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924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1:59
第一百四十一章 E3(上)

    「塞拉芙方面會設立一個獨特的『貴族體驗區』,開放共計450個名額供我們出售,並且是月供會員模式,每月都需要交納一筆會員費,具體費用由我們來定。

    「與之同步的是有關報紙方面的合作,沐言先生答應會給我們一個熟悉《比格紐斯》的人,讓我們成立一家報社,在法藍城髮型《比格紐斯》的姊妹篇,《斯茅紐斯》。這上面將記錄這450人在塞拉芙的見聞,是一種另類的排行榜,他說這叫『副本日誌和戰報』,目的是讓這部分會員成為貴族圈中的焦點,提升他們的榮譽感和參與度,後續會員費用可以水漲船高,人數也可以逐年增長,但整體不要超過1000,畢竟物以稀為貴。

    「當然,『貴族體驗區』的內容不會是訓練場、競技場等,而是另一系列架空世界。與地下城的規模類似,但裡面不涉及過多的戰鬥,大都是貴族的愛恨情仇,恩怨糾葛等等,讓他們在裡面體驗極盡奢華背後的勾心鬥角,就如《霜與火之歌》裡寫的一樣。」

    「還有呢?」威廉追問,他聽得有些如痴如醉。

    羅伯特瞥了眼桌上的茶水,表情有些猶豫。

    見狀威廉直接遞給他一管藥劑。

    「這才是解藥,趕緊喝,動作快點!」

    「是……」

    羅伯特將藥劑一飲而盡,感受到胃部的灼燒感,心情有些複雜。

    這一動作只是表演,真正的毒早就解了。

    但一想到那位達米安先生,他就不寒而慄。

    「以上是合約中必須要完成的內容,剩下是他的建議。他建議我們建立一座屬於這450人的專屬酒館,名字就叫『迦勒底』。每次他們進入塞拉芙之前可以在這裡用餐,休息。從塞拉芙出來後也能在這兒進行短暫的地下城討論、交流等等。每逢節假日,塞拉芙的活動日——他是這麼說的,即架空世界裡的盛大節日等等——都可以在迦勒底舉辦狂歡派對,供貴族們享受。」

    「我明白了!」威廉一拍大腿,「這是捆綁消費,這簡直太妙了!」

    「不止於此,他還建議我們在城外買一塊大塊地皮,到時候將地下城裡知名的莊園、城堡、花園等地以1:1的樣子進行復刻,再請一些話劇演員,讓他們上演其中的經典劇情,向那些貴族售賣門票,以及各種與地下城內容有關的紀念品,絕對是一筆划算的買賣。等到時機成熟,需要回籠資金時還可以把它拍賣出去……」

    「太妙了……太精彩了……」

    威廉激動得語無倫次,臉上的積肉一陣顫抖。

    羅伯特暗自腹誹,這還沒說價錢呢,怎麼就激動成這樣了……

    良久,威廉才平靜下來。

    「那麼,如何分成呢?」他問。

    「首先,這期間他不會投資一個銅板。」

    「嗯,我理解。那收益分配呢?」

    羅伯特伸出一隻手掌。

    「對半分,當然,除去繳納給珈藍的稅金後的一半,並且會員人數和有關塞拉芙周邊產品的所有使用、解釋權都歸他所有,我們可以逐次購買,價格都寫在這張表上。」

    威廉接過表單,大致瀏覽了一遍,漸漸收起了喜悅,轉而是凝重。

    對方似乎早就考慮過這回事,眼下這份表單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出來的。

    他考慮的很全面,一些連自己沒來得及鑽的漏洞也被堵得嚴嚴實實,這要不是曾經吃過虧就是思維嚴謹之人。

    他哪裡知道沐言來自一個大版權時代,作為親眼目睹過東西半球兩個史上最強法務部神仙打架的地球人,他的見識比這群洛坎人不知要高到哪裡去。

    「這已經很棒了!」威廉拍拍他的肩,這才擠出一句安慰,「辛苦了。」

    「不辛苦……」

    羅伯特只能報以苦笑。

    他對威廉也有些敬佩,做人能臉皮厚到這個地步他還真是望塵莫及。

    明明一天還逼著他去送死,現在反而成了噓寒問暖的上司……

    這可真是滑稽。

    「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是。」

    羅伯特起身離開,關門的瞬間,他聽到裡面傳出極力壓抑的笑聲。

    笑吧,笑吧,早晚要你哭暈在地上。

    羅伯特哼了聲,就此離去。

    ……

    ……

    同一時間,空曠的威斯冬禮堂聚集了寥寥幾十票人,人雖少,卻涇渭分明的坐成兩個團體。

    今天是召開內測發佈會的日子。

    沐言依舊站在講台上,背後就是大屏幕。

    「諸位,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們。通過塞拉芙篩選出的優秀『玩家』。

    「看得出來,你們眼中飽含著好奇與期待,這對創作者而言是再美妙不過的體驗了。

    「首先說一些題外話,因為這次的內容涉及一個古老王國埃因霍溫,而它的主要創作者又是埃裡克先生,再加上部分靈感來自於埃德華茲家族,所以我決定稱此次發佈會為E3,並且今後都將這麼命名。」

    台下反應寥寥,只是聽到埃裡克和埃德華茲時略有嘈雜聲,這難免讓沐言有些遺憾。

    玩梗就是有人接才好玩,這樣果然很索然無味。

    他撇撇嘴,「那麼,本次E3即將開始,首先請看我們的宣傳影像。」

    黑色光幕再度亮起時,場內的所有嘈雜一併消失。

    ……

    黃沙漫天,塵埃飛揚,大地震顫。

    身著亮白色銀甲的騎兵宛如潮水般向前湧去,戰馬嘶鳴,蹄聲如雷,

    鏡頭由遠拉近,正在衝鋒的騎兵對面是黑壓壓的人群。

    他們高舉著長槍和紅白條紋盾,步伐堅定地向前推進,彷彿對即將到來的碰撞不為所動。

    雙方的距離逐漸縮短……

    這時一個空靈的女聲唱響歌聲:

    「

    睜開眼睛,

    高舉長槍,

    緊隨你的信仰。

    有王的引領,

    重擔非你獨自擔當。

    」

    ……

    雙方的距離縮短到弓箭手的射程時,步兵中突然跳出一騎白馬,高舉十字寶劍,向前用力一揮!

    「為了我們的王!!」

    同時,盾兵一齊發出暴喝,聲音如雷,瞬間止住前行的腳步。

    數萬人整齊劃一,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

    同一時間,弓箭手從縫隙中靈巧地鑽出,單膝跪地,抽箭搭弓,呈45°仰角拉滿弓弦。

    「放!」

    「嗡!」

    箭矢射出的聲音彙集於一點,漫天箭雨潑向急行的騎兵。

    如蝗的密集箭雨中,騎兵方人仰馬翻,接連倒下。無數倒下的士兵被後來的馬蹄踩成一灘肉泥,但他們的同伴前赴後繼,用生命一點點縮短雙方的距離!

    「

    安詳的家園,

    熟睡的孩童。

    我們搭上同樣的賭注。

    彼之熱血,

    我之信念,

    唯有勝利亙古不變。

    」

    ……

    雙方的距離終於縮短為零,為首的騎兵高高躍起,試圖翻越一人高的大盾。

    戰馬躍起的瞬間,無數長槍從四面八方捅出,一人一馬瞬間成了篩子,血色濺在光幕上,肆意流淌。

    透過未被血液覆蓋的區域,背後是廝殺在一起的士兵,歌聲也被震天響的咆哮和廝殺聲代替……

    直到血跡徹底糊了光幕,這一切宣告結束。

    ……

    宣傳影像告一段落,禮堂裡除了略顯沉重的吸氣聲外,沒有一絲雜音,連根針落在地上都聽得見。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2:20
第一百四十二章 E3(下)

   牧馬平原已經和平了七百多年,這期間三大帝國雖然小有摩擦,各自管轄下的公國之間也談不上和睦,但總體而言都是點到即止,每年死於戰亂的人甚至不超過一千。

    這比地球上的數字直接少了兩個0。

    相對好戰的洛坎人在這方面反而比文明的地球人收斂許多。

    於是,這也就意味著,在場的所有學生,甭管是皇子還是議會家族的少爺,一個個都沒見過原始的大規模冷兵器作戰,一上來就被震住了。

    畢竟這是反應人類最血腥、最殘忍的本性——內鬥的最好載體:戰爭。

    就如那句經典的台詞一樣,戰爭,戰爭從未改變。

    無論在哪個世界,對智慧生命而言,看著同胞視對方為死敵,血肉碰撞,肢體橫飛,最後留下一地染血的黃沙……心情都不可能輕鬆起來,就連德列斯這種見慣了死人的傢伙也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

    見氣氛醞釀的差不多,沐言清清嗓子,站在重新恢復光亮的屏幕前。

    大幕再度拉開,只不過這次呈現的是一段王朝更迭的資料。

    古老的王國埃因霍溫就如結束了城邦時代的晨星一樣,和平年代並不持久,很快就因為諸侯割據而分崩離析。

    在這個亂世中,一位勇敢的騎士查理曼脫穎而出,率領麾下的十二位騎士征戰四方。

    他們先收復了被佔領的家園,接著揮劍直指大片仍保守戰火蹂躪的土地,立誓要結束這個紛亂的時代。

    「……而你們的故事,將隨著這位查理曼閣下一同展開。他能否統一這片歐羅巴大陸,將取決於你們!」

    沐言如此總結道,畫面也定格在查理曼與十二騎在夕陽下一字排開的瞬間。

    他們的披風獵獵作響,一如身後的旗幟。

    宣講會的第一階段就此結束,看得出,在座的學生呼吸都有些急促。

    畢竟征服是男人的天性,沒有人可以拒絕這種誘惑。

    尤其是費洛殿下,要不是戴斯蒙在旁邊拽著,他可能就激動地站起來了。

    他渴望這種生活,甚至這位查理曼閣下一躍而出的瞬間,他有種靈魂與之共鳴的感覺。

    彷彿他就是那匹馬上的騎士,渴望建功立業,收復家園……

    就連本打算直接離開的洛伊也坐下來看完了這一段,只不過他的關注點有些不同——他更好奇這其中法師該扮演什麼角色。

    那兩撥人馬的對撞看起來固然聲勢浩大,可對他而言,如果配合得當,一個不足百人的法師團就能將其盡數殲滅(簡稱拉一塊A了),因而他的感觸也就少了些。

    他對塞拉芙的地下城有所耳聞,聽說那是個真實的世界,裡面的土著會因為他們的到來產生各種反應。那麼在這樣一塊嶄新的歐羅巴大陸上,是否存在類似法師這樣神奇的職業?

    既然當初費洛殿下就曾因暴露了珈藍人的身份而被晨星人驅逐,那麼當他、塞繆爾這樣的人出現時是否會讓原住民恐慌?

    總之他漸漸好奇起來,也就屁股上生根,再也挪不動了。

    「想必你們已經看到了,下一次大型地下城將以戰爭與王國為主題,背景更加宏大。而諸位,也將分為兩隊,分別加入查理曼的兩名騎士麾下,接著積累戰功,幫助他統一歐羅巴大陸……就如你們所想的那樣。」

    話音落下,費洛和塞繆爾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均看到了來自對方濃烈的戰意。

    但這時卻有人舉起了手。

    「德列斯同學,請講。」

    「沐言老師,既然這樣設置,是否意味著,等內測結束後,其他學員體驗時也只有兩隻隊伍?又或者與十二位騎士有關?」

    「很不錯的問題。」沐言微微頷首:「首先,請你務必明確一點,你們所扮演的角色是極其重要的一環,甚至可以說直接影響了戰局。我之前也說過,全新的地下城與之前不同,進度隨著時間穩步前進,宛如一個真正的舞台,與加入其中的學員無關。也就是說,他們體驗的世界最終是由你們塑造的,你們能否結束這場戰爭,你們能否統一歐羅巴大陸,這些都是未知數,因此他們的體驗也是未知數。

    「不過我可以保證,假如屆時查理曼閣下與他的十二騎士還在四處征戰,那麼學員加入時也僅有兩個選擇,與你們一致。」

    德列斯還未坐下,又有人站了起來。

    「這樣是否對獨行者不公平?」

    看樣子這位是三皇子招募到的獨行俠,個人實力很強,打算體驗完內測後繼續獨行。

    「同樣很不錯的問題。」沐言打了個響指,背後的光幕上出現了茫茫多的人與戰陣。

    「如你們所見,這次的主題是戰爭。個人在一場戰爭中是極其渺小的一部分,當戰鬥開始時,你甚至分不清敵人在哪邊,你能做的只有相信你的前後左右,以及頭頂這片天空。所以,我給諸位提個醒,在這次地下城中,你們的第一要務是服從,嚴格做到令行禁止,而非懷疑命令的正確性。

    「因此,獨行的學員也好,團隊也罷,你們都要融入到一隻軍隊中,如果做不到這一點,想必很快就會被淘汰。即使故事中的人物也懂得會無條件相信旗語,相信同伴,你們會嗎?

    「諸位都是聰明人,而聰明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這在平時是優點,可在軍隊裡,這是致命的錯誤!在前三個地下城裡,你們扮演的是傭兵,象徵自由的意志。這一次,是服從,是信賴,是團結,請務必記住這一點。

    「當然,我也期待看到個人意志對時代浪潮的反抗和控訴,但願你能以一己之力結束這一切,而不是被它碾得粉身碎骨。」

    說完,沐言本打算開始下一步講解,可德列斯又站了起來。

    「既然如此,那麼是否從一開始,白金獎盃就只有三個名額?」

    此話一出,禮堂頓時安靜了下來。

    包括塞繆爾和費洛在內的所有人都用詫異的目光望著沐言,臉上表情古怪。

    費洛腦子轉得飛快,一瞬間就理清了其中曲折。

    這是一種巧合嗎?他們恰好有兩方人馬,對應查理曼麾下的兩名騎士……

    地下城的製作肯定不是昨晚搞定的,既然學員只會參與其中兩方,那麼為了設定這一「空缺」,會提前準備好特殊的故事和人物……

    但實際上直到今天發佈會召開之前,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第四個獲得了白金獎盃的人,TA的橫插一腳無疑會讓計畫被打亂……

    對此唯一的解釋就是,從一開始就沒有第四個名額!這位沐言老師甚至把洛伊會加入一方來躲避麻煩都算了進去……

    沐言也愣了一瞬,他沒想到德列斯竟然看穿了這點,索性不置可否,直接開始下一輪講解。

    事實上如他想得那樣,有關訓練場的白金獎盃從一開始就安排好了。

    還記得阿瑪瑟的No.0嗎?那就是。

    沐言做了兩手準備,假如洛伊突發奇想,要拉扯起一支隊伍呈三足鼎立之勢,那麼他就會讓阿瑪瑟的No.0失去意義,轉而讓另一票人獲得獎盃,反之則如現在這樣。總之他要保證最終只出現2或4支團隊,無論如何都能妥善分配在兩名騎士麾下。

    畢竟他要的是良性競爭和正反對比,而不是真正的內戰。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2:21
第一百四十三章 身份暴露

    「……最後,請諸位對此次發佈會內容嚴格保密,這既是要求,也是忠告。畢竟每多一個提前知道消息的人,你們未來就會多出一個競爭對手,與此同時,內測的身份也會因此黯淡無光。切勿為了一時的口舌之快,做出讓自己,或是同伴難堪的事。

    「正如你們猜的那樣,下一次內測的名額也將來源於地下城,我希望屆時還能看到在座的諸位,我也不用重複一遍這樣的忠告。」

    這話既是說給在場蠢蠢欲動之人的警告,也是說給費洛和塞繆爾這樣的首領,提前為他們打上預防針,暗示他們嚴格約束手底下。

    果然,塞繆爾和費洛聽到後都有些緊張,他們對手下人的脾性再瞭解不過了。

    放眼望過去,不少人眼裡都是躍躍欲試的神情。

    毫無疑問,假如沒有這番警告,不到半天時間,有關內測的所有內容就會在整個校園裡傳唱。這可是再完美不過的談資了。

    「以上就是本次宣講會的所有內容,接下來是身份登記環節,請諸位將身份記錄在這張表上,之後進入塞拉芙時就將獲得新地下城的入口。」

    一行人陸續起身,上前登記。

    庫蘭遲遲沒有動,他一直盯著費洛隊伍裡那個瘦弱的身影。

    他看起來與周圍格格不入,與費洛的隊員明顯隔著一個身位。但他的確站了起來,準備將自己的名字寫在上面。

    「灰燼宣佈自己加入費洛的兄弟會,將一同參加後續冒險」

    這句話始終印在他的腦海中。

    庫蘭在塞繆爾耳邊低語幾句,後者也不禁看了兩眼。

    「你去做吧,人手自己挑。」

    「是,大人。」

    庫蘭招招手,便帶著幾個人去了門外等待。

    ……

    洛伊寫完名字後表情略顯不自然,偷偷摸摸的瞄了眼周圍,恰好此時德列斯正一臉促狹地看著他。

    「你看什麼?」洛伊不禁惱道。

    德列斯笑容古怪,「我記得當初洛伊閣下不是說要就此離開麼,可你不僅看完了整個發佈會,現在還把名字也簽了上去……這和當初說好的不一樣呀?」

    「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你管得著嗎?」洛伊不爽地哼道,轉身就要走,卻被德列斯一把拽住。

    他身體一僵,表情不善地盯著對方。

    「放手。」

    「喂,你想清楚了。」德列斯卻一臉正色,「沐言老師說了,這次地下城的主題是王國與戰爭,第一要務是服從,你這個孤僻樣子能服從誰?你指望和誰合作?難道你也想試試以一己之力終結亂世?」

    洛伊打了個響指,瞬發的法師之手輕輕推開德列斯。

    後者不是法師,以為這是什麼小伎倆,竟沒察覺有多麼不凡。

    「並非所有人都會服從,畫面中始終未出現法師,要麼是法師不用出現在戰場,要麼,是法師另有他用,或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法師。既然沐言老師從最初就只發放了3個名額,他為什麼會想不到『我』的特殊性呢?我是你們中的唯一一個法師,而那邊,那個團體中的法師都會聽命於塞繆爾,所以說,我是內測中唯一一個自由的法師,不同於所有人。想必他也考慮到了這一點。」

    德列斯無奈地擺擺手,事實上這一點他在看影像時也想到了,只是礙於洛伊敏感的身份沒說出來,現在對方既然自知,那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他看得出,這傢伙也習慣了孤獨一人,和自己多少有些像,只是不同在於他最終學會了向生活妥協,而對方,依舊繃著張債主的臉,這樣遲早要吃虧。

    「如果你還要繼續隱瞞身份……就再小心一些吧,像剛才那樣可不行。」德列斯說著,俯身從地上撿起一塊固化隔音結界裝置,隨手晃了晃。原來他從一開始就隔絕了聲音,但洛伊似乎全然沒有危機意識。

    見狀,洛伊抿了抿嘴,謝到嘴邊卻沒說出來。

    和對方比起來,自己果然還是嫩了點。

    他隨即轉身離去。

    然而離開禮堂的剎那,他剛放開感知,臉色突然變化。

    庫蘭帶著一票人現身,正從四面八方緩緩圍過來。

    正值夏休期,偌大的廣場上罕有人跡,此時只有他們幾個。

    庫蘭盯著洛伊的臉,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除了洛伊閣下,珈藍學院還找不出第二個能夠被冠以『灰燼』之名的法師。閣下當初的1小時40分鐘我至今都記憶猶新。」

    「誰說我是了?」洛伊皺眉,「我說過很多遍,你們找錯人了。」

    「哦,是嗎?洛伊‧希文閣下,銀松領希文男爵的小兒子,三年前進入珈藍學院,性格孤僻,很少與人交往,在整個魔法科只有一個朋友——或說曾經只有一個朋友,那就是希爾曼。」

    說到這兒,庫蘭頓了頓。

    「閣下應該還記得希爾曼吧,你猜猜他都告訴了我什麼?」

    洛伊突然背後一寒。

    他湧起一個可怕的念頭……

    「那又怎麼樣?」

    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

    「呵呵……那又怎麼樣?閣下覺得,如果那些事傳出去,又會怎麼樣呢?」

    洛伊眯起了眼睛,單薄的身子在微微顫慄。

    不安和焦躁沿著脊背窸窸窣窣爬到全身,胸口彷彿壓著一塊石頭。

    庫蘭玩味的神情,微微勾起的嘴角,勝券在握的姿態……一切都如火焰,正在吞噬他的理智。

    事實上希爾曼什麼都沒告訴庫蘭,兩人在塞繆爾手底下也互為競爭對手,比如這次庫蘭更勝一籌,因而他被帶來了宣講會。他之所以這樣說也不過是詐一詐對方,順帶噁心希爾曼——萬一真有什麼黑歷史呢?

    可誰知他真詐出來了……

    庫蘭實力低微,感覺不到周圍的異樣,可他手底下的法師頓時感覺不太對勁。

    他們明顯感到溫度在升高——並非實際溫度,而是浸泡在元素中的感知傳來一股灼燒感,彷彿元素在逐漸沸騰,就像一鍋煮開了的水。

    反觀洛伊,此時已經快要暴走,擔心秘密暴露的他正被不安和徬徨壓得喘不過氣來,無數假想的畫面——路人的嘲諷、指指點點、看待怪物的眼神、家人的唾棄和謾罵……

    這些彷彿不斷壘高的牆壁,把他牢牢困在其中。

    而他這些天一直練習的元素操控也在這一刻失去了控制,自發運轉起來。

    就在元素沸騰到某個臨界點,即將爆炸時,突然,一盆冷水澆了下來,所有躁動被一併抹除。

    庫蘭手下的法師們頓覺灼熱消失,轉而是一股清涼在緩緩治癒傷勢。

    沐言出現在洛伊身後,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

    後者猛然清醒。

    「洛伊同學,麻煩你將這份通告交給灰燼,並告訴他,如果下次再拒絕發佈會的邀請,以後就不用去魔力灌輸區了。」沐言正色道,遞給洛伊一封信箋,然後對幾個目瞪口呆的學生點頭示意,轉身離開。

    庫蘭聽得目瞪口呆,洛伊也沒反應過來。

    「他真的不是?」一個手下忍不住問。「好,好像……真的搞錯了?」

    「你們以為呢?」

    德列斯不知什麼時候出現,正靠在牆上,一臉嘲諷地望著庫蘭。

    「他從一開始就不是,之所以加入我們也不過筆交易而已——只要帶他來發佈會,就能借灰燼的名義招募更多高手。我本來以為你們這群傻子會一路跟隨他,找出幕後的接頭人,可誰知竟這麼直挺挺地上來威脅……哈,卡德拉高地的獸人都比你們有腦子。」

    說完就他就再度消失了。

    一群人對著洛伊大眼瞪小眼,一時間不知道做什麼。

    恰好此時三皇子帶著人出來,見洛伊被圍,身後幾個人頓時面色不善地靠了上來。

    再怎麼說,洛伊也是他在麾下掛名的人。

    見勢不妙,庫蘭立即帶著人灰溜溜地跑路。

    「洛伊法師。」費洛上前打招呼,洛伊臉色蒼白,整個人就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你沒什麼事吧?要不要我讓人陪你回去?」

    「不用。」

    洛伊生硬道,踉蹌著走開。

    離開前,他咬咬嘴唇,轉身朝德列斯的方向說了聲謝謝,聲音微不可查。

    ……

    ……

    暮色降臨,洛伊從塞拉芙返回。

    得益於這些天那本筆記上的練習,他的感知比以前精純了數倍,自然能輕而易舉地察覺到周圍潛藏著幾縷視線。

    就像德列斯說得那樣,這群人學聰明了。

    他嘆了口氣,來到學校的信箱前,將沐言給他的東西塞了進去。

    他在塞拉芙的月室中拆開了信箋,

    「洛伊同學,如果你看到這行文字,請放心地將它遞入信箱。它會在通過箱口的結界時自我銷毀。——沐言」

    上面如是寫道。

    直到他將信箋塞進去,感受到它在結界另一頭驟然消失,才確信這是真的。

    他想起了在家中接到的第一封信,被燒成灰後,灰燼在空中綻放成禮花……

    現在他明白了,這也是元素操控的一部分。

    就如筆記上所寫,元素無處不在,元素是構成這個世界的基礎。同樣,用元素凝結成的物體隨時都在潰散。

    一塊石頭、一把塵土、一杯水,會隨著時間推移慢慢消散,只是耗費的時間長短不同,這取決於施術者的能力高低。

    對他而言,用元素凝結的物體只能堅持一瞬,之後就會潰散,但比他嫻熟的人的造物可以堅持更久。

    這其中最長久的,便是彌婭。

    彌婭締造的一塊石頭可以存活數千年,在這個過程中漸漸風化、消逝、最終歸於虛無,這就和他塑造的物體直接潰散一樣,區別只在於時間長短。

    這才是法師們追逐的真理。

    法師們窮其一生,都在摸索世界誕生的過程,而非借助魔網「使用」元素。

    他也開始明白,沐言就是寫給他第一封信,交給他那本筆記的人。

    一切的一切,都來自於他。

    但他始終想不通,對方為什麼要這樣做……既然這是真理,難道不應該告訴所有人嗎?為什麼只偷偷告訴他一個?

    今天的發布會後,那句話讓他理解了一部分,個人意志反抗時代時,多數情況下會被碾得粉碎……這大概就是原因吧。

    寄出那封信後,洛伊感覺到來自周圍的窺探明顯少了許多,他們大概都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封信上。

    回到家中,洛伊一直呆到書房,直到深夜才合上夾在書中的筆記——那東西被他謄抄下來,以夾頁的形式分散在一本《零環法術大全》中,表層還加了幻術。即使這本書被人借走,看到的也不過是一些常規筆記而已。

    躺在床上,他默默回憶著剛才掌握的操控技巧,讓自己的氣息緩慢收斂。

    法師無法長時間遁入影界,是因為缺乏鍛鍊,身體無法阻暗影界能量的侵蝕。但剛才那段文字卻告訴他可以在體表塑造一層薄薄的盔甲,這樣就能與刺客一樣,打開一條新的空間線,藏匿其中,從而達到隱身的目的。

    不過打開空間線本身就與閃光術一樣需要一瞬間的傾盡全力,在那種情況下還要維持自身的「盔甲」,著實有些困難。

    洛伊默念一遍彌婭庇佑,開始了第一次嘗試。

    第一次,他塑造了完美的盔甲,可感知頻率沒有與空間波動吻合,打開空間線失敗。

    第二次,他成功打開空間線,可一不留神盔甲破裂,屋內白光一閃,洛伊原地消失,遁入空間線一瞬間後突然出現在天花板上,接著重重落在地上。

    「疼疼疼……」

    他揉著屁股哀嚎不已。

    第三次,他沒有做好準備,操控元素猛然潰散,讓空中炸開一團火花,火星濺到床上,被子瞬間被點著,他忙用水撲滅……

    ……

    第十四次,在瀰漫著著焦糊味的房間裡,洛伊成功遁入影界。

    他看到無處不在的暗影能量正在侵蝕自己體表薄薄的盔甲。

    「影界能量的本質也是元素,是一種暗元素。很少有法師能操控之,蓋因沒人喜歡暗元素,就像沒人會喜歡在泥巴裡打滾一樣。放下成見,放下對它的抗拒,你就能與之成為朋友。」

    書裡這樣寫的。

    世界在面前變成暗色調,頭頂的雙月也成了一灰一白。

    洛伊放出感知,他察覺到暗元素很特殊,與平常那些毫無反應的元素不同,這群小傢伙對他的突然造訪很生氣。

    這裡的元素竟然是活的?

    洛伊激動不已,忙收斂心思,慢慢釋放出自己的善意……

    幾分鐘後,他體表的盔甲被能量蝕透,暗元素透過衣服,像強酸一樣開始腐蝕皮膚。

    果然還是沒能獲得他們的認可。

    洛伊有些遺憾,從影界退了出來。

    休息了半個小時,他再次遁入其中。

    這回他沒耽擱,而是徑直離開家,從潛藏在自家屋外的幾人面前大搖大擺地走過。

    他一路來到沐言的公寓門口,打算上前拜訪時卻驚訝地發現,感知掃過去,面前的公寓就像不存在一樣。

    年輕人有些不服氣,靠近幾分,聚集起全部感知,試圖將屋子包裹起來。

    嗡!

    在他的感知中,整棟屋子彷彿突然震動了一下,巨大的壓力差點將他從影界震出來,一時間腦袋像被大錘敲了一般,耳畔也傳來陣陣蜂鳴聲……

    知道自己的行為過分莽撞,洛伊急忙收回感知,在門口深鞠一躬。

    對方應該知道他來了。

    果然,門此時自己打開,一張紙飄了出來,上面寫著:

    「你要找的答案在地下城裡,去找吧。」

    與此同時,裡面傳出一句中氣十足的女聲。

    「自摸四筒!老娘胡了!」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2:22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二期特典

  9月7日的發布會悄無聲息地結束,儘管費洛和塞繆爾對下屬再三要求,可還是有人將之傳了出去。

    很快,全校都知道了新內容已經做好的消息。

    但好在偷跑的人還有底限,沒把事情做絕,於是學生們也僅僅知道有這麼一回事而已,並不知道具體內容如何。

    就在他們即將展開豐富的想像力胡思亂想時,新的風暴已然悄悄來臨。

    9月18日,第60期《比格紐斯》發售,隨之而來的是備受矚目的第二期特典。

    ……

    ……

    南希‧吉布斯是一名《魔法日報》的編輯。

    作為3年前以優異成績從珈藍商學院畢業的高材生,他還曾為塞繆爾等人服務過。

    還記得那份《赤裸的羔羊》嗎?這個主意最初是塞繆爾提出的,但如何具體實施,以及豐富和完善內容等工作都交給了南希。

    毫無疑問,後者完美地完成了任務,否則以那群貴族的頭腦,這東西還到不了驚動校方的地步。

    某種程度上講,是《赤裸的羔羊》差點成為風靡全校的讀物,這才讓校方忍不住出面干預。

    而作為這筆交易的回報,畢業後,南希被塞繆爾介紹進了《魔法日報》,這個他夢寐以求的地方,他在這裡實現理想。

    然後他碰壁了。

    作為一個非常有想法的年輕人,他在《魔法日報》顯得很另類。

    那裡的空氣刻板、僵硬,南希認為丟一隻蒼蠅進去,三天後飛出來時翅膀都打著固定的節拍……

    這三年間他提出過許多創意,其中有一條就是源於《赤裸的羔羊》的好點子。

    某天,他和一名叫赫夫納的同事從銅火巷有名的煙柳巷出來後,談論起剛剛各自的體驗,提及了法藍城幾個有名的「妖精」,期間赫夫納告訴他許多貴族對這裡的女人不甚瞭解,以至於鬧出過許多笑話,這讓南希頓時想起《赤裸的羔羊》。

    隨後他和赫夫納討論了一宿,關於辦一期月刊來介紹這些流鶯的想法,畢竟這是男人最感興趣的領域。

    他計畫用當月銅火巷知名女郎最具誘惑力的魔法影像片段做封面,月刊中夾雜著只要是個男人就想看的圖片,但實際上這些東西只是點綴,主體內容卻是介紹銅火巷與法藍周邊的服裝、飲食等熱門消費。這樣一來既不違反法律,還能收一筆推廣費,等名頭打了出來還能為個別貴族做個人訪談等等。

    如果沐言聽到了這番話,一定會被這傢伙驚得說不出話來……這不就是洛坎版的《花花公子》嗎!?

    然而很可惜,《魔法日報》的高層是一群不識貨的老傢伙,這個天才的創意被駁回了,那群老古董還罵他純屬異想天開,想看女人果體已經想瘋了。

    無奈,南希只好放棄這個計畫。

    後來他又想在校園裡開拓市場,然而依舊被駁回,那群老頭子說學院是報紙的荒漠,他們曾經試過,不需要再試,還痛罵了他一番。

    南希這次終於憤怒了,開什麼玩笑?憑什麼你們失敗了就篤定我一定會失敗?那是明明你們方法不對!

    他不止一次想這樣回懟上司,但考慮到人總是要吃飯的,還是忍了下來,暫時擱置這個想法。

    直到數月前,他第一次聽到《比格紐斯》時,沉寂已久的思緒再度翻湧。

    和沐言一樣,他對自身所在的群體——年輕人很瞭解。

    年輕一代喜歡與眾不同,喜歡追逐潮流,並快速捨棄潮流,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因此年輕人的想法多變,花費力氣在他們身上顯得性價比很低,因而《魔法日報》將注意力放在那些不知變通的老貴族身上。

    起初他也認為《比格紐斯》注定失敗,一來1金幣/份的價格注定缺少市場,沒有足夠的金錢就無法生存。二來報紙沒有一個鮮明的特色,還得罪了貴族群體,在學院里根本沒有吸引力。

    可誰知隨著時間推移,幽月工坊奇蹟般地站穩了腳跟,而且愈發發展成一個龐然大物,影響力甚至輻射到了校外。

    幽月工坊沒有一味迎合學生的口味,而是創造了一個他們都喜歡的東西!這遠遠超出了南希的預料。

    他這下來了勁,一直延續的學員身份也派上了用場。每逢《比格紐斯》發售,他都會蹲在一旁觀察,研究其內容與銷量的變化,還會假裝成來自幽月工坊的員工,採訪購買者,做市場調研……

    他越是深入瞭解,就越覺得這個叫沐言的東方人深不可測。

    對方簡直將心理與市場揣摩到了極致,並且從最開始就有一套縝密的計畫,有條不紊地展開,無論是與凱恩之角的明爭暗鬥,還是對付那群貴族的手段,都堪稱高明。

    可這其中,唯獨「特典」有些吃力不討好。

    首先,它是白送的,成本太高。

    南希研究過,一本特典的成本至少得售出50份報紙才能抵消,作為一個紀念意義大於一切的贈送物,不該具備如此高的實際價值。

    其次,特典的內容多與連載的《霜與火之歌》掛鉤。這就意味著,如果那個叫埃裡克的作家被人挖角,那麼這份報紙,連同特典在內就失去了靈魂。這是致命傷,畢竟那個叫埃裡克的作家又不是幽月工坊的締造者沐言,兩人只是合作關係,即使再密切,也總有分道揚鑣的那天。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即獲取特典的嚴苛要求。

    它要求讀者一期不落地購買,這樣才能獲得特典,光這一點,就會使獲得特典的人越來越少。就目前而言,特典的意義和重要性大都是被「捧」出來的,如果沒有了捧場的人,那它也就成了一個笑話。

    第一期特典一共派發出去477份,只要看看這一期的結果就見分曉了。

    他今天來的目的就是統計第二批特典獲得者,他將自己這幾個月的研究寫成了一份匯報,只差這最後一份數據。

    只要第二期數目暴跌,他就能帶著完整的報告回到總部,用這一套成熟的理論說服高層,接著用自己的理念在法藍城復刻一遍《比格紐斯》的奇蹟,讓自己在《魔法日報》的歷史上留下名字。

    他似乎已經聽到了那些冥頑不靈的糟老頭心服口服卻又無可奈何的嘆氣聲。

    一個上午加一個中午,整整5個小時,南希都蹲在這兒頂著大太陽,眼睛也不敢亂眨。

    報亭一共開了6次門,每次短短10分鐘,3000份報紙一分不落地賣完,期間速度都幾乎保持均勻。

    「和近7次售賣過程比起來正負誤差不超過5分鐘。」

    南希擦擦額頭上的汗,開始清點特典的個數。

    「應該比上一次少很多吧……」他想。

    因為來不及數,他用畫槓的方式將之保留了下來。

    粗略數了一遍,南希額頭上的汗不可抑制地冒了出來。

    「等等……一定是我數錯了,再來一遍。」

    他不甘心地再數了一遍。

    478?

    看到這個數字他自己都笑了。

    「不可能,這回一定是出錯了。一定。」

    第三遍……

    477。

    第四遍……

    第四遍數到一半時,南希放棄了。

    「沒有一個人掉隊。」他喃喃道。

    「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個該死的人掉隊……」

    「狗屎!該死!」

    南希一拳揮在樹上,被綠化防衛結界彈了出去,引來一陣哄笑聲。

    可他對自己的狼狽和耳畔的笑聲熟視無睹。

    這不是偶然,長達三個月的漫長週期中,不可能每個一期特典獲得者都不經歷干擾和困難……

    但他們都克服了。

    就像一個熱衷於開生日派對的人不會記錯自己的年紀一樣,這代表了一種重視。

    所以說……我錯了?

    是的,你錯了,徹頭徹尾的錯了……

    這一套理論是錯的!

    你這六個月的努力是錯的!

    他無力地低下頭,感覺身體被抽空,不剩一絲力氣。

    這時,一隻手遞到了自己面前。

    南希抬起頭。

    是高文先生。

    他認識對方,當初他打算得到那間被巴裡他們廢棄了的報社時,聯繫過魔樞區的其他商戶,自然包括這位凱恩之角的主管。

    「你是《魔法日報》的吧?我記得你。」

    「我也認識你,高文閣下,聽說你現在為沐言工作。怎麼,你是來羞辱我的嗎?」南希站起身,語氣頗為牴觸。

    高文笑笑,「當然不是,我認識伊恩教授,他提起過你,對你在第三學年所作的那篇文章大加讚賞,並聲稱《魔法日報》裡如果有人能意識到《比格紐斯》的崛起,那個人非你莫屬,現在看來,他果然沒猜錯。事實上從第3期報紙發售開始,我就注意到你了,感謝你曾客串過我們的員工。」

    南希低頭笑了聲。

    「伊恩教授……」

    他回想起那位對他有過諸多幫助的老人,要不是那份《赤裸的羔羊》,兩人的關係可能還會更密切一些……

    但人總是要向生活妥協。

    「那又怎麼樣?」他抬起頭,「閣下還說這不是羞辱?」

    「不,我只是來替你解開一個疑惑。」高文道:「你是否很好奇,為什麼第二期特典發售時也沒有人數變動?」

    「的確,但我知道答案,那些人克服了重重困難,你們的報紙對他們而言很重要,恭喜,你們成功了。」

    「不不不,你想錯了,吉布斯先生。」高文搖搖手指,「我敢保證,這477個名額裡一定有人員變動,但因為特典本身的價值不容忽視,所以即使人員變動,它的『獲得權』也保留了下來,或說不允許被中斷。」

    南希不得要領,忍不住問:「什麼意思?」

    高文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伸出手比劃道:「首先你要明白,目前一本特典在灰街黑市的售價是350金幣——這是第一期,第二期還會有所升高,因為有了第一期做鋪墊,這次的競爭者更多。

    「這麼說吧,作為目睹了幾乎絕大多數報紙售賣過程的人,你應該比我還清楚代排現象,甚至是易容代排有多嚴重吧?」

    「沒錯,而且你們似乎從沒管過這方面?」

    「是的,不用管,這是對報紙有益的次級市場,我們是共生的。」高文解釋道:「同時這也是為什麼477這個數字依舊沒變的原因。擁有二期特典獲得權的人,將這一權限看成了一種穩賺不賠的投資,只要代排的成本低於二期特典的出售價,他們就一定能賺到金幣。

    「到了這時候,特典就不是具有紀念意義的小冊子,而是比金幣還保值的硬通貨,你見過有人隨意丟錢——哪怕是一枚銀幣嗎?沒有,硬通貨是最具價值的東西,人們寧願丟棄一枚銀幣買來的書也不會丟掉一枚銅幣,這就是區別。

    「這群人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會在無法保持『獲得權』時提前出售,轉讓給其他人。所以你明白了嗎?當市場形成時,即使有人想要放棄,也有一雙無形的手將這東西接過來,並繼續保持下去,這是一股不可抗力,是一種環境作用。」

    南希靜靜地聽完,嘴巴有些干澀。

    他只是個頭腦靈活的編輯,的確沒想到背後還有這些故事。

    「希望你們能讓它的質量一直出彩下去……這樣才對得起一直購買它們的人。」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在一直給這份報紙提供附加價值的原因。」高文道:「比如高成本的特典,比如榜單附表,以及你即將看到的,同人創作平台。」

    南希突然眼前一亮。

    「同人創作?那是什麼?」

    高文微微一笑,眼前的傢伙已然上了鉤。

    「吉布斯先生,有考慮過換個工作嗎?」

    南希突然警惕:「沒有人會主動放棄在《魔法日報》的工作,這是我的夢想。」

    「不不,我沒有侮辱您夢想的意思……而且我也自知幽月工坊無法和魔法日報社相提並論,我想向你推薦的,是另一個組織……比如說,凱恩之角。」

    「凱恩之角?」南希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但瞬間又清醒過來。

    「怎麼可能?你們甚至在報紙上公開抨擊過他們的醜聞……」

    「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我們現在已經合作了,你只看到了《比格紐斯》,凱恩之角的人起初也只看到了塞拉芙,卻看不到這兩者是有機結合的。所以當他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提出合作時,沐言先生向他們提出了要求,在學院之外辦一份《斯矛紐斯》。聽名字你就知道,這矛頭對準魔法日報社。」

    高文拍拍他的肩膀:「你對《比格紐斯》和幽月工坊的研究不會白費,帶著你的研究和想法去凱恩之角吧,有我的推薦,你一定能得到重用。沒必要再呆在那個陳舊、腐朽的地方了,《魔法日報》的糟老頭子們只是一群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貴族,旁邊一群兒女正等著分割他們的遺產,而你這樣有頭腦有能力的年輕人卻被視為財產,和拓印石板、墨水、股份混為一談,這不公平。」

    南希悄然握緊了拳頭,高文這番話說進了他的心裡。

    魔法日報社的現狀正如對方所說,絲毫看不到未來,只是法藍城裡缺乏競品,他們也始終認為《比格紐斯》是溫室裡的花朵,一旦離開學院就會枯死,因此毫無憂患意識。

    「我會仔細考慮的。」

    南希答道。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2:23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少女心事

  第二期特典依舊圍繞《霜與火之歌》展開。

    除了有關維斯特洛大陸更多、更詳細的設定補全以外,埃裡克還挑選出了幾篇他認為非常優秀的同人創作在特典裡進行了展示(水字數)。

    作家先生這樣表示:

    「如果說《霜與火之歌》是個穿著樸素的少女,那麼這些創作就是你們為她打造的飾物和衣服。我所挑選的這些都完美契合了她的膚色和髮色,讓她的形象更加豐滿、具體。後續如果有更多優秀的作品,也將得到展示,內容甚至不侷限於《霜與火之歌》。假如你有一個非常有趣的故事,也可以將大綱和開篇交給我,如果選中的話,就能在《比格紐斯》上獲得一小塊連載位置。我期待有一天,你們當中能有人代替我成為這份報紙的台柱子。」

    原本同人投稿自第一期特典發售後就日漸稀少,可第二期特典一出,埃裡克這番話又給讀者的熱情添了把火,那些原本放棄了創作的人又紛紛拿起了筆。

    埃裡克說了,假如《霜與火之歌》是位少女,那麼他們的工作就是為其打造飾物。

    而飾物和衣服是否得體,這就建立在他們對這位少女的認知上。

    換句話說,對原作越是熟知,那位少女的形象在他們腦海中越是清晰,打造出的服飾就越合理。只有完全瞭解維斯特洛,才能在這個舞台上上演合乎情理的故事。

    於是,新一輪有關《霜與火之歌》的討論就此展開,第一批霜學家也在這個過程中大放異彩,漸漸有了身為「霜學家」的權威身份,並受到不少後加入的讀者的追捧……

    他們關於書中設定、人物性格和劇情走向的爭論永不停歇,進而迸發出更多的靈感和火花……

    當然,到目前為止這些交流都是友善且良性的。

    這種交流只在線下,以面對面的形式進行時,就變得紳士、溫和。討論者沒有因為隔著一張屏幕,躲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從而肆意謾罵,惡語攻擊別人。

    作為一個生長在「鍵盤=核彈」年代的人,沐言自然清楚人一旦不需要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價時會釀成怎樣的惡果,他不會讓這種事在洛坎重現。

    話說回來,這次一共有三位優秀的霜學家的作品被選中,這其中就包括希琳‧卡特這位皇妹。

    希琳小姐為小魔怪提利昂寫了篇類似番外的文章,記錄了侏儒小時候在蘭開斯特遭到的冷眼和不公。

    她的筆觸之細膩,人物刻畫之生動,讓埃裡克都震驚不已。

    作家先生聲稱,要麼這位希琳小姐小時候遭受過同等的待遇,要麼她見過一個和小魔怪生活經歷一致的人,否則不可能描繪得這樣傳神。

    為此他還專門寫了封回信,高度讚美了對方的文筆,並肯定了她的才華。

    他很清楚,假如希琳屬於前者,那她現在最需要就是讚美和鼓勵。

    她在過去遭受的冷眼和謾罵如同一座深藏心底的冰山,需要最溫柔的呵護才能慢慢融化。

    ……

    ……

    月溪莊園。

    珈藍的夏天雖然來得晚,但是溜得早。這才9月中旬,暮色時分的天氣已然略微帶著涼意,對四季如春的月溪莊園而言,也過了一年中不用燒壁爐的兩個月。

    希琳只穿一件輕薄的紗衣,柔弱的身體完全包裹在天鵝絨織成的毯子裡。她左手邊擺放著溫度適中的牛奶,右手邊是新鮮的水果。而本人,則捧著埃裡克的回信,讀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將每個字都能背誦後才視若珍寶地摺疊好,小心翼翼收起來。

    呼——

    少女將雙手放在胸口,感受到因為心潮澎湃而愈發激烈的心跳。

    能夠這樣被人認可,真是太棒了。

    正如埃裡克猜的那樣,希琳屬於前者,她從小就飽受冷眼和嘲笑。

    希琳的母親,也就是費洛的母親的妹妹,是個輕度妄想症患者。她自從嫁給卡特公爵後就一直神神叨叨,說自己身上帶著遺傳自母親的詛咒,會在未來傳給女兒,只有生個兒子才能化解這場危機。

    但很不幸,她和卡特公爵一連生了兩個孩子卻都是女兒。更不幸的是,這兩個女兒都夭折了。

    卡特公爵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在第三胎——也就是希琳出生後,他果斷將妻子與剛出生的女兒分隔開來。

    這樣一來,希琳是得以存活,可緊接著妻子又因為女兒不在身邊變得精神恍惚,日漸消瘦,還生了場大病,為此公爵深感自己的做法太過無情,便將女兒又接了回來。

    好在此後妻子的表現一直很正常,女兒也健康長大,他就把之前的懷疑拋之腦後,甚至還為自己的猜疑感到愧疚。

    但實際上,他沒有猜錯,前兩個女兒的夭折與公爵夫人不無關係,她對希琳的恨意也遠超出他的想像。之前那場大病不是因為什麼思念女兒,而是她因為沒能殺死希琳而鬱鬱不滿!

    然而那場大病後,公爵夫人的身體無法再要第四個孩子,她便放棄了對希琳出手,轉而是厭惡她。

    當公爵外出時,家裡由公爵夫人操持,這時她便毫不掩飾對希琳的憎恨。在女主人幾乎明示的表態下,女僕和傭人們為了討好她,紛紛用冷暴力對待希琳,不給她足夠的食物,在洗澡時隔著浴巾掐她,嘲笑她臉上的雀斑像髒兮兮的乞丐,晚上留她一個人在偌大的暗室中哭泣,讓希琳終日生活在惶恐和不安中,這才導致了少女孤僻、古怪的性格。

    等公爵回來後,他們立刻恢復常態,即使希琳躲在父親懷裡哭訴,有女主人為下人包庇,她的話也只會被當成使小性子,隨意寬慰幾句就不再理會。

    於是,十二歲生日那年,當卡特公爵詢問希琳要什麼時,她幾乎是逃似的搬出了灰杉領,住在遠離公爵領的月溪莊園,從此再也沒回過家。

    獨自待在莊園的這幾年,她也不願和外界接觸,終日與書為伴。因為記憶力和理解能力遠超常人,以及早年環境帶來的早熟,希琳的小腦袋積蓄了大量的知識和想像力,她早就提起筆來描繪自己想像中的世界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與別人分享。

    現在得到了埃裡克的肯定,少女欣喜若狂,立刻跑到樓上翻出了自己的手稿。

    奔跑過快,她的胸膛劇烈起伏,但少女毫不在意,捧著一大堆東西,在傭人關切的呼喚聲中跑下樓,將它們扔在地上,一本本翻閱。

    「這個不行……」

    「這個……也不行!」

    「這個……啊啊啊我以前都在寫什麼啊!好羞恥啊啊……」

    少女將筆記扣在臉上,在地毯上來回打滾,良久才才恢復正常。

    最終,她猛的坐起來,決定重新寫一個故事。

    寫自己的故事。

    她腦海裡突然閃過一道挺拔的身影……他輕笑時臉上的酒窩,他抱起自己時有力的臂彎,他熟睡時臉上如孩童般的恬靜……

    少女臉上迅速爬滿潮紅,再一次縮回了毯子裡,羞得不敢見人。

    嗯,寫自己與他的故事。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2:24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王國風雲

塞拉芙。

    夜幕降臨,費洛坐在帳篷外的石頭上,抬頭望著空中的一輪圓月。

    頭頂只有一個米黃色的月亮,這還真讓他不太習慣。

    這是他們開始聯合攻略的內測地下城《王國風雲》。

    如沐言所說,這次地下城的流程與以往不同,不會因為他們的退出而中止進程,反而得以保留。雖然出於人性化的設計,他們每次上線都不會引起躁動,但如果沒有按時上線,多少會耽誤事情。所以他和塞繆爾不得不統一了手下人的上線時間,保證能同步流程。

    現在遊戲裡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月,他最初的震撼也漸漸消退,轉而留下了無盡的感慨。

    他們這次並非在洛坎,而是一片名為歐羅巴的大陸。

    他起初以為這是無盡之海另一頭的假想大陸,但後來才發覺,這甚至是另一個世界。

    天空沒有雙月,只有一輪米黃色的月亮,光芒比塔林瑞納還要聖潔。

    同時,這裡也比城邦時期的牧馬平原還要混亂。

    首領間互相征戰、欺騙、殺掠……除了軍隊管轄的勢力範圍之外,荒野上幾乎沒有秩序可言。對於少有能享受「秩序」的平民而言,這也僅能支持他們苟活著,因為朝不保夕的生活,士兵大都與嗜血的野獸無異,有時甚至比野獸更殘暴。

    對生長在和平年代的費洛來講,這些天他的三觀已經受到不少打擊了,他從未如此痛恨戰爭,也漸漸沒了一開始那種嚮往亂世,嚮往建功立業的念頭。

    好在他們所在的陣營,或說效忠的首領,是個光明、正直、善良的人,他讓費洛都心生敬佩。

    他自稱「英勇的」查理曼,出生於一個沒落貴族家庭。身為次子的他沒能繼承父親的爵位和財富,早早就成了僱傭兵在外闖蕩,就連父親死的那年都沒能趕回來祭奠。

    隨著戰爭爆發,他所在的卡洛林公國很快淪陷,就在公國上下面對侵略者的鐵蹄束手無策時,在外流浪的查理曼帶著十二名驍勇善戰的騎士回來了。他率領著一小撮人馬,英勇地衝向敵人的大本營。

    當時兩軍交戰,卡洛林的王都被大軍圍困,在數萬雙眼睛的注視下,查理曼的隊伍宛如撲火的飛蛾,向敵軍主帳發起自殺式衝鋒。

    在對手看來這無疑是螳臂當車的行為,為首的將軍哈哈大笑,完全不把他當成一回事。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以查理曼為首的十三騎,宛如一把滾燙的尖刀,狠狠插入了敵人的心臟!

    數十倍於自身的敵人組成的大陣,在他們面前就如黃油一般脆弱,被輕而易舉地撕開了一條口子,接著他們分成數隊,來回撕扯絞殺敵人的隊伍。

    那場戰鬥隨著查理曼大敗敵人而落幕,前來侵略的敵人多半是潰散時被自己人踩死,剩下的也盡數投降,而查理曼本人的隊伍卻連十分之一都沒有損傷,這在當時無疑是一個奇蹟!

    戰後,查理曼坐擁數百名貴族俘虜,然而他沒有用這群人換取大把的金幣。他知道什麼比金子更有用。

    他用俘虜換來了軍隊、馬匹、糧草、裝備,再用它們武裝自己的軍隊。

    鳥槍換炮後的查理曼決定主動出擊,他以自己的國家為中心,向外一圈圈掃蕩趁火打劫的公國,收復被他們侵佔的領土,甚至讓他們連本帶利的吐出來。

    這個過程中,他繼續貫徹這種以戰養戰的方針,到費洛等人進入地下城為止,已經讓自己的勢力面積和士兵數量比之前翻了好幾倍,卡洛林自此不再是一個公國,而與其他三個王國隱隱形成了對峙之勢。

    雖然同樣是征服和侵略者,但費洛卻由衷的希望查理曼能贏得勝利。

    這無關他此時所處的環境,而是追隨查理曼這些天,以及看到其他國家民眾的生活現狀後得出的結論。

    如果說這個亂世中有一片淨土的存在,那就是查理曼治下的卡洛林王國。

    查理曼是唯一一個在戰時嚴格規範士兵行為的首領,雖然這引起了多方不滿,但他依舊這樣堅持做。他還說不懂得約束自身慾望的人與野獸無異,驅趕野獸的人終將因為無法喂飽野獸而被撕碎,他不會這樣做。

    此外他還做了兩件看似耗費人力,但在費洛看來無比正確的事。

    首先,他鼓勵學習和教育。他在榮譽和物質方面高度讚揚、褒獎那些在學術上做出巨大貢獻的人,並委託他們教育領地內的孩童,無論貴族或平民,一視同仁。

    這其中成績優秀的普通公民,在成年後如果經過考核,將有機會獲得男爵身份——雖然這只是個最末等的爵位,而且也無法世襲,但意味著平民進入了貴族圈。

    這一做法當然引來了諸多士兵的不滿,畢竟這是他們在戰場上積累軍功才能獲得的榮耀,憑什麼那些後方的平民享受著安寧就能獲得同等機會?但好在查理曼用一場演講安撫了這一切。

    他說戰爭不是永恆的,自己也不希望它長久,因此一個適用於所有情況的制度才是長遠考慮。他又問那些士兵,等戰爭結束,他們自己也組建了家庭,是願意讓自己的孩子通過學習和考試來獲得爵位,還是通過上陣殺敵達成目的?

    正是這個問題打消了大多數士兵的顧慮。

    其次,他建立了陪審團,並在每個大型城鎮安排一隻軍隊,專門負責陪審團人員的安危。他堅信唯有如此才能保證法理的公正性,亂世中秩序之所以破碎是因為沒有人主持正義,現在他想要建立一個公正的國家,就必須保障天平的完整。

    這兩者是相輔相成的,前者是種子,後者是土壤,只有健康的種子埋在肥沃的土壤裡,才會有光明的未來。

    而這些消息,並非來自什麼史官、記錄者、轉述者,而是費洛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這些天他接觸了不少士兵,他們家裡的孩童大都被送去接受教育,他們每個月還能收到弟弟妹妹代筆的來信,只是苦於不識字,無法第一時間聆聽,每到此時,費洛就會扮演讀信人的角色,藉機迅速與士兵打成一片。

    也正因如此,越是深入瞭解,就越能察覺查理曼閣下的不凡之處。

    自從進入地下城後,他的隊伍以僱傭兵的形式加入十二位騎士之一羅蘭的麾下,塞繆爾他們則聽命於雷諾,雙方地位對等。

    這段時間他們隨軍進行小規模的殲滅戰,緩慢積累戰功。他也逐漸理解了沐言所說的「大型地下城」是什麼意思。

    世界觀更宏大,場面更壯觀,時間跨度也遠超尋常。

    他越來越覺得獲得這次內測資格是個明智的決定,短短半個月的戰鬥,就讓他學到了不少東西,那是看了多少軍事書籍都學不會的,唯有親身體驗才能明白其中道理。

    至於未來會不會用上,誰知道呢。但他希望不用。

    他的耳畔至今都迴響著初入副本時聽到的那句滄桑的話語。

    「戰爭,戰爭從未改變。」

    ……

    月色正濃,一道人影突然緩緩浮現。

    是德列斯。

    三皇子帶來的斥候科精英們在戰爭中發揮了巨大作用,因此到目前為止,他們累計的戰功在塞繆爾一行人之上。

    有趣的是,塞繆爾的法師團體似乎受到了某種壓制,即他們的法術威力被侷限在一定範圍內,僅比同級別近戰職業高出一倍,遠遠達不到珈藍史書上記載的那樣,在戰爭中一名高階法師就能以一己之力改變戰爭的走勢。

    但法師畢竟是法師,擁有的各種便利是他們無法比擬的。法師們無法移山填海,倒是可以凍結冰面、加快團隊移動速度、遮掩他們行進間的腳步聲方便奇襲等等,甚至能改變局部的天氣,這也使得他們雖沒有正面殺敵,戰功卻也緊緊跟在兄弟會之後。

    「回來了?」三皇子溫聲道。

    德列斯點點頭。

    兩個人雖然依舊是僱傭關係,但比之前親密了許多。

    事實上費洛對德列斯的招攬之意從未改變過,只是知道這傢伙不好對付,這才變了方法,改為潤物無聲式的關懷。

    這段時間他德列斯回到營裡的第一時間就來找自己,匯報這一天的情況。

    這幾個月接觸下來,德列斯憑自己過硬的實力和非凡經驗,已經成功征服了三皇子團隊的每個人,就連之前瞧不起他的那些斥候科前輩也對這個老練、謹慎的後輩心服口服。

    於是,他理所當然地成了斥候小隊的隊長,事情也多了起來。

    雖然怕麻煩,但看在佣金翻倍的份上,德列斯還是答應了。

    簡單匯報完情況,他頓了頓,又道:「洛伊法師今天被梅林閣下帶走了,正如我們猜想的一樣,即便他加入團隊,但在沐言老師的安排中,也有一個特殊陣營留給他。」

    梅林是他們進入地下城以來接觸到的唯一一名原住民法師,據說當年查理曼閣下也是受他的指引才會成為一名僱傭兵,接著相繼招募到十二位「命中注定之人」,組成聖騎士團,聽說他還是查理曼閣下的劍術老師。

    費洛點點頭,「這種人還是不要強迫的好,我們表現出了足夠的善意,希望他能偏向我們吧……」

    德列斯笑道:「這是當然的,以塞繆爾那群人的脾氣,不被這傢伙在背地裡詛咒就該讚美彌婭了,怎麼可能受他青睞?不過這位梅林法師也是非常古怪,明明自稱法師,卻帶了把劍,還自稱阿瓦隆劍聖,我一直覺得他是個騙子……」

    「也許我們沒有發現他的厲害之處呢?既然查理曼閣下那樣認可他,說明他一定有真才實學。」三皇子道,抬頭看了看天空。

    「其實我最擔心的,是教廷啊……」

    「教廷?」

    德列斯撇撇嘴,他想起了自己在元素高塔的經歷。

    是啊,無論在哪兒,教廷都給人以難以言表的感覺。

    「沒事,明天就該和教廷的人打交道了。」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2:25
第一百四十七章 神和信仰(上)

同一天,法藍城外。

    羅伯特‧諾伊斯出現在一處正在挖地基的施工現場。

    塵土飛揚,他不得不用手帕捂著嘴,旁邊是滿頭大汗卻在賣力為他扇涼的下屬,汗水浸透了胖子的衣服。

    正如他曾經是威廉最忠實的走狗一樣,凱恩之角也不缺他的狗,眼下這位負責工匠會的胖子胡弗就是其中之一。

    凱恩之角雖然人事臃腫,但辦起大事來倒是雷厲風行。與沐言的合作才展開了不到半個月,第一批入駐迦勒底的幸運兒都還沒確認,這邊的塞拉芙主題公園就已經開始修建了。

    這倒也正常,畢竟主題公園沒法短時間建成,雖然該造怎樣的建築還尚未得知,但以威廉的經驗,城堡和莊園大都一個樣子,他只要先做好基礎,剩下的打磨修繕花費不了太多功夫。

    同樣,他把這個髒活兒交給了羅伯特,美其名曰讓他將功補過,此舉無疑又讓羅伯特的怨念深了幾分——於是他把壓力轉移給了胡弗,而後者,則將怨氣發洩在這些工人身上。

    正在勞作的工匠一大部分都是從外地招募來的,剩下只用賣力氣、不需要技術的則來自於法藍城的貧民窟。

    那兒的人好差使,只要給口吃的就能使喚到死,即使累死了也沒人過問,只要不讓屍體發爛引起瘟疫就沒多大問題。

    羅伯特繞著工地走了一大圈,雖然看不太懂什麼,但他始終皺著眉頭。

    這些工人太瘦弱了,看起來弱不禁風,倒下去之後就有可能再也起不來,而且他們動作緩慢,也經不起鞭打,這樣子什麼時候才能完工?

    「大人,事出突然,經費也有限……」胡弗陪著笑臉道。

    「你倒聰明。」

    羅伯特哼了聲,接著往前走。

    走著走著,他突然瞥見一個明顯魁梧了一圈的傢伙,頓時眼前一亮。

    「這傢伙是從哪兒找來的?」

    胡弗看了眼,立刻翻開手裡的花名冊。

    「他……他叫米勒,從貧民窟來的。」

    「貧民窟來的?」

    羅伯特一驚,頓時來了興趣。他不顧胡弗的阻攔,跳進坑裡,上前仔細打量這個叫米勒的工人。

    對方只穿一件薄薄的破汗衫,渾身肌肉虯結,汗水濕透了衣服,幾乎呈半透明色。透過衣服,隱約能看到他後背有一條從左肩貫穿到腰間的傷口,隨著他的動作傷口一陣蠕動,宛如一條黑漆漆的蜈蚣。

    儘管只是簡單的挖掘工作,可在米勒身上,羅伯特總能感受到一股特殊的美感,彷彿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渾然天成,絲毫不費力,而且他與周圍懶散的工人比起來簡直堪稱人形挖掘機,就是土傀儡也不一定有他高效。

    羅伯特見過大世面,自然能看出這人的不凡,對方不是個武者也是個有過殺伐經驗的人,光這道傷疤就足以駭人。

    「這可不是什麼貧民窟賤民該有的傷勢啊……」

    他喃喃道,走到米勒身邊清了清嗓子。

    「咳咳……」

    米勒轉過頭,機械地看了他一眼,又專心於工作。

    胡弗心裡一驚,忙上前一腳揣在米勒身上,「羅伯特大人問你話呢!」

    羅伯特沒來得及攔他,就看到胡弗臃腫的身軀像個皮球一樣彈了出去,米勒甚至沒有趔趄。

    「有點意思……」

    羅伯特伸手制止了正要發怒的胡弗,「你是從哪裡來的?米勒先生?」

    米勒不為所動。

    「聽著,米勒先生,我是這裡的頭兒。」

    「頭兒?」

    似乎這個詞讓米勒驚醒,他停下手裡的活,瞪著一雙木然的眼睛:「這裡的頭兒……你能回答我的問題嗎?」

    問我問題?

    羅伯特微愣,但還是道:「請講。」

    「我替你們工作,付出了汗水,獲得了食物,這公平嗎?」

    「?」

    羅伯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不過他腦子轉得飛快,轉眼間就閃過無數念頭。

    「嗯……事實上,您的確應該獲得與勞動相匹配的報酬,光提供食物的話……的確是不太相稱……」

    「所以,這不公平?」

    「不,這是公平的,只是我們應該提高您的酬勞,比如說……一天一枚銀幣?」他試探道。

    「公平的……」

    米勒抬起手,望著掌心,揮舞鋤頭磨出的印子還留在上面。

    「我替你們工作,讓你們得到了什麼?」他又問。

    羅伯特不禁皺起了眉頭,他懷疑眼前這人是不是誰派來消遣他的。

    他原本以為自己撿到一個能力出眾,卻鬱鬱不得志的武士,打算和對方談談,卻沒想一上來就被問了兩個幼稚的問題。

    算了,也許是自己想多了吧。

    他擺擺手,對眼前之人失去了興趣。

    見羅伯特離開,米勒下意識地伸出手,這時羅伯特的護衛一左一右上前攔住他,但誰想米勒只是輕輕一揮,兩人就如同被高速前行的駿馬撞飛,各自飛出去十多米遠,重重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回答我。」

    米勒抓住了羅伯特的肩,後者感覺自己彷彿被鐵箍鉗住了一般。

    「我說,我說……」

    羅伯特連忙告饒,對方這才松開了手。

    他偷瞄一眼嚇癱在地的胡弗,暗罵一聲廢物,接著對上米勒的眼睛。

    那是一雙迷茫的眼睛,此時似乎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在他身上。

    該死,這難道是個瘋子?

    可怕的瘋子……

    「拜你們所賜,我們會得到一座嶄新的莊園,接著賣出個好價錢——比你們這些人的佣金加起來的十倍還要多的金幣……這就是我們得到的東西。」

    聽到這個答案,米勒默默叨唸著「十倍」,又低下頭。

    羅伯特以為事情就此結束,正打算開溜,米勒又問:「你是信徒嗎?」

    羅伯特忙不迭地搖頭。

    換做其他問題他或許還要考慮考慮對方的臉色,但這個問題他一定要這麼回答。

    羅伯特的母親在生下他之後就去世了,是父親一人把他帶大。那年法藍城爆發了瘟疫,他的父親不幸染病,病危之際,羅伯特去高塔乞求可以活命的聖水,可是祭司卻說他不夠虔誠。

    他當時跪在地上,說自己平時無比虔誠,每晚睡前都會唸誦女神的名諱,並向祭司發誓會用餘生來追隨、侍奉女神,願意將生命奉獻給她。可祭司卻搖搖頭,當著他的面把聖水給了另一個人。

    他記得那傢伙,和他年紀相仿的小子,私底下常常開玩笑說高塔的女神雕像太漂亮了,比銅火巷那些便宜的流鶯好看一萬倍,要是能睡一個那樣的女人,他這輩子都死而無憾。可就是這樣一個褻瀆神明的混蛋卻因為每個月捐給高塔一筆錢而獲得了恩賜。

    從那時起他就明白了,信仰也不過是明碼標價的貨物而已,更遑論信徒。既然錢能買到恩賜,恩賜又不等同於錢,這說明錢比神的恩賜更管用,這也成了他的信條,一直堅持到今天。

    「我不是信徒。」羅伯特堅定地回答。

    米勒的眼睛黯淡了下去,有些失望地撿起鋤頭,打算繼續幹活。

    可羅伯特卻非常不滿,對方失望的表情似乎激起了她的血性,他鼓起不知哪兒冒出來的勇氣,上前一把揪住對方。

    「難道我不是信徒就不能解答你的問題了嗎?最起碼你要告訴我問題是什麼吧?」

    米勒看了他幾眼,緩緩道:

    「信徒奉獻信仰,獲得女神的恩賜……」

    「然後?」

    「這公平嗎?」

    「這取決於你奉獻了什麼,在『他們』看來價值是高是低。」羅伯特哼了聲,冷冷道:「有人信仰了女神一輩子,得到的恩賜卻不如捐給高塔一筆錢的人多,這難道也叫公平嗎?我們買賣東西都講究明碼標價,這一點高塔簡直就是黑心買賣,專坑不動腦子的傻子。」

    羅伯特不知道米勒的身份,這才敢暢所欲言,要是讓他知道米勒曾是高塔的十二主祭之一,恐怕剛才的字半個都不會吐出來。

    但奇怪的是,米勒也並未因這番話動怒,反而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那……信徒奉獻信仰,女神會得到什麼?」他又問。

    「這我那兒知道,我又不是能和女神溝通的教宗。」羅伯特翻了個白眼,但四下一張望,發現無人注意後就笑道:「這麼說或許有些褻瀆神明,但我想你不會介意。我覺得,女神大人是個精明的商人,她得到的好處一定比你想像的多,不賺錢的買賣誰會幹呢?而且高塔每年吃進去這麼多金幣,誰知道這些錢去了哪裡?反正那群信徒又不介意自己真正獲得了什麼,失去了什麼……」

    「失去了什麼……」米勒喃喃道:「就像工匠透支體力一樣,我們又在透支什麼……」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羅伯特,但後者這回沒法給出答案。

    羅伯特懷疑眼前這位是在某次戰鬥中被打壞了腦子,這才流落到工地上。至於沒頭沒腦的問題……他見過類似的瘋子,多半是罌粟花奶喝多了,躺在街上逢人就問有沒有看到他頭頂的鳥。

    眼下問題得不到解答,這位又撿起鋤頭認真地工作起來,羅伯特想上前搭話,猶豫了一瞬又把腳收了回來。

    算了,還是不要招惹這種人的好,萬一發起瘋來自己身邊都沒人攔得住他。

    他上前踹了裝死的胡弗一腳,讓他對這位好吃好喝招待著,他愛幹什麼就干什麼,除了拆房子以外什麼都別攔著。胡弗見過這位有多可怕,當然滿口答應。

    交代完畢,羅伯特才讓人抬起兩個不省人事的手下就此離開。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2:27
第一百四十八章 神和信仰(下)

地下城中。

    第二天,天還沒亮,查理曼就將所有人召集在了一起。

    其中包括十二位騎士,費洛和塞繆爾等玩家,以及騎士們各自的下屬,一共數百人圍在校場。

    看起來查理曼打算在教廷的人到來前講一番話。

    歐羅巴大陸的宗教比元素高塔與聖言教會強出不少,除了一些蜷縮在深山野林裡的小教派,大體可以分為兩派,一派是埃因霍溫王國分裂前的舊教——羅馬教廷,另一派則是從中分離出來的新教。

    羅馬教廷在歐羅巴大陸最中心地帶,立於高牆之上,神權分散在三大王國之中,但並未完全蓋過皇權。

    而新教,則迫於羅馬教廷的壓力四處逃竄,走訪各路諸侯勢力,擺明了是要自立門戶。

    即將前來拜訪的自然是新教的代表團,他們的目的不言而喻——看上了查理曼的軍隊,打算公開支持他。

    宗教之間的戰爭可以讓查理曼師出有名,而不像之前那樣每次發動戰爭時都要拐彎抹角製造衝突,而且這樣也更容易獲得民眾的支持。

    但有利有弊,一旦這樣做了,受羅馬教廷輻射的三大王國與他終有一戰。

    查理曼是個十分嚴肅的人,一頭金發不怒自威,時常抿著薄嘴唇。他的肩膀很寬,相貌也十分英俊,但因為不苟言笑而少了份親和力。

    「教廷的人很快就要來了,我知道你們都很緊張。」他開口道:「其實我比你們還緊張。」

    以羅蘭為首的騎士們不禁發出了笑聲。

    查理曼等他們安靜後,接著開口,聲音在校場上空盤旋。

    「人們說教廷是神明在人間的代言人,所以神殿騎士刀槍不入,一個人甚至能敵過百人隊伍。

    「人們說神明讓教廷在人間拯救迷途之人,所以賜予了他們治癒他人的能力,能活死人醫白骨。

    「人們還說,神明能看到未來,所以讓他的代言人阻止錯誤的行徑,尋找最終的勝利者,追隨、支持、輔佐他。

    「現在他們打算來找我。就好像我是那個命中注定的『勝利者』一樣……」

    頓了頓,查理曼嗤笑道:「其實,這些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眾人哄笑。

    「當然,我不是否認神明的存在,他們或許在,又或許不在,但這管我什麼事?

    「羅馬教廷和新教打得不可開交,如果神明真的在注視著,在看著這一切,那是否代表,這兩撥人背後的神明也在天上打得不可開交?倘若如此,神明和我們又有什麼區別?他們也會犯嫉妒、貪婪的原罪,他們也試圖搶奪別人的東西,甚至不惜為此發動戰爭——流著人類的血。

    「試問,這樣的神明,有什麼值得信仰的?除非他站在我面前,摁著我的頭顱,讓我下跪、臣服,否則,有關他的屁話我一個字也不會聽!

    「我知道那些即將到來的教廷人會說什麼,同樣的戲碼在加洛斯王國、在卡洛林公國上演過無數次,連我們家的馬伕都會背誦。

    「神的使者將手放在大公肩上,告訴他,『只要信奉神明,就能帶來勝利。只要足夠虔誠,就能在死後抵達神國』……結果呢?卡洛林大公無比虔誠,可等到烏魯克人圍了卡洛林城,在城底下把他沒能逃掉的親眷挨個殺乾淨,打算屠城時,是我帶著人來救了他。

    「所以說我才是神的代言人?哈,扯淡!」

    查理曼突然握緊長劍,帶鞘一起插入地面。

    「我只相信我手中的劍。

    「我只相信身邊的人,相信你們。

    「勝利從來都不是神賜予我們的,教宗戴在國王頭頂的冠冕只不過是一頂難受的帽子,真正的王冠必將沾染鮮血!讓未沾染過鮮血的手觸碰它,是對勝利,對死去戰士的褻瀆!

    「所以,我不相信教廷會帶來所謂勝利,我也不相信他們的任何鬼話。

    「如果你們中的哪個人認為我的話有問題,褻瀆了你尊敬的神明,請你離開。我不會把你怎麼樣,又或者,你可以等你的兄弟、姐妹,你的教廷——來帶走你。

    「我和教廷要進行的只有交易,就像數百年來他們所做的那樣。希望你們能一字一句聽清楚了,聽清楚那些虛偽的神僕是如何將交易吹噓成使命和榮耀,用來蠱惑你們!

    「我說完了,現在抉擇吧。」

    校場裡一片安靜,只有寒風扯動戰旗的獵獵聲。

    短暫的沉默後,羅蘭第一個拔出佩劍,按在胸口,單膝跪下。

    「為王而戰。」

    「為王而戰。」

    「為王而戰。」

    ……

    騎士們一個接一個跪了下來,費洛也不例外。

    他瞥了眼塞繆爾,後者眼神似乎有些複雜。

    最終,整個校場無一人離開。

    一個小時後,教廷的人抵達。

    一切都與查理曼說的一樣,他們華麗的語言背後,是有關人口和土地,援助和武力的交易。

    人是一種奇妙的生物,當對某樣蒙著面紗的事物抱有敬畏時,會用敬畏的眼神看它,甚至不敢妄加猜測。但當面紗被摘掉,有了查理曼那番先入為主的話語,他們再聽主教虛與委蛇的話語時,發覺每一句都是套了一層皮的交易,就和販賣牲口的貨商沒什麼兩樣。

    他們這時候才明白,哦,這才是教廷真正想要的,教廷的人也一樣是人,貪婪、虛偽的人類。

    那些神殿騎士或許也並非他們所說的那樣無敵,他們也要吃飯、喝水,因為寒冷而裹緊身上的衣服,來到森嚴的軍隊也會警惕,甚至個別年輕的新晉騎士還會畏懼,小腿打顫。

    查理曼已經化解了一場可能到來的危機。

    見狀德列斯笑了笑,頓時對教廷的人失去了興趣。

    比起這個,他更關心神秘的洛伊,以及那位穿得花裡胡哨的兜帽法師梅林。

    ……

    ……

    「梅林先生,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洛伊不解地問。

    從進入地下城開始,他就意識到自己被帶到特殊陣營,而且引路人還是個充滿古怪氣息的傢伙。

    梅林,自稱花之魔法師。

    他身穿一襲白色長袍,銀色的長發籠在兜帽裡,卻有不少從中溢了出來。他有一張宛如精靈般俊美的面龐,嘴角始終掛著輕佻的微笑,但耳朵卻與常人無異。最奇怪的是對方的武器——那明明是一把老樹枝做成的巨大法杖,旁邊卻配著一把劍。

    或許在這個世界,法師佩劍是出現在戰場時的合理裝扮?

    假如是這樣洛伊倒也能理解,可實際上對方從未掏出法杖使用過,就連唸咒語時都會咬到自己的舌頭,真正的武器的確是那把劍。

    他親眼見過,對方拿著劍教導查理曼閣下劍術,後者在他面前就如一頭莽撞的蠢牛般笨拙不堪。

    「你是我的學徒,自然我走到哪裡你跟到哪裡咯。」梅林微笑道。

    洛伊不知該怎麼回答,上前看了眼,恰好看到教廷的人。

    兩人正站在一個山頭,對下面一覽無餘。

    「那是教廷的人嗎?」

    「是的。」梅林突然問他:「教廷的人說他們代表神明,你認為神明真的存在嗎?」

    洛伊很想第一時間回答存在,但又找不到證據。

    對生活在有神世界的他而言,著實很難想像一個沒有神的世界,更何況教廷的人自稱神的代言人,這更增添了幾分撲朔迷離的色彩。

    「我拿不準,梅林先生。或許……存在吧。」

    梅林笑笑,打了個響指,早晨查理曼說過的話在洛伊耳邊響起。

    「人們說教廷是神明在人間的代言人……

    「人們說神明讓教廷的人在人間拯救迷途之人……

    「人們還說,神明能看到未來……

    「這些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我只相信我手中的劍……

    「我只相信身邊的人……

    「我不相信教廷會帶來所謂勝利……」

    ……

    洛伊沉默不語。

    這時梅林開口道:「我一直在想,如果真的存在與人類幾乎一樣擁有貪婪、憤怒、嫉妒等原罪,卻又能像碾死一隻螞蟻般碾死人類的神,那他會是一種多麼糟糕的物種?

    「擁有無可匹敵的力量,卻將其他智慧生物視為自己的僕從,哈,這和我們多麼相像?

    「我們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在動物身上,以它們為食,奴役它們替人類勞作,不也因為我們自身的強大?」

    「但動物可不會像人類這樣思考這些。」洛伊反駁道。

    「你說的沒錯,人和動物區別就在於我們懂得思考,我們具備智慧,我們不被本能驅使,所以我們才凌駕於它們之上。但神明呢?假如他們像我們奴役動物一樣試圖奴役同樣具備智慧、具備學習能力的人類,這是否說明,他們只是強大一些的人?甚至,他們甚至還不如人類懂得克制,懂得尊重,是比人類還要次一級的物種?」

    洛伊被他這番話震驚了,假如梅林出現在法藍城,光是這番話就足夠他被高塔抓起來燒死一百次。

    「那梅林先生認為什麼是神?什麼是更高級的存在?」

    「更高級的存在?」

    梅林笑笑,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扔出了一塊石頭。

    當然,他沒朝著山下扔,否則那玩意兒會砸破教廷人的腦袋。

    石頭飛出一段距離後毫無爭議的落地。

    「瞧,石頭飛出去後會落地,正如我們人類無法飛翔。即使是鳥類也無法生來就在天空……萬物都像被大地拖拽著,這是一種規律,萬物向下的規律。

    「秋去冬來,春走夏至,一年四季永無止境的輪迴,晝夜更替,月盈月虧,隨著日夜交替,我們周圍的氣候和環境也隨之變化……這是一種規律,循環的規律。

    「再小一些,我們使用魔法,我們操控空氣中那些游離的元素,讓它們相互作用,相互反應,產生光,產生熱,從一種東西變成另一種東西……這還是一種規律,變換的規律。

    「我認為,構成這個世界的規律,即是神。」

    「TA無處不在,是構成這個世界的一切,冷漠地注視著人類,從誕生到滅絕,從文明興起到秩序覆滅,直到下一個紀元的到來,始終注視著,高於一切,高於萬物,卻絕不會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在人類身上……

    「這就是神,與人類完全不同的物種,我們察覺不到TA的存在,卻又離不開TA。我們敬畏TA,尊重TA,嘗試利用TA,這才是神。

    「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洛伊已然說不出話來,梅林的一字一句都在他心裡掀起滔天巨浪,久久無法平息。

    恍惚間,他又有些明悟。

    從得到那本書開始,他就始終在想一個問題,

    為什麼自己能越過魔網直接操控元素?

    為什麼在這之前,所有的魔法科教材都明確寫著,「與魔網溝通是使用法術的第一個環節」?

    更有趣的是,為什麼教廷聲稱「元素是女神的造物」,「虔誠可以換來更強大的法術」,可依舊有一群人在珈藍學院教授著晦澀、深奧的規律,教他們如何在不是信徒的條件下掌握魔法,掌握規律……

    沒有人能解答他的問題,在很久以前,在他還對這個問題好奇時,他試圖找過答案,可終究一無所獲。

    在那時他感到迷茫,後來被推著往前走,以至於忘記了這個問題。

    可現在,重新回想起,他感到的只有恐懼。

    好像心裡有一個答案,但那個答案越清晰,他就越恐懼。

    所謂女神,也不過是強大一些的人類,她並非更高一級別的神。

    她也是規則的遵守者,而非制定者……

    那麼她究竟在做什麼……

    洛伊感到無盡的惶恐,身軀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似乎察覺到年輕人在發抖,梅林拍拍他,安慰道:「我知道我是一個出色的演說家,可你這樣也太捧場了,我會害羞的。」

    洛伊乾笑幾聲,終於脫離了恐懼。

    「我有一個問題,梅林閣下。」

    「請講。」

    「我認同您的觀點,可是……假如,我是說假如教廷人口中的神明真的存在——那種糟糕的性情與人類無異,卻又更加強大的神明,將人類視為自己僕從,對不從者視為異端……我們該怎麼辦?查理曼閣下是不是已經被盯上了?」

    梅林微愣,臉上也沒了輕佻的表情。

    他望向遠方,朝陽正在荒野的盡頭升起。

    他始終沒有回答。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2:29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堪一擊

  法藍城最近有兩個大新聞。

    嚴格意義上只能算一大一小,小的那個放在平時或許連八卦周邊都算不上……然而與大新聞結合起來,問題就相當嚴重了。

    大新聞來自凱恩之角。這家如日中天的商會終於對《魔法日報》宣戰了——這一法藍城內他們唯一沒有染指的行業,此刻終於迎來了凱恩之角的覬覦和窺探。

    謠言傳得有鼻子有眼,聲稱凱恩之角打算在近期創辦一份報紙,名字就叫《斯矛紐斯》。

    光聽這個名字,法藍人用腳趾頭都能猜到其與珈藍學院的《比格紐斯》間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關係。

    再然後是小新聞。

    有許多二道販子發現,不少在《魔法日報》活躍、代表這家古老報社走街串巷的熟面孔,已經悄然換了僱主,跟在了凱恩之角的羅伯特先生屁股後面……

    而後者,聽說正是「斯矛紐斯項目」的負責人。

    兩者一結合,事情頓時讓人情不自禁發出一聲「哦~原來如此……」。

    法藍城要變天了。

    凱恩之角這不僅僅是對魔法日報社宣戰,竟然還將手伸到了對手口袋裡,掏出一大堆東西來……這可是真要命的行徑。

    在報刊領域,凱恩之角無疑是個初學者的,需要摸著石頭過河。可這方面《魔法日報》的人卻是相當熟稔,但這種熟悉卻是可以被掠奪的。

    魔法日報社常年處在毫無競爭的環境裡,管理層始終沒有憂患意識。而年紀普遍超過50歲的管理層又是一群擅長玩弄心機、手段,介於政客與商人之間的老古董,自然不會將精力放在產品、技術的革新上,他們將魔法日報的絕大多數工作壓力都落在年輕人身上,儘可能壓榨他們的潛力,使之壓根沒工夫胡思亂想。

    而他們之所以如此肆無忌憚,是因為除了魔法日報社以外,這群年輕人沒有第二個去處。正是這種肆無忌憚讓他們有更多精力、更多資金來打點關係,將還在萌芽階段的競爭對手提前掐死,形成一個在他們看來無懈可擊的領域。

    就連凱恩之角當年試圖染指這一領域時也遭到了強烈的反抗,在考量得失後他們選擇果斷放棄。

    沒人願意從瘋狗嘴裡搶食物,尤其是自己並非飢不擇食,只是想找點零嘴的情況下。

    但這次,挑戰者出現得太過突然,以至於報社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失去了一大批有生力量,幾乎陷入癱瘓狀態。

    這種情況說一句「突然死亡,當場去世」都不為過。

    不少人已經順著《斯矛紐斯》這個名字展開猜想,這一切或許和塞拉芙有關,也唯有如此,才會給凱恩之角以底氣與魔法日報這種業內巨鱷展開競爭。

    《比格紐斯》上最吸引人的有兩項內容,其一是在法藍城家喻戶曉的《霜與火之歌》,其二就是塞拉芙的排行榜。

    前者不必多說,儘管《霜與火之歌》只刊登在校內的報紙上,可通過各種渠道流傳到城裡的遠超3000份。據銅火巷負責印刷的「墨水頭」唐尼統計,光過去的幾個月裡他每三天都要盜印幾萬份同樣的內容,這個故事有多少潛在讀者可想而知。

    既然現在凱恩之角出手了,不用他們挨個通知,銅火巷的盜印者們一個個爭相捲鋪蓋開溜,稍幾個求生欲強烈的還把這些天賺到的錢親自送到了羅伯特家裡。

    他們都知道灰街背後的真正掌控者是誰,也明白自己的那些伎倆瞞不過對方。

    可以說如今的法藍城,誰如果不是《霜與火之歌》的讀者,又或者不知道維斯特洛大陸上發生的大事,那可真是比尼素爾的山民還要無知,畢竟連勞倫斯二世都是它的忠實粉絲。

    至於排行榜,其影響力遠不止談資這麼簡單,它更深入,影響也更深遠。

    起初只有陰影腳步和傭兵協會的人盯上了這份榜單,但凡在上面露過面,有過不俗表現的學員都會得到他們的邀請和考核。事實證明,這部分年輕人的確遠比同齡人更優秀,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們擁有成熟的氣質——那種見過世面的成熟,作為戰士,不會因為血而顫抖,作為斥候,不會因為身邊爬過一條噁心的蟲子就跳起來。

    他們見過太多被打上「天才」標籤的菜鳥,與之相比,這些人簡直稱得上精銳。

    真正引爆輿論的,是路西安那次。

    如果說法藍城十年來的年輕一代中有誰能擁有如今沐言這樣的聲望,那就只有幾年前的路西安了。

    他是天才,獨一無二的天才,克拉克家族未來的繼承人,牧馬平原最傑出、最優秀的年輕人,連續四次被評為法藍城適齡女性最想與之結婚的男人,更不要說路西安本人就是位寡言酷哥。

    就是這種看起來對任何娛樂都提不起興趣的禁慾系冷酷男子,在聽說塞拉芙後,竟專程返校將競技場榜單刷到了第一!之後還嫌不過癮,又試圖挑戰巨龍。

    據知情人士透露,當天路西安離開塞拉芙時失魂落魄,臉上帶著濃濃的震撼,顯然,塞拉芙的模擬巨龍得到了他的認可。

    這可真是舉著瑩火石都難找的絕佳宣傳!畢竟據說這位天才法師見過真正的巨龍,這樣一來,塞拉芙的權威地位立刻上升了一個檔次。

    從那以後,人們討論「哪家孩子」更優秀時都會以塞拉芙的榜單為標準,久而久之,就連珈藍軍方都關注到了這一點。

    然後,事情的性質又變了。

    除去暗地裡花錢對男爵宣誓效忠以外,加入軍隊才是獲得「騎士身份」最正規的渠道,更別提之後積累了軍功還能爭取到更高的貴族身份,從這個謠言流出開始,塞拉芙一下子從娛樂設施升級成了足以改變命運的龍門!

    比起正兒八經的事實,人們更喜歡誇張的謠言。於是漫天飛舞的小道消息傳著傳著就成了事實,甚至連誰家孩子因為登上了塞拉芙的榜單而被軍方招攬從此平步青雲都傳得有鼻子有眼,彷彿登上榜單也從單純的榮耀變成了一條捷徑……

    有這樣誇張的影響力,沒有人會忽視《斯矛紐斯》,可以說這份報紙還沒出爐就已經把魔法日報社這樣不思進取的前輩摁在地上摩擦了。

    各路謠言橫飛中,不為人知的變革悄然進行著,就在9月20日這天,第一份《斯矛紐斯》以週刊的形式從凱恩之角遍佈法藍城的藥劑店、服裝店、捲軸店、煉金工坊等地開始了售賣,一時間幾乎整個法藍城的人人手一份。

    報紙和《魔法日報》風格相似,畢竟製造它的是同一批年輕人。雖然沒有《比格紐斯》那種獨特的質感,只有右下角的幽月徽記能看出它和塞拉芙的聯繫,但價格卻比《比格紐斯》降了一半。

    然而這些都不重要,內容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

    「你想去維斯特洛看看嗎?」

    「你想體驗古典的克拉曼式貴族生活嗎?」

    「你還記得《薔薇探戈》、《染血的婚戒》《王子復仇記》裡唯美的劇情,渴望成為其中的主角嗎?」

    「加入迦勒底吧,成為我們的會員,你的夢想將在塞拉芙得到實現。」

    報紙上如是寫道,幾乎每個看到它的貴族都陷入了長達數秒的眩暈,幸福的眩暈。

    他們臉上的震驚無法用語言形容。

    ……

    發售首日,《斯矛紐斯》售出4.7萬份,已經超越了《魔法日報》過去七百餘年裡的最好成績。羅伯特開玩笑說,如果這不是月刊,光這份報紙就能成為凱恩之角的第二座金礦。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2:29
第一百五十章 第一批訪客

9月24日,是沐言和傭兵協會、法師協會,以及來自迦勒底俱樂部的會員交接的日子。

    即塞拉芙即將迎來第一批校外遊客。

    為瞭解決這一問題,他在學院入口處設立了身份檢查站,明面上委託了幾位安保處的領域級劍士導師坐鎮,實則讓瑞奇都待在了那兒,為了緩解人手壓力,同時桃矢小姐也正在從晨星趕來。

    蘇利亞已經穩住了晨星的局面,不用她多說,信仰之力日漸增長的嘉頓就已經讓信徒們將晨星守得嚴嚴實實,就算伊蘇和拉爾兩個人前去攻打也不一定能討好。

    如沐言說的那樣,一旦被這位灰燼公爵視為「自己人」,就表現得比誰都上心。

    同樣,珈藍學院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環,不允許出現任何問題,身份檢查站的安保強度甚至比塞拉芙還要高,為此沐言和兩位老師又沒日沒夜加班了小半個月。

    檢查站與塞拉芙之間有一扇雙向傳送門,遊客進入塞拉芙後會直接進入專門獨立出來的遊客區,不會與學生接觸。他戲稱這段傳送為靈子轉移,能讓每位遊客體驗穿梭時空的感覺。

    一切準備就緒,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蹟的時刻了。

    ……

    埃利爾帶著一隊傭兵來到裂蹄獨角犀的洞窟門口,停下腳步,開始為他們講解這頭魔獸的習性和對戰要點。

    這群人裡既有剛加入協會的菜鳥好奇寶寶,也有對塞拉芙懷著質疑前來挑刺的老油條,甚至還藏了一個傭兵團長。

    摩戈傭兵團是珈藍四大傭兵團之一,其團長獨眼龍雷米雖然實力不強,但卻是當年卡德拉高原上爆發獸潮時少有的堅持了七天七夜,最終活下來的人。同時,他之所以能率領團隊躋身四大傭兵團,靠得就是一身過硬的生存本領,這也是他對塞拉芙最嗤之以鼻的原因。

    就以他的經歷來說,他完全有資格如此表現,可自打進入這片戈壁灘,他就始終一言不發。

    他完全挑不出任何刺。

    無論是地上生命力頑強的戈德隆草,還是空氣中荒涼與狂野交織的氣味,都和他記憶中那片卡德拉高原一模一樣。

    眾人靠近洞穴時,他幾乎本能反應般握緊了武器。

    隔著老遠,他就嗅到了一股臭味,這是發情期的裂蹄犀獨有的騷味,換做別人或許會以為來自風乾的糞便,但他卻不會上當。

    周圍的溫度、風力、戈德隆草抽出第七排葉子……這一切都完美溫和裂蹄犀發情的時節。

    雷米不禁開始遲疑了。

    難道這什麼鳥塞拉芙是來真的?把自己一行人傳送到了卡德拉高原?

    見鬼,他可不相信什麼模擬能這樣真實……

    遲疑間,一聲久違的吼叫傳來,他渾身一激靈,彷彿回到了那段緊繃著神經,打起十二萬分小心才能活下去的日子。

    「菜鳥們!臥倒!把陸行鳥的尿倒在自己身上!這畜生最討厭它!」

    雷米高高聲罵道,眾多新人忙不迭的照做。

    頓時,一股宛如將熟雞蛋與糞便混在一起煮熟的氣味瀰漫開來,從洞窟裡衝出來的裂蹄犀狂叫著繞過眾人,慌不擇路地奔向遠方。

    期間除了一名倒霉蛋兒被踩碎了大腿之外,眾人無一人傷亡。

    埃利爾這才爬起來,似笑非笑地望著雷米團長。

    而後者,假裝沒看到。

    「菜鳥們,你們要躺在這裡過夜嗎?還不給老子爬起來!聽著,下面老子教你們如何追蹤裂蹄犀……」

    ……

    薇薇安又回到了魔力灌輸區。

    少女摘下巨大的法師帽,用魔杖輕輕一點,帽子就自己摺疊了起來,縮回她的口袋裡。

    接著,她注視著面前光滑如玉的小球。

    少女清楚,只要將手放上去,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元素匯聚過來,經過自己的身體被匯聚成溫和的魔力,接著再輸出去。

    這個過程雖然枯燥,但對她而言,早已將漫長的冥想過程融入了生活,因此並不覺得難熬,相反,塞拉芙特有的寧靜和氛圍還會讓她覺得舒適。

    她突然想起那天老師法卡斯讓她來學院之前說過的話。

    「我們長久以來的迷惑就要被解開……但這不會是一個美好的過程。我希望你能今早強大起來,即使沒有了老師也能保護好自己。」

    少女閉上眼,心中一片寧靜。

    ……

    一家高檔餐廳裡,一位女士輕扶額頭,略顯憂鬱地坐在雙人桌邊。

    這時一名身著黑色禮服的男子靠了過來。

    「美麗的女士,請問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女人似乎有些警惕,略微不安道:「抱歉,我約了別人。」

    「嗯……他馬上就來嗎?」

    「不,但隨時會到。」女人答道。

    「隨時會到?」男人笑笑:「您知道嗎,男女約會時,往往只有女士擁有遲到的權力,更何況是您這樣優雅、高貴的女士。冒昧的問一句,那個男人遲到了多久?」

    女人略微放鬆了警惕,莞爾笑道:「大概五分鐘左右吧。」

    「哦,天吶,人生也不過須臾,他竟然浪費了您寶貴的五分鐘,這簡直不可饒恕。」男人故作誇張道,逗得女人展露笑顏。

    「瞧,您笑起來更好看了,那是個多麼幸運卻不知道珍惜的傢伙。您介意我坐在這裡,替您排解這段寂寞的時光,順便驅趕一些煩人的紈固嗎?」

    女人無奈地笑笑:「不,我不介意、」

    「戈提克。」男人伸出手。

    「唐娜。」

    戈提克坐下,和女人款款而談,從女人臉上不斷湧起的笑容來看,這是位風趣幽默,而且很會聊天的紳士。

    半個小時後,在戈提克的提議下,兩人離開了餐廳,來到晚風習習的湖邊,在雙月高懸時才各自分別。

    「你挽救了我的第一次約會,戈提克先生。」女人笑著遞給他一枚手帕。「我本以為它會很糟糕。」

    「再榮幸不過了,女士。」

    戈提克微微欠身,順勢在她的手背上輕輕一吻。

    唐娜沒有拒絕,而是微笑著離開。後者知道,他擁有了約她出來的權力。

    目送唐娜離開,戈提克才由衷地舒了口氣。

    這一幕原本只在歌劇院中上演,唐娜小姐也是《薔薇探戈》中的女主角,一位美麗動人的伯爵千金,而他上前搭訕時使用的台詞也是男主角查理——一個在高檔餐廳做侍者的小混混用以泡妞的經典語錄。

    作為一個懷揣著貴族夢來到法藍城的材料販子,戈提克原以為這輩子都沒可能實現夢想了,沒想到竟在今晚如願得償。

    而且,他對克拉曼式的貴族風情本不抱任何奢望,畢竟那是過時的東西,即便如今的法藍貴族也不在乎約會前是否用浸泡蘿蓓花的水沐浴過。

    但就在剛才,他明顯嗅到了一股蘿蓓花的清香。

    「塞拉芙真是個神奇的地方……」

    他感嘆道。

    ……

    同樣的戲碼在不同的場景中同步上演,塞拉芙的完美體驗顛覆了不少人的認知,幾乎每一個體驗者都對它讚不絕口。

    直到雙月升高至半空,第一批訪客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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