果我沒記錯,這是馬庫斯男爵《牛奶情緣》第一卷『席天幕地的野百合』末尾的評價語。」

「你怎麼知道?」少女驚道:「你也看過?」

「哈,我的閱讀量……」沐言自信地笑笑。

事實上他不光看過,他還知道這句話是懷恩校長題的。這傢伙年輕時也是擅長「聞香識女人」的主兒,和馬庫斯簡直能穿一條褲子——只是沒後者那麼濫情罷了。

兩人正忙著調情,耳邊突然傳來一聲驚呼。

「沐言先生?」

沐言抬頭,看清來人後不禁笑出了聲。

「麗娜小姐?阿……阿銀?你倆怎麼……」

正是依德麗爾和阿瑪瑟,後者一臉便秘,尤其是看到沐言後,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

正如阿瑪瑟不知道沐言接到了王室的邀請一樣,沐言也不知道阿瑪瑟會背著自己參加晚宴,還是和麗娜小姐一起……

同時他也不知道,阿瑪瑟在被麗娜邀請後幾乎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然後才陷入深深的懊悔。

說好的保持距離呢?

說好的不輕舉妄動呢?

這都什麼事呀……

所以精靈的心情愈發微妙,對此事羞於啟齒。

於是這時就有些尷尬了。

「所以說你們兩個怎麼……」沐言迅速反應過來:「哦我明白了,阿銀在扮演護花使者?」

麗娜莞爾一笑,對他的揶揄滿不在乎,而是將目光放在了蘇利亞身上。

她覺得面前這個女人有些眼熟……

一年前,她和蘇利亞在荊棘花挑戰賽中交過手,親眼看著對方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但也僅見過那一面……

而且那時候的少女頭髮還沒這麼長,再加上臉上許久都未露出這樣燦爛的微笑,整個人氣質都不一樣,所以麗娜也就沒認出來。

「你好,我叫蘇茜。」蘇利亞大方上前道,她也不覺得對方一定記得自己,索性用了化名。

「你好,蘇茜小姐,兩位這是……」

「我是他的未婚妻。」

蘇利亞又緊了緊沐言的胳膊,甜甜道,嘴上說著未婚妻,神色卻像個新婚的小妻子。

「原來如此……」麗娜抿嘴笑笑,「難怪沐言老師平時從不參加任何舞會,就連女學生的搭訕都不理不睬,現在看起來,這樣才正常不過了。」

瞧瞧!什麼才叫會說話!

沐言真是恨不得將這段錄下來給扎老師和格雷澤放一百遍啊一百遍!

四人又寒暄幾句,直到賓客盡數抵達,在侍者的引導下前往宴會廳。

交流中沐言得知今天的晚宴本不會這麼奢華,這大概是勞倫斯二世的「小孩子脾氣」又犯了。這位皇帝今年五十五歲,理應早過了任性胡鬧的年紀,可他卻總是用這樣那樣的惡作劇來表示自己對現狀的不滿。

所幸這些只是惡作劇而已,除了讓高塔與議會覺得他不成熟之外沒帶來其他壞的影響。

甚至,某種程度上這還是種良性影響。

侍者端著托盤來回穿梭,長桌上鋪著鮮紅的桌布,各色精美食物陳設其上,盡顯皇家的奢華。

——然而沒幾個人動手。

這也是種莫名其妙的潛規則,來賓都提前吃過東西,晚宴上的食物只是擺設,畢竟沒人喜歡和滿嘴食物的傢伙交流,那有損儀容。而且女性的妝容也與食物犯沖,頂多吃一兩塊容易放進嘴裡的果脯和小塊糕點,至於那些油膩的火雞和肉類則敬而遠之。

但事情總有個意外,比如沐言和蘇利亞就藏在角落,仗著他的感知頻繁拿取食物。他總能捕捉到關注他的人數最少的瞬間,冷不丁從旁邊的烤乳豬身上切下一大塊肉,遞給旁邊的蘇利亞。

身為法師,他不怎麼需要攝入食物和睡覺,但這些正常節律就跟鎮定劑一樣,可以平復心情,調節生活,因此還沒被丟棄。蘇利亞就不一樣了,身體越強勁,基礎代謝水平就越旺盛,雖然能量攝入可以抵消一部分食慾,可如果敞開了肚皮吃,就會跟無底洞一般。

也就是說,蘇利亞飯量驚人,再加上食慾這東西跟情緒有關,她今天如此開心,怎麼能不多吃點呢?

更何況珈藍皇室的料理還真不錯。

兩人的偷摸進食行為進行了沒多久,沐言就驚訝地發現,在長桌另一端的盡頭,竟然也有個在偷摸吃東西的傢伙,手速同樣驚人,快得能拉出幻影……

而且從他的肩徽上看,這貨身份還不簡單。

那是皇室的象徵。

感知掠過對方肩膀的瞬間,那個人似乎有所察覺,猛的抬起頭,恰好與沐言對視在一起。

兩人隔空望了一眼,後者露出驚訝的神情,還沖沐言揮了揮手。

奇怪,我們認識嗎?

沐言不明所以,但也揮了揮手,然後傢伙乾脆徑直走過來了。

「你好呀,沐言先生。這位美麗的女士是……」

「我的未婚妻,先生。」沐言不動聲色地站在他前面,微笑道:「恕我冒昧,我們……認識嗎?」

這位仁兄也不惱,拍拍沐言的肩膀,熱情道:「我們即將認識,沐言先生,我可是你的頭號粉絲,《比格紐斯》的每一期我都有購買,你在聽證會上說過的那番話,報紙上的那些新聞,簡直太有趣了!」

竟然收穫了一個粉絲……

沐言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閣下怎麼稱呼……」

「費洛,您叫我費洛就行。是個沒什麼名氣的皇子。」費洛笑笑。

「哦……」沐言點點頭,不禁脫口而出:「三皇子殿下……」

一提起這個稱號他突然有些想笑。

自己和三皇子真是有緣。

「您竟然聽說過,我真是太榮幸了。」費洛笑笑。

珈藍的皇子向來沒什麼戲份可言,畢竟皇帝的戲份也就那樣。而這位三皇子更是不如他的兩個哥哥。

但沐言記得曾有位玩家說自己在黃昏20年,於郊外的月溪莊園後院找到了一座墳墓,上面寫著:

「費洛的肉體長眠於此,他的靈魂沉睡在大海深處。」

落款是兄弟會的創始人戴斯蒙‧邁爾斯。

當時有關這位的考證持續過一段時間,後來因為各種資料的缺失不了了之。

兩人寒暄幾句,費洛殿下笑著道:「閣下知道知道為什麼會被邀請嗎?」

「哦?」沐言眉毛一挑,「這裡面還有故事?」

「當然了!」費洛一下子激動起來,環顧四周,確認沒人察覺後才壓低聲音道:「我在閱讀了《霜與火之歌》的故事後,驚為天人,第一時間把它拿給父王看,接著你猜怎麼著?」

「怎麼?」

「他發現王后和御林侍衛長真的偷情!」

「……什麼?」

「沒錯,就像故事裡寫的那樣——雖然他們不是兄妹,但是真的在私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同樣看了那個故事,竟然妄圖重現第一章末尾那一幕,正好被父王逮了個正著!」

沐言懵了,他沒想到這本小說還有這個功能……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1:59
第96章 晚宴(中)

「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未卜先知的星見!」費洛激動不已。

沐言倒是苦笑連連。某種程度上他還真是預見未來的星見,可他沒預見過這一茬。

「我還以為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沒想到是因為這麼滑稽的原因。」沐言有些無奈地感慨道,他本以為這位皇帝陛下對他在學院的所作所為有什麼高見,所以才邀請自己入宮,可誰知鬧了半天也不過是個笑話。

「對父王來說這的確算天大的好事。」費洛笑道:「王后是我大哥的母親,也是佩雷斯公爵的姐姐,她在嫁入王宮前被稱作『法藍的粉紅邦尼』,除了紅眼睛以外,更因為放蕩的作風。父親曾在酒後失言說自己看朝中哪個貴族臉上都有大哥的影子,然而這麼多年一直沒找到藉口,現在總算可以名正言順地把她趕出去了。」

沐言一陣無語,皇家的秘聞還真是難以捉摸。

兩人又聊了幾句,費洛顯然很會聊天,讓人感覺如沐春風,絲毫生不起惡感,而且一點沒有皇子的架子。

不多時,一名侍者在他耳邊低語幾句,費洛連忙起身。

「那麼,待會兒見,沐言先生!和您聊天十分愉快!」

「這也是我的榮幸,殿下。」

他前腳送走費洛,後腳阿瑪瑟就來了。

精靈是一個人來的,身形鬼魅,嚇了沐言一跳。

「那些女人太煩了。」他無奈地解釋道,引來蘇利亞一陣吃笑。

「麗娜呢?你們沒在一起?」沐言問。

「威廉校長似乎找她有事,我不方便待在旁邊。」

「這樣啊……」

沐言抬頭看了眼宴會廳的二樓,一塊圓形圍欄突了出來,女傭正在請周邊的賓客離開,順便搭建場地。

看樣子今晚的正主,勞倫斯二世就要登場了。不出意外的話,他背後會站著今晚的重量級賓客,費洛殿下和麗娜小姐自然也包括在其中。

幾分鐘後,宴會正式開始。

按照珈藍一貫的傳統,雖然不是法師,但勞倫斯二世還是身著寶藍色鑲邊的白色法袍,上面隱隱有六芒星法陣浮現。這位臉色紅潤的老人頭上戴著頂鑲嵌五色水晶的皇冠,手持一把老樹根模樣的真理之杖,在侍者的眾星拱月中緩緩出現。

賓客們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紛紛行禮。

「願您健康長壽,我的陛下。」

聲音還算整齊,勞倫斯二世也滿意地揮揮手。

緊接著,他背後呼啦湧出一幫人,微妙地分成兩排。

左手邊是威廉校長與三皇子費洛,有趣的是他身後還跟著一個打扮樸素的法師——就是瑞奇掌管陰影腳步時,沐言讓他特意提防的貝納先生。那個只穿廉價皮甲的法師今天依舊如此打扮。

他怎麼會在那兒?

沐言不禁有些好奇,能站在皇子身邊,除了宮廷法師之外就是公爵一類……可珈藍的宮廷法師都是有名的NPC,三個是前線的軍需官,兩個是聲望官,還有一個是主線任務開啟人,每個他都記得,可這其中並沒有這位貝納先生,後者明明是陰影腳步的人……

至於另一邊,則與之遙遙對峙。

校長大人面對高塔的教宗,費洛則對應麗娜,第三人是一位主祭。

看到這兒沐言不禁有些同情勞倫斯二世,即便過個生日,身邊都少不了兩個派系的明爭暗鬥。

這時蘇利亞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

少女抿了抿嘴,「我十二歲那年,查理三世也這樣出現,當時站在他左手邊的是我,右手邊的是洛蘭。」

沐言心中一震,
下意識地望了眼精靈。

可阿瑪瑟神色如常,表情沉靜的就像個路人。

他很確定精靈不會聽不到這句話。

「不會的。」他喃喃道。「費洛和洛蘭不一樣,而且麗娜小姐是高塔手中最重要的棋子,教宗怎麼可能讓她和真理派中的人訂婚。」

「你似乎比我還緊張?」精靈咧嘴笑了笑。

沐言送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老子還不是為你緊張……

「那只是個人類,普通的人類而已。」阿瑪瑟淡淡道:「他的一生在我看來不過是一段時間而已,即使伊麗接受了他,在不遠的未來陪在她身邊的只有我。」

「……你們精靈還真是大心臟,這要換成信仰歷769年的晨星,我就沖上去把手套往洛蘭臉上甩了。」沐言笑道,說完就感受到少女捏了捏自己的手掌。

「這不一樣。」阿瑪瑟笑了聲,「和伊麗相愛了一百多年的阿瑪瑟已經死了,她對這一點深信不疑。更何況,你真覺得她會接受所謂『婚約』嗎?」

精靈臉上有著說不出的自信。

「我突然開始佩服你了。阿瑪瑟先生。」沐言感慨道:「你說得對,連阿瑪瑟本尊都沒能競爭過死去的自己,更何況半路出現的人類……」

「別那麼說,伊麗表現得越堅決,我越不知該如何面對她。」阿瑪瑟苦笑。

「總會有辦法的。」

蘇利亞拍拍精靈的肩膀。

三人八卦間國王也開始了絮絮叨叨的講話。

內容相當古板,先是讚頌彌婭創造了世界,接著讚頌守護著珈藍的議會家族和高塔,最後高度讚揚珈藍的法師們對真理的不懈追求帶來了今天這一切……

最後才是元素之主伊卡莉……

沐言明顯感覺到,威廉校長隱藏在刻板面容下憋笑的衝動。

以及那位瞇瞇眼教宗的笑容愈發冷冽。

這讓沐言覺得,這個皇帝陛下很有趣,這種在容忍範圍內借題發揮和做惡作劇的本事倒有那麼點意思。

「在諸位開始今天的狂歡之前,我將宣佈一個重磅消息。」

勞倫斯二世兩隻手握在一起,故作神秘道:

「這邊,是我最親愛,也是最聰慧的三兒子,費洛。而這邊,是整個法藍最美麗的女士麗娜‧因巴斯小姐,我曾無數次幻想過他們的未來是什麼樣子,以及在未來,他們身處的法藍是什麼樣子……」

「我的預感更強烈了。」蘇利亞道。

「我也是……」

「……如果能將兩份美好結合起來,那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勞倫斯二世激動道:「我宣佈,他們兩人將在彌婭的見證下締結婚約!盛大的訂婚儀式會在真理廣場舉行,屆時不光諸位能前往共同慶祝,囚牢裡的犯人也將得到赦免!這將會是珈藍百年來最偉大的盛會!!!」

皇帝講完,張開雙手,似乎要享受眾人的歡呼。

然而下面死一樣寂靜,大部分人被這個重磅消息直接砸傻了。

但是,總有弄臣的反應更快一截,他們在短暫的錯愕後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勁開始歡呼雀躍起來。

「陛下萬歲!」

「天祐珈藍!」

有人起鬨,氣氛自然一下子被炒熱,勞倫斯二世也收穫了他期待的掌聲和歡呼。

同時,勞倫斯二世臉上滿意的笑容也映襯著他背後一張張佈滿驚詫、不可思議、憤怒的臉龐。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2:00
第97章 晚宴(下)

氣氛一下子微妙了起來,除了不明真相跟著起鬨的賓客們,皇帝陛下身邊人的反應也各不相同。

     兩位當事人自然是一臉懵逼,尤其是費洛,這個腦子靈光的皇子幾乎一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自己這死鬼老爹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雖然他能理解勞倫斯二世只是為了整蠱一下明爭暗鬥的兩派,可這一聲不吭就把兒子給賣了的做法也太……

     費洛先是被教宗掃了一眼,感覺靈魂彷彿都凍結了,好在旁邊身為導師的貝納拉了他一把,腳下升騰起一團暗紫色的影界火焰將兩人包裹在其中,這才不至於凍僵。

     麗娜的表情就更微妙了,費洛與對方的關係雖然談不上友好,但平時也能說得上話。可這一刻,他明顯感覺這位法藍之花用淡漠的眼神掃過自己,就像在看一堆焦炭。

     他猛然回想起,這學期尚未開始,學院裡就死了個叫喬舒亞的男爵,事後他們家裡甚至沒敢找眼前這位報復……

     真是要命,這皇子生涯也是夠了,還沒從學院畢業就惹怒了一位白袍法師。

     最有趣的是威廉校長,他轉過來意味深長地看了費洛一眼,那眼睛裡分明寫著一行字。

     「好小子,你夠有種!」

     有種個屁啊!

     這和我有一個金幣的關係嗎!

     費洛真是快哭出來了。

     至於臺下,沐言也懵了,他本能地感覺到哪裡不太對。

     是時間!

     沒錯,時間不對!

     遊戲中的「比武招親」開始於信仰歷776年,也就是一年前!

     距離沐言來到洛坎已經過去了快3年,許多事情也因為他而發生了改變。

     扎老師沒有變成瘋巫妖扎伊克斯,坎薩地區沒有淪為冰原。

     伊莫特魯的獸潮被成功化解,德魯伊多保存下來了一半人口。

     更重要的是,關於獸潮的影響遠不止於此!

     當初在風之蒼穹那場試煉中,夏穆用「勇氣試煉」的橋段為古斯塔沃重現了原本的世界線中他的歸宿。按照原本的軌跡,那場獸潮中,風語者拉爾會一直等到伊莫特魯眾德魯伊幾乎滅族才回應古斯塔沃的苦苦祈求,接著在絕望關頭現身,徹底操控他進入風之蒼穹。

     也就是說,因為沐言的緣故,伊卡莉以及她屬下的新神至今都未掌控德魯伊,也未踏足風之蒼穹一步!

     但也同樣因為那次變故,阿瑪瑟死了。

     他不光死了,還去赫魯拜拜浪費了兩年時間,因而沒能在776年來到珈藍城,麗娜小姐的「比武招親」也就沒有順利進行。

     換個思路想想,阿瑪瑟是否會出現在伊莫特魯與沐言沒有太直接的關係,也就是無論如何他都會參與那場獸潮——至於能否活下來,既然在遊戲中出現了他這麼個角色,那答案必然是肯定。

     至於怎麼活下來……

     看看如今的阿爾忒斯和彌修亞吧,既然在遊戲中兩人都沒死於那場獸潮,說明他們並未像沐言經歷的那樣用自爆拖延時間,而後又被伊蘇從赫魯撈回來。

     這也就說明,他們兩人帶領的精靈小分隊在那場原本的獸潮中得到庇佑,全員無損!

     而活下來的幾人會怎樣?

     毫無疑問,他們會對在危難關頭救了自己的神明獻上死心塌地的信仰,之後伊蘇或拉爾再以神賜為藉口,告訴阿瑪瑟依德麗爾其實還活著,並且就在人類國度,接著賜予他強大的實力,讓他在776年前往珈藍尋找摯愛。

     而另一頭的依德麗爾,則是元素高塔最為重要的試驗品。

     伊卡莉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培養一個真正的傳奇法師信徒。

     身為傳奇法師格雷澤的女兒,依德麗爾繼承了來自父親的天賦,並且接受了良好的法師塔傳統教育。這就使她表現出了絕佳的潛力,甚至不在埃利爾和伽拉澤之下。

     伊卡莉無法用信仰之力製造傳奇,所以她想試著讓一個堅定的信徒自然成長為傳奇。

     不難想像,這個過程中依德麗爾會表現出迷茫和不適,她甚至會懷疑、質疑神明告訴自己的是否正確,畢竟真正的傳奇之路與「魔法神賜說」是相違背的,因而伊卡莉需要不斷洗腦,加強對她的控制……

     而阿瑪瑟,就是最佳的控制手段!

     這也就不難解釋,阿瑪瑟作為一個單槍匹馬出現在人類國度珈藍的精靈,為什麼能在狠狠抽了年青一代珈藍人的臉之後,成功抱得美人歸還沒有被砍死……這一切都是伊卡莉算計好的,沐言甚至能腦補她用虛無縹緲的神棍音寬慰依德麗爾道,「你的愛人並沒有死,無上的神將他帶回了你的身邊……」這種話。

     但這一切,都因為沐言的介入而崩塌了。

     他這只蝴蝶拚命搧動著翅膀,現在引起的變故已經不亞於在牧馬平原掀起的颶風。

     原本的歷史進程被狂風捲得支離破碎,只剩下倔強的歷史慣性在艱難前行。

     可即便如此,它也越來越慢,隱隱有止步、甚至掉頭的趨勢。

     理清了這一茬,沐言感覺豁然開朗,可同時又覺得有些好笑。

     自己費盡心思救了一群人,可是眼瞅著就要把阿瑪瑟的老婆給賠了……

     他偷偷瞄了眼阿瑪瑟,精靈表情依舊如常,似乎早就猜到了這一幕。

     原來這傢伙說的是真的,他暗想,精靈的境界果然和人類不一樣。

     「這下可有意思了……」他喃喃道,卻感覺周圍的氣氛有些古怪。

     他回頭看了眼,蘇利亞小臉憋得通紅,甚至連講話的力氣都沒有。

     吃多了導致的便秘……嗎?

     沐言覺得不大對,感知一掃,差點沒被嚇死。

     阿瑪瑟這貨哪裡是境界不一般!這個死傲嬌腳底下一米見方的地板已經變成了純凈的銀色,眼看著就要往外擴張!

     要不是蘇利亞用領域死死壓制著,估計整個大廳早就被精靈的領域包裹起來了!

     承受不了就直說啊,你丫死撐著幹嗎!

     沐言也不敢打破兩人的平衡,只能慢慢用感知將糾纏在一起的領域包裹起來,然後才出言安撫精靈。

     「費洛不一定是那種人,這件事必然會出現轉機。元素高塔一定不會讓它發生的。」

     「你在說什麼……」阿瑪瑟看了他一眼,笑得有些勉強。

     是那種咬牙切齒的「我沒事」。

     你沒事就有鬼了啊!!

     「聽著,阿瑪瑟。」沐言深吸一口氣,嚴肅道:「如果你現在被高塔的人發現了,一定會出事。這座城裡與你,與我有關的每個人,都會面臨無窮無盡的麻煩,而你也有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依德麗爾,明白嗎?她背後的人是伊卡莉,是女神,是我們這一票人的宿敵。而你等了那麼久,不必急於這一時,你信任她,就如她心中始終住著那個死去的阿瑪瑟一樣。」

     精靈似乎有些意動,盯著他看了許久,輕輕嘆了口氣。

     「抱歉,我的錯。」

     他腳下的銀色隨即消散。

     「呼——嚇死我了!」

     少女這才渾身一軟,整個人都靠在沐言身上。

     「好累……我感覺剛剛吃進去的都被消化了。」

     「你這怎麼看怎麼像碰瓷的……」沐言無奈道,但還是摟上了她的腰肢。

     「哎嘿嘿……」少女發出一陣憨笑。

     三人這邊發生的一切不過瞬間,臺上就有了新的進展。

     正在享受眾人歡呼的勞倫斯二世就像那惡作劇成功的孩子一樣,事到如今心中才泛起一絲不安和後怕。

     他裝作左右巡視,用餘光瞥了眼其他人,恰好看到麗娜上前半步。

     「陛下。」

     麗娜小姐沉聲道,甚至沒有撫胸或是單膝跪下。

     看得出來,她真的生氣了。

     「我暫時沒有嫁人的打算,而且與費洛殿下也不熟,還請您收回這個玩笑。」

     「哦?」

     勞倫斯二世正在興頭上,被她這麼一頂撞,也有些生氣。

     無論如何,他都是一名君王。

     雖然有名無實,但即便是走個過場的事情,來自議會與高塔的話事人也要在他面前彎下腰,詢問「陛下您是否贊同」來為這件事畫上句號。

     不管他是否真的贊同,都必須,也只能由他來點頭,來認可。

     這個句號必須由他來完成,這就是國王的權力。

     所以勞倫斯二世幾乎從來沒有被這樣頂撞過,以至於他感到的沒多少憤怒,更多的是荒誕和無力。

     那種小孩子宛如肥皂泡般不切實際的夢想被戳穿後的荒誕與不知所措。

     場下的歡呼聲也停止了,半精靈少女這句話加上了魔力,直達每個人的耳膜,讓他們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變故突如其來,會場安靜得彷彿能聽到一枚針落地的聲音。

     「你說你沒這個打算?」

     「是的,陛下,我沒這個打算。」

     勞倫斯二世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站在麗娜背後的教宗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是顆宛如寶藍色水鑽般純粹的眼珠子,光是露出一絲縫隙就足以凍結注視者的靈魂。

     勞倫斯二世頓時感覺自己宛如在寒風呼嘯的冰天雪地裡裸奔,寒意鑽透他的皮膚,直達心底,血管裡流動的都成了冰碴,狠狠摩擦的疼痛從心臟向四肢湧動。

     接著,他眼中的世界開始旋轉、顛倒,彷彿下一秒就會陷入漆黑。

     突然,費洛上前一步,抱住即將倒地的國王,同時也用身軀擋住了教宗的視線。

     「您醉了,陛下,這些都是胡話。」他抱著父親的腦袋低聲道,聲音微弱得只有兩人可以聽到。

     「我……醉了?」

     「沒錯,您醉了,醉得很徹底,您還感覺到一股氣從胃部湧上來。」

     「是的……好像是這樣嗝兒……」

     兩人的對話在不動聲色間完成,在外人看來,皇帝陛下就像喝醉了酒一樣突然倒下,好在三皇子迅速上前抱住了他。

     緊接著國王附在皇子耳邊說了幾句話,再然後,就是一個無比響亮的酒嗝。

     「嗝兒——」

     綿長,悠揚,突兀,但穿透力極強。

     酒嗝在寬敞明亮的大廳中徘徊,光是聽著聲音,就足以讓賓客們堵住口鼻,試圖來阻止那股衝天的酒氣。

     「快扶陛下回去休息。」

     費洛對左右兩邊道,頓時衝上來兩名女僕,攙扶著不省人事的國王離開。

     接著他站在勞倫斯二世剛才的位子上,向在場的所有人深鞠一躬,最後轉身對麗娜微微欠身。

     「諸位,在致辭前國王陛下就已經喝了太多酒,嗯……如你們所見,剛剛……總之陛下不勝酒力,已經先行告退。」

     下面的人耳邊還迴蕩著那個綿長的酒嗝,此時都發出了極力壓制的笑聲。

     「所以,這一杯,為了陛下的健康,以及今後的酒量!」

     費洛突然舉杯道。

     眾人愣了片刻,也一齊舉杯。

     「為了陛下的健康!」

     「以及今後的酒量!」

     待酒杯放下,費洛接著道:「所以,剛才那番『大新聞』當然也是酒後亂語了,畢竟……陛下喜歡惡作劇,你們也不是不知道。說起來其實這也賴我,三年前的某個黃昏,我隨陛下去郊外打獵,夕陽漸沉時,他突然問我覺得珈藍最漂亮的女人是誰,我毫不遲疑地報上了麗娜小姐的名諱。

     「當然,我這麼回答只是因為這是標準答案,而非什麼非分之想。但在陛下看來,或許就不是這樣了。大概就是從那時起,我們的陛下,也是我的父親閣下,將這件事記在了心上,一直記到今天,以至於在失去理智後忍不住說了出來。諸位中不乏有做父親的,又或是曾與父親有過類似的事,想必能夠理解吧。」

     說到這裡,費洛雖然是以玩笑的口吻,但聲音卻有些顫抖,彷彿在極力掩飾悲傷。

     接著他換了種輕快的語氣。

     「珈藍是一個自由的國度,無論男女,都可以自由地追逐自己的愛情。但我無比確信,未來站在麗娜小姐身邊的那個人,必然不是我,因為我還不夠格。」

     下面傳來一陣輕笑聲,費洛接著乘勝追擊道:「你們在笑什麼?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對!」

     「你說得沒錯!」

     「是這樣!」

     「很好,」費洛點頭道:「關於麗娜小姐有多麼優秀,這在珈藍從來都不需要質疑!我甚至覺得她比那位晨星的薔薇花更加耀眼,更加優秀,你們認可嗎?」

     「認可!」

     「是的!」

     「贊同!」

     沐言實在憋不住想笑,但腰間就被狠狠掐了一把。

     「贊同個屁,蘇利亞才是最棒的。」他附在少女耳邊輕聲道,濕熱的氣息刺得少女渾身酥麻。

     「哼……這才,這才對……」

     沐言笑了笑,今晚可真是太有趣了。

     眼見氣氛被再度炒熱,費洛又一次舉杯:

     「那麼,這一杯,為了麗娜小姐,希望在未來,她身邊能站著整個牧馬平原最優秀的男人,讓珈藍的明天更加輝煌!」

     「為了麗娜小姐!」

     「為了珈藍的明天!」

     「珈藍萬歲!」

     沐言也舉起酒杯,趁亂悄悄喊了句「費洛牛逼」。

     費洛似乎發現了他在渾水摸魚,不禁投來一陣苦笑。

     看樣子他也鬆了口氣。

     ……

     晚宴在良好的氣氛下結束,沒有再出什麼亂子,不過今晚的經歷也為那些貴族提供了不少茶餘飯後的談資。

     阿瑪瑟幾乎是第一個離開的,他擔心自己會抑制不住情感,說些失去理智的話,連告別之言都讓沐言代為轉達。

     而費洛似乎要去照看父親,也沒來找沐言——這倒能理解,別人或許看不懂發生了什麼,沐言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他沒想到教宗竟敢對國王陛下直接動手,還真是毫無顧忌。

     要說這場晚宴的最大受害者,除了被爹坑的費洛之外,應該就非蘇利亞莫屬了。

     少女千里迢迢趕來參加一場晚宴,還被不知名aoe波及,要換作以往她早拎著劍上去找依德麗爾solo了……

     無奈沐言只好連哄帶騙,好言相勸,這才讓少女重新展露笑顏,只是時間緊迫,兩人甚至來不及親熱就只好分別。

     看著她一腳踏入傳送陣,沐言才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別愣著了,恢復現場吧。」

     被拉來做壯丁的扎老師不耐煩道:「莉莉的夜宵我還沒做呢,趕時間。」

     「一家之主地位這麼低的嗎?」

     「放屁,廚房這種聖地別人能隨便進嗎?」

     「您可真出息……」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2:01
第98章 路見不平

同一天晚上,高文從學院歸來,哼著歌往回走。

     高文主管最近的心情很愉快,大概因為沐言告訴他蜂巢的工程就要完工了,他馬上就會有活兒幹了。

     從這一點就足以看出,高文閣下是個老實的人,天生就如工蜂一樣勤勞,甚至會因為工作不夠充實而埋怨自己的老闆。

     這種人才能夠為沐言所用,凱恩之角的高層真是難得幹了件好事。

     他遠遠望著真理廣場璀璨的燈光,這才想起今天是勞倫斯二世的生日。

     不同於那些知道實際情況的貴族,連騎士身份都舍不得花錢買的高文對國王可是懷著十二分的尊敬。他覺得那就是珈藍最偉大的人物。

     「願國王陛下健康長壽。」

     他衝著皇城方向敬了個禮,接著快步向前。

     途徑克魯貝爾街區,身為鎏金劍士的敏銳六識讓他發現了一個熟人。

     「爛耳朵」泰森。

     他以前在凱恩之角就見過這傢伙,他原本是銅火巷的小頭目,因為和人火拚被咬掉半隻耳朵,因而得名。值得一提的是,那場爭鬥中對手被他啃咬得面目全非,失血過多而死。

     泰森後來加入了灰街,與諸多奴隸販子、走私犯和黑市商人一起替凱恩之角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與阿曼德一樣,他也是個善於往上爬的人,只是兩人境遇、手段都不相同,因此即使被凱恩之角收編,順利洗白了身份,泰森負責的還是那些骯臟的活兒。

     這傢伙打算去做什麼?

     高文忍不住想。

     他本想一走了之,可想到羅伯特‧諾伊斯把自己推出去當替罪羊這件事就氣不打一處來,正好他最近痴迷於《霜與火之歌》,對裡面「蘭開斯特有債必償」這句話非常在意,乾脆悄悄跟了過去。

     嗯,高文閣下也有債必償。

     為了我那尚未出生的女兒!

     兒子也行。

     一兒一女最好!

     甩開這些無厘頭的想法,高文一連穿過了兩條巷道。

     逐漸接近銅火巷,門口的暗哨突然多了起來。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繼續跟上去的時候,暗中突然傳來一聲驚疑。

     「高文先生?」

     聲音有些熟悉,可他一時半會想不起來,於是猝不及防之下被一把拽進了黑暗裡。

     高文正欲拔劍,那人又開口:

     「是我,高文先生。」暗處的人摘下頭罩,又舉起手裡做過處理的瑩火石,露出一張學生面龐。

     「德列斯?」

     「沒錯,是我。」德列斯道。

     在沐言來法藍城之前兩人就見過好幾次面,一來德列斯少年傭兵的身份讓高文想起了年輕的自己,二來他也經常派發一些凱恩之角的肥差給對方,這傢伙辦事認真,嘴巴也牢靠,一來二去兩人就相熟了。

     再者,現在他們還有《霜與火之歌》發燒友這一認同感強烈的身份。

     「你來這兒幹什麼?難不成也在跟爛耳朵那群人?」德列斯問。

     「沒錯,我不知道他們鬼鬼祟祟在做什麼……」高文頓了頓,笑道:「而且,高文閣下有債必償。」

     聞言德列斯忍不住笑了聲,但也沒接著說下去。

     「我該走了,高文先生,如你所見,我還在執行任務。」

     高文傻眼了,被他這麼一打岔,早就丟了跟蹤目標,可這小子……

     「喂,等等……」

     「我不會告訴你我要去綠葉酒館,打死也不會。再見。」

     德列斯衝他眨眨眼,快速退回黑暗中。

     只一息時間,高文就再也察覺不到他的氣息存在,不禁笑了笑。

     這個傢伙……還是這麼謹慎和膽小。

     不過他的實力似乎也變強了不少。

     高文在巷道里換上一身衣服,遮起面龐,悄悄摸向他所說的地點。

     ……

     綠葉酒館,如名稱講的那樣,透過玻璃櫥窗,可以看到酒館的頂棚上點綴著藤蔓和綠葉,運氣好的酒鬼還能在自己的酒杯裡發現從上面掉下來的蟲子,它們在用扭動的身軀證明藤蔓和綠葉都是貨真價實的!

     因此這裡很受半精靈和獸人喜歡,於是自然也少不了喜歡半精靈與獸人的酒鬼前來。

     但今晚,這裡罕見的沒有營業,屋內一片漆黑。

     靠近後,高文發現門上掛著鎖,但藉著月色可以看到門口有一枚淡淡的鞋印,似乎是剛才那個巷道里的某種苔蘚。

     這小鬼的暗示可真是太明顯了……高文搖搖頭。

     他擦去鞋印,輕輕一拉,鎖就打開了。

     它本身就被人巧妙的撬開,現在只是虛掩著。

     高文輕手輕腳地推拉閉門,悄悄潛入其中,剛一進去,地窖裡就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即使隔著地窖門也這麼刺耳。

     他早年做傭兵團長的時候,跟隊伍裡的夜鶯關係不錯,那傢伙號稱自己是羅拉爾地區最好的夜盜,因而他也跟著學了幾招,其中就包括了一招四方劍術,只要把握好力道和身體裡的氣,足以悄無聲息地將一扇門切成碎豆腐,並在它們落地前收進儲物指環裡。

     這一招又被那傢伙戲稱為「寂靜破門術」。

     現在這招派上了用場。

     沿著黑暗的臺階一直往下,燭火逐漸明亮,幾個人的影子投射在墻上,影影綽綽,如魔鬼的爪牙。

     與此同時,還伴隨著陣陣痛苦、但壓抑的呻吟。

     「啪」

     似乎是木條抽打在肉體上,沉悶、有力。

     毫無疑問,這是種酷刑。

     高文曾遇見過一個被同行叫做「行刑者」的傢伙深諳此道,他擅長使用那種不至於損傷骨骼、但落在肌肉上的痛楚卻愈發強烈的力道痛擊犯人。因為造成的傷勢十分好癒合,幾乎不會留下隱患和傷疤,常常被貴族花錢雇去使喚。

     這得長年累月的練習才能掌握,因而很少有嘴硬的人能在他手底下撐住幾個回合。

     冒險途中,高文與這傢伙打過一段時間的交道,好學的本性讓他獲益匪淺,甚至能從剛剛這一擊拍打的聲響分辨出犯人的肉質——這是個蒼老的肉體,又或者是個肌肉不夠緊湊的瘦子。

     「嘩」

     似乎是一桶水潑了上去。

     嗯,應該是熱水,促進血液流動,能夠加深痛覺,這倒是他本身就知道的。

     傭兵嘛,誰也不比誰幹凈……

     「啊啊啊——」

     受刑者終於忍不住了,發出了壓抑已久的痛苦聲。

     「這就對了嘛,配合我的工作,對你我都有好處。」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高文可以腦補行刑者抓著囚犯的頭髮把他拎了起來。

     「不過還真是令我失望,他們說搞不定你,我才親自趕過來。我本來以為銀燭會的老骨頭能多挺一會兒,沒想到才不到一分鐘,你就撐不住了,嗯?」

     聽到這個聲音,高文確信這的確是那位行刑者了。

     「銀,銀燭會的學者……學士身份等同於騎士……你是平民……你的主子,保不了你……」

     囚犯的聲音氣若游絲,似乎下一秒就會斷氣,可高文聽著愈發覺得耳熟。

     「哈哈哈……」

     行刑者爆發出一串笑聲,隨手撿起木條,用它抵著囚犯的臉。

     「伊恩先生,你不會覺得,自己還能活著離開這兒吧?」

     「我的屍體會,會腐爛,會發霉,會散發出臭味……你,你們,包不住的……」

     「真不愧是銀燭會的學者,被我玩兒死的傢伙裡,你的哀嚎果然最有水平。」行刑者笑了笑,用木條拍拍他的臉。

     「不過,你要知道,這裡是銅火巷。我們有一萬種方法讓你的屍體和野狗的糞便混合在一起,就算傳奇法師來了都弄不明白你是怎麼死的。還有,你以為為什麼到現在自己還沒死?你以為痛苦就這樣結束了嗎?哈,開什麼玩笑,我連熱身都沒結束呢。」

     撲通一聲,伊恩似乎又被他扔了回去,接著是拖動鎖鏈的聲音。

     高文聽說過,行刑者會把人綁起來,固定住四肢,在身體柔軟處割開一條口子,將某種極其膽小卻又外殼堅硬的蟲子塞進傷口,再讓以這種蟲子為食的拇指鼠鑽進去追,還在外面用滾燙的開水迫使它們一點點遠離出口,一蟲一鼠就這樣在囚犯皮下遊走,不到半個小時就能剝下一整張熟皮來,很少有人能從這種酷刑裡活著出來。

     而伊恩‧葛泰爾先生,顯然不應該遭此虐待。

     雖然目的還不清楚,但凱恩之角對銀燭會的學者出手,用腳想也知道為了什麼。而且如此肆無忌憚,伊恩先生很可能已經被逐出銀燭會了。

     高文嘆了口氣,手裡突然多了把劍。

     他再度熱血上湧,這個快到中年的冒險者突然覺得,自從那天和妻子夢迴初戀那年後,自己整個人都年輕了許多。

     「那麼,正義的高文要再次出擊了。」

     腳下一蹬,他瞬間出現在密室裡。

     一個鎏金劍士對這群人出手,結果可想而知。這群人裡也就行刑者稱得上稍微棘手一些,可他充其量也不過鬆木劍士的水準。

     高文甚至沒顧得上看清這位老熟人的醜惡嘴臉,只見燭火一陣搖曳,墻上的影子便都成了無頭屍。

     空氣中頓時瀰漫著濃郁的血腥味。

     高文皺了皺眉頭,從刑臺上解下伊恩。

     老人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手腳一片血肉模糊,五官幾乎扭曲,唯獨幾乎赤裸的前胸後背始終光潔——這是為了不讓一蟲一鼠的追逐戰因為其他傷口而提前結束。

     高文隨手扯出一塊破布包裹他,看了看四周,又從屍體上剝了雙鞋子,套在自己腳上就此離開。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2:01
第九十九章 甦醒

高文前腳剛離開密室,陰影中就突然跌出來兩具屍體。

    與此同時,一個矮個子、長尾巴的傢伙從一根燈架上緩緩現身,他的尾巴卷在燈架上,自己如蝙蝠般倒吊著,雙手環抱在胸。

    「出來,打掃。」

    「是……」

    德列斯悻悻現身。

    對這位瑞奇先生,他真是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對方那種無聲無息出現又消失的本領已經超出了他對潛行的認知。

    原來刺客還能厲害到這個地步?

    更別說對方還掌控著陰影腳步,掌控著他們所有人的命運了。

    除了這些懸在高處,一時半會兒還落不下來的利劍,此時有一件事更讓他在意。即對方到底是什麼時候跟著自己的……

    他到底有沒有看到自己遞給高文先生的暗示……

    其實德列斯心裡有一個答案,但他不願,或說不敢相信。凱恩之角的人既然敢讓一群整體實力不到松木劍士的傢伙隨意加害一名銀燭會的學者,必然有所依仗——比如眼前這兩具屍體,就是隱藏在暗中的保鏢。

    然而自己從看著他們將伊恩先生從旅館拖出來開始就從未發現這兩人……

    ——直到他們以這種滑稽的形式落幕。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瑞奇就跟著自己。

    想到這裡德列斯頓時覺得頭疼,心裡一陣七上八下。

    這就好比被老媽發現了自己私藏的小黃書並不難堪,難堪的是她明明心知肚明,你也心知肚明,可她就是什麼也不說。

    懷著忐忑的心情,德列斯手底下熟練地清掃著血跡,潑灑一種易揮發的粉末來中和血腥味,最後將屍體一具具收進戒指裡。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一看平時就沒少幹。

    來到兩名黑衣人身前時,他不禁發出一聲輕咦。

    兩人的後頸部都有一個小小的閉眼夜梟徽記。

    「瑞奇先生……」

    「怎麼?」

    「他們,他們是辛迪加的人??」

    「哦。」

    瑞奇的反應很冷淡。

    「您早就知道了嗎?」

    「並不。」

    「可是……」德列斯小心翼翼道:「您為什麼絲毫不驚訝?」

    「辛迪加是什麼?」

    「……」

    原來您壓根不知道啊……

    德列斯手頭的動作都停了一瞬,拂去額邊的黑線,這才整理語言:「辛迪加是……」

    「別那麼長篇大論,他厲害嗎?」

    「不是『他』,辛迪加是個組織……」

    「哦,有陰影腳步厲害嗎?」

    「那當然是沒有的……」

    「哦。」

    瑞奇不再言語,似乎也沒了聆聽的想法。

    見狀德列斯也把自己準備好的解釋嚥回了肚子裡。

    似乎也是,這完全沒有解釋的必要。

    辛迪加是個組織,陰影腳步也是個組織,既然更厲害的陰影腳步都被他控制了,還有必要在乎辛迪加是什麼嗎?

    可惡,掌握力量的人竟該死的霸道……

    德列斯突然覺得這種霸氣非常coool,竟對掌控著自己在內一票人生死的恐怖角色產生了一絲敬佩。

    但也就一秒,一秒後他迅速拋卻了這個念頭。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敵人,是壓迫者。

    清理完畢,地窖裡看起來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乾淨。

    「那……要我去監視高文先生嗎?」德列斯試探著問。

    他想把這項工作攬過來,畢竟他知道高文先生有個幸福的家庭,如果真的要發生什麼,自己還能幫一把……

    唉,這廉價的正義感。

    一開口,他就覺得自己有些幼稚了,對方怎麼可能猜不到自己的想法。

    「隨你咯,愛去就去。」

    瑞奇扔下一句話直接消失了。

    「誒???」

    德列斯愣了一瞬,緊接著就被狂喜包圍。

    同時,他心裡還冒出個荒唐的念頭。

    他竟然覺得……

    這位瑞奇先生有那麼點和善?

    這不是錯覺吧?

    可緊接著他又猛然想到,似乎……他控制陰影腳步以後,除了瘋狂調查沐言先生以外,也沒做什麼不好的事吧?

    ……

    ……

    高文回家前刻意繞了一條道,以此來沖散身上的血腥味,並暫時遮蓋了伊恩的傷口。

    老人已經昏死過去,就像一塊破布袋,手腳也無比冰涼,鼻息更是微弱的幾乎感受不到。

    要不是胸口還能感受到微弱的跳動,高文真以為他已經死了。

    將伊恩帶回家後,高文突然很慶幸妻子不能視物,否則以她善良的本性,現在應該哭成什麼樣子。

    當年冒險的時候,泰莎可從來都是一邊哭一邊為隊員治療的。漫長的冒險生涯中,再怎麼誇張的傷口她也見過,可眼前這些也超出了那個範圍。

    這並非戰鬥的印記,而是人性的缺失,誕生自這充滿秩序和文明的法藍城,而非危險叢生的曠野。

    誰能想到,滋生野蠻行徑的沃土竟是秩序和文明,人只有感受不到憂患和動盪時才會將所有殘忍的手段都施展在同胞身上。

    高文撒謊說自己撿回來一個被野狗咬傷的流浪漢,讓妻子為他治療,幾個神術下去,伊恩的氣息逐漸回轉,臉色也紅潤起來。

    安慰驚慌的妻子睡下,他把伊恩搬到酒窖,拿出許久未用的醫療包,開始替他料理血肉模糊的傷口。

    似乎是鑽心的疼痛和稀釋聖水消毒時驚擾了伊恩,他緩緩睜開眼。

    「您醒啦?」高文輕聲道。

    「高文先生……」老人的聲音十分微弱,他認出了眼前的人。

    「我這是在哪兒……我記得,記得自己快死了……」

    「我救了您,這裡是我家。」他解釋道:「安心養傷吧伊恩先生,如果感覺疼可以喊出來,這兒沒人折磨您,很安全。」

    伊恩咧嘴笑了笑,但這個動作似乎扯動了臉上的傷口,疼得他直吸涼氣。

    半晌,老人才稍微緩過來。

    「我記得……你引咎辭職了?」

    「沒錯,準確來說,是替羅伯特先生背了這口黑鍋。」

    「哦……我能理解,他們總是這樣做……」老人竟還有力氣譏笑。「我也差不多明白,威廉那天為什麼要故意當著所有人的面貶低沐言的研究,恐怕也是羅伯特請他這樣做的。

    「那傢伙,他的老師,董事會裡的某個傢伙……當年也是這樣子對我的……只不過那位的手段就高明多了,咳,咳咳……」

    「您慢點,有什麼事以後可以慢慢說。」

    「哈……」伊恩緩緩舒了口氣:「我突然開始有信心了……凱恩之角,雖然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混蛋,但他們的目光一向很毒辣。當年,他們能看到……看到魔力精煉帶來的高額利潤……現在又同樣拒絕沐言那傢伙,毫無疑問,這裡面蘊藏著未來。

    「我真得謝謝他們,替我堅定了這個決心……

    「不過,不過他們都被騙了……哈,這小子,聰明、狡猾的小子,比我當年強多了。」

    「那種幻術的確很神奇。」高文感慨道:「它竟然能將兩個人的夢境連接在一起……」

    「『幻術』……呵呵……」伊恩輕笑,不過突然疑惑,頭環難道不是個擺設嗎?

    「連接在一起……你說的,是那個頭環嗎?」

    「沒錯。」

    「是……是上次你弄壞的那個嗎?」

    「是另外一個,不過這次是全新的,我沒仔細看。」高文頓了頓:「哦對了,我現在為沐言先生工作,伊恩教授。我負責替他照看報紙,另外他似乎在學院廢棄的蜂巢裡忙些什麼,有好陣子沒見到他了,他還說那兒即將誕生一個奇蹟,讓我拭目以待。」

    「奇蹟……奇蹟……」

    伊恩嘴裡叨唸著這個詞,眼睛逐漸明亮起來。

    「我也很期待啊……」

    「對了,他們為什麼抓您?」高文問。

    「這說來話長……」伊恩嘆了口氣,「我教了個好徒弟,他為了出一口氣,把我和沐言私下交易的事告訴了凱恩之角。或許那群人以為我從沐言那兒拿到了什麼吧,他們還不至於把爪子伸進學院裡,自然只能對我這個糟老頭子動手了。」

    高文點點頭,事情和他想的差不多。

    不過他也得做另一手打算了,克魯貝爾街區治安雖然尚可,但在畢竟不是貴族區,凱恩之角的人早晚會摸上來。

    該讓老先生去哪兒呢……

    高文突然想起來那個擱置已久的「感恩回饋」計畫。

    「伊恩先生,您有興趣加入一個剛成立的小作坊嗎……」 本帖最後由 bpii 於 2019-3-27 22:40 編輯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2:02
第100章 塞拉芙

五月的最後一天對普通人而言很快就過去了,但對不少人來說,這是值得銘記的一夜。

比如那些參加了晚宴的貴族,恐怕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他們都會反覆向旁人吹噓那晚發生的事,並將三皇子費洛殿下的膽識和頭腦一再誇大。

當然,也少不了拿勞倫斯二世的糟糕酒量開開玩笑。

但對這場變故的幾個主人公而言,影響卻頗為嚴重。

首先是費洛,他因為催動不屬於自己的魔力,以及替父親擋下教宗的攻擊,第二天就生了一場大病。身為皇子導師的貝納先生寸步不離,在一旁守護了整整三天,才將費洛從死亡邊緣堪堪拽回來。

至於勞倫斯二世本人,一來因為教宗知道他是普通人,沒下重手,二來國王身上戴著的防禦性首飾和那把老樹根一樣的真理權杖隔絕了大部分實質傷害,因而只是表現出感染風寒的樣子。

順帶值得一提的是,這位皇帝醒來後就老實了許多,對當晚的事閉口不提,並在兒子病榻前靜靜坐了一宿。

宮裡的女僕都發現,自從那天后,老國王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而另一個被捲入風波的麗娜小姐,同樣不好過。

一來這件事迫使她不得不直面自己對阿瑪瑟,或說阿銀先生的感情,這讓半精靈少女備受煎熬。二來,這事也提醒了教宗。

麗娜畢竟是伊卡莉精心培育的大白菜,說教宗是菜園子的守衛也不為過,這次他成功攔住了一個試圖偷菜的傢伙,可之後如果還有呢?自己還有其他事情要忙,總不至於一直守在她身邊吧?更可怕的是,如果這棵白菜自己動了心思,要偷偷溜出去呢?

這種事在人類歷史上可真是屢見不鮮,就是在歌劇裡也是經典的題材。

於是教宗開始有事沒事就給麗娜上思想教育課,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身為女神信徒的身份,要全身心侍奉女神之類的大道理。

只是這樣一來,半精靈少女就更焦慮了。

其實還有個人和她一樣焦慮,那就是阿瑪瑟。

就如那天晚上精靈表現的一樣,在變故到來前,他始終一副心如止水,古井無波的樣子。可變故發生後,整個人有如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炸開了毛,比古斯塔沃還古斯塔沃。

雖然事後他也平靜了,也道歉了,可沐言還是抓著他進行了長達一週的思想教育。

所幸時間會撫平一切,在並不算漫長的半個多月過去後,一切看起來都好像回歸了正常。

皇帝陛下依舊生龍活虎地進行著無傷大雅的惡作劇,費洛也回到了闊別數日的學院。

只是麗娜與阿瑪瑟已經許久沒見面了,前者也不再來串門蹭飯。

似乎從那晚的不告而別開始,兩人之間就豎起了一道若有若無的心墻。

但這都和沐言無關,因為自從兩位老師來了以後,他連摸魚調戲茶茶的時間都沒了,成天被揪著幹活,比加班的程序猿還辛苦,能抽時間對阿瑪瑟進行思想教育就已經謝天謝地了,還哪兒有時間細究這些八卦……就連高文告訴他伊恩老爺子加入了工坊也不過換來了一聲略帶驚訝的感慨,並沒有深究這背後的因果。

瑞奇倒是用通訊石聯絡過他,可那個時間點正好是5月30日晚小兩口分別的時刻,自然被沐言忽略了。

轉眼間,時間來到6月20日這天。

巨大的蜂巢中,隨著沐言控制沾滿黃紋花斑蝶磷粉的巨大附魔筆在頭頂的天花板畫下最後一道魔紋,整個蜂巢一瞬間亮如白晝。

頂棚上無數道折射出奇異光彩的紋路突然全部亮了起來,
化身光源,魔力在其中流轉,一吞一吐,一明一暗,光芒彷彿呼吸般有規律的明滅。

那光芒,如同潮汐,起落之間蘊含著震懾人心的力量。

「成了!累死我了!」

沐言扔掉筆,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個氣元素背上,毫不顧忌形象。

現在他也沒法顧及,長袍上全是黃紋花斑蝶翅膀上的粉塵,就像剛漆完墻的粉刷匠。

值得一提的是,黃紋花斑蝶這種由野獸自然進化而來的魔獸身上蘊含著一種絕佳的幻術材料,雖然它們數量多又極易捕捉,可在貪婪的人類面前還是瀕臨滅絕,他這次能搞到這麼一大批磷粉,還多虧了克拉克公爵的路子。

背後靠著議會家族就是不一樣,整個蜂巢的裝修期間他從沒為材料頭疼過。

現在好幾噸的磷粉全被用完了,光這筆花費就得十多萬金幣。

可這十多萬也不過整個項目的十分之一花銷,要不怎麼說法爺燒錢呢……這都快趕上珈藍兩年的總收入了。

兩位老師同樣抬頭看著這一幕,不禁都有些感慨。

沐言為蜂巢搭建的框架與內部鏈接都已完成, 現在留有三個接口。其中兩個是他們兩人負責的模塊,還有一個則是佔地面積達四分之一的魔力收集口。兩人各自的核心工作已經完成,剩下的只是時間問題,而那個魔力收集口,則在一開始就被沐言搞定了。

換句話說,整個項目已經基本竣工,目前看到的就是半個成品。

從高空向下看,雖然大部分魔紋被房屋遮擋,但還是能從裸露在外的紋路辨認出這是個巨大的塞氏回路,與頭頂的魔紋遙遙相對。

隨著整個結構的徹底竣工,上下兩面墻的魔紋都會隱沒入墻面,成為建築堅不可摧的一部分,也無法被任何法師的感知探查。

法師雖然神奇,可也沒法侵入到材料裡面,頂多穿透它。這是赫魯那些巫師們的手段,也是更高級的反盜版技術。

「給它起個名字吧。」格雷澤笑道:「雖然有我們兩個人的協助,可它的大部分是你完成的。」

「沒錯,這樣偉大的建築應該有一個深奧的名字。」扎老師也道。

沐言想了想,站起身。

「就叫它塞拉芙吧。」

「塞拉芙?怎麼聽起來有種海族文字的感覺……」

沐言笑笑,「它和海族沒有關係,只是個縮寫,即將靈魂與肉體數字化儲存的想法與技術。」

「你一解釋反而更麻煩了。」扎老師翻了個白眼。「那麼,它就叫塞拉芙了,我也該結束自己的工作,去陪陪莉莉了。」

「嗯……我也有些其他事,不能耽擱了。」

兩人一同離去,沐言則哼著歌愉快地離開了蜂巢。

哦不對,它現在有名字了,叫塞拉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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