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935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2:56
第一百一十一章 餘波

    7月1日,天色將黑時,塞拉芙的免費試玩宣告結束。

    截止此時,校園裡幾乎每個人都進去體驗過了,當他們從塞拉芙走出時,臉上無一例外帶著震撼和難以言喻的折服。

    以往天黑時,偌大的校園裡只剩下隨地放閃的情侶和從圖書館晚歸,腳步匆匆的學生,但今天的夜晚卻如白晝一樣喧鬧。

    學生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在酒館和咖啡屋,甚至就在魔法路燈下你來我往激動不已的討論著塞拉芙中的見聞。

    對戰鬥科的學員而言,他們大都缺乏實戰經驗,以至於聽了無數遍《安魂曲》,以及那句「您與死亡擦肩而過」後,連糯軟的女聲都有些反感。

    不知道作為音源的茶茶小姐是否打了一天噴嚏呢……

    而非戰鬥科的學員,也在地下城裡體會到了別樣的風景。三個副本中,無論是地貌、氣候,亦或是人文景觀,都完美還原了它們在洛坎原本的樣子,因而也在刷新學員們對珈藍以外世界的認知。

    並且他們已經開始從蛛絲馬跡入手,通過考證和研究逐漸將這三者的背景故事挖掘出來。

    這大概就是早期的攻略黨和考證黨了。

    毫無疑問,作為「遊戲」,塞拉芙提供的內容是相當晦澀、艱難的,說一句硬核都不為過,就如《黃昏紀元》一樣,要不是當初它的技術構成了壟斷,按照媒體和遊戲人的看法,根本無法成為一個現象級遊戲。

    但凡事總要講個先入為主,地球上的玩家之所以對「難」的遊戲敬而遠之,是因為從遊戲發明之初就是為了放鬆神經和輕鬆娛樂,直到後來他們漸漸厭煩了這種平緩的節奏,這才開始追求複雜和難度。再往後遊戲作為商品,為了配合銷售,不得不降低門檻來吸引更多購買者,無疑是一個成熟產業在一定係數內的自我調節。

    但洛坎眾玩家不一樣,塞拉芙從一開始就將他們打造成了硬核玩家。

    這世上從不缺少抖M,缺少的是發現和製造抖M的契機。就像地球上宮崎英高出現前,哪有那麼多人知道自己是抖M一樣,這次在洛坎,沐言就扮演了這個角色。

    珈藍的學員中,自然不乏被難度擊倒從而一蹶不振的,但他們的抱怨在這種大環境下迅速銷聲匿跡。

    大部分戰鬥科學員都沉浸在這種不斷變強的過程中,生死關頭那種血脈上湧的刺激感比高潮還要舒爽,尤其是聆聽無數次《安魂曲》後終於手刃魔獸的剎那,就像噴薄而出的快感,讓人渾身顫慄。

    至於他們是否會因為分不清真實與幻境的區別,從而漠視自己的生命……這一點沐言早有預料。

    競技場的擊殺僅會計算實戰,而非腦內演練,並且扎老師為幻術做了些手腳,使其與現實有種微妙的不同,前者就像夢一樣,醒來後會隨著時間推移慢慢淡忘,沒那麼真切,但潛意識裡留下來的直覺和肌肉記憶是共通的,因而既能起到預演的效果,也能避免這種混淆。

    並且格雷澤老師在設置幻影生物時,只是讓它們在真正擊殺目標前消失,因而造成實際傷害是在所難免的,甚至還有被幻影生物打殘的——這就是為什麼要茶茶小姐坐鎮中樞監管這一切的原因了:AI無法做到的事會交給她來判斷,在關鍵時刻使用儲存的治療法術為其緊急治療。

    當然,這是要額外收費的。

    除了這些,還有一些更加鬱悶的學員。

    畢竟,比起競技場裡棋差一招死於魔獸之手,在地下城運籌帷幄了半天最終卻因為不知道哪兒出了問題而一敗塗地的挫敗感會更加持久,更加長遠,也更加難以消解。

    這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就是費洛殿下的兄弟會。

    被怨魂花團滅後,幾人也沒了繼續嘗試的心情。不得已,在學校的咖啡屋裡討論了一下午。

    後來有人查過資料後他們才得知,夜色鎮是晨星坎薩地區的一個偏僻小鎮,偏僻到什麼程度……鎮子甚至連座像樣的教堂都沒有,一定程度上領地被封在夜色鎮的騎士等同於發配邊疆……

    不過得益於晨星出色的愛國教育,即便那種地方的騎士,也對珈藍帝國抱著嚴重的仇視和敵意。

    瞭解了這一茬,眾人恍然。

    費洛也明白過來,一切的根源就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即便是傭兵任務,也需要收集和分析情報,根據具體情況再做出判斷。而他們只是一群學生,即使有人有過出任務的經驗,但在陰影腳步提前規劃好一切的條件下,他們並不需要介入過多流程,因而也就與青澀的學員無異。

    最起碼,他們中就沒有人意識到作為天降的傭兵,一行人的服裝不能太過統一和出彩……那樣就成了全副武裝的軍隊。

    「難不成我們還要去傭兵工會找個傢伙來領路?」有人忍不住問。

    「開什麼玩笑,那群粗魯下流的傢伙,一看到女人就跟流著哈喇子的野狗一樣,怎麼可能會被允許進來?」有人不屑道:「他們甚至比巴裡還要不堪。」

    「我倒知道個人選,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戴斯蒙摸著下巴道,他覺得這個位置簡直就是為某人量身定做的。

    ……

    ……

    禁閉室裡,塞繆爾不請自來,還一反常態,喋喋不休地向巴裡講述著自己在塞拉芙的經歷與見聞。

    而巴裡少爺,經過三個月的深思熟慮,總算擺脫了當初報紙上那篇文章的困擾,不再見到塞繆爾就發瘋似的讓他滾。

    雖然還是免不了被一些文字影響,從而改變自己的行為,但他也能與之正常交流了。

    此時距離他的解禁還有接近一個月時間,所以他也只能從別人嘴裡瞭解塞拉芙和那場宣講會。

    這也就使得,懷著牴觸心理、從未親身體驗塞拉芙的巴裡少爺覺得別人都是土包子,沒見過世面,稍微一點新奇的玩意兒就能把他們收買,因而不免對口若懸河的塞繆爾也多了幾分輕視。

    哼……你也有今天?

    「……總之,那傢伙真幹了件了不得的事,我開始相信老頭子說的了。」塞繆爾總結道,感慨似的嘆了口氣。

    「塞拉芙,真的是一個奇蹟。」

    「所以你要怎麼做?」巴裡皺眉問。

    不同於塞繆爾,他對沐言的情感只有仇恨。

    「聽著,巴裡。」塞繆爾神色認真道:「我想了很久,關於那傢伙究竟想做什麼,後來我終於想清楚了——他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淡化那群賤民對我們的畏懼和尊敬。

    「那上面有一份榜單,我已經看到了好幾個眼熟的名字,毫無疑問別人也看到了——今天我不止一次從那些賤民嘴裡聽到,『這群貴族也不過如此,都沒幾個上榜的』之類的話語,而且他們的眼神裡也少了敬畏,對真正的貴族的尊敬。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吧?」

    「你多慮了吧?」巴裡不屑地笑了笑,「那只是一個新鮮的玩意兒,等新鮮勁過去了,也就沒人在意了,賤民終究是賤民,就算替他們披上狼皮也改變不了豬玀的本質。」

    「你太天真了,巴裡。那傢伙有句話說的沒錯,那些賤民在厭恨、憎惡我們的同時,本質上懷著羨慕。他們羨慕我們享受著遠超出他們的資源。然而現在,塞拉芙的榜單卻在用數據告訴他們,縱然我們享受著如此優渥的資源,依舊那麼不堪一擊,依舊那麼脆弱,依舊那麼愚蠢!這也就意味著,會讓他們漸漸產生自信。」

    巴裡斜眼瞅了他一眼,本想說點什麼,但腦子裡飛快地閃過一行文字。

    ——當無話可說時,巴裡總是出於習慣下意識的反駁對方,儘管他多數情況下都在抬槓。

    還是……算了吧。

    於是他耐著性子問:「所以你想做什麼?」

    「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徹底碾碎他們的希望呢?」塞繆爾冷笑道:「你手底下那群廢物中多少還有些有本事的傢伙,是時候讓他們發揮點作用了,威逼也好,利誘也罷,讓他們佔據榜單的顯眼位置,我也會想辦法讓我的人上去。

    「另外,我聽說費洛殿下帶著他那個可笑的兄弟會在地下城裡吃了癟,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這群人平時一個個不把我們放在眼裡,還有比現在更好的反擊機會嗎?」

    「塞繆爾,你這傢伙今天比以往要亢奮許多……你不會是發燒了吧?」

    「當然沒有。」塞繆爾哼了聲,「不過我的腦子和手的確很熱……你沒有感受過塞拉芙,你不知道它有多神奇……我有種預感,凱恩之角那群蠢材會跪在地上懇求與他恢復合作。甚至,我甚至懷疑這會引起皇室和高塔的注意,畢竟斥候科的幾個廢物說他們在訓練場經歷的任務比模擬考核還要嚴格,敵人的警戒程度不亞於法藍城任何一處禁地。假如軍方和陰影腳步聽到了這個消息會作何感想?毫無疑問,他們會重視這個榜單,甚至在上面篩選人才……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什麼?」

    「你真是愚蠢如豬!這意味著,那傢伙給了這群賤民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

    塞繆爾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了這句話。

    「既然他想向那些賤民傳達一個訊息,告訴他們與我們的距離並非看上去那麼大,還試圖將這群人從絕望中拉出來。那麼我,塞繆爾‧圖雷,就要親手粉碎這個希望!我要用殘酷的現實告訴他們,比絕望更可怕的東西,是希望破滅的冰冷和黑暗!賤種就該待在賤種出生的地方,不要試圖染指貴族的東西!」

    巴裡怔怔望著他,他頭一次覺得,和塞繆爾比起來,自己少了一份野心。

    ……

    ……

    幽月工坊的小屋裡,沐言難得清閒下來,正捧著裝訂成單行本的《霜與火之歌-禍亂之始》樣本讀得津津有味。

    突然,朱迪小姐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背後跟著略顯慌忙的德里奇。

    「沐言老師。」

    「嗯?」

    「那個聲音!那個聲音是茶茶的?她在哪兒?」

    沐言合上書,平靜地注視著她。

    「三個月過去,你確認自己足夠冷靜,能平和的面對那件事了嗎?」

    朱迪知道他在說什麼,咬了咬嘴唇。

    隨著巴裡脫離禁閉的日子越來越近,她的噩夢也就愈發頻繁……她不想騙自己,也不想欺騙茶茶。

    見狀沐言嘆了口氣,在真正解決巴裡這個難題前,事情不會有太大進展。

    「你是個誠實的孩子,她也很善良——我不覺得你們各自做錯了什麼。總之再等等吧,女孩子嘛,總是敏感的多,要換成德列斯和德里奇,兩桶麥酒下去就解決了。是吧?」

    德里奇翻了個白眼,他想說自己半桶就夠嗆。

    不過想起那件事,他心裡也不是滋味,拳頭握緊又鬆開。

    「該安慰她了,小子。」

    嗯?

    德里奇看了眼沐言,後者沖朱迪努努嘴。

    果然,聲音是從他那兒傳過來的。

    於是德里奇會意,他上前輕輕抱住朱迪,撫摸著她的秀髮。

    「會好起來的……」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2:58
第一百一十二章 高手

德列斯很好奇,自己為什麼突然變得如此受歡迎。

    上午,戴斯蒙帶著費洛殿下親自來找自己,三人約定好時間,這倆人前腳剛走,德里奇後腳就來了。

    幸好時間沒有衝突,他才有空帶這傢伙出來喝喝茶。

    坐在銅火巷的一間酒館裡,兩人感慨難得不是在校園裡遇見。

    「說吧,怎麼了?」德列斯端起茶杯。

    「請你教我該怎麼變強?」

    「噗——」

    價值兩個銀幣的茶水被他噴了一桌。

    「抱歉,讓你見笑了。」德里奇撓撓頭,他也知道這樣問有些沒頭沒腦。

    「沒,沒什麼。」德列斯擦擦嘴,笑道:「我就是很好奇,商學院的高材生德里奇同學竟然會問我這種問題,我一直以為你的目標是未來的財政大臣,可現在卻突然告訴我你想變強……難道掌管整個帝國的財富還不夠嗎?」

    「錢是一方面,拳頭是另一方面。」德里奇感嘆道:「我只是覺得自己太軟弱了點。」

    「省省吧,你這傢伙。」德列斯無奈地搖搖頭。

    「如果你也稱自己軟弱,那珈藍就找不出幾個有骨氣的傢伙了,謙虛是種美德,但是過分謙虛就是做作了……雖然不知道你受了什麼刺激,但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這樣,我明天會帶你去塞拉芙的競技場,或許在那兒你就知道自己需要哪種『力量』了。」

    「好!」德里奇滿口答應,可隨即又問:「為什麼不是今天下午?」

    「呵……」德列斯笑了笑,「下午我可有一筆大買賣要談。」

    ……

    ……

    下午,夜色鎮郊外又迎來了同樣的一群人。

    第一次進入塞拉芙的地下城模式,德列斯感覺十分新奇。他只體驗過一次完全浸入模式,那還是在競技場裡。不同於別人的循序漸進,這傢伙一上去就選擇了巨龍,結果一個照面就被送了出來,毫無遊戲體驗可言,因此現在反而算真正意義上的頭一次。

    不過話說回來,被巨龍一口噴成渣的德列斯還在好奇,為什麼這條遠沒有白岩礦場那條看起來龐大兇猛的龍卻如此暴躁……

    在幻術中,一切都很新奇,德列斯控制著身體蹦了蹦,感覺與外界無異,又蹲下撫摸著草皮,尖細的墨綠色葉子一如他的認知那樣堅硬。

    再加上這刺眼的陽光,微冷的空氣……

    坎薩地區,多麼懷念的地方。

    白岩礦場之行對他而言可謂是人生的轉折點之一,那可真是一場令人難忘的旅行。

    如果能重新選擇的話,德列斯應該還是會去吧。

    畢竟仔細想想,要是不去……那不就失去馬丁這個朋友了嘛。

    這小子也很有趣,最近經常炫耀式的向自己瘋狂劇透,說什麼《霜與火之歌》裡會出現大批角色死亡……

    對此德列斯完全是當笑話聽,馬丁哪兒懂什麼《霜與火之歌》啊,連艾德‧斯托克要被新王喬佛裡殺死這種話都講得出來……

    這邊德列斯沉浸在回憶中無法自拔,加上他剛剛上躥下跳的動作,看起來有些傻裡傻氣,費洛的幾名下屬不禁搖了搖頭。

    他們對傭兵的印象本來就差,現在更差了。

    這其中或許也有某種嫉妒心作祟,畢竟眼前之人是費洛特意僱傭來的——聽說還花了錢。

    開什麼玩笑,三皇子殿下盛邀之下,竟然還有人和他談錢?怎麼會有如此愚蠢的人啊!

    「德列斯同學。」費洛對他笑道,「那麼……接下來就拜託你了。」

    德列斯回過神,他笑了笑,目光掃過所有人。

    除了戴斯蒙和三皇子以外,其他人眼裡都是濃烈的質疑,以及嫉妒。

    這群傢伙啊……他輕嘆。

    關於為何要追隨一位皇子,答案顯而易見,大家都在為自己的前程投資……

    可如此毫不掩飾自己的嫉妒與小氣……這群傢伙大概也上不了檯面吧,更遑論成為費洛的心腹,光氣量上就不夠看的,哪怕是裝也要裝得配合一些呀……

    算了,管這些干嗎,他們又不給我錢。

    搖搖頭,甩開雜念,德列斯道:「我先去前面打探一下,你們最好給衣服上沾染一些灰塵和雜草,能帶點傷勢最好。」

    交待完,他也不管回應,隻身前往鎮子,沒兩步就換上了一套血跡斑斑的破爛皮甲,看起來狼狽不堪。

    見他離開,終於有人忍不住道:

    「他還真把自己當團長了?不就是個嚮導麼?」

    「就是,團長應該是殿下才對!」

    「仗著自己有點冒險經驗,神氣什麼呢?」

    「安靜一下。」三皇子制止了爭論。

    「照他說的做吧。」

    半個小時後,德列斯帶著一幫子人火急火燎地衝出來,眾人打眼一瞧,這裡面赫然包括了西蒙騎士在內。

    仇人相見,他們不免緊張了起來。

    但這次事情卻不太一樣,西蒙鎮長不僅沒有對他們惡語相向,反而表現得很是感激和尊敬。

    「感謝幾位拯救了夜色鎮,如果不嫌棄,還請跟我回鎮子裡修養一陣。」

    眾人面面相覷,這副表情落在西蒙眼裡就成了對他的懷疑,於是態度又誠懇了幾分。

    「不會耽擱諸位太久,我已經在鎮子裡準備好了清水和乾淨的繃帶,下人也在準備食物了,聊表心意,希望我能有這個榮幸。」

    費洛不愧是皇子,腦子轉得飛快。

    「也好,那就麻煩閣下了。」

    「不麻煩,不麻煩。」

    一行人雖疑惑,但還記得德列斯的囑託,表演出傷兵該有的樣子,相互攙扶著站起身。

    這一舉動也使得他們被衛兵珍重的保護在其中。

    說來也怪,一天前他們還和這群人打得不亦樂乎……

    回去的路上,戴斯蒙用胳膊肘捅了捅德列斯。

    「你是怎麼做到的?」

    「費洛不是說了麼,這鎮長是個膽小鬼,於是我就說剛才有小股魔獸衝向鎮子,恰好被我們趕跑,現在有人受傷,我特意向他購買一些清水和乾淨的繃帶,買完東西馬上就走,他聽完就坐不住了。」

    「為什麼啊?」

    「你是真蠢還是裝的?」德列斯白了眼,「『魔獸被我們趕跑』,『我們馬上就走』,串起來不就代表著『受了傷且記仇的魔獸極有可能捲土重來』嗎?這鎮長只要不是傻子,就得想辦法把我們拉進鎮子裡。」

    戴斯蒙這才恍然。

    「狡猾的德列斯。」他說。

    「你還真是呆子萌……」

    「對了,我得糾正你一個錯誤——要稱他為殿下,費洛殿下。」

    德列斯撇撇嘴,「我又不對他宣誓效忠。」

    ……

    一行人入駐鎮子後,被安排在西蒙騎士頗為豪華的莊園裡。

    雖然那在三皇子看來還不如皇宮的馬廄豪華,但與周圍樸素的紅瓦白磚建築比起來的確算得上奢侈。

    哦,除了膽小,這還是個喜歡金幣的傢伙。

    晚宴時間,看得出西蒙鎮長花費了一番心思,儘可能準備了精美的食物,以及讓傭人的穿著也儘量統一,自己則操持著蹩腳的官話和錯誤百出的用餐禮儀向眾人頻頻敬酒。

    費洛掃了眼,一行人裡除了德列斯泰然自若以外其他人都在努力憋著笑。

    但為了裝作沒見過世面的傭兵,他們還是時不時送上讚美之詞,只是這裡面的譏諷之意只有自己人才聽得出。

    酒過三巡,費洛也開始接近正題。

    「承蒙您的款待,我們還有任務在身,不宜喝太多酒,畢竟明天還要早起趕路。」

    「啊?這麼趕?那……」西蒙忍不住看向德列斯,後者卻沖真正的話事人努努嘴。

    見狀費洛沉吟片刻,說道:「這樣吧,我們可以在這裡多修正幾天,如果鎮子還有什麼其他麻煩,鎮長大人也不要客氣,我們可以一併解決。」

    他本以為這樣說會順理成章引出所謂「委託」,可沒想到西蒙竟然在猶豫一瞬後乾脆的拒絕了。

    「夜色鎮安寧和睦,除了諸位遇上的魔獸就沒別的了!」

    這話一出,氣氛瞬間凝滯。

    西蒙感覺數道目光齊刷刷朝自己刺來,騰騰的殺氣讓他兩腿一軟,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這都是一群怎樣凶神惡煞的人?

    這時德列斯突然打破了凝重的空氣。

    「喂喂喂,我看你們是瘋了吧,想攬個順風活兒也不至於這樣吧?」

    趁西蒙一臉懵逼,他又趕忙笑著解釋道:「實不相瞞,進來時我們注意到鎮子裡似乎還有其他傭兵,您應該把所謂的『麻煩事』委託給他們了吧?按理來說既然有其他團隊出手,我們就不該多嘴,可我這群朋友心眼小,心氣卻高,看見同行總要擠兌、比試一番,讓您見笑了。」

    西蒙這才神色稍緩。

    「啊,沒事,沒事……的確,的確委託給了別人,所以才……」

    「我懂,我懂。」德列斯笑眯眯道。

    晚宴在略微尷尬的氣氛下結束。

    夜深人靜時,十幾人悄無聲息地聚集在後院的校場,費洛打開了便攜式隔音結界。

    「今天那是怎麼回事?」

    「還有,你小子憑什麼詆毀我們?」

    「沒錯,什麼叫心眼小?」

    結界一升起,各種埋怨就紛至沓來。

    「抱歉,諸位,如果不是我插科打諢,這件事恐怕又毀在你們手裡了。」德列斯喝了口水,淡淡道:「你們沒來過這地方,可我來過,不知道的事就聽我講吧。坎薩雖然是偏遠地區,但鎮長手底下也有帶編制的軍隊,也就會有上頭下發的制式武器,模樣雖然寒磣,但最起碼要有晨星的劍花徽記。可這東西,你們在之前的衛兵身上發現這些裝備了嗎?」

    眾人不禁面面相覷。

    的確,無論是昨天還是剛才,護衛身上都穿著盔甲,手裡持有長槍,但他們都沒在意上面是否有劍花徽記。

    「那根本不是制式武器吧?」有人回想起什麼,「有幾個分明是摻了赤銅礦,帶著紅色鍛紋,晨星給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都能配備這種精良的武器嗎?」

    「沒錯,我也頭一次見到輕質鏈甲和百褶裙混搭的風格……」

    「可這有什麼關係呢?」有人問。

    「有什麼關係?」德列斯被氣笑了,「一個偏僻地區的鎮子,附近只有一處廢棄的白岩礦場,哪兒來的鐵礦石打造裝備?再想想進來時遠遠瞥見的傭兵,你們對他們有什麼感受?」

    「弱?」費洛皺眉。

    「沒錯,他們也就比莊稼漢強一點,帶著不切實際的冒險夢和變賣家產買來的裝備。這也是為什麼他們住酒館,我們住莊園,因為我們強。再想想,為什麼鎮子裡明明有傭兵,鎮長卻非要留下我們抵禦魔獸?因為他們弱,我們強。

    「好了,現在再想想,既然我們比他們強太多,鎮長對此也心知肚明,可他卻不能放任我們去解決掉那朵野花,還要留我們抵禦魔獸。但與此同時,還要招募那些弱得掉渣卻又帶著裝備的傭兵去解決所謂『麻煩』,並且,鎮長手下人又穿著來歷不明的裝備……

    「喏,自己串聯起來。」

    「你是說……西蒙鎮長借那朵怪花來掠奪傭兵的財富?」

    「要不然呢?」德列斯反問。

    剛才幾個吵得最凶的此時啞口無言,費洛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事情,遠比他想像的要複雜得多。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3:48
第一百一十三章 意外

  完全浸入模式中的時間流速是正常的十倍,也就是裡面過去十天,外面才一天。

    時間倍率之所以比地球上的《黃昏紀元》還要誇張,完全是因為洛坎的魔法科技在某種程度上比地球科技更為發達造成的,兩者一個主要作用於人,一個主要作用於環境,各有千秋。

    費洛一行人在地下城「夜色鎮怨魂花」裡呆了三天,也就是接近7個小時,這期間他們通過明察暗訪大致弄清楚了夜色鎮背後故事的來龍去脈,也親眼目睹了一起「掠奪」事件。

    鎮長西蒙先是故意讓熟悉鎮子周邊環境的衛戍隊長帶他們離開鎮子,接著自己率領諸多傭兵前往花圃。

    嗯,去送死。

    大致過程與他們第一次團滅時一模一樣,西蒙會停在花圃邊緣,讓傭兵們先上。

    接著蹩腳的傭兵們被怨魂花接二連三穿刺,試圖逃跑的也會死於西蒙之手,無一倖免。

    只不過這回吸食了血肉的怨魂花沒有陷入狂暴——西蒙是有備而來的,戰鬥即將結束時,他讓手下抬出了一個陷入昏迷的女人,正是這個女人的出場,讓那朵怪花保持了理智,就連傭兵們的殘骸和遺物被人拿走都不為所動。

    起初費洛他們以為這是怨魂花和鎮長勾結在一起,但後來才瞭解到,這個女人是安東尼的妻子,村子裡的俏寡婦坎絲帕,他們也由此猜測怨魂花是由死去的商人安東尼幻化的。

    即便成了怪物,即便知道妻子背叛了自己,它還是保持著對她的愛。

    「他生前是一個盲目而愚蠢的男人。」

    潛伏在西蒙一行人身邊目睹了整個過程的德列斯如此評價道。

    「所以您要怎麼做?」他問。

    費洛習慣性捏著下巴,許久都未吭聲。

    就在德列斯打好腹稿,只等對方一個詢問就開口將這段價值500金幣的建議說出去時,費洛開腔了。

    他不光開口了,還從身後拿出一塊寫滿了字的板子。

    德列斯眉毛一挑,原來這位皇子殿下背地裡做了這麼多準備,比他想像中能幹多了。

    「很吃驚麼,德列斯先生。」費洛笑笑,表情裡多少有幾分「沒想到吧」的意味。

    「不敢不敢。」

    「其實我的計畫也很簡單。」費洛指著板子上的字。

    他把夜色鎮現在的人口分成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以鎮長西蒙為首,包括獵戶、鐵匠等人在內的鎮長派,因為怨魂花的緣故,鎮子上湧入大量冒險者,需要獵戶帶路,也需要在鐵匠處維修裝備,如此一來所謂「危機」也就成了他們賴以生存的機遇,他們因而倒向了西蒙,對這件事完全不知情。

    第二部分是除了上述之外的公眾派。包括菜販、雜貨店老闆等人在內,大多數是安東尼生前的朋友,而鎮子上的老學者莫森隱隱是這群人的領袖,以前鎮民之間出現鎮長西蒙解決不了的矛盾時,往往是這位德高望重的學者出面。這部分人對安東尼的死抱有懷疑,但因為缺乏足夠的證據,只能暫時擱置。

    而第三部分,則是宛如韭菜般一茬一茬被割掉的冒險者們,因為西蒙承諾的高昂賞金,他們就像發現了糖水的螞蟻,源源不斷的湧來。

    「既然這裡面出現了涇渭分明的三部分人,那麼說明其各自存在意義,也就是線索供我們挖掘,功能供我們利用。

    「我們手頭掌握的證據還不足以公開審判這件事,因而需要一個機會。等冒險者聚集起來,等西蒙的下一次『收割』行動開始時,讓公眾派親眼目睹這一罪惡、骯髒的過程,接著在花圃揭穿西蒙的真面目,讓『鎮長派』倒戈,讓他認罪!

    「我們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方向,為什麼地下城叫『夜色鎮怨魂花』而非『夜色鎮木槿花』、『食人花』?就是因為它並非我們要討伐的怪物,而是一個含冤屈死的人類,我們要做的是伸張正義,而不是化解什麼麻煩。

    「等到真相呈現在清白的太陽下,所謂『怨魂』自然會消散,到了那個時候,壞人得到懲罰,正義被伸張,夜色鎮的危機也得到瞭解除,這才是正確的流程。」

    費洛一席話說得鏗鏘有力,他的追隨者們也一個個聽得熱血沸騰,拍案叫好。

    唯獨德列斯把臉背過去,打了個哈欠,接著有氣無力的跟著鼓了鼓掌。

    算了,既然這位殿下自己有打算,他也就沒理由多說什麼了。

    「你有什麼建議嗎?德列斯閣下?」費洛似乎察覺了他的小動作。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投過來,這次竟然還多了警告的意味。

    嗨,還真是群忠僕。

    「當然沒有。」德列斯擺擺手。

    ……

    一切都像費洛計畫的那樣,他們私底下聯絡了與鎮長派不對付的公眾派,老學者莫森聽到此事後大為震怒,當即答應了他的請求,願意穩住那些鐵匠和獵戶,並帶領他們一起見證真相揭開的瞬間。

    四天後,鎮子裡的傭兵又多了起來,這次西蒙換了個藉口,聲稱有兩名獵戶失蹤,擔心是魔獸來犯,委託費洛等人去周圍看看,自己則依舊帶著傭兵們前去送死。

    而這一幕,恰好被早就埋伏在一旁的鎮民們看得清清楚楚。

    正當西蒙面對老學者莫森的質疑手足無措時,費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輕而易舉控制了他,其他刺客也相繼制服了西蒙的手下。

    「承認你的罪行吧,西蒙鎮長。」費洛微笑道。

    「罪行?」西蒙矢口否認:「我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罪行,我只是為了鎮子著想,這些冒險者都是自願的!我沒有脅迫他們!」

    「不,你明白,我指的是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那就更沒有什麼罪行了!」

    費洛手中的匕首又用力摁了摁。

    「說實話吧,別做無謂的掙扎,當著所有人的面,向死去的安東尼先生道歉。」

    他使了個眼色,一名手下將坎絲帕也抱了出來。

    「瞧,另一名罪犯也被帶到了。」

    然而正當所有人的目光都彙集在西蒙和昏死過去的坎絲帕身上時,鎮長卻笑了。

    他放肆地大笑,以至於費洛不得不掐著他的脖子才能強行扼制這陣令人不爽的笑聲。

    「你在笑什麼,鎮長大人?」他拎起對方問。

    西蒙看起來十分狼狽,但他卻帶著勝利者的微笑,抬起右手指了指。

    費洛望過去,原來擠在人群裡的鐵匠和獵戶們不知什麼時候舉起了手中的武器,而他們的目標正是老學者莫森一行人……

    費洛不禁愕然。

    「你們……」

    「為了生存,這位大人。」一名兩鬢斑白的老獵人站了出來,「您從走路的姿勢中就透露出一股不凡,您不像冒險者,反而比老爺還尊貴,雖然我不明白您為什麼會來這種地方,但我確信,您無法理解在這偏僻的地方為了生存下去有多麼辛苦。」

    「是這樣的,閣下。」另一位鐵匠接話道:「在那個該死的怪物出現以前,我一個禮拜才能接到一樁生意,坎薩的冬天又是如此該死的寒冷。可現在,幾乎每天都有冒險者找我維護武器,他們出手也大方的多,我攢的錢足夠度過兩個冬天,這一切都得感謝鎮長大人。安東尼已經死了,為了一個死人維護正義是沒有價值的,更何況,您也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西蒙鎮長和坎絲帕私通,萬一是您看上了這個俏寡婦,逼迫我們的鎮長大人呢?」

    「住口!」

    「無禮!」

    「退下!」

    兩名下屬本欲上前,卻被費洛喝了回去。

    可兩人暴露出來的殺意一刺激,場面頓時僵硬了許多。

    就連莫森學者看向費洛的眼神也不太對勁了。

    這種發自內心的維護和令行禁止,似乎超過了傭兵團長對下屬的約束力,更像主僕……

    「讚美您的寬容,費洛閣下。」西蒙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懷疑您的身份了,現在更是確信您是位大人物。那天的晚宴上,您和您的手下簡直將鄙夷寫在了臉上。我雖然是個小地方的領主,可那晚也拿出了最好的食物和酒來招待諸位,換成那些真正苦哈哈的傭兵早就沒閒工夫搭理我了,您的手下還有心思一個個『高聲讚美』我……真當我分不清什麼是讚美,什麼是揶揄嗎?」

    至此,西蒙臉上也沒了唯唯諾諾之色,取而代之是濃郁的譏諷。

    「是我小瞧你了。」費洛點點頭,「然後呢,還有什麼?」

    「然後?然後當然是放開我,大家有話好商量了。」西蒙道:「我雖然不知道您來這兒的目的,但肯定不是為了殺我——不值得這樣大費周章,憑您的實力,從一開始就可以這樣做了。所以,一切都還有的商量。」

    「如果我要你認罪伏法,還安東尼一個公道呢?」

    「呵……」

    西蒙嗤笑了一聲,這表情讓費洛差點失去理智,但他暫時忍住了。

    「不瞞您說。」西蒙指了指昏過去的坎絲帕。「我就猜到會有今天這一幕,所以那女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您明白嗎?沒有她的承認,那些人是不會真正相信的,瞧瞧那些懷疑的眼睛……他們會認為是您逼迫我認罪,畢竟現在您的拳頭最大,就算您讓我認您做父親也沒什麼不妥……」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費洛,皇子殿下失去了一貫的風度,單手抓起西蒙的脖子,將他舉到半空,額頭上青筋暴起,宛如發瘋的野獸。

    一時間挾持著鎮民的人也慌了,手底下不禁多用了幾分力。

    挾持著老學者莫森的那位獵戶過度緊張,不小心將刀按進了莫森的脖子裡,瞬間血流如注。

    「不好了!莫森學者死了!」

    有人突然發出一道驚呼。

    「沒死!他還沒死!」獵戶慌忙辯駁,但是迅速被周圍的咒罵聲淹沒。

    「該死的,你們是畜生嗎!」

    「竟然對莫森先生出手,你們還是人嗎?」

    「快放開他,他還沒死!他還有救!」

    人群開始躁動,像傳送帶上向前推搡的貨物,喧鬧聲蓋過了一切。

    拿著武器的獵戶和鐵匠得不到西蒙的指令,不安瞬間佔領了他們的大腦。

    「別過來!你們別過來!」

    「你們站著別動!」

    「不要逼我出手啊!」

    他們慌不擇路地揮舞著武器,不少人被劃傷,頓時掀起了更大的亂子,呼喊聲和慘叫交織在一起,場面失去了控制。

    費洛聽到暴亂聲後也恢復了理智,他猶豫一瞬,放下西蒙。

    「快讓你的人住手!」皇子吼道。

    西蒙慢條斯理地拍拍衣服上的褶皺,趾高氣昂地瞪了費洛一眼,這才施施然轉身。

    但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地上不知何時鑽出來一根藤蔓,洞穿了他的心臟。

    鮮血染紅了藤蔓,彷彿滲進海綿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接著整條藤蔓都變成了赤色。

    費洛等人這才意識到,不知何時,花圃已然擴散到他們腳下,而中心,恰好是坎絲帕的屍體。

    一朵巨大的木槿花從地下升起,無數藤蔓編織出一張床,輕輕抬起坎絲帕,動作輕柔地就像在呵護他的愛人。

    花骨朵也慢慢垂下,輕輕觸碰著早已冰冷的屍體,然後上面滲出豆大的淚珠。

    最後,世界被無盡的紅色淹沒。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3:48
第一百一十四章 沒有比這更糟的了

「達成結局:『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了』」

    「評價:你不光消滅了夜色鎮的危機,還消滅了夜色鎮。」

    「得分:15」

    望著這個結果,費洛久久說不出一句話,直到茶茶的聲音將他喚醒。

    「請問是否要公開數據?」

    費洛愣了片刻,下意識地選擇隱藏。

    開什麼玩笑,這成績已經夠丟人的了,還要公開來讓別人嘲笑嗎……

    「提醒:您的當前名次為第一位,是否繼續選擇隱藏?」

    什麼?

    第一位?

    費洛再一次愣住了。

    「你確認沒搞錯,真的是第一位?」他忍不住問。

    然而沒有回應。

    這應該是某種類似魔法傀儡的應答,自己剛才使用了錯誤的口令……

    於是費洛說道:「公開數據。」

    「您的成績已上傳,目前位列排行榜第1位,當前獎勵為第一檔:1000金幣。註:榜單非最終結果,隨時可能波動,請您注意檢查。」

    費洛看了眼完整的榜單,除了他的團隊拿到15分以外,其他連個兩位數都沒有……

    排在他下面的恰好是塞繆爾為首的一群人,9分……

    原來這對所有人而言都很難啊……

    費洛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但總之,心情好了一些。

    ------------------

    道恩教授的小屋裡,老人的保姆愛麗絲為兩人端來煮好的咖啡,順帶拿走了道恩藏在手杖裡的煙斗。

    目送她走出屋子,老教授咳嗽了一聲,沐言會意地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東西。

    這是他從風之蒼穹帶來的特產,那群德魯伊們種植的煙葉。

    包括伊戈爾和尤彌爾在內的幾人都是大菸鬼,幾乎成天求著芙蕾雅多催生一些。作為掌握了「栽培術」的傳奇法師,沐言自然也少不了被委託,並中飽私囊一些。

    小心翼翼地點上捲好的煙葉,道恩教授用力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後,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

    「你為什麼突然對費洛那小子感興趣了?」他問。

    沐言動動手指,將煙霧牽引過來,濃縮成一條絲帶,在指尖把玩。

    「一個月前接觸過,覺得他是個很有趣的人。」他答道。

    事實上他看了昨天的記錄表,費洛和他的小夥伴們打出了有史以來第一個「真‧結局」,獲得了兩位數的高分。至於其他那些,連副本裡真正的陰謀是什麼都不清楚。

    「有趣?我倒沒覺得他有你『有趣』。」老教授笑著罵了句。

    自從沐言變著花樣拒絕讓他見埃裡克後老人就這個樣子。

    不過老人還是沉吟片刻,在吐出第二個煙圈後開了口。

    「費洛啊……這孩子我有點印象。他是勞倫斯陛下那幾個孩子裡最聰明的一個,當然,也稱得上有趣。

    「很早以前,那時候他才只有十二歲,被送到我這裡。你知道的,王室那群人總喜歡把他們的孩子送到我這裡來,好像跟著我一個禮拜就能點石成金一樣,真是不切實際。不過這孩子不一樣,他很成熟,甚至熟得過了頭。

    「他呆了一個禮拜後,臨分別前突然問我該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帝王。」

    「您怎麼回答的?」

    道恩笑了笑,「我以為是哪個吃飽了撐的權臣蠱惑小孩子來試探我對選擇繼承人的態度,就沒回答,揮揮手讓他離開,但這傢伙竟一屁股坐下不走了,說我不回答他就不離開。沒辦法,我想了想,告訴他說珈藍沒有帝王,珈藍只有追尋真理的法師們。

    「『那要國王有什麼用?』那孩子問。

    「『法師的時間很寶貴,法師的精力也有限。所以他們會收學徒來協助魔法實驗,而實驗需要材料,材料來自廣袤的荒野以及魔獸身上,為此他們專門僱傭冒險者替自己採集。學徒也好,冒險者也罷,這些人背後又有家庭,有其他人,這些人再往外拓展會接觸更多人,於是對每個風光無限的法師而言,他的交際圈就像凍土上的寒霜花,表面上只有幾公分高的小藍花,可根系在泥下綿延十幾米,完全刨出來後,才能看到根繫上重達好幾斤的塊莖提供著養分,這才換來地上的光鮮。

    「而珈藍,是洛坎最美麗的花圃,這裡種著洛坎最美麗的寒霜花,所有人都羨慕淡藍色的花朵高潔、端莊,卻沒有人羨慕地下那些不為人知的塊莖。』我當時這樣回答的,也沒指望他能立即理解。

    「可是那小傢伙若有所思,『所以國王就是這些塊莖嗎?』他緊接著問。

    「『沒錯,不止國王,我們都是那些塊莖,國王不過是其中最大的一顆。他的風光被這些花朵完全掩蓋,他不能被稱為帝王,頂多只能算作塊莖的管理者。那麼現在,你還想成為管理者嗎?』我這樣反問他。

    「他似乎猶豫了,許久才好像下了什麼重大決定,站起來朝我鞠了一躬,然後離開。有趣的是,他沒有表現出任何沮喪,就是那副平靜的樣子讓我覺得有趣。」

    老人回憶道。

    「還有這麼個故事啊……」沐言喃喃道,又問:「那他在戰鬥領域有沒有表現出什麼不俗?」

    「這你就問錯人了,畢竟我又不是他的導師……說起這個,那小子倒是和戴斯蒙走得很近,他們還組建了一個學生組織,嗯……名字取自城邦時期的一個盜賊團夥,叫兄弟會。」

    「兄弟會?」

    沐言突然叫出了聲。

    「嗯?你也知道嗎?」

    「沒,聽著就有一股彆扭的感覺。」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老人笑笑,「昔日這樣一個骯髒、黑暗的代名詞,卻被他們冠以忠誠和團結的教義,然而根本目的卻是為了個人的私慾……」老人不置可否地笑笑,點到即止。

    沐言也沒有多問。

    他仔細思考了自己瞭解到的兄弟會,資料著實少得可憐。

    遊戲裡玩家接觸到兄弟會的人很少,因為兄弟會的前身就是陰影腳步,換句話說,兄弟會真正在牧馬平原以成熟組織的身份被人知曉,是在陰影腳步這一組織覆滅後。

    至於後者是怎麼覆滅的,這也是一個謎,涉及部分高難度且唯一的神秘任務,只有個別玩家知道,一旦這些玩家不願說出來,就會成為秘密。

    事實也是如此,沐言查了很久都一無所獲。

    但他很清楚一點,即珈藍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有更換國王,也就是勞倫斯二世從新葉之年到遊戲關服都健在,而兄弟會的首領也是戴斯蒙,非這位三皇子殿下。

    這其中發生了什麼故事?莫非戴斯蒙弄死了費洛?可因為什麼原因呢?聽起來兩人的交情還不錯……

    他突然想起當初扎老師將筆記本作為禮物贈送給他時,觸發了某些任務,當時是這樣描述的:

    「它最後一次出現是在人類世界的著名殺手組織『兄弟會』首領戴斯蒙手裡,之後便不知所蹤。據說他們讓斯拉克去摩根海域執行的任務也和純白之球有關。」

    其中「它」指的是純白之球——而這東西,沐言之前不瞭解,現在卻再清楚不過了。它與信仰之力有關,也就是說,純白之球是個大號經驗球,足以讓一個普通人一口氣提升到85級以上,成為足以媲美伊蘇、嘉頓這種級別的存在。

    而它長時間呆在海神卡利普索手中。

    這個時間點,卡利普索還沒和伊蘇鬧翻,兩人名義上都是伊卡莉的信徒,但區別在於,卡利普索愈發朝著嘉頓的方向靠攏,兩人私底下還進行過不為人知的交易,這其中最有名的的就是埃圖斯。

    嘉頓的信徒火妖埃圖斯曾是名獵潮者祭司,光長相就和深海裡的男性塞壬一模一樣,他是卡利普索最忠誠的信徒。埃圖斯大人為薩弗隆帶去了潮濕的海風,一個人包攬了薩弗隆大大小小各種雞飛狗跳的家務事,對嘉頓而言,這筆買賣真可謂大賺一筆。

    雖然沒細問,但沐言大概能猜到嘉頓用什麼換來了埃圖斯。

    八成是一個信息,無比重要的信息。

    卡利普索的信仰來源於七海諸族,而無盡之海遠離內陸,與伊蘇這個「內陸水」流之主毫無關係。所以海神應該從嘉頓那兒知道了伊卡莉被禁錮在魔網之上這一事實,於是頭頂上高懸欲墜的達斯克摩之劍瞬間變成了焊死在牆上的裝飾物,她便由此變得肆無忌憚。

    伊卡莉麾下的諸神遠不止四大元素神和卡利普索這五個,山川河流、狂風雷電、甚至環繞牧馬平原的季風都能歸到她名下,可他們一個接一個消失,就連最為堅韌的亙古者沃森都成為失去心智的原始傀儡,目睹這一情況,遠離內陸的卡利普索難免生出兔死狐悲的想法,這位早就不安分的主在得知此消息後順勢起義,試圖成為與嘉頓一樣的自由神……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元素高塔這才蠱惑了人類去無盡之海偷取純白之球。失去了大量力量的卡利普索也因此無法管理七海,被伊蘇趁機打傷,之後七海也被海女巫屠戮乾淨……

    這是遊戲中的那段歷史,這樣一來,就變得明朗了起來,它依舊是信仰之戰的一部分,獲勝方是伊卡莉。

    可也有一事尚且不明,這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斯拉克又是誰……

    想了半天,沐言打算回去問問扎老師他是從哪兒得知了純白之球的消息。

    ……

    回到公寓,格莉絲正在給阿瑪瑟編頭髮,看得出來師母大人很閒,而且她覬覦精靈這一頭美麗的銀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就像畫家看到潔白的畫布一樣躍躍欲試。

    「達米安老師呢?」沐言問。

    格莉絲沖廚房努努嘴。

    原來一家之主在行駛自己給餐具洗澡的偉大權力……

    沐言帶著同情瞥了阿瑪瑟一眼,在格莉絲的巧手下,精靈的銀發被分三層編成不一樣的形狀,從背後看起來就像個即將戴上水晶冠的公主。

    「加油。」

    他比了個手勢,換來精靈一個白眼。

    來到廚房道明來意後,一家之主偷偷看了眼外面,確認夫人正忙於編辮子無暇顧及自己,便從水裡揪出一個軟乎乎的水元素,把碗筷一股腦塞給它,自己拽著沐言消失在廚房裡。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3:49
第一百一十五章 海域的傳說

「那本筆記上寫的,都是我認為很『厲害』的東西。」

    扎老師這樣解釋道,神色有些不自然。

    沐言眉毛一挑,頓時瞭然。

    十五歲的扎老師認為很「厲害」的東西,除了中二,多半是很玄乎的那種——不明覺厲的類型。

    這倒也正常,畢竟他老人家寫中二日記的那個年代,別說兄弟會,連費洛的爹,勞倫斯二世都沒出生,所謂「任務提示」不過是系統檢測到任務物品後給出的劇透而已。

    「所以那是個傳說咯?」沐言問。

    「沒錯,其實我也不知道純白之球是什麼,那只是當時沿海流傳著的一段故事。」

    沐言掐指一算,那是六十年多前,也就是信仰歷710-720年,玩家沒聽說過也正常。

    「你知道金發艾麗希佛夫人吧?」扎老師問。

    沐言點點頭。

    卡爾坦城的城主艾力西弗從賽普汀人的族長手裡搶來一個女人,那女人長著一頭如太陽般耀眼的金發,於是被賜名艾麗希佛夫人。

    在她的丈夫死後,金發的艾麗希佛夫人繼承了丈夫在卡爾坦城的基業,也繼承了他和賽普汀人之間的古老仇恨。

    艾力西弗死後的第14年,青薔薇綻放之年,復仇的賽普汀人踏破了卡爾坦城門。然而他們破門後見到的卻不是瑟縮在牆角等待無情命運的母女倆,而是一地荒蕪和人去樓空的宮殿。

    王座周圍殘留著法陣燃燒的焦味,空氣中還有濕鹹的海風,一切線索都指向無盡之海。

    後來圖靈人在距離普拉提港口至少五百海里外的深海中發現了一艘巨大船隻的殘骸。經過打撈和辨認,他們認定這是當年借傳送陣離開的艾麗希佛夫人,她和她的船隊傳送到了無盡之海,試圖遠渡重洋,可最終葬身海底。

    「是這件事嗎?」沐言複述了一遍。

    「是的,但不止於此。其實當時那群發現了殘骸的水手間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即整個船隻完好無損,沒有碰撞的痕跡。船上也沒有一具屍骨,別說沉船財寶了,就連陶罐和箱子都沒留下,唯一能辨認來歷的就是卡爾坦城的半月徽記。」

    沐言不禁驚問:「也就是說,艾麗希佛夫人和她的女兒沒死?」

    「不止沒死,我還懷疑那是個巧妙的計畫!因為後來發現船隻殘骸的水手返航後相繼死去死於熱病,那個時候的我尚不清楚什麼亡靈法術,但我覺得事有蹊蹺,就在半夜偷偷剖開了一個人的屍體,記下了一些特徵。」

    「原來您老那時候就有做死靈法師的潛質……」沐言吐槽道。

    扎老師白了他一眼,接著道:「後來我明白了,那是某種詛咒留下的痕跡,恰巧來自於船上的藤壺。可即便如此,我也始終搞不懂那是什麼,直到半年前……」

    「半年前?」

    「沒錯,半年前的風之蒼穹,在你送來的兩個病人身上。」

    沐言騰的站起來。

    「您是說彌修亞和阿爾忒斯?」

    「嗯,那兩個精靈背後的印記,與信仰之力有關,就像勒緊肉裡的繩子一樣,深深作用於靈魂。只是對於那些漁民而言,繩子太緊,他們就被勒斷氣了。更有趣的是,格雷澤告訴我,他在赫魯也經歷過同樣的境遇?」

    「那是篾潮人的東西……您確定那兩者一樣?」

    「我不敢打包票,但至少同源,畢竟它們就連目的都一模一樣,限制,禁錮他人的思想和靈魂,由此來製造忠誠的奴僕。見多識廣的埃利爾大人說,銀月城裡的失心者們同樣受制於這種烙印,最後被活活勒死,抹除了自我意識,成了行尸走肉。彌修亞和阿爾忒斯之所以還活著,完全是因為兩人非凡的實力,以及我們在用伊莫特魯為其輸送能量,抵消這種創傷……不過話說回來,連格雷澤那傢伙都不知道他背後的烙印是如何消去的……真是奇怪。」

    扎老師搖了搖頭。

    「啊……那東西啊,在赫魯有個和風之蒼穹對應的特殊空間,名叫暗之幽淵。不同的是,那裡面有自我保護禁制,可以消除進入者的記憶,蘇利亞他們正好缺失了在裡面的記憶……」

    沐言隱瞞了一部分,即貓娘AI妮可的存在。

    雖然如此,但妮可也不知道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暗之幽淵的抹除記憶權限高到連她這種AI都無法倖免。沐言愈發好奇那裡面到底有什麼。

    「扯遠了,」扎老師擺擺手,「那群漁民在死前編了首歌出來,這算是唯一稱得上線索的東西了,因為覺得它『不厲害』,我就沒寫在筆記中,那首歌是這樣的:

    『

    金斑魚,金斑魚

    十五個月的金斑魚

    破漁網,破漁網

    遮住太陽的破漁網

    瞎了眼,瞎了眼

    畏懼太陽的蠢漁夫

    快逃呀,快逃呀

    十五個月的金斑魚

    』

    「這雖然是一首普通的漁歌,但我懷疑是烙印將什麼信息傳達給了水手們。

    「烙印的作用是讓主僕雙方意識共通,但這實際上是雙向的。換句話說,我用烙印控制了你,我對你的一切全知,同樣,我在想什麼,你也會知道。」

    沐言靈光一閃,「但我不能表達出來?」

    「沒錯,你就像被關在我的腦子裡,,一言一行都由我控制,能看到我的所做、所想,但不能透露給任何人,除非獲得我的允許。所以我懷疑,這是控制了水手的「TA」在向外傳遞某種信息,我反而覺得,TA也是囚犯。」

    沐言默默思索片刻。

    「破漁網,破漁網

    遮住太陽的破漁網」

    這似乎在隱喻魔網……太陽可能是在比喻彌婭,那麼瞎了眼的老漁夫就應該是伊卡莉了……

    突然逃竄到無盡之海,而後又被囚禁的艾麗希佛……

    純白之球……伊卡莉……卡利普索……

    線索在沐言腦海中盤旋,環繞,最終慢慢組合在了一起。

    「那這個故事就串起來了……」他緩緩道:「艾麗希佛和她的女兒因為某種原因得到了純白之球……接著被海神卡利普索蠱惑——又或是為了保全性命答應她的請求,傳送到無盡之海將這東西送給她。但沒想到卡利普索背棄了承諾,將她們母女倆囚禁了起來。她們在最後關頭利用純白之球的能力在船上留下烙印,由水手們將求救信號傳達出來,試圖尋找一個勇者……」

    「的確,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但我們對無盡之海的瞭解還是太少,太少。」扎老師感慨道。

    沐言不禁苦笑,他明明是想弄明白戴斯蒙和兄弟會的,可誰知……

    算了,這些還是慢慢想吧。

    「我差不多該回去了。」一家之主突然站起來說。

    話雖這麼說,可他臉上沒有一點緊迫感,反而表現得很從容。

    沐言也不戳穿,兩人幾乎剛回到廚房,就撞上了格莉絲小姐。

    看到一家之主在耐心地洗碗,她很是欣慰。

    「表現不錯嘛。」

    「那是,那是……」

    師母大人神氣地哼了聲,轉身離開。

    「對了,老師,您這段時間沒有帶師母出去逛逛嗎?圖靈人的話,以前很少來這邊吧?」

    「怎麼?你小子話裡有話。」

    「呃,我是說如果現在不逛,之後或許會沒太多機會……」

    「嗯?」扎老師眉毛一挑,「怎麼?有人要鬧事?」

    「不不不,我有個計畫……師母曾經是瓊斯商會的負責人吧?」

    「沒錯,莉莉很擅長打點生意,她是被作為未來的家主培養的。怎麼,終於想起來要給她找點事情做了?」

    沐言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是有這個打算……畢竟我這個人不擅長跟別人討價還價……」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3:54
第一百一十六章 排行榜是第一推動力

7月3日,塞拉芙開放的第3天。

    毫無疑問,塞拉芙門口——或者說校場、法師角鬥場和塞拉芙所在的三角街區已經成為了學院裡人流量最多的地方。那裡的火爆對校內其他設施,諸如酒館、咖啡屋等地都帶來了不少的衝擊。

    但對《比格紐斯》的銷售卻毫無影響。

    原因在於沐言將兩者的時間機智的錯開了,以免自己撞車。

    報紙在早上發售,塞拉芙在早上不開放——當然,前一天晚上進去通宵的小夥子們也不會被趕出來。對此他的理由是早上課程繁多,為了杜絕翹課現象,因而閉館休息。

    於是在報紙發售日,報亭和往常一樣排出一隊長龍,但今天卻有些不同,原本吐出報紙的箱子旁多了一個同類。

    每當購買者獲得一份報紙時,旁邊就會多出一份原報紙一半大小的紙張,從遠處只能看到上面的表格和密密麻麻的數字,但持有者匆匆看一眼後無不發出驚呼接著快步走開。

    這不禁更讓人心裡癢的難受。

    德列斯也是第一批拿到報紙的人,他看到那張附表後驚呆了,因為上面竟然有他的名字。

    上面赫然寫著:

    「訓練場積分排行榜潛入/隱匿項目」

    No.1 戴斯蒙‧邁爾斯斥候科 A班(畢業)94.2分

    No.2 亞諾‧維克托‧多里安斥候科 A班 89.1分

    ……

    No.22 德列斯斥候科 A班 81.2分。

    ……

    「名次並非最終結果,敬請期待月末的統計」

    ……

    用手指觸碰文字,還會有一行額外解釋,關於上榜人員選擇挑戰的難度、項目完成度、嘗試的次數等等,以及最終得分的計算公式。

    總之,這一切非常透明、公開,甚至還可以作為參照和攻略。

    比如同樣是潛入吉爾尼斯城,戴斯蒙在城內各個分區使用的時間與德列斯的存在很大出入,以他對那座牆內之城的熟悉程度,不難由此反推出戴斯蒙此過程間的一些關鍵抉擇。

    十五次嘗試中,德列斯對那些衛兵和巡邏犬的路線早就爛熟於心,閉著眼睛就能勾勒出他們路線交錯的痕跡和在各個城區的分佈情況。因為他和戴斯蒙的速度相差不多,因而幾乎可以根據這份表上的數據復刻他的整個潛入流程……

    一瞬間的功夫,他在腦子裡就獲悉了戴斯蒙在分岔路口的抉擇,並且很篤信自己也能以此為參照提高不少分數……

    對方畢竟早他兩年畢業,在潛入的經驗上更加豐富,一些抉擇仔細想來真是膽大的令人髮指,但也意味著更加高效。

    他意識到自己似乎走了彎路,一味求穩——然而在那樣一座危機四伏的城市中,沒多呆一秒,危險就上升一分,這樣看來,戴斯蒙看似激進的做法才是最妥的。

    「這比上了一堂課還深刻啊……」德列斯喃喃道。

    他又翻到訓練場的劍術和規避項目,一切都如他想的那樣,所謂「數據統計」裡甚至包括了高分學員的體力分配——塞拉芙似乎根據學員的動作頻率和被命中次數來反推他對節奏的把握,有了這項數據,閱讀者稍微花點心思就能從中汲取不少經驗。

    那種暗室內面對鋪天蓋地攻勢的戰鬥,宛如一次長時間拉練,對於經驗不足的選手而言越到後期越苦不堪言,但老手則不一樣,他們會利用無處不在的細節讓自己放鬆、休息。

    當初在傭兵團裡,有位獨臂的老劍士告訴過德列斯,劍士的生死戰往往會在幾個來回間結束,每次都是全力一擊。假如第一擊雙方不相伯仲,那麼再往後比拚的就是體力恢復速度,那樣一直緊繃著神經和肌肉的傻小子多半會死得很慘,只有老鳥知道該如何在有限的瞬間放鬆自己。

    「果然都是這樣麼……」

    他翻看了幾眼,對自己的猜測愈發肯定。

    這份榜單除了授予強者應有的榮譽和尊重之外,還給了部分人追趕的能力以及動力,真正想要變強卻苦於無門的人現在又多了一份可以參照的東西。

    他又懷著好奇的心情翻到常規的「閃避」項目,看到第一名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No.0 阿銀 100分

    這明顯就是來搞笑的嘛……

    除了這些,還有競技場與地下城的得分,這次就沒那麼花裡胡哨,直接按照魔獸的難度排序。目前排在榜首的是位法師,德列斯對那傢伙有點印象,當年他被路西安穩壓一頭,因此即使具備了畢業資格也沒申請畢業,反而選擇在學院深造。

    德列斯曾經在某次執行任務時見過對方,不同於他,對方因為法師身份的特殊性使用了化名和偽裝,看樣子是在尋求歷練。

    這次他果不其然成為了競技場的榜首,獨自擊敗了一頭五級魔獸龐貝狻,用時僅十五分鐘。

    除了他,不少平時行事低調的傢伙也爭先恐後湧了出來,競技場前二十名竟然一水兒的五級魔獸,讓人不禁感慨這還是那個自己所熟悉的珈藍嗎……

    這一切都太真實了,真實的讓人感覺到殘酷和不寒而慄。

    事實上不少學員壓根看不清自己和別人的差距,往往以己度人,覺得大家都在擺爛……

    可實際呢?比你優秀的人在背地裡還比你努力,而你卻不知道這一點……這真是世界上最令人絕望的事。

    但願這冰冷的現實能打醒一些裝睡,或是真睡的人。

    德列斯想道。

    這一切愈發有趣了起來。

    他抬頭看了看四周,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大家臉上那種迷茫消失了,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了自己的慾望——不全是鬥志,但總好過一灘死水。

    「那麼……走著瞧吧。」

    德列斯笑笑,腳步輕快地離開。

    -----------------

    與德列斯想的一樣,榜單代表了一分虛榮。

    所謂「虛榮」,即大家都知道這是毫無意義的榮譽、榮耀。

    但是,沒人能拒絕它。

    人活著就是為了存在感,這是多麼清心寡慾都無法免除的,尤其是這群好勝心強的年輕人。

    饒是塞繆爾這樣冷靜的傢伙也不能倖免。

    起初,他懷著對沐言的敵意,懷著破壞計畫的態度介入這件事,可隨著自己愈發偏執,對「勝利」的慾望愈發旺盛,他漸漸偏離了原有的軌道,現在已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他忘了最初的目的是什麼,現在滿腦子都是如何反擊費洛。

    對方那個15分堂而皇之的站在榜首,宛如一個睥睨天下的君王。在他之下,甚至連一個兩位數都沒有。

    這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天大的笑話!

    別人該怎麼看待他塞繆爾?

    那隻名為兄弟會的隊伍裡,除了費洛和戴斯蒙以外,其他人全是騎士學員。

    而塞繆爾的隊伍,清一色的貴族,還是住在克魯塞街區、有著悠久家族歷史的精英貴族們。戴斯蒙的爹老韋德勤勤懇懇為陰影腳步奉獻了一輩子換來的爵位,都邁不過這個圈子的門檻!

    可就是這樣一隻在他看來不堪一擊的隊伍,竟然擊敗了他?

    這在別人眼裡,完全是領導者的能力差距!

    也就是說,這一巴掌甚至不用費洛親自出手,就能狠狠抽在他的臉上!

    這次終於輪到巴裡來嘲笑塞繆爾了,他看著後者陰沉的臉,格外興奮,長久以來被關禁閉的陰鬱也一掃而空,加上自己即將解禁,心情更愉悅了。

    「瞧啊,塞繆爾,當初誰告訴我要冷靜,要理智的?現在卻因為這樣微不足道的事情皺起了眉頭,你都不怕自己的臉上多了皺紋嗎?」巴裡揶揄道。

    因為心情愉悅,他連思路都順暢了不少。

    塞繆爾沒搭理他,他還指望著對方出來後幫他一把。

    兩人雖然一個都不能打,可手下各自有一群小弟,再不濟,還能去求路西安。

    那傢伙在離校前就是他們這個圈子的老大,雖然他自己沒怎麼承認過,可這就如克拉克家族在六人議會中的地位一樣,根本不需要承認。

    巴裡見對方不理會自己,撇撇嘴,隨手抄起今天的報紙,略過那個在他看來很無聊的故事,目光瞬間被右下角的「小道消息」吸引。

    「銀燭會下屬生命研究機構『生命溫室』聯合魔力部門的最新情報表明:男性法師的魔力輸出時間與其在床上的堅挺程度呈正比,為此我們特地採訪了魔力灌輸榜第一、化名安茹大公的法師學員,在吐真藥劑的作用下,他證明了這的確屬實。」

    「魔力灌輸榜是什麼?」巴裡忍不住問。

    「不同於訓練場、競技場和地下城,一個騙法師做苦力的地方……你怎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

    「沒,沒什麼……」

    巴裡快速搖搖頭,翻開魔力灌輸的榜單。

    榜單特意擠在犄角旮旯,不仔細找還真不容易發現。

    「魔力灌輸時長排行榜」

    No.1 安茹大公(化名) 44分19秒

    No.2 休斯‧隆巴頓 39分11秒

    ……

    No.50 特裡‧布瑞安 19分47秒

    「名次並非最終結果,敬請期待月末的統計」

    ……

    巴裡的臉色不禁古怪起來:「塞繆爾,你試過魔力灌輸嗎?」

    「怎麼了?」

    「你的結果是多少?」

    塞繆爾似乎神色不愉,沒正面回答。

    「沒有法師會愚蠢到將魔力完全耗盡,何況那就是個騙你提供魔力的地方,大家都明白這一點……」

    見他言顧左右,巴裡追問:「告訴多久?我很好奇。」

    「3分鐘吧,」塞繆爾表情略顯不自然,「不過我還留了一部分魔力,總共應該比這多很多,最少4分鐘吧。」

    巴裡短暫錯愕了一瞬,然後——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真,真是太完美了……

    「我確信你沒有撒謊!」

    他笑得像個兩百斤的傻子,就差在地上打滾了。

    他從未如此開心過,他和塞繆爾互鬥這麼多年,始終被對方壓了一頭,沒想到頭一次知道這傢伙的弱點竟然在這兒。

    塞繆爾被他笑得不明所以,索性拿起報紙看了眼,臉色驟變。

    「胡扯!這簡直是在扯淡!」

    「別激動嘛,塞繆爾。」巴裡站起來,咧嘴笑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以你的身板,3分鐘也不錯了,等我的好消息吧,我突然對這東西很感興趣了。」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3:57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兩極分化

  地下。

    水晶光幕上,夏穆正在做數據彙總。

    「截止7月3日22時00分,

    「塞拉芙共計消耗魔力7441艾爾,較2日同比增長11%。

    「通過魔力灌輸收集三環魔力47艾爾,二環魔力114艾爾,低於標準魔力水準201艾爾,折合標準魔力總計:121.4艾爾,較2日同比減少6%。

    「備註:其中魔力壓縮共計消耗121艾爾

    「總計:魔力收入0.4艾爾,淨損耗7440.6艾爾

    「總計:金幣收入35667枚,其中訓練場7005枚,競技場14701枚,地下城13321枚,魔力灌輸區640枚。

    ……

    收入方面用日進斗金來形容都不為過,這些金幣用來購買消耗的魔力綽綽有餘,更不要談沐言還坐擁整個洛坎最大的一塊魔力礦脈,根本不用發愁……

    可是靠著「輸血」來過日子,總不是個事。況且這麼橫向一比,魔力灌輸區可真是生意冷清。

    雖然珈藍的法師學員人數少吧,可也有小一千名,不至於少到這個地步……或許真如塞繆爾所說的那樣,沒有法師會愚蠢到將魔力完全耗盡,更何況還有人散播「這是花錢替塞拉芙做苦力」的謠言。

    ——事實似乎也就是這樣,畫著1金幣/小時將自己的魔力傾瀉一空,就為了那點微不足道的魔力池增長……道理每個人都懂,但真正做得到的卻屈指可數。

    總之,路還很遠。

    茶茶小姐抱著比自己臉還大的筆記本,一筆一劃仔細記錄著這些數字,同時將排行榜整理出來,準備帶回去。

    按理來說她只用兩天後再整理榜單準備發佈就好了,但細心的茶茶小姐計畫繪製一個圖表,做出近三天來的榜單變化圖。

    光幕上,夏穆靜靜站立著,匯報完數據後就始終目光呆滯。

    「你要說點什麼,唱首歌也行啊!」貓娘在背後攛掇道:「你到底是誰設計的?怎麼這麼蠢?沒有一點人性化的樣子,你這種的AI一輩子都只能是AI!做不了像妮可一樣聰明能幹的中樞處理器!更別說完全主管一個系統了!你懂不懂啊,我們的終極追求是成為一個獨立的系統,不能是永遠是冰冷的數據哇!!」

    夏穆毫無反應。

    「真是一根木頭……」妮可撇撇嘴,不再搭理他。

    幾分鐘後,茶茶合上筆記本,伸了個懶腰。

    她越來越熟悉這裡的工作了,告別了那些複雜、晦澀的圖形,少女逐漸如魚得水。

    她隱約看得出來,自己面前是一台無比精密的儀器,操控它的人就是這塊水晶對面的夏穆先生——沐言說這只是塊投影水晶,兩人隔著很遠很遠的距離(你們隔著一個次元啊)。

    而她目前所做的工作與整理賬簿相差無幾——她最擅長這個了,因為從小就對數字很敏感,她在商會也常這樣幫父親,更別說最近還在夏穆的幫助下學會了許多統計學的知識和工具。

    再這麼下去,茶茶就算穿越到地球也能輕車熟路的完成會計和文秘工作。

    她把手頭的工作忙完,但腳下的傳送陣還沒發光——沐言先生說每到「下班」時間,它就會自動亮起來,屆時她只要踩進去,就能回到臥室。

    也就是說沐言這小子連接別人上下班的功夫都省了。

    嘖嘖……

    不過我們心地善良們的茶茶小姐倒沒這麼想,反而覺得這真是神奇的魔法呢。

    她打開隨身帶著的書翻了兩眼,對上面的文字興致全無,又伸手遮住幻境中投射過來的夕陽餘暉,突然瞄了夏穆一眼。

    夏穆先生每天都這樣嚴肅,似乎沒見他笑過呢……

    「對了,距離『下班』還有段時間,我們可以聊聊天嗎?」她忍不住問。

    「來了來了,溫馨的每日問答時間!答應我今天別教她會計學了好嗎?」妮可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

    「好。」

    夏穆回道,不知是對妮可還是對茶茶。

    可他說完這個字又閉嘴了。

    於是茶茶想想,便說道:「對了,昨天您留下的問題我已經全部完成了……」

    她攤開昨天的家庭作業。

    「天吶!!妮可真是絕望了啊——」

    完全不理會某隻貓娘AI的哀嚎,夏穆掃瞄了一遍,對茶茶的錯誤和疏漏一覽無餘,接著開始通俗的講解。

    他把時間算得極準,講解完成後茶茶還沒來得及說一聲謝謝就被驟然升起的白光傳走了。

    「啊啊啊啊!你太過分了!」

    妮可急的直跳腳。

    ……

    ……

    公寓裡。

    格雷澤老師忙完了塞拉芙的工作後,說他要故地重遊一段時間,已經不見人好幾天了,扎老師則陪著格莉絲小姐去逛街,於是屋裡又剩下了主僕倆。

    阿瑪瑟一如既往地安靜,從精靈身上完全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即使他和麗娜已經好久沒見面了,也毫不心急,彷彿晚宴上那件事讓兩人又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但今天來了個特殊訪客,伊恩教授。

    老學者看起來有些拘謹,看這樣子沐言就知道,他多半是拉下老臉來討要東西的。

    能讓伊恩老爺子沉不住氣開口的無非兩者,技術,或是承諾。

    他當初承諾對方,會帶來足夠的低環魔力讓他把魔力精煉繼續進行下去,以現在塞拉芙的受歡迎程度,自然到了履行承諾的時間。

    但是……

    一切都不如他所想的那樣簡單吶。

    沐言在心裡嘆了口氣。

    果然,伊恩開口,正如沐言所想的那樣。

    「我這麼說或許會讓您有些恐慌……」沐言苦笑:「但實際上它就是如此,還需要一段時間的引導,我可以告訴您今天總共收穫了多少艾爾的低環魔力,但那個數字有些令人絕望。我保證未來增長它會有增長,而且是巨額增長。」

    伊恩略微失望,但還是點點頭。

    這時茶茶抱著厚厚的本子出現在門口,歪著腦袋看了眼訪客。

    「喏,你要的數字來了。」

    沐言一揮手,法師之手抓著賬簿過來,同時一個柔軟的氣元素將茶茶抱了起來,送到了沙發上。

    「謝謝胖叔叔。」

    茶茶禮貌地鞠躬。

    她一直以為氣元素是沐言的僕從一類,沐言也沒有多解釋,反而控制著氣元素每次對少女微微鞠躬,肚子上捲起三層褶。

    茶茶翻開賬本,看到上面的數字,伊恩卻放下了心。

    事實上他擔心的是沐言為了賺錢忘記了承諾,不過現在看來,他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

    「其實這個數字,當初遺留下來的資料裡也曾出現過。可後來越來越少,學生們很牴觸這種行為。」

    「放心,會增長的,相信我。」沐言笑笑。

    他也鬆了口氣。

    聽上去老學者似乎沒看今天的報紙……

    畢竟銀燭會的學者可沒說過那種結論,生命溫室的人更沒說過。這要讓伊恩老爺子知道了,不得委屈巴巴的望著他……

    比起這個,他更情願被道恩罵一頓「譁眾取寵」。

    但是,年輕人嘛,為了達成目的總要不擇手段一些……

    ----------------

    夜幕降臨,校外的勇士之家。

    這是座來自晨星的連鎖高檔餐廳,在晨星只為高階戰士和傭兵服務,可來了法藍城之後變得入鄉隨俗,現在只為法師和貴族服務。

    畢竟高階戰士和傭兵在法藍城只是保鏢或肉盾而已。

    巴裡臉上帶著雀躍的笑容,塞繆爾則一臉陰鬱。

    「24分鐘,塞繆爾。」他微笑道:「很不巧,我也沒有消耗全部魔力,既然你敢吹噓4分鐘,那麼我至少也能40分鐘吧,哈哈,哈哈哈……」

    「你花了一大筆錢從禁閉室提前出來就為了這個目的?呵,真是蠢透了。」塞繆爾不屑地搖搖頭。「而且所謂時間長短還不是隨你怎麼編排?反正在新一期榜單出現前,灌輸結果也只有你一個人能看到,等到了那時候,你早被更強的法師擠得影子都不見了。還有,我認為你們一樣愚蠢,掏著自己的腰包為那傢伙打工。」

    「承認自己在男人的本事上不如我有這麼艱難嗎。」巴裡淺啜一口咖啡,怪笑道:「要不這樣,三天後——三天後的榜單上,我會讓你看到我雄偉的身影。實在不行,拋開身為貴族的廉恥心,我們可以在同一個屋子裡比試一下?說吧,精靈還是人類,甚至是貓女、狐女我都能給你搞來,看閣下的胃口?」

    「你這種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野獸,我怎麼會認識你!」

    塞繆爾怒而起身,拂袖離去。

    巴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對方盛怒的樣子在他看來反而更像落荒而逃。

    真是爽透了!

    塞繆爾離開後不久,向手底下的人發佈了一則通告。

    「三天後的魔力灌輸榜上,每個上榜的人將得到1000金幣的獎勵,如果巴裡到時候沒出現在榜上,這個數目將翻倍。」
bpii 發表於 2019-3-27 23:59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有錢就有市場

  庫蘭是塞繆爾的小弟之一,平日裡非常機靈的那種,幸運的是,他還是個法師。

    和那些夢想著有朝一日擁有屬於自己的法師塔,成為名鎮一方的法師的同窗們不同,庫蘭對自己的未來看得很清楚。

    又或者說,在這條路上,他看不到未來。

    所以他不會去探索真理或什麼的,看到那些符號和文字他就昏昏欲睡,每天冥想的時間也堪堪夠自己維持在三環這個等級不退步。

    所以他不打算畢業後加入法師協會,或是去其他白袍的法師塔裡修煉——他甚至沒想過畢業。

    他想做個真正的貴族,做個領主,娶一堆漂亮女人,生一堆孩子,過上性福快樂的生活。

    所以他很清楚,為了實現這個俗氣但實在的夢想,自己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錢,只有睡在錢上的人才不會陷入缺錢的境地。

    所以,聽到塞繆爾這個消息時,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因為他比別人擅長動腦子。

    塞繆爾手底下有一票自命非凡的法師小弟,這群沒腦子的傢伙聽到消息後肯定第一時間去塞拉芙試試自己的斤兩。但他不一樣,他覺得那樣效率太低,而且成功率太差勁,如果報紙上的說法沒錯,誰能有巴裡那樣壯實的傢伙時間久?那可是人形魔獸一樣的體型,就塞繆爾手底下這群爬幾層樓都氣喘吁吁的廢物們,怕是在女人身上也動不了幾下。

    所以,他的思路很簡單,既然自己辦不到,那麼用更低的價格將未來的榜單買下來不就是了?

    反正塞繆爾的通告也只發給了包括自己在內的十幾個人,這裡面像自己一樣聰明的一隻手就能數過來,既然他開價1000金幣,那麼自己開價500,甚至更低,到時候領了錢,每個人少說賺500金幣,排行榜上有50人,假如巴裡被擠開,剩下的又都是自己人,那豈不是淨賺七萬五千枚金幣!?

    雖然理智告訴他,塞繆爾到時候給不了他那麼多錢,但另一絲理智也告訴他,醒醒吧,你也不可能統治排行榜。

    所以終究有的賺。

    再說了,塞繆爾的本質目的是擠兌巴裡,而非真正佔據榜單——他只要達到了這一目的,總能掙得獎賞,那群將目光放在魔力灌輸榜上的才是真真正正的傻子,捨本逐末的傻子。

    ……

    洛伊‧希文是個普通的法師,很普通那種,而且秉承了傳統法師獨來獨往的孤僻性格,很少與異性打交道,因而現年十五歲的他還是個處男。

    當然,知道這消息的人極少,也沒人敢相信這是真的。

    畢竟法師中大都是貴族,大家早早就在懵懂的年紀,在長輩安排的貼身女僕身上嘗到了女人的滋味……可洛伊不一樣,他不喜歡女人。

    他看見女人壓根就沒有慾望,甚至在十二歲那年,父親特意安排好了一切時,他因為那個赤身裸體、長相恬靜的小女僕而感到反胃。

    但他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因為他會被當成異類,甚至遭到審判,於是從那天開始,他就搬到了珈藍學院,開始長達三年的獨居生活,也因此愈發孤僻。

    這天,授課結束,他撫平法袍上的褶皺,正準備離去,卻突然被一個人叫住了。

    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希爾曼。

    兩人能成為朋友,完全是因為希爾曼也是一個基佬——但和他不一樣的是,希爾曼的父親傍上了圖雷家族這條粗腿,變得很有錢,因此希爾曼在家裡養著一個同是基佬的半精靈詩人,日子過得比他愜意多了。

    基佬不會相互吸引,就像並非男女一靠近就會交配一樣,所以他和希爾曼之所以認識,也是因為其他原因,後來才逐漸瞭解了對方。

    當然,也沒發展到那一步。

    「你聽說了嗎?」希爾曼問他:「那個有關魔力灌輸的小道消息,只要能出現在三天後的榜單上,就能獲得500枚金幣,如果是榜首就能拿更多,你不是缺少金幣嗎?」

    「我認為那是唬人的。」洛伊道:「這太蠢了,而且我又沒那個本事。」

    「不騙你,所有人都在這麼說!」希爾曼激動不已,衝他眨眨眼:「伊普溫(他的半精靈男友)告訴我,報紙上的說法是錯誤的,魔力灌輸和那種能力沒太大關係,精靈很早以前就發現純潔的肉體才能堅持更久,因為魔力灌輸的本質是『過濾』,過濾你懂嗎,要以法師的身體為濾芯,將空氣中逸散的元素聚集起來,就像把髒水從河流裡汲取,經過篩子最終倒進水缸裡一樣!」

    洛伊皺了皺眉頭。

    「所以你所謂的純潔是……」

    「沒有交合,沒有被玷污!」希爾曼嘿嘿笑著,露出那種「你懂的」表情。

    洛伊明白了,他嘆了口氣。

    「好吧,我相信你,如果我成功了,你想要什麼?」

    「不要什麼,洛伊。」希爾曼拍拍他的肩,「我們是同類,我不希望看到你活得這麼痛苦而已。」

    說完他就走了。

    洛伊思考片刻,動身去了塞拉芙。

    希爾曼說的沒錯,他的確需要錢,又或者可以說,這世界上沒有人不需要錢。

    身為一名四環法師,他雖然具備了讓自己不缺錢的能力,但洛伊性格孤僻,難以與人交流,這在替他減少麻煩和干擾的同時也減少了賺錢的機會。

    紅袍法師畢竟也不是坐在家裡就有人上門送錢的等級,尤其是在珈藍這地方。

    ……

    三角街區。

    塞拉芙門口的人前所未有的多,而且法師格外多。

    從入口處就能看到,幾乎整個珈藍的法師學員都來了……

    原來大家和我一樣缺錢,洛伊忍不住笑笑。

    又或者,他們都是被那個什麼報紙上的消息騙了,放不下這點可憐的自尊,決定來洗刷屈辱?

    誰知道呢,活在別人的看法裡真可悲。他這樣想道。

    事實和他想的一樣,法師群體中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得知了那個小道消息的平民是衝著錢來的,畢竟錢對法師至關重要。另一部分則是被輿論驅使著前來,他們多半都有開玩笑的朋友,甚至是女朋友,被攛掇著來從側面檢驗一下自己的能力,又或是驗證那個道理是否準確……

    毫無疑問,報紙上那個謠言。

    可這個謠言很特殊,懂的人被不懂的人架在火上烤,最終也只能懂裝不懂,連解釋的餘地都沒有……

    說起來這也是沐言在遊戲裡認識的某位朋友提及的,對方曾經某項電競的職業選手,以詭譎的槍法和逆天的反應著稱。湊巧那段時間有家科研機構聲稱,反應越快的人越容易早洩,這下子職業圈可鬧翻了天,這麼一來站在電子競技巔峰的大神豈不是各個遭重?

    事情的發展就如珈藍今天這般,甭管信不信謠,當事人都被好事者攛掇著去做了檢驗,甚至為了闢謠還鬧出了不少緋聞和八卦,全被那朋友當成故事講給沐言聽了。

    珈藍的輿論雖然沒那麼發達,和在珈藍這個小圈子裡,有什麼消息不到一天就傳得沸沸揚揚,某種程度上也算是輿論圈了。

    話說回來,這邊洛伊進入一間暗室後對眼前一切都頗為新奇,清心寡慾如他,直到今天都未體驗過塞拉芙。

    暗室起初一片漆黑,隨著他的步入,開始升騰起浩渺宇宙般的背景。

    那彷彿是宇宙誕生之初的景象,起初在黑暗中只有一團劇烈波動的光球,突然,光球爆炸開來,接著星河翻湧,sin碎星四散,無數顆星辰高速飛馳,幾乎擦著他的臉頰飛過,逐漸擴散成浩渺的宇宙。

    最終,一顆星星彷彿從天而降,落在他面前。

    是顆拳頭大小的石頭,圓潤如玉,表面無比平整,散發出柔和如金月的淡淡光芒。

    洛伊伸手去觸摸,卻穿過了石頭。他這才意識到,這只是魔法影像而已。

    「請您用兩隻手包裹水晶。」

    水晶?指的是這塊石頭?

    他坐在墊子上,兩隻手輕輕合攏,將水晶包裹在內。

    這個動作似乎觸發了某種陣式,一絲若有若無的吸力輕輕舔舐著掌心,就像柔軟的水草在手中刮蹭。

    他慢慢放鬆心情,開始如往常冥想一般放空大腦。

    在陷入空靈的心境前,洛伊感覺到掌心的吸力在不斷加強。

    會加強到什麼地步呢?我無法忍受的地步?

    可他沒來得及感受吸力的極限就失去了意識……大腦完全放空的狀態下,他完全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等他回過神時,已然過去了一個半小時。

    抬頭瞥了眼時間,洛伊不禁有些發懵。

    聽說上一期最好成績不過44分鐘,可自己這個……是不是有些太驚世駭俗了?

    難道說真是所謂「純潔肉體」的緣故?

    洛伊不禁想笑,這也太滑稽了……自己現在完全感覺不到任何疲憊,來自掌心的吸力也彷彿達到了極限,不再加劇,仍在可接受範圍內。

    他甚至能察覺,周圍的元素因為過快湧入自己身體形成了肉眼可見的潮汐……

    「似乎這些『月室』裡的元素濃度比外面更高?」他自言自語道。

    塞拉芙的每一間暗室都名為月室,這個名字來自幽月工坊。

    又胡思亂想了十分鐘,洛伊這才感受到些許疲憊,於是果斷收手。

    「算了吧,再這樣下去會被當成怪物的。」

    ……

    傍晚,沐言拿著茶茶整理的新榜單看得一臉懵逼。

    「還有人可以魔力灌輸整整一小時零四十分鐘?他是怪物嗎?」

    阿瑪瑟不禁笑道:「這讓我想起一個純淨肉體的謬論,一個半小時還遠不是這傢伙的極限。」

    「什麼是純淨肉體?」自詡精靈學大師的沐言竟然沒聽過這玩意兒。

    「一位精靈法師提出的錯誤理論而已,只是因為這個噱頭被不少人奉為真理。這位大師一輩子從未與人交合過,魔力也精純的離傳奇只差一步。而且他還有一項特殊本事,即肉體純粹到可以作為魔力中轉站……你應該知道月亮井吧?」

    沐言點點頭。

    精靈的月亮井是精靈用來儲存魔力的特殊建築,對美學的病態追求讓他們將魔力禁錮在法陣裡,使其濃度達到一定數值後液化,就成了即使在夜晚也會自然發出螢光的魔力池,在銀月城裡隨處可見。

    這介於銀和藍之間的美麗液體雖然看似聖潔,對法師而言卻是劇毒——就像純氧之於人類一樣。

    因此月亮井水雖然可以一口氣恢復大量魔力,但其中蘊含的低溫和暴躁力量會讓法師在一段時間內陷入虛弱期,不到萬不得已很少有人使用。

    「那位法師甚至可以在月亮井裡游泳,他的身體有多麼『純潔』自然可想而知……」精靈笑道:「於是他將自己這一特例推廣開,說個體從母胎中出來後,身體是最純潔的,之後每次沾染污穢都是一種褻瀆。純淨的肉體對魔力具有天然的吸引力,被污染的則會排斥。於是就有了『純潔肉體』之說。」

    「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所以這就是精靈法師多的原因?你們天生都是性冷淡,前一百多年幾乎都是純淨肉體,童子之身更利於修行魔法……」

    精靈翻了個白眼。

    「你和那個瘋子證實自己言論的思維過程幾乎一致,他也是如此論證的。後來那被證明是個謠言,魔力輸出只跟這個人的心態和情緒有關,所謂『純淨肉體』,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心無邪念,二者有重疊部分,但沒有明顯的佐證關係。落在精靈身上自然就與這無關了,我們大都心態平和,不像人類,一生都在忙碌中度過。」

    沐言聳聳肩,「這還真是長生種的特權……人類哪兒有可能徹底靜下心來。」

    「也不見得,」精靈道:「那位道恩教授,如果他是法師,或許就是個心無雜念的人,你手裡這位『洛伊』估計也是。這與魔力水平無關,單純的心境問題。」

    「這樣嗎……」

    沐言若有所思。

    「你呢?你在魔力灌輸上能堅持幾秒?」阿瑪瑟笑著問:「如果我沒猜錯,魔力灌輸時堅持的時間與一個人背負的壓力成反比,你心裡藏著這麼多事情,有沒有親自試過?」

    「哈……天氣不錯……」

    沐言打了個哈哈,逃似的走了。

    望著他的背影,阿瑪瑟輕輕嘆了口氣。

    事實上他知道。

    魔力灌輸的月室中會根據人的心境出現一枚水晶球,越是光滑,代表這個人越心無波瀾。

    這是格雷澤和扎老師趁沐言不在時親自設計的。

    他不知道那位叫洛伊的少年到底看見了怎樣光滑、晶瑩剔透的水晶球……但他知道,月室中一進去就能看到的星辰爆炸、宇宙初始的景象就是沐言造成的。

    也就是說,那是他第一次進入時,所見的水晶球爆炸後產生的景象。

    「你到底背負了多少壓力……」

    精靈喃喃道。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0:05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有人就有江湖

7月6日,第35期《比格紐斯報》發售。

    這回前來報亭排隊的人比以往多了一倍,多出來的這部分並非衝著報紙而來,多半是蹲在旁邊等著看榜單結果的。

    這其中就包括庫蘭。

    同伴買了份報紙,他一把搶過來附表。

    「魔力灌輸時長排行榜」

    No.1 洛伊‧希文 1小時40分41秒

    No.2 安茹大公(化名) 49分11秒

    ……

    No.50 溫蒂‧弗蘭奇 35分47秒

    「名次並非最終結果,敬請期待月末的統計」

    與上一期相比,因為太多法師的介入,總體成績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尤其是這個第一名……

    庫蘭看得兩眼發直,這傢伙是怪物嗎?1小時40分!第二名差一點就只有他的零頭了!

    他耐著性子迅速瀏覽了一遍……

    沒有巴裡!

    沒有他!

    像巴裡這種人是不屑於用化名的,所以只要沒看到巴裡‧佩雷斯的名字,就說明他一定沒有上榜!

    庫蘭無比興奮,看到這個結果,可以說他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無論如何,他都成功維護了塞繆爾身為男人的尊嚴,即使後者違背承諾,不願意給他錢,他也能將整個計畫略作修改後全盤托出,以塞繆爾喜歡玩弄人心的性格,聽到這樣一個絕妙的點子,必然會賜下一筆不俗的獎賞!

    至於那些來找自己要錢的人……

    呵,有證據嗎?

    沒有字據沒有契約,憑著一些小道消息就想拿錢,做夢吧!

    「嘿,我記得你,是你告訴我,如果有人上了排行榜,即使沒到這個月底,也可以領到500金幣,是這樣嗎?」旁邊一人突然抓著庫蘭的肩膀。

    「放開你的手。」庫蘭一臉不爽的抖抖肩,拍了拍上面的灰塵。

    「沒錯,是我。想要錢?沒問題,下午來找我,當然,這事兒不會這麼簡單……」

    ……

    魔法科A班的教室裡,洛伊一如既往的安靜,他從不買那份報紙,身為法師的強大感知,讓他每天都能從別人嘴裡將當期報紙內容反覆聽個若干遍。

    今天似乎不太一樣,因為希爾曼激動地衝了進來。

    「你是個怪物嗎?」他興奮道,極力壓抑著聲音,以至於都有些顫抖。

    「一小時四十分鐘,這簡直太恐怖了!」

    「所以我上榜了嗎?」洛伊問。

    「不止是上榜!你是第一名!第一名啊!甩開第二名一大截!」

    「哦。」

    洛伊接過表單看了眼,「所以我該去哪兒領錢?」

    「庫蘭閣下,去找他就是了,不過不是現在,他說下午就會將錢給你們,以塞繆爾閣下的名義。」希爾曼在桌上寫了個地址,拍拍他的肩。「好好幹,你或許能得到塞繆爾大人的賞識呢!」

    塞繆爾?

    洛伊不禁皺眉。

    這個名字他當然也聽說過很多次,可從來都沒伴隨著什麼好話。他也知道希爾曼的父親傍上了佩雷斯家這條粗腿,可希爾曼什麼時候也成了那傢伙的狗腿子?

    但願不要起什麼波瀾吧,我只想領了錢就走。

    洛伊不知道自己無形中立了多大的flag,總之從那天中午開始,他行走在學院中,無論身處何處,都能聽到別人在談論自己的名字。

    「洛伊‧希文,你們知道那個怪物嗎?一小時40分鐘……他該是什麼樣子啊?」

    「或許和高山角牛人一樣強壯,上半身是倒三角型,肌肉和岩石一樣是灰色!」

    「怎麼會有法師是那個樣子……」

    「巴裡不就是?聽說佩雷斯公爵從小是喝犛牛乳長大的,所以巴裡才生得高大威猛……」

    「真羨慕……我要是他,能讓銅火巷的森之妖姬三天都下不了床!」

    「哈哈,所以說你現在不行咯……」

    ……

    所幸,這些人都不認識他,洛伊也沒被訝異的目光包圍。

    但是從下午開始,就不斷有陌生人出現在教室外面對他指指點點。

    「看吶,那個瘦弱的傢伙就是洛伊……」

    「真是不可思議,他不會作弊了吧?」

    「怎麼可能,在塞拉芙作弊,那得是白袍法師才能做到的吧?」

    「可惡,真是羨慕死這傢伙了,瞧那群女人看他的眼神……」

    ……

    羨慕?

    眼神?

    法師的高感知讓洛伊對周圍的一切一覽無餘,他可沒看到什麼異性朝自己投來怎樣的目光,反而是男性一個賽一個高潮,看他就如看什麼珍稀魔獸一樣。

    他討厭成為焦點,因為越是那樣,他的秘密就越容易暴露。

    他無法想像那個時刻會糟糕成什麼樣子。

    ……

    挨到下午,他專程去洗手間使用了偽裝術,讓自己不那麼引人注目,這才按照希爾曼提供的地址去找庫蘭。

    拿到錢以後這件事就算結束了,但願一切順利。

    出發前他這樣想道。

    希爾曼給的地址是一間狹小的阿托姆教室,平時也就有二十多人在其中上課,但今天卻擠得滿滿噹噹。

    洛伊最後一個到,剛一進門,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身上。

    懷疑、驚訝、豔羨……

    還有說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他對此很熟悉,和外面那些人一模一樣。

    「瞧瞧誰來了,這不是我們的第一名,洛伊‧希文閣下麼!」

    一個站在教室最前排的男人走了過來,熱情地摟向他。

    洛伊不習慣被人靠近,閃身躲過了。

    「哪位是庫蘭先生,我是來領金幣的,快點吧,時間寶貴。」

    沒等庫蘭回答,旁邊就有人道:

    「誰的時間不寶貴呢,小子?就憑你是第一?可你最後一個到,浪費了我們這麼多人如此多的時間。」

    洛伊沒理會對方,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從屋裡所有人臉上的表情推斷出來,這就是庫蘭。

    因為只有他一個是笑著的。

    「咳,大家不要吵,聽我仔細講一遍這裡面的故事。」庫蘭清了清嗓子,「聽著,諸位一共37人,你們都在魔力灌輸榜榜上,同時,也是我的人。聽明白了嗎?你們暫時是我的人。至於金幣,那來自塞繆爾大人,他與別人打了一個賭,誰上榜的人數多,誰就有錢拿,每人600金幣,很顯然,現在是他贏了——或者說,我替他贏下了這場比試。你們會有錢拿,但這一切的前提就是,你們是他的人。」

    「也就是說這錢和你無關?你耍我們?而且你還昧了100金幣?」

    有人騰的站了起來,沖庫蘭吼道。

    其他人也面色不善地起身,眼看就要包圍他。

    庫蘭卻神情不變,反而冷笑了一聲。

    「各位可別被金錢沖昏了頭腦,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這是哪裡。我在找喬里亞老師登記這間教室時就料到你們的反應,他可是盯著這裡呢。抬頭看看,難道牆角沒有影像水晶閃動的光輝嗎?」

    幾個原本氣勢洶洶的傢伙扭頭看了眼牆角,頓時服軟。

    不是誰都能有彩虹魔女那種特權,可以在校園裡肆意行兇……而且人家那也是事出有因。

    見狀庫蘭咧嘴笑道:「如果放在平時,塞繆爾大人根本不會正眼瞧你們。但是現在,他正在贏得賭約的興頭上,如果我再替諸位說說好話,加入這個你們平時只可能奢望的圈子還是很有希望的。這裡是珈藍,充滿了機遇和挑戰的珈藍,我們的眼光要放長遠些,諸位,除了金幣,還要為各自的未來投資,眼下就是一個絕好的投資時機,是時候做出足以改變你一生的選擇了。

    「當然,你也可以視而不見,就當從未聽說過這個消息——自然也就沒有錢拿。反正你們的名字也出現在了魔力灌輸榜單上,該有的榮譽不會少一分一毫,說不定還有法師協會的人瞧上你們呢。」

    說完,庫蘭昂起頭環視四周,絲毫沒有身為一個騙子的覺悟。

    這間狹小的教室裡度過了鴉雀無聲的一分鐘,空氣凝重。

    「所以,沒有金幣咯?」洛伊突然開口,打破了死一樣的寂靜。

    「洛伊閣下沒聽懂嗎?」庫蘭冷笑。

    「哦。」

    洛伊轉身走了。

    庫蘭愣了一瞬,沒想到對方如此乾脆,隨後不屑的哼了聲。

    「瞧,洛伊法師空有一身本事,卻因為500金幣喪失了理智,還有人和他一樣嗎?」

    有了洛伊開的這個頭,陸陸續續又有近一半人站起來,狠狠瞪了庫蘭一眼,從後門相繼離開。

    庫蘭始終冷眼瞧著他們,直到沒有人起身後才怕拍手。

    「好了諸位,別去想那些煩心事了,張開雙手迎接你們嶄新的未來吧……我保證,以諸位的實力,不會少了財富和地位……」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0:06
第一百二十章 晨星的劇變

傍晚,公寓裡。

    沐言捧著今天的賬簿,笑得合不攏嘴。

    這三天魔力灌輸的收入比之前翻了十倍,幾乎整個珈藍的法師學員都參與了進來。

    如果能將這個勢頭保持下去,再有一個月他就能湊足第四環實驗所需要的魔力。

    但很顯然,這不可能。

    一來這次的良好收成來自於塞繆爾和巴裡的互相慪氣,這才促使那群懶慣了的法師主動來捐獻魔力。

    二來法師們也需要休息,魔力徹底放空的滋味很難受,等待再次充盈,並且恢復原本的實力也需要較長一段時間,法師們也不可能每天都來。

    指望他們通過這一次體驗就能發現其中的好處並長期堅持是不現實的,這就像每個人都知道長跑有益身心健康,但與之相比更樂意宅在家裡一樣,這個過程是艱辛的。更何況珈藍的法師們並非每個人都知道這層利害關係。

    因此他還得想辦法調動他們的積極性。

    但巴裡和塞繆爾的內鬥卻讓他靈光一閃……

    似乎,用錢就可以實現?

    說起來這倒是沐言的思維誤區了,他對一個正常法師成長過程中的經濟壓力預估向來只有兩個參照物,一個是他自己,一個是遊戲裡的法師玩家們。

    關於前者,他先後有過兩個老師,扎老師送他出白岩礦場時幾乎把能給的都給了,當時21級的沐言身上的裝備足夠用到60級,自然不存在什麼壓力。等到他去了赫魯,師從格雷澤,老法師又一股腦把能教的都教了,掌握了元素融合這種與世界本源相關的技巧後沐言也不需要依賴什麼裝備了……

    至於法師玩家們……

    也不是說他們不缺錢,而是缺錢的法師壓根不會被沐言瞭解。

    當他是個普通學者時,他接觸不到太多法師玩家。等他成了移動資料庫,全知者夏老師,被各種團隊請去攻略副本,他接觸的又都是不差錢的主,因而長此以往,給了他一種錯誤的觀念:法師要麼不注重金幣,要麼不缺少金幣。

    而扎老師和格雷澤,一個是以贅婿的身份背靠瓊斯商會,一個從小就是天才,兩人也沒有什麼經濟壓力,自然不會提醒他這一點……

    現在沐言反應過來了,原來學院裡這群法師學生也一個比一個窮……

    甚至因為課業壓力和氛圍的關係,他們的持家能力遠不如德列斯。

    傳統法師塔出來的哪怕是藍袍法師,也能在老師的介紹下進入傭兵團歷練,但這群學員要呆到紅袍才能畢業,其差距可見一斑。

    所以說,必須設立某種獎勵機制,讓他們看得見好處,這樣才願意乖乖進入魔力灌輸區。

    沐言想了想,大筆一揮,開始擬寫法師積分貢獻制。

    內容也很簡單,法師學員在魔力灌輸時可以根據累計時間長短獲得積分,之後再用積分兌換塞拉芙全區的體驗卡。

    後者是一種無記名卡片,可以被任何人補充到自己姓名下的「塞拉芙體驗時間」中。

    這種卡片,被命名為「塞拉芙時間點數充值卡」,簡稱「點卡」。

    這就意味著,法師學員可以通過堅持魔力灌輸來獲得積分,兌換點卡,再在私下將點卡售賣給其他人,又或是自己使用……

    考慮到官方費率為1金幣/小時,他打算讓茶茶小姐算算積分和點卡的轉化比例,由此確保法師們即使自費進入魔力灌輸區,只要表現出標準以上的水平,都能獲得一筆不菲的收入。

    如果這一套體系逐漸健全,並且開始良性循環,那麼在未來就會有大量點卡使用者出現,當市場形成,就會有法師定期貢獻自己的魔力,久而久之,塞拉芙就能永動下去……當然,這是終極形態。

    這可不僅僅是為了集齊魔力精煉所需的魔力,從而兌現自己的諾言,沐言更清楚長期推廣魔力灌輸背後的意義。

    一方面,魔力精煉雖然是一條點歪了的科技樹,但就如天朝古代的煉丹術能帶來火藥一樣,即使點歪了的科技樹也大有裨益,只要加以引導,就能帶到另一條正軌上。

    另一方面,站在長遠角度,推行此舉的目的還是為了讓珈藍的法師學員動起來。

    魔力是一切的基礎,決定了法師的一切。

    就如一直宅在家裡的人精神面貌不佳一樣,法師亦是如此。一個法師身上那股神秘、玄奧的氣息就來自於魔力的襯托。可一個不時常冥想,不與元素溝通的法師自然沒有這股氣質,這正是珈藍的年輕法師們正在流失的東西。

    一旦這股氣質徹底消失,法師們駕馭元素的本領就只能由神賜予,那才是人類未來的滅亡。

    ……

    基本羅列完點卡計畫,沐言把紙筆扔在一旁,伸了個懶腰。

    每到這種時候他就愈發想念蘇利亞,如果能在工作後枕在少女那雙飽滿的大腿上美美睡一覺就好了……

    和他在法藍城白手起家相比,蘇利亞那可是夢幻開局。

    女劍士生於晨星的護國薔薇世家,恰逢王室闇弱,晨星境內的元素高塔也因為之前的動盪被盡數驅逐,她手底下還有桃矢小姐這種傳奇刺客,想來計畫該進行很順利吧……

    實在不行,她還有蘭斯洛先生這張王炸捏在手裡。

    只是,沐言再怎麼想,也終究不過是在安慰自己。

    就像考前再怎麼認真複習,拿到試卷前都會抱有對未知的恐懼一樣……

    畢竟,她要干的是件大事。

    一件伊卡莉忙活了數千年都沒能完成的事。

    她要顛覆晨星人的信仰。

    自古以來,牧馬平原上人類的信仰都是聖言者坎洛什。

    之所以造成這種根深蒂固的結果,蓋因萬年前,那個蠻荒無知的年代,牧馬平原上弱小的人類對生來強大的元素生物與巨龍懷著敬畏,以至於產生了信仰……於是身為人類造物主的坎洛什挺身而出,告訴自己的造物「你們要強大,不要信它們,你們是同一級別的造物,要給我爭口氣啊!」

    可誰知事與願違,人類不但沒能從愚昧中走出,反而相信面前這個會飛的就是神(雖然他就是),轉而開始信仰他……

    這種信仰太過虔誠,以至於從坎洛什被氣走後直到今天都根深蒂固……

    哦,其中還有蘭斯洛的一份功勞。

    因為彌婭制定的法則,伊卡莉從數千年前人類城邦林立時就被迫只能用滲透的方式發展信徒,她本想著操持了一個國家後就舉兵統一牧馬平原,讓元素高塔矗立在平原的角角落落,可她的信徒沒滲透一半就被橫空出世的李奧瑞克哥倆快刀斬亂麻,清理的乾乾淨淨。

    蘭斯洛與李奧瑞克建立了晨星,統一了人類的信仰,什麼元素高塔,什麼各種新晉的神明通通被擠到了一邊。

    於是接下來的七百多年,高塔再次開始滲透信仰,就如一隻蝸牛沿著井壁向上攀爬,好不容易在七百多年後爬到了一半,可誰知又是同樣的弟兄倆,在老地方打了一架,這只蝸牛又被甩回了井底。

    而且這回兩人爭鬥的鍋還被甩到了元素高塔頭上,高塔七百多年的滲透又一次被無情地連根拔起……

    這也算是一種輪迴了,個人的命運一旦被捲入時代紛爭,就會毫無還手之力,即便她是神。

    不過蘇利亞這次會更徹底一些,徹底到在外人看來她或許瘋了。

    她要讓晨星人全部信仰灰燼公爵嘉頓,為他提供源源不斷的信仰之力。

    ……

    ……

    晨星城,聖言教堂。

    蘇利亞靜靜站在教堂中央,面朝聖言者的雕像,臻首微垂。

    少女閉著雙眼,臉上一片恬然,如果不是插在面前那把長劍和一身裙甲,看起來真像個正在祈禱的修女。

    而教堂門口,有個錦袍青年正靠著門框站立。

    他的目光放在聖言者雕像上,臉上難得沒有吊兒郎當,而是罕見的肅穆。

    難得在嘉頓臉上看到如此正經的表情,甚至,他穿得都不是睡衣,而是金紅兩色的正裝,微妙的與晨星劍花旗的主色調一致。

    蘇利亞站了多久,他也就站了多久,看起來像是少女在阻止他的行徑,可實際上卻是反過來的。

    「你懺悔夠了嗎,嘉頓先生?」

    「切,你們這些凡人都不知道叫我冕下的嗎?我可是比國王的地位還要高。」

    「哦。」

    少女撇撇嘴,輕輕拔出面前的黑色長劍。

    「伊格諾斯……」

    嘉頓的眼皮子抖了抖,他能感受到那把劍無時無刻不在向自己散發出一股拉扯力,就像一個黑洞,吞噬生靈,散發出毫無活力的元素。

    而他作為純粹到極致的澎湃元素,就像雪人在烤火一樣心有不安。

    「小姑娘,你就真的不心疼?」他問:「你們信仰聖言者冕下這麼多年,你怎麼表現得跟沒事人一樣?」

    「因為我沒有信仰,嘉頓先生。」

    蘇利亞向前一步,長劍橫於胸前。

    「我被三皇子逼婚的那天,曾試過向諸神哭訴,向彌婭祈禱,直到最後雙眼紅腫,可偷偷放了我的人卻是我怨恨的父親。

    「我被囚禁在白岩礦場時,也曾向諸神哭訴,向彌婭祈禱,換來的,是我的隊友一個個慘叫著死去。後來,是沐言拯救了我。

    「再後來,我成了他的累贅,甚至沒能見到他在洛坎的最後一面,於是從那時起,我不再祈禱,不再信仰任何神靈。

    「無關褻瀆,無關背叛。

    「我只是想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

    「就像拿起這把劍一樣,我也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話音落下,長劍劃過。

    紫色劍光充斥著整間教堂,雕像連同背後的浮雕牆壁應聲破碎,又被無數道細密的劍光在空中絞成粉塵。

    「哎……」嘉頓嘆了口氣,「我越來越不知道自己在和怎樣可怕的傢伙合作了。我雖然習慣佔別人便宜,可我也知道,佔便宜沒好果子吃,這次你們讓我佔了這麼大的便宜,以後得把我坑成什麼樣子……」

    「那就看您能否掌握自己的命運了。」蘇利亞莞爾一笑。

    「嘉頓,冕下。」

    同一時間,教會的地下室裡,教宗顫抖著從典籍上抹去坎洛什的名字,改成了嘉頓。旁邊的高腳凳上坐著一個纖細的身影,把玩著手中黑白兩色的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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