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黃昏編年史 作者:夏牧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6-21 16:48:02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2 260926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1:48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各方(下)

元素高塔。

    路西安站在神殿的大廳正中央,左右手邊是十二名穿著紅色聖袍的主祭,正前方則是背對伊卡莉雕像的教宗保羅四世。

    教宗周身瀰漫著一層光輝,為他的輪廓鍍上耀眼的金色,散發的威嚴讓人情不自禁產生頂禮膜拜的衝動。

    可對此時的路西安來說,這一切卻有些荒謬。

    距離塞拉芙之行已經過去三天,可那天的經歷卻依然深深印刻在他的腦海中。那種源自內心深處的震撼遠比面前的教宗來的強烈。

    甚至……來得更加真切……

    那種感覺……就好像,明明是虛假的、來自於幻術的巨龍是真的,而眼前女神的威嚴卻是假的一樣……

    路西安被這一想法嚇了一跳,他連忙提醒自己,不該有褻瀆神明的想法,接著抬起頭,目視前方。

    教宗的眼神是寶藍色的,和白岩礦場之行時彌修亞閣下的眼睛一樣,聽說那是神明的賜福。

    「你看到了什麼,我的孩子。」保羅四世問。

    「一條龍,就像真的一樣——雖然它是假的。陛下,我覺得可以與他合作,這有利於神的信徒們更好地剿滅異端。在那裡可以得到戰鬥中的歷練,減少無辜的流血與犧牲,而且塞拉芙——」

    「難道聆聽女神的教誨還不足夠讓一個信徒強大嗎?」

    路西安微微躬身:「我沒有這樣的想法,陛下。女神賜予我們蘊含魔力的高貴血液,賜予我們強大的力量,還賜予我們以智慧和勇氣。但這些都太過強大,愚笨的信徒不能生來就掌握它們,就像蹣跚學步的孩童,必須經過練習才能不斷成長,逐漸學會奔跑。可異端都是狡猾且殘忍的,不能讓信徒們的血液白白流失。」

    教宗對他的話語很滿意。

    「你說得有道理,我的孩子,我會考慮這件事的。」說完他便閉上眼睛。

    見狀路西安朝雕像跪下,額頭貼在冰涼的地板上5秒後,這才起身離開。

    臨走前他掃過周圍的紅衣主祭,眉頭微皺。

    既然眼前十二主祭的位子沒有空缺,那就說明許久未見的米勒主祭已經被取代了……

    他究竟怎麼了?去了哪裡?為什麼會被取代?

    沒有人告訴他,甚至沒有任何知情人……

    帶著疑惑沒走兩步,他迎面遇見一個熟人。

    「麗娜小姐。」路西安微微頷首。

    當初父親讓他挑選未婚妻時,他最初的選擇即是眼前這位,可緊接著就被搖頭告知他不該對格雷澤法師的女兒產生非分之想,之後才選了艾瑪。

    而之所以首選麗娜,倒不是什麼狗血的一見鍾情,而是出於男人的征服欲。

    路西安想要將一切都做到最好,配偶自然也是如此。放眼望去,整個牧馬平原能入眼的女性數來數去就兩位,一位是晨星的薔薇花蘇利亞小姐,一位便是麗娜‧因巴斯。而前者也因為逃婚和離奇失蹤這兩件事在他心裡大打折扣,成了粗俗的代名詞,如此一來自然就剩下了麗娜。

    所以直到今天,看見這位時路西安還有些費解,為什麼不能選她。

    「路西安閣下。」

    麗娜道,眉宇間有一抹化不開的憂傷。

    「我聽說了您的事蹟,麗娜小姐。」路西安正色道:「但我想說的是,身為一名貴族,具有反抗精神是好的,但務必要注意風度和禮儀。那晚您不該頂撞王室,讓其他人看了笑話,尤其是還有教宗在場的情況下,會讓別人誤那是高塔對皇室的施壓。」

    麗娜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和眼前這個貴族病深度患者沒什麼好辯的。

    「閣下說的對,我還有事,改日再聊。」

    她腳步微錯,徑直走向祈禱室。

    目送她走遠,路西安不禁搖頭嘆息。

    他突然覺得艾瑪比對方可愛多了,自己當初真是做了個正確的決定。

    ……

    ……

    法師協會。

    法師協會的總部至今都在晨星城,當然,也只是地理位置上的「所在」,哪怕不是法師的人都知道如今法藍城才是法師的聖地,法師協會自然要以那邊為主。

    信仰歷588年,協會總部從克魯塞街區搬出,來到赫爾魯德街區,繼承了格雷澤的老師時光之主雷斯林‧馬哲理留下的時光塔。以這座高塔為中心,周圍的塔群如雨後春筍般林立。

    出於對雷斯林的尊敬,這些塔最高只有時光塔的一半高。

    當然,那些矮塔都不是法師塔,而是辦公場所,畢竟光法師塔之間的魔力干擾這一項就讓它們無法供法師冥想使用。

    時光塔的結構與納拉達克的星耀圖書館十分相似,從二十層往上的中央部分被完全鑿空,空間被魔法擴展成半徑近百米的空穴,宛如一個空心圓筒,法師們就住在圓筒內壁的空穴中,平時靠飛行法術來回移動。

    所有書籍都長著翅膀,在空穴中來回飛舞,互不干擾。

    這是模擬龍巢的樣式。

    位於霍加斯萬米高空的龍巢就是風洞設計,因為每一條龍都是強大的魔力源和靈魂源,會互相干擾,所以他們的室內佈置是最科學的。

    正如巨龍在風洞裡靠傳播力極強的吼叫進行交流一樣,住在這間塔裡的法師們也用傳音法陣開展會議。

    「聽說高塔那邊已經讓路西安去過塞拉芙了,諸位怎麼看?」有人問。

    「拿眼睛看唄,不過我倒是聽說,路西安是被兩個蹩腳的貴族請去出氣的,可這小子被裡面的東西震驚了,屁滾尿流地滾回高塔,說不定正躲在教宗懷裡哭呢。」

    「法卡斯!嚴肅點!」

    「如你所願,會長大人。」

    被稱為法卡斯的聲音消失了。

    又有人接茬道:「我在銀燭會的朋友說了,塞拉芙建立之初就和凱恩之角鬧得不愉快。拋開威廉的為人不談,他的眼光我們總要認可吧?」

    「哪個威廉?」

    「你覺得威廉校長為人不齒嗎?」

    「咳,是威廉‧肖克利啊,那的確……是該重視起來。」

    「你們說了這麼多,就沒有人給我們這些一點兒不新潮的老人介紹介紹塞拉芙是什麼新玩意兒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加入了討論,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費雷法師,那是個很神奇的東西,你可以將它理解為固化了場景的幻術與高精度塑能系的幻影生物,後者的精度之高,甚至不亞於德魯伊的變身魔法。」

    「遠不止於此,」有人插嘴道:「最令我好奇的是幻術中還有瀕死保護和心靈法術預警陣式,除了個別臭名遠颺的靈魂屠夫以外,我不知道有誰能製作這樣巧妙的法陣……協會裡也不是沒有珈藍的小鬼,他們在那個塞拉芙裡甚至找不到一道多餘的魔紋——除了地板上那個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到的巨大塞氏回路。」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不知不覺中潛水的法師們都浮了起來。

    「那小子說是蒙德里安爵士留下來的,諸位對這位有研究嗎?」

    「哈,騙林精嗎?那位七十多歲的老爵士就是睿智如道恩教授,也沒法發明這種東西吧?別忘了,那小子可是東方人,你們誰瞭解東方人的法術,想想當初建立晨風學院的那兩位。」

    「照你這麼說,他是光之主派來的?」

    「誰知道呢,這一切都只是猜測罷了。」

    眼看話題被歪向一個無法挽回的方向,會長大人不得已嘆了口氣。

    「我以為你們對塞拉芙一無所知,可事實上你們每個人的瞭解都不在我之下。」

    「那當然,魔力灌輸區對冥想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協會裡去過的小鬼都巴不得在時光塔裡也修一個類似的不要錢建築呢。」

    「那小子蠱惑人心的手段也相當高明,珈藍那群懶貨一個個都被攛掇著去捐獻魔力了,聽說還有什麼神秘獎勵,威廉手底下那群老師的腦子怎麼沒這麼好使?我是說那個威廉。」

    「你們說,這背後會不會和魔力精煉有關?我聽說伊恩教授幾個月前就離開銀燭會了,之後不知去向……如果真的如此,那塞拉芙可真是一個培養新人的好地方。我們的確該考慮考慮。」

    眾人正討論到興頭上,那個叫法卡斯的聲音又潑了一盆冷水下來。

    「考慮什麼?讓年輕人變得更加優秀,然後渡過真理之海,成為神的信徒嗎?與其這樣,我倒寧願他們變得平庸一些。」

    一席話出,眾人默然不語。

    即使會長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良久,才有個略顯年輕的聲音說:「或許……這次是個機會呢?關於長久以來我們迷惑的問題……畢竟沒人親自問過格雷澤法師,那也只不過是個謠言……威廉校長不也贊同了那小子的做法嗎?他不止沒有阻攔,還加以援手……」

    「呵,威廉,他認為每次都是機會,可結果呢?」法卡斯哂笑:「而且你說那是謠言,你知道雷斯林老師是如何評價那個叛徒的嗎?時光塔頂端可以看到未來和過去,可我每次去看到的都是虛無和迷茫,所謂『機會』和『答案』又在哪裡?你們尋覓的出路又在哪裡?誰能回答我?」

    空洞中再沒了聲音,只有書籍飛過時拍打翅膀的嘩啦聲,顯得格外空曠。

    象徵法師存在的魔力一道道消失,最終以一聲長嘆收尾。

    「那就算了吧。如果你們的學徒想重新激活學員身份返校,儘可能不要阻攔他們,也算是我們為魔力精煉提供了一份力量。」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1:49
第一百三十二章 談生意

作為入校標準最嚴苛的頂尖院校,珈藍學院的某些規矩制度卻一直走在珈藍帝國,乃至整個牧馬平原最前沿。

    其中就有一條其他院校學不會的畢業生返校規則。

    學院規定,學生在達到畢業資格,並成功通過考核,被允許離校前,可以簽署一份追蹤報告表,期間每三個月向學院匯報一次自己近期詳細的行蹤數據,同時繳納1/10學費,即可延長三個月學員資格。

    類似的延長一共可以進行20次,也就是畢業後的五年內都可以保留學員身份,當然,這其中花費的財力和精力都由個人承擔。

    如此大費周章的好處在於,但凡對畢業後的生活感到不滿,或是感慨自己無法適應如此殘酷的生活,需要回校繼續深造時,就有了「回家」這一選項。當然,返校也是從正經的開學季開始,從那時起就與其他學生無異。

    比如當年就有位55歲才徹底畢業的學生,他頻繁輾轉於學員和學者的雙重身份間,幾乎陸陸續續讀完了珈藍的所有課程——除了因自身能力限制無法深入的以外。

    後來這位先生加入了銀燭會,再後來又因為淵博的學識被珈藍邀請回學院做教授……

    他就是道恩‧加西亞教授。

    而對廣大法師學員來說,延長五年的學生資格,再於第六年時恢復學員身份,一年後再次畢業,獲得嶄新的20次延長機會……這已經是種常規流程了。畢竟身為珈藍的學員,背靠這棵參天大樹,所享受的福利遠遠超出了這筆學費包含的購買力,這怎麼看都是筆相當有遠見的投資。

    而如此有遠見,如此渴求知識的法師往往能力也很出眾,校方也就不會追究這種鑽空子行為,久而久之,就成了大家都懂的潛規則。

    以往,珈藍的學員們不覺得返校規則對他們的生活有什麼影響,但最近,他們明顯感覺到,校園中出現生面孔的頻率比以往翻了好幾倍。

    而且這些生面孔往往都散發著強大且自信的氣息,雖然連制服都沒有,卻絲毫不顯得另類,反而輕車熟路……

    他們大都擠在塞拉芙門口。

    至此,在校的學生彷彿懂了些什麼……

    直到8月21日,新鮮的榜單隨第50期報紙出爐時,他們才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這群人返校的目的果然是它。

    榜單上的改變肉眼可見:競技場擊殺榜單上,可憐的安茹大公被一票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名字擠出了前十,就連路西安的榜首位子也只是因為時間關係得以保留,自此競技場的前十全成了獨立擊殺六級魔獸的法師……

    魔力灌輸榜就更有趣了,第一名是一位叫薇薇安的少女,時長二十七小時……

    這不僅讓人看傻了眼,更一舉打破了一個月前時長與房事能力相關的謠言。

    榜單上風雲變幻,好似一出大戲,讓人目不暇接的同時,珈藍的學員們也隱隱感覺到,彷彿某種變化正在悄然發生。

    他們的生活愈發有趣了起來。

    ……

    ……

    這天下午,公寓的門先後被三次敲響,沐言等待許久的生意終於上門了。

    元素高塔派出的是位主祭,長相富態,面容和藹,兩隻手上戴著共計四枚戒指。

    沐言用感知一掃,大致弄清楚那分別代表心靈法術抵抗、元素法術抵抗、一面不知等級的觸髮式防禦戒和解離術戒指,堪稱攻防一體,一個人就是一直軍團。

    假如這位主祭被圍攻,如果對手沒有機智到封鎖空間,那麼他就可以施施然撕開捲軸送走自己,接著率領高塔的仲裁者反殺回來。

    相較之下傭兵協會的人就寒酸多了,一個紅頭髮的中年人,背後背著包在油布里的大劍,還披著件破斗篷,上面的坑洞看起來就像菸頭燙出來的一樣。

    雖然如此寒酸且混搭,但沐言卻很清楚,這斗篷和油布都是藍熒水鯢的皮鞣製的,至於背後那把在感知看來宛如岩漿的大劍,多半是硫炎鐵鍛造,因此才需要用這兩面皮來包裹,遮掩其溫度。

    最後是是法師協會的人。

    訪客是位小姑娘,比茶茶小姐還低一頭,可她卻戴著一頂高高的法師帽,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臉,以至於走兩步就要停下來扶一扶帽簷。

    但沐言卻很清楚,這是薇薇安小姐,也就是魔力灌輸榜上那個堅持了27小時的怪物,即現任法師協會副會長法卡斯先生的學徒。

    只是他很好奇,法師協會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能把這位也派出來……

    畢竟即使以遊戲裡的認知,那位法卡斯閣下也是個難相處的人——脾氣暴躁,性急如火,關鍵是容易自暴自棄,整體而言是個很悲觀的人。

    在遊戲中,這一點集中表現在他派發的任務上:他教唆玩家去驅趕洛羅夫。

    沒錯,就是那個在法藍城的真理廣場上為平民法師答疑解惑,並施加一小時「耳目聰慧」buff的平民英雄洛羅夫。他僱傭玩家前去驅逐他,說他是加速死亡過程的報喪鳥,說他的聲音宛如迴蕩在教堂上空的喪鐘……

    同時法卡斯對麗娜小姐的態度也十分糟糕,麗娜曾兩度試圖修繕高塔與協會的關係,都被他拒絕了,並且詆毀、詛咒她,說她是背叛與失信的混血女,生來就背負著罪孽,沒必要惺惺作態。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因為法卡斯的特殊身份……

    他是時光之主雷斯林最年幼的學徒,換句話說,格雷澤是他的師兄。

    換做遊戲裡的夏老師無論如何都不能理解法卡斯這個人,但現在,沐言卻隱約懂了。

    或許在法卡斯看來,傳奇的歸宿有兩種,一種是像他的老師雷斯林那樣為真理獻身,從此不再出現。而另一種,則是妥協,就如格雷澤一樣,成為伊卡莉的奴僕,甚至讓他的女兒都加入了高塔。

    法師協會與元素高塔間關係曖昧,可即便如此,也從未有協會的法師表示自己是一個信徒,依德麗爾就成了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所以他痛恨麗娜,也討厭一切試圖改變珈藍法師生存環境的人——就是沐言這樣的,他認為未來是消極的,他們這種法式注定走向毀滅,尤其是在出現了格雷澤那樣的叛徒,卻沒有人可以審判他的情況下……

    可這次法卡斯卻一反常態把學徒送了過來……這到底要幹什麼?

    沐言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暫時顧不上這些,和三人寒暄了幾句就直奔主題,探討起生意來。

    和他猜的沒太大出入,三人都要求合作,並且明顯有備而來,他們對塞拉芙的功效已經基本知道得一清二楚。

    法師協會方面希望沐言為協會的非學員成員開放塞拉芙使用權限,他們會按月繳納租金,並且雙方可以在魔力灌輸區展開長期合作——這夥人就很上道,知道沐言開設這個分區索求的是什麼。

    傭兵協會方面則希望能在學院之外修建100間月室,並想花錢雇地下城的設計者設計一系列有關傭兵冒險的副本,用來教育初出茅廬的新兵蛋子,費用方面好商量。

    至於高塔……

    這家可就牛逼多了,上來開口第一句就是「沐言閣下,你是否願意成為女神的信徒?」

    沐言當然是微笑著拒絕了,可緊接著這位主祭就拉著沐言的手,和他聊了長達半個小時高塔的教義,意思不外乎「高塔大法好,入教保平安」一類,還旁敲側擊地暗示他如果不這樣做女神會不高興云云……

    女神不高興會怎樣?

    說好聽了叫降下神罰,說難聽了就是要把你轟成渣。

    開什麼玩笑?

    這就好比三個客人來酒館喝酒,都覺得好喝,其中一位想買個許可,讓沒法進來的朋友們也來喝兩杯,一位想在自家地盤上開個分店……第三位倒好,進來什麼話都沒講,一兩句話就要讓老闆拱手讓出這家店,如果不然,那我們就要讓上頭的人對你動手了。

    哈……這甚至算不上文明的搶劫。

    空手套白狼也得先許諾好處,得先打空頭支票不是?元素高塔到底在珈藍太過順風順水以至於拎不清目前情況,還是成了伊卡莉的僕從後集體腦漿子過期了?還是說,在漫長的歲月中,伊卡莉的信徒們都在採用這種通俗易懂的F2A戰術,而且還是在毫無運營的前提下?

    沐言突然有些想笑,對手表現得如此弱智,反倒讓他非常不適應。

    他甚至一度懷疑對方在試探自己……畢竟這種行為蠢得給人以不真實感。

    低頭想了想,他率先對紅發劍士和薇薇安開口道:

    「塞拉芙沒有在外面開設分室的可能,但關於使用權限,我可以與威廉校長商量對外開放。不過介於這是學院,進入其中的傭兵或其他人員或將受到監管,法師也是如此。」

    薇薇安仰起頭,卻不慎被帽子完全蓋住了臉,不得已從寬大的袖子裡伸出一雙白生生的小手,手忙腳亂地抬起帽子。

    「那……修建特殊傳送陣怎麼樣?」她問。

    「這就要問威廉校長了,」沐言聳聳肩:「不過……我想他是不會允許有條通往學院的『後門』的。你也明白畢業生返校的手續是多麼複雜,追蹤報告表是多麼嚴格——那可是聯合陰影腳步的人在負責。」

    薇薇安垂下腦袋,彷彿在思考。

    「我知道你信不過傭兵,可這樣嚴苛的身份檢查會讓他們感到顏面盡失。」紅發劍士也略微不滿。

    沐言笑笑:「這時候還在乎顏面嗎?如果那些年輕人連『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都不懂,也不願稍加節制,我真要懷疑他們是否具有使用塞拉芙的必要了。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還是早點變成魔獸糞便來得好一些,你們精心培養他們幹嗎?」

    紅發劍士被他說得有些汗顏,也低下了頭。

    最後他看向主教。

    「主祭大人。」

    「我在聽。」

    沐言攤攤手,「如你所見,剛才我在進行的事叫做『談生意』,您明白了嗎?」

    「你的意思是?」

    「所以,我們可以開始『談生意』了嗎?與之前您所說的那個『笑話』無關。」

    主祭眯起了眼睛:「年輕人,你是說……女神是個笑話?你在褻瀆神明?」

    「這可是您說的,與我無關。」沐言笑道。

    「所以你是拒絕咯?」

    「我從一開始就拒絕了您的好意。既然您不是來談生意的,那就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沐言站起身,一副送客的樣子。

    主祭也站起身,用那雙睜不開的眼睛盯著沐言,彷彿要洞悉他的真正想法。

    半晌,他才笑了笑,臉上的肥肉顫抖著。

    「那麼,祝你好運,沐言先生。」

    「是的,彌婭會庇佑我。」

    「但願如此。」

    主祭離開後,剩下兩人有些侷促的站了起來。

    「傭兵協會同意與您合作,沐言先生。」劍士道。

    「時光塔也同意。」薇薇安伸出白皙的小手,和沐言握在一起。

    「其實我更想見見那位法卡斯閣下。」沐言笑道:「聽說他是個很『不錯』的人。」

    「法卡斯老師……」饒是薇薇安也不禁低頭笑了聲,但緊接著她抬起頭:「老師他閉關了,短期內恐怕沒有機會。」

    「閉關了?」

    「是的,在昨天見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後。」

    「特殊的……客人?」

    沐言突然十分好奇,這位特殊的客人是誰。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1:50
第一百三十三章 往事和線索(上)

一天前,法師協會。

    時光塔的最高層,是一座懸浮在空中的石頭階梯。踩著階梯來到塔頂,抬頭看到的卻不是天空,而是無盡的虛空與扭曲、深邃的亂流。

    有人說這裡可以看到未來,看到時間的盡頭,但來過的人大都認為什麼也看不到。

    相傳時光之主雷斯林閣下是所有法師中唯一洞悉了時間的存在,他也被視為最有可能解開「傳奇之謎」的人——直到他的學徒,更妖孽的天才格雷澤後來居上,蓋過了老師的名聲,人們又紛紛認為這一人選更應該是格雷澤。

    然而很快,晉陞傳奇的格雷澤就深居簡出,即使在珈藍年復一年的演講,也連半個標點符號都沒變過。

    甚至後來,他的女兒還加入了元素高塔。

    此舉無異讓諸多寄希望於他的法師們美夢破碎。

    當然,這個夢破滅得有些遲,畢竟麗娜出現在法藍城也不過十幾年前的事,而格雷澤晉入傳奇發生在兩百多年前,隨後沒過多久,他的老師雷斯林也成為了傳奇——然後消失。

    正如那個謎題本身一樣,歷來凡是晉入傳奇的法師都消失了,人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兒,雷斯林也不例外……

    可唯獨他的學徒格雷澤留在了洛坎。

    法師們紛紛猜測,傳奇之後是嶄新的元素疆域,法師們會在那裡得到永生,因此與凡人相隔,但格雷澤通過某種手段留了下來……至於是什麼,他們無法猜測,也沒機會問他,有的只是一些無端猜忌。

    直到麗娜加入了元素高塔。

    人的想像力是無窮的,而法師,恰好是這其中的佼佼者。他們紛紛展開自己的腦洞,從這一事實出發,揣摩格雷澤與伊卡莉達成了怎樣的交易……

    或許,傳奇之後的元素疆域並非天國,而是一個更加殘酷的世界,那裡有強大而原始的元素生物,有暴躁的元素亂流,有無時無刻不在融合、新生、湮滅、循環的元素火花,因此格雷澤不願前往,他畏懼,猶豫了,甚至不惜和伊卡莉妥協,以自己的女兒為代價,懇求元素之主救救自己……

    謠言越傳越離譜,尤其是在格雷澤絲毫沒有反駁的情況下,人們漸漸默許了這種說法。

    這麼一來,他就成了叛徒。

    「真理派」法師們眼中的叛徒,而且不同於威廉校長,這群人是真理派中的極端主義,換言之,就是協會的法師們。

    他們認為,既然傳奇之後的世界是一片荒蕪,是未開墾的處女地,那麼格雷澤就應該和那些先賢、和他的老師雷斯林一樣去黑暗、野蠻的新世界探索、開荒,為後來者提供生的可能,這是使命,是榮譽,也是……不容推辭的義務。

    可他竟然如此膽小,為苟全性命做了逃兵!?

    這種猜測在麗娜小姐出現前就初露端倪,在她現身後更是被法師們認定為事實!

    尤其是法卡斯,他猶記得,當初自己的師兄格雷澤晉入傳奇後,他比誰都要開心,老師雷斯林也是如此,但直到雷斯林想盡辦法與之見了一面後,卻陷入了茫然。

    法卡斯記得很清楚,老師自那天后就時常一個人站在時光塔頂端,嘴裡叨唸著莫名的詞彙,提到格雷澤時也露出複雜的神情,但無論他怎麼問,老師都不願多說半個字。

    直到某天,老師久違地喝多了酒,麻痺了神經後才無奈嘆道:「他變化太大,以至於我都認不出來了……」

    法卡斯這才意識到,讓老師惆悵的是什麼。

    他也愈發堅信這一猜測,格雷澤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

    於是,在眾法師們就塞拉芙的探討不歡而散後,他再次來到時光塔頂端,抬頭凝望著亂流和漩渦,一言不發。

    突然,他感覺身後有人在注視自己。

    法卡斯猛然轉身,果然看到了一個渾身籠罩在紅袍中的人。

    什麼?

    時光塔的頂端還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爬上來,並在自己身後站立許久?

    他的第一反應是高塔竟然滲透到了這種地步,於是連忙放出感知並封鎖了對方周圍的空間。

    然而對方只是輕輕揮了揮手,被封鎖的空間就瞬間崩塌,就像一面大錘狠狠敲在上面,凝滯的空間瞬間破碎,碎屑漫天飛舞的同時被捲入狂風中,徹底化為齏粉。

    錘子明明敲在空中,作為施法者的法卡斯卻如遭重擊,整個人差點站立不穩。

    不可匹敵!

    他迅速得出了結論,腦袋轉得飛快,已經開始考慮在這兒自爆會不會炸翻這座塔的問題了。

    「法卡斯?」那人突然開口。

    「閣下是誰?」

    法卡斯回道,同時悄悄放出感知試圖打開塔身的警戒。

    「你剛才……在考慮自己身為法師的絕唱嗎?」那人突然問。

    「??」

    法卡斯被說中心事,不由得一愣。

    他怎麼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自爆」這一美好傳統已經多少年沒有出現過了,對方卻還記得……他還能說出這是法師的絕唱,年紀必然不小,甚至還很傳統……

    實力強大得令人窒息,又能洞悉自己的想法,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時光塔……

    莫非……

    「你在疑惑我是否使用了讀心術?」那人又笑道:「事實並非如此。剛才你周圍的元素出現了一瞬間的紊亂,是它暴露了你的想法。下次如果這麼想,可要注意了,法師的絕唱並非無法阻止,起碼……我就知道四種方法。」

    法卡斯猛然抬起頭,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

    「你知道麼,法卡斯,老師說即使是法師的絕唱,他也能用三種手段將其阻止,可我還會第四種!」

    「第四種?那是什麼?」

    「要我告訴你也沒問題,你替我抄完今天的捲軸怎麼樣?」

    「……好吧!只要你告訴我!」

    「沒問題!這世上最厲害的法術莫過於語言!可這不是什麼咒語,而是能打動人心的語言。我只要能勸說那個人放棄,重新燃起生的希望,那不就等於阻止了一次自爆嗎?說,你師兄我是不是個天才!」

    「師兄你哪裡天才了,這明明是狡猾啊!」

    ……

    「你……你是……」

    法卡斯咬著牙,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是他,只是他的一個朋友而已……」格雷澤笑了笑,低下頭,輕聲道:「我叫艾什,來替他完成一項遺願。」

    「艾什……等等,遺願?」法卡斯臉色突變:「難道格雷澤他已經……」

    「信仰歷547年,他就死了。」格雷澤淡淡道:「以一種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死去,並且以一種你想不到的方式『活著』。」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1:52
第一百三十四章 往事與線索(下)

  「所以這是您搞的鬼?」沐言忍不住道。

    很巧,三位客人剛被送走,在外面逛了一個多月的老法師就回來了。沐言原本還在思考那個「神秘訪客」是誰,一見他,豁然開朗。

    格雷澤正在吃阿瑪瑟精心準備的晚餐,看樣子他把自己回來的消息只告訴了精靈一個人,目的就是讓他準備食物……

    「我就說法卡斯怎麼會讓薇薇安來……您都和他說什麼了?」

    「我只是提醒了他一兩句。」格雷澤吞嚥下食物,含糊道。

    「啊?您……說了……什麼?」

    沐言頓時緊張起來,萬一這位念了舊情,以至於事情暴露,那可就全完了……

    不過仔細想想,以他老人家的性格,應該不至於吧?

    「放心,我知道分寸。」格雷澤擦了擦嘴,微笑道:「我告訴他格雷澤已經死了,現在那個也不過是他為了安慰女兒留下的傀儡而已。我還告訴了他有關依德麗爾的精靈身份,對一名精靈來說,擁有信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沒必要介懷,然後他就彷彿打開心結似的去閉關了,我這師弟……其實天分不在我之下。」

    沐言這才松了口氣。

    「那您老這一個月……」

    「去弄清楚『我』這些年都幹了什麼。」他笑笑,「一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足夠讓我知道『格雷澤』是一個怎樣的人。」

    沐言突然心裡很不是滋味。

    老法師的語氣雖然平淡,但終究有些苦澀。

    「其實……收穫還不小。」格雷澤淡淡道:「我一直很費解,明明那麼多傳奇,一個個都消失在歷史長河中,從未再次出現過,還留下了撲朔迷離的「傳奇之謎」,為什麼唯獨『我』留了下來?並以一個傀儡的姿態苟活於世……現在我明白了,我還真是一個特殊的人吶,雖然這份特殊來自我的老師,雷斯林閣下。」

    沐言心裡驀地閃過這個名字。

    「時光之主?」

    「沒錯,時光塔的主人雷斯林‧馬哲理。他精研的是所有法術中最接近這個世界的本質,甚至超越了世界本質的一項——時間。而且他還取得了不俗的進展,我想,那大概讓伊卡莉都覺得心驚膽顫。

    「我記得很清楚,那年我剛穿上白袍,即將擁有屬於自己的法師塔,老師表現得比誰都要開心,畢竟我是他的學徒中天分最好的一個。為了慶祝,他在法藍城外的空地上灑了一把向日葵種子,接著用元素籠罩那片地方,短短幾分鐘時間,我們就親眼看著剛灑下的種子生根發芽,逐漸長高,最後長成一人高的植株……那可不是什麼栽培術,因為就連土壤裡的小蟲也在幾分鐘裡吐絲結繭,拍打著翅膀破蛹而出。

    「這是神奇的時間法術,超脫了我們的認知,超脫了元素間的互相轉化,無關靈魂,無關生命,是世間最無情、最永恆,也是最古老的領域……」

    說到這兒格雷澤嘆了口氣,幽幽道:「即便是神,也唯有聖言者可以染指這一領域。難怪伊卡莉會覬覦老師的能力,不惜用『我』來毀掉他……」

    沐言微愣,難道雷斯林沒有像傳言那樣晉入傳奇,而是在這之前就遭到了伊卡莉的毒手?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格雷澤搖搖頭,接著解釋下去。

    「老師對時間的研究始終從『過去』,『現在』和『未來』三個領域同步展開,他認為這三者是獨立卻統一的。因為這是一套獨立於空間線與元素體系的全新理論,我們也沒有人能夠繼承和理解,我曾試圖染指,但老師私底下警告,即有關時間的法術無論成功與否,都會引來嚴重的反噬,沒有與生俱來的抗性千萬不要嘗試。」

    「反噬?」沐言更加疑惑了,這才是真正全新的、未曾接觸過的領域。

    「具體來講,是一種『剝離』和『排斥』。」

    格雷澤頓了頓,揮揮手,召喚出一團扭曲的光幕將兩人包裹在裡面,上面光芒流轉,宛如液體。

    「你能告訴我,這面水幕上的液體流向嗎?」他問。

    沐言抬起頭。

    從裡面看,水流由自己這邊流向對方,他正要回答,卻看見老人帶著笑意的眼睛,彷彿在暗示自己多看看。

    白光一閃,他出現在水幕之外,發現流向相反,從裡到外是一個完整的循環,只有出來後才能窺得全貌。

    果然如此,這是說……當局者迷的道理嗎?

    沐言略感費解,然而等他試圖再進入其中時,卻被阻擋了。

    「我為什麼回不去……等等……」

    恍然間,他愣在原地。

    剝離和排斥!?

    「如你所見,就是這樣。」格雷澤打散了水幕。

    「當你以一個人或一件物體為參照物,試圖看清TA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時,就必須跳出這個體系,以完全獨立的視角來觀察,可一旦你徹底『跳了出去』,就無法再回來,因為當有你介入時,先前的觀察又沒有了意義,這就成了另外一條線——這就是時光法術引起的反噬。當然,作為法術,它是一個漫長、持久的過程,會讓你漸漸被這個世界排斥,直到將自己完全『剝離』了出去,到那時也能將法術使用到極致,徹底看清原本迷茫、混亂的東西。

    「所以儘管老師知道如何晉入傳奇,也深知自己的未來該走向何處,他也一直沒有這樣做。法師同樣是人,與這個世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無法斬斷這些聯繫,因而也就不願徹底超脫這個世界……

    「但是,發生在『我』身上的變故讓他做出了這個決定。他試圖看清這一切,於是他邁出了那一步,然後,就再也回不來了。即便是逝者也可能出現在赫魯,即使他的靈魂消散,也會成為這個世界的一部分……但老師他不一樣,他不再屬於洛坎、赫魯,不再屬於這個世界,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是否還注視著這個世界,注視著我……」

    老人聲音減弱,靜靜看著前方。

    沐言同樣沉默不語,他想起了那位聖言者坎洛什閣下。

    奧杜因說他從時間的盡頭歸來後就彷彿變了個人,與其他兩位管理者明顯不同。縱觀坎洛什後來的一系列操作,也無不是在試圖從「外界」尋找變數——他將各個進程的洛坎打包成種子,送到其他世界觀察其演變過程,後來甚至連自己都消失了……

    現在看來,恐怕他不是消失,而是因為這種「反噬」漸漸被世界剝離,無法繼續在洛坎或赫魯待下去……

    即便聖言者,或說觀察者坎洛什都無法抵消這種排斥,更何況雷斯林一個人類。

    沉默的氣氛持續了許久,直到再度被老人開口打破。

    「這一個月……我還做了另外一件事。」

    「什麼?」

    「我試圖追蹤另一個『我』留下的痕跡。我在珈藍的西邊,也就是蠻荒之地以東,與卡德拉高原的交界處發現了一些端倪,只是那裡被一股力量籠罩著,我沒敢輕舉妄動。」

    聽著格雷澤的描述,沐言幾乎瞬間就勾勒出了地圖。

    那塊地方他再熟悉不過了……畢竟那是他以「夏老師」之名被所有玩家熟知的地方。

    傾頹王宮。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1:53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主顧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間就來到了八月的最後一天。

    這天早上,瑞奇給沐言送來了一個十分有趣的信息。

    凱恩之角於一天前買通了大量貴族,讓他們一齊向陰影腳步派發任務。雖然委託內容駁雜,如果一個個分開來看完全風馬牛不相及,但在情報頭子眼裡,這完全就是掩人耳目。

    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即調查有關沐言和蒙德里安爵士寶藏的一切。

    至於花了多少錢……只能說這個數字著實驚人。

    瑞奇用了這麼個比喻。

    他說自從他接管陰影腳步後,原來的頭兒韋德‧邁爾斯先生——也就是戴斯蒙的父親——幾乎把每天當成生命的最後一天來對待……可聽到這個數目後,他眼裡突然有了生的希望,同時看瑞奇的眼神也沒了恐懼,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大概是「求求你一直在這個位子上坐下去吧」這種感覺。

    沐言不禁對瑞奇這傢伙有些無語。

    不過陰影腳步出了名的窮這一點他略有耳聞,當初《黃昏紀元》開服沒多久,希爾德丘陵的晨星玩家就爆出一個消息,陰影腳步在當地設立的分部竟然收費開放二階職業『刺客』的轉職,起初5個銀幣就能轉職,連任務都不用做,後來價格隨著遊戲物價和報名人數水漲船高,一度對當地盜賊工會帶來不小的衝擊……光這一點就足見得這組織有多窮了。

    只是凱恩之角花了這麼大一筆錢,最後卻都便宜了埃裡克。

    作家先生絞盡腦汁,參考了大量資料,還在扎老師和格雷澤老師兩名法術百科的幫助下才編了一套看起來內容詳實毫無破綻但也毫無用處的情報——某種程度上,他寫了一份無法鑑別的假論文,這才拿到了這份稿費。

    「我就是寫《霜與火之歌》的稿費也沒這玩意兒多,在這樣下去我要拖更了!」

    作家先生還這樣憤慨道。

    沐言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的確剋扣了不少稿費,畢竟工坊也窮得叮噹響。

    無論是賣報紙還是塞拉芙,雖然都是賺錢的買賣,可賺錢的同時燒錢也厲害。

    除去明面上購買魔晶礦維持運營的花銷外,這段時間的收入差不多全拿來填補塞拉芙建造過程中高達百萬金幣的巨大空缺了。

    也得虧克拉克公爵家大業大沉得住氣,能由著他胡來,要換成其他人可能塞拉芙建到一半時就撐不住了。

    至於之後賺到的錢,沐言也會按當初溫泉鄉盟約時說得那樣,一個銅幣都不多拿,全交給投資人,反正現在給他們的遲早都要拿回來,也不急於這一時,相反,這樣做還能給他們一種美好的錯覺,豐富沐言的人設。

    而眼下終於忍不住開始調查塞拉芙的凱恩之角,無疑很快就要將自己送到沐言面前。

    而且還得是負荊請罪那種。

    ……

    ……

    暮色時分,羅伯特‧諾伊斯走在教師公寓區,煩躁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作為威廉‧肖克利最忠實的走狗,他向來因為得寵而被另外幾個二把手恨得牙癢癢,可饒是他也沒想過這種苦差事會降到自己頭上。

    他不禁開始懷疑威廉的腦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是,當初的確是他一眼看出那個頭環大有來頭,推斷在未來會掀起轟動,並提議冷處理,採用當年對付伊恩的魔力精煉那種手段的建議也來自他。

    但是——

    這一切都是在威廉點頭同意後才實施的!

    作為決策人、掌舵者,這頭蠢豬難道只願意享受美好的結果,卻不願承擔應有的風險嗎?

    一想起這次出門前威廉的嘴臉,他就一陣反胃。

    「聽著,無論如何,哪怕你跪在地上舔對方的腳趾,也要讓他舒舒服服、心滿意足地答應與我們合作!否則,你就別回來了!」

    開什麼玩笑?

    當初在眾目睽睽下羞辱伊恩,並把他趕出銀燭會的人可是你!憑什麼現在要我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而且就算成功了,這件事的功勞會有多少算到我頭上?

    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心知肚明。

    可縱然羅伯特心裡有一千句一萬句髒話,卻還是只能嚥下去,並邁著僵硬的步子來到珈藍學院。

    因為他知道,塞拉芙是什麼東西。

    他一開始就預料到了這場轟動,只是低估了它的陣勢。

    這是一場跨越了紀元的娛樂革命,幾乎整個法藍城貴族圈的人都在捶胸頓足,哀嚎自己為什麼早早畢業,為什麼沒有辦理那些該死的手續延長學員資格,以至於失去了踏入其中的資格……

    如果任何一家商會能把握住這個機會,將塞拉芙後門打開,那麼它將比全法藍城的賭場、馬場、以及銅火巷所有敞開腿賺錢的女人加起來還要掙錢。

    只可惜他玩砸了,作為最早意識到這一點的人,他沒想到沐言比伊恩難對付一萬倍,自己也沒有當年那位前輩的高明手段,以至於現在不得不自食惡果。

    除此以外,還有一點如鯁在喉,讓羅伯特始終不解。

    「商人是長了三張嘴和兩副面孔的人」——這是所有人的共識,可除了對威廉的抱怨,除了憤怒以外,似乎還有件事讓他憂心忡忡……

    是擔憂和惴惴不安,而非憤怒……

    自己又在擔心什麼?

    直到遠遠望見此行的目的地,羅伯特才隱隱抓住了這一絲靈感。

    他對沐言的估計出現了誤差,這才是一切失敗的根源。

    從《比格紐斯》開始,沐言的行為就沒有引起他的重視,即便他一開始的報導就造成了一場信任危機,但在整個凱恩之角看來,那只不過是小孩子的惡作劇罷了。

    畢竟珈藍學院是報紙行業的荒漠——這一點《魔法日報》已經驗證過了……但現在這片荒漠裡出現了綠洲,還隱隱有長成森林的趨勢。

    整個法藍城的貴族圈,除了那些年邁的貴族外,現在討論的都是《霜與火之歌》,塞拉芙的內容,還有那該死的排行榜。銅火巷裡甚至出現了盜版產業——那些視身份高過一切的貴族對此非但不痛斥,反而欣然接受!

    他們就像把腦袋埋在沙子裡的陸行鳥,看完粗製濫造的盜版報紙後迅速燒掉,接著偽造出自己從別處借閱過《比格紐斯報》的假象,以此來追逐潮流。

    呵,虛偽的貴族。

    現在看上去,這份報紙正是一切的開端。

    這件事的發展從頭到尾都被這個年輕人牢牢控制在手裡,從未脫離預期軌道。他用報紙搭建了一個平台,接著用故事推廣平台,籠絡受眾,培養他們的興趣愛好,將其捆綁在平台上,接著以年輕的受眾為中心,滲透珈藍的貴族圈,緊接著是整個法藍城……步步為營,環環相扣。

    對方用遠高出自己的商人手段打敗了自己,一切的源頭就是最初的輕視與不合作。

    而他的成功之處就在於正視了年輕人——這一不被凱恩之角關注的人群。

    「貴族的錢袋子握在家主手裡,我們負責討好那些大腹便便的貴族,以及他們的情婦——那些花枝招展的貴婦人就好。」

    這始終是《魔法日報》和凱恩之角的理念。

    他們並非沒有遠見,只是習慣看到那群少年漸漸變成大腹便便的貴族,那些花樣少女漸漸變成貴婦人,既然少年總是多變的,那他們為什麼不躺在終點線上以逸待勞呢?

    因為太過於依賴習慣,他們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年輕人才會如此懂得年輕人。」羅伯特喃喃道,眼下這位沐言閣下即使再怎麼優秀,也終究是年輕人。

    這樣一來,他心裡突然有了底氣。

    年輕人嘛,想要獲得的終究是來自大人的認可,經不起讚揚和褒獎,只要將他捧到天上,讓他飄飄然,就能忘記過去的不快。

    沒錯,是這樣的。

    羅伯特抬起右手,在敲門前將心態調整到最佳,開始在心裡醞釀台詞。

    作為一名出色的商人,他已經把所有不快和煩躁暫時拋在腦後了。

    「咚咚咚」

    咯吱

    門被拉開。

    「你好,鄙人是——」

    羅伯特突然愣住,手也僵在半空。

    開門的是伊恩,後者露出一個古怪的微笑。

    「羅伯特先生,對我還用自我介紹麼?」

    「哈,哈……」他尷尬地笑笑。

    他突然想起幾個月前,灰街那邊傳來情報,對伊恩動手的幾人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即使向陰影腳步購買情報也被告知「現場連根毛都沒剩下還調查個鬼」。

    現在見到他出現在這兒,羅伯特突然背後一寒。

    該不會……

    沒來得及細想,他就被伊恩熱情地拽了進屋。

    然後就看到另一個熟人。

    高文。

    那個被他當做替罪羊解僱了的男人……

    「羅伯特先生。」高文也站了起來,同樣面帶微笑。

    「兩位……好久不見。」

    羅伯特聲音都有些顫抖,幾秒前在門口醞釀的好情緒和語言現在跑得乾乾淨淨。

    「是啊,好久不見了。」

    伊恩的回答在他聽來有種別樣的意味。

    正好此時一對男女端著食物從廚房走出,兩人都氣度不凡,尤其是女人,一頭銀發高高盤在腦後,修長的脖頸宛如優雅的白天鵝。

    他掃了眼,卻沒看到沐言。這時羅伯特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請問沐言先生呢?」

    「沐言啊,他不在。」女人從餐盤裡拿出一塊榛子蛋糕丟進嘴裡,還舔了舔手指。她含糊道:「他說你有什麼事兒就跟我談吧,我可以全權代理。」

    羅伯特皺起了眉頭。

    女人?女人還可以談生意?

    這年頭的女人都以為自己是鑲金玫瑰的羅曼小姐嗎?

    他猜測這是沐言不想見自己所以假意推脫,至於這個女人,八成是擋箭牌吧……什麼都不知道的那種。

    不過他還是坐了下來,暗忖這兩個人和沐言有什麼聯繫。

    他突然有種感覺,此行會比自己剛剛想像的艱難許多。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1:54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可怕的女人

  天色將黑時,羅伯特有些暈頭轉向地離開公寓。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安全到家的,彷彿一切都憑肌肉記憶來完成。

    至於他的腦子,這一路上都在思考一個問題。

    這個女人……從哪兒來的?

    具體點就是,這個叫格莉絲的女人,究竟是誰?

    她的可怕和難纏程度遠遠超過了羅伯特的預期……甚至讓他一度絕望……

    眾所周知,對一個商人而言,能否牟利,或說牟取的利是否「暴」的關鍵就在於利用信息不對等。

    這裡面包括兩部分,

    第一部分可以理解為對規則、制度、章程等的把握。

    這部分來自於經驗和知識積累,也就是律法、規章、合約等等密密麻麻的文字與這些文字間利益關係的彎彎繞,一般人,或者說學藝不精的生意人都會被繞暈了腦袋,抓不住主體,稀里糊塗就簽了契約,或自以為得利許多,實際上大頭讓給了對手,這些都是常有的事。

    不同於利用漏洞、貪圖小便宜的小人,他們是完全吃透了規則,利用規則的人。

    人總是對「動腦子」有種天然的惰性,他們就在利用,並享受這種懶惰。

    所以聰明人,或比他們更勤於動腦的人才能賺到錢,對前者而言這是商業行為,至於商人與商人之間,那就是商業博弈。

    第二部分,則是對市場認知的不對等。

    舉個例子,一個人每天都要買菜做飯,購買水果,定期置辦衣服等等,他知道自己每次要花多少錢,知道這個價格是否「合理」,可並非每個人都實打實地知道菜價,水果價,衣價的變動規律,以及它們的成本。

    誠然,他可以從售賣的人那裡知道這些,他甚至自身就可以充當售賣人,可最終也只能知道自己的進貨價。最基本的,商品對應的社會勞動力成本掌握在商人手裡。

    凱恩之角有一大批終生都在於數字打交道的精算師,他們就是專門負責幹這個的——調控物價,操控市場,一層層計算收益,制定各種價格、手續費用和稅率,用數字編織出一張巨大的網,將生產、運輸、零售等等所有人都牽扯進來,並讓他們深陷其中——不是內部人員根本無從知曉。

    這也是他們的底限——可以信口開河的底限,他們可以將1金幣的成本誇大成5,標價為10,最終讓步到7枚,讓別人誤以為只賺了2金,可實際三倍於它。

    這也是他的底氣,他熟悉這個行業,熟悉這些數字,他可以編造自己的「底線」,與對方推心置腹——一個年輕人而已,哪裡懂這麼多?

    可這一切都被那個突然出現的女人搞亂了……

    對方就像剛從凱恩之角的數據室走出來一樣,從一些蛛絲馬跡反向推斷出了他們的心理價位區間……

    更可怕的是,她甚至沒有討價還價,而是完全炫耀般的講了一通,連半個要求都沒提……就像在炫耀!

    對,沒錯,就好像單純為了炫技!

    從旁邊那個男人寵溺的眼神不難看出,這是兩口子,也就是說,她只是在向自己的丈夫,或說未婚夫炫耀什麼……

    她就差當著自己的面說一句:

    「瞧,這幫傻子還以為這是秘密,小心翼翼地藏在懷裡,其實我全知道呢!我厲害嗎!」

    羅伯特甚至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特地說給自己聽,因為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正眼瞧過自己……

    可那氣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吃飯……

    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被對手知道底牌可不是什麼好事,這就意味著雙方明牌交手。可對一個準備開價的買方而言,這就等於宣告比賽結束。

    他向來都是習慣了暗箱操作的人,這種必敗的仗他打不起,也不願打。

    他必須回去重新制定計畫,或說……冷靜一下。

    ……

    ……

    這邊公寓裡,高文也對格莉絲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在凱恩之角工作了多年,自然清楚這其中的彎彎繞——可也僅限於清楚。

    他完全沒想到面前這位看起來年輕的大小姐就如那些禿頂的精算師一樣,層層遞進,計算出了羅伯特的心理價位,這讓他想起前幾天沐言說過的話,那似乎是句東方諺語,叫做「不戰而屈人之兵」。

    對,就是這個道理。

    還有對方那副舉重若輕的樣子,讓他想起以前團隊裡的胖廚子……那傢伙自稱聞一聞火腿的氣味就知道豬玀宰殺的年紀和醃漬時間……

    這種經驗往往來自於漫長的時間積累,可眼前這位小姐看起來還不到20歲,她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對高文的心驚,格莉絲本人倒是不以為然,畢竟對手在她看來實在檔次太低了。

    身為瓊斯商會的大小姐,未來的繼承人,她自幼受到的教育可是常人難以企及的。

    最早,牧馬平原只有一個商會,那就是鑲金玫瑰。

    這一名字來源於古老的蘿絲家族,她們的家徽就是一朵燙金色薔薇花。

    蘿絲家族的女性世代經商,城邦時期,她們擁有一座像征自由和財富的城堡,被冠以「金薔薇」之名。

    每當有人覬覦這朵金薔薇時,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僱傭軍在金錢感召下前來守城,因此這座自由之城從來都固若金湯。

    直到李奧瑞克的劍花旗在城外飄揚。

    人們用無數風流的故事來形容那場戰鬥,但無論如何,過程都可以精簡為一句話:劍聖蘭斯洛一劍傾情。

    沒有人可以阻止這樣一位掛逼般的存在,即使無數僱傭軍集結在城外,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蘭斯洛御風而來,偏偏起舞,砍瓜切菜般結果幾大重金請來的高手後,將長劍輕輕點在城主蘿絲夫人肩頭,挑落了她的面紗後又留下一句「我不對女人出手」,接著翩然而去。

    這樣浪漫唯美的過程絲毫不用潤色就可以成為詩歌一樣的存在,一直流傳到今天。

    至於蘿絲夫人到底是不是為情所困才最終打開了城門……這就不得而知了。

    但總之,李奧瑞克王的劍花旗插在了這座自由之城,他還委以這些女人重任,讓她們打理戰後傷痕纍纍的牧馬平原,為國庫帶來源源不斷的金幣,這才誕生了鑲金玫瑰。

    後來珈藍分離出去時,鑲金玫瑰魔法實驗室的一部分人被法師帶走,由此誕生了凱恩之角,至於圖靈的瓊斯商會,也並非什麼「分部」,而是蘿絲家族的一半家底。

    她們感念維妮婭王后早年的照顧,厭惡李奧瑞克的野蠻和征服欲,便隨圖靈劍士團一起離開晨星,拋棄古老的姓氏,加入了瓊斯家族,建立瓊斯商會。

    也就是說,在格莉絲小姐眼中,凱恩之角根本不算什麼,如果不是銀燭會和珈藍的國策扶持,他們在瓊斯商會和鑲金玫瑰面前沒有任何競爭力。

    格莉絲之所以這樣想也並非用老眼光看人,而是長久以來觀察和分析得出的結論。

    她所接受的教育中,「以史為鑑、博采眾長」是很重要的一環,這其中凱恩之角的發家史就被作為典型的反面教材。

    在珈藍獨立之前,鑲金玫瑰的魔法實驗室就吸引了大批對這方面感興趣的學者,他們因為不夠純粹而無法加入銀燭會,可正因如此,他們能更好地切合市場,做出具有價值的產品。在珈藍獨立時,這部分人也跟著離開了晨星。

    於是在珈藍建立之初,這群人就成了凱恩之角的中堅力量。那個時候的凱恩之角與這部分兼任學者和小工坊主的群體關係異常親密,雙方更像朋友,而非僱傭關係,在最初艱難的歲月裡,一方提供優質的產品,一方本著公平公正的原則協助生產、推廣、銷售,很快就在珈藍打響了名號,甚至在另外兩個龐然大物的侵佔下頑強的紮根、生長。

    可隨著時間推移,這種和諧的關係慢慢變質了。

    一個商會,除了有做內容,做產品的人以外,還需要主持、運營、溝通各個環節和部門的人才。勢單力薄的凱恩之角最初不具備這部分人,無論是小工坊主,還是銀燭會的學者,都屬於前者,他們只懂得研究和製作產品,對於如何大張旗鼓地做交易並不甚擅長。

    但在那個剛剛經歷了戰火洗禮,百廢俱興的年代,充滿了機會和人才的流動。隨著珈藍的市場規模逐漸擴大,不斷有人主動上門加入,更不要說凱恩之角獲得六人議會的幫扶後,揮舞著無處使用的金幣大肆招兵買馬,立刻招募了一批精於此道的精英。

    可事實上,所謂精英,恰好是被鑲金玫瑰和瓊斯商行拋棄的人。

    他們之所以被拋棄,除了能力,更多的是道德因素。

    他們缺乏下限和人性,這就使得他們只圖眼前利益,不做長遠考慮。

    這樣一群短視、妄自尊大卻又擅長刮地皮的商人加入了凱恩之角,與之共事的又是一群性格溫和的學者和小工坊主,結果可想而知。

    銀燭會在珈藍的發展軌跡前文已經贅述過了,至於那些小工坊主,漸漸無法忍受來自上頭的壓迫和剝削,可又無法離開它。因為他們在初期過分信賴凱恩之角,沒有像那些精明的同行一樣留有退路,只能默默忍受這一切,最終一部分被同化,一部分不堪重負,接二連三地轉行、消亡。

    直到今日,這部分人已經完全消失了,甚至沒有人記得他們在發展之初貢獻的光和熱。

    當然,凱恩之角的人也不在乎。

    畢竟他們現在已經闊綽了,背靠著珈藍,他們即使面對昔日不敢直視的對手也能挺直腰板,並徹底掌握了銀燭會,更何況那些小工坊主呢?

    過去了這麼多年,操控凱恩之角的依舊還是這種人,並且他們壓榨和剝削學者的理念從未變過。諸如欺騙、威脅等上不得檯面的卑鄙手段依舊被奉為經典。

    無論什麼年代,商人的本質都不是欺騙,而是誠信。鑲金玫瑰也好,瓊斯商會也罷,互相博弈所使用的從來都是陽謀,而不是下三濫的手段,在學會這一點之前,凱恩之角永遠是個拄拐的殘疾人。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1:55
第一百三十七章 辛迪加

什麼?我們中間出了叛徒?」

    威廉一巴掌拍在桌上,激動地站了起來。

    「不是,不是這樣,我只是說好像出了叛徒。」羅伯特忙解釋道,隨即講了一遍自己在公寓的所見所聞。

    「……那個女人,她給我的感覺太可怕了,即便是埃爾米特大師,也沒有她給我的壓迫感強烈。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我隱約覺得,她似乎打心底裡瞧不起我……」羅伯特低聲道,不禁被自己的說法逗笑了,又補充道:「我後來查了格莉絲這個名字,在圖靈那邊很普遍,這個名字似乎意味著『聰慧、博聞強記』,她會不會和瓊斯商會有聯繫……」

    「想辦法讓陰影腳步調查調查。」威廉摸著下巴,從鼻子裡哼了聲。「還有呢?除了那個女人,還有什麼?」

    「還有……飯菜挺好吃。」

    威廉愣了一瞬,隨手抄起東西就砸過來。

    「吃吃吃!你就他媽知道吃!」

    他一連摔碎三尊小雕像才消氣,羅伯特腦袋上都被砸出了血。

    「聽著,羅比。我給你三天時間,你想辦法調查清楚這個女人,並重新制定一套方案。三天後我要知道結果,要麼,你搞定她,要麼我搞定你。」

    「是是是……」

    羅伯特忙不迭地離開。

    直到關上房門,他才掏出手帕擦拭額頭上的血痕。傷口又蟄又癢,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心裡愈發窩火。

    ……

    第二天,羅伯特受到線人的報告,說在銅火巷看到了那個女人,她正在和一個男人逛街。

    羅伯特此時已經熬了一整夜沒睡,等消息等得頭髮都快白了,可陰影腳步遲遲沒有回應,聽到這個消息後一咬牙站了起來。

    銅火巷?那可是灰街的地盤……

    理智告訴他不能輕舉妄動,可現在已經不適合用理智思考問題了。

    「她什麼時候到的?」他問。

    「剛到,大人。看路線似乎要從綠葉酒館一路逛到龍舌蘭巷,那條街畢竟是最適合女人的地方。」下人回覆道。

    這番話似乎又為羅伯特添了一把火。

    他略微意動,可轉念一想,綠葉酒館這個名字又有些不對勁。

    上一次那幾個傢伙正是消失在綠葉酒館的地下酒窖裡,連根毛都沒有剩下……

    他突然湧起一陣後怕。

    「上次對付伊恩的人手也失蹤了……」

    可下人緊接著附在他耳邊低於幾句,羅伯特臉色瞬變。

    「辛迪——那群人,又回來了?」

    「是的,大人。自從上次據點覆滅,與他們失去聯絡後,今早我們又收到了這個。」下人遞出一封信,火漆是罕見的灰藍色。

    羅伯特接過信,二話不說咬破手指貼了上去,鮮血順著火漆上的細小紋路擴散開,漸漸滲透吸收,很快,整張信封上呈現出一個閉眼夜梟的水印。

    他對下人揮揮手,後者識趣地離開。

    待房中沒有別人,他將信點燃,丟進菸灰缸裡,看著它化為灰燼。

    幾秒後,一團灰藍色煙塵飄出,在空中聚成一行字。

    「如需援助,一切如故。」

    看到這行字,羅伯特終於鬆了口氣,不禁握拳重重錘在掌心。

    「我就知道,還是他們靠得住。」

    ……

    ……

    銅火巷,勃蘭-喬治尼的法藍分店。

    格莉絲來這裡看看一週前訂做的禮服進度如何,正在前面和店員交流顏色與面料,扎老師則笑意盈盈地坐在後面看著。

    突然,他的嘴角慢慢耷拉了下來。

    扎老師生氣了。

    別看他老人家一天又是刷鍋又是洗碗的,還終日被格雷澤和沐言吐槽,可一個做過死靈法師,曾經陷入過瘋狂的人,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生氣時有多麼恐怖(知道的都死了)。

    而觸怒他的最佳途徑,大概就是對格莉絲出手了。

    他站起身,從後面輕輕抱住格莉絲,後者怪嗔幾句,扎老師伏在她耳邊道:「我出去透透氣,很快回來。」

    「嗯,去吧。」

    扎老師甩甩袖子,出門的瞬間,笑容盡失。

    傳奇法師的感知瞬間攤開,就像一張大網,沿著街道將整個銅火巷包裹在內,就連角落裡爬過了一隻螞蟻都沒有放過。

    沐言將這種感知化網的技巧共享給了兩位老師,他們使用得更加嫻熟,就像風裡浪裡的老漁夫。

    與此同時,呈三角形包圍了店面,各自如黑色爛泥般附在地上、牆上的三人突然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就連咬碎藏在嘴裡的毒藥也做不到。

    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脫離了偽裝狀態,像聽話的木偶,被無形的引線牽著走出陰影,悄無聲息地拐進另一處漆黑。

    新的黑暗中,地上有一灘水漬,此時正蠕動著,從中凝聚出三隻手,分別勒緊三人的脖子,將他們抵在牆上。

    一團綠油油的鬼火升起來,分成三份,從三人張開的嘴裡鑽進去,瞬間燒燬了毒藥,接著順勢向下,鑽進胃裡悄悄潛伏,整個過程中他們就像嚥下了一口冰水,沒有半分燒灼感。

    此時三人驚訝地發現,他們的思維被鏈接在了一起,心底裡同時響起一道聲音。

    「回答我的問題,第一個回答的人可以活命。」

    三人同一時間選擇了拒絕,類似的反逼供訓練幾乎滲入了他們的骨髓,更何況還有開口就會死的詛咒。

    察覺到同伴似乎與自己一樣堅定,他們愈發放心。

    「呵呵……辛迪加的人,很不錯。」

    那個聲音緩緩道,可接下來卻宛如魔鬼。

    「你們無需開口回答我的問題,因此也就不會觸發『言靈』的術式……所以說,你們浪費了一次逃生的機會。」

    頓時,三人感受到無盡的懊惱和悔恨,以及瞬間湧起了對同伴的提防。

    再然後,三人胃中的火焰開始蠕動、升溫,彷彿無數隻螞蟻在撕扯、啃噬,疼痛如潮水般湧向身體的每個角落,一潮又一潮拍打在脆弱的神經上。可偏偏他們又共享感受和思維,這股疼痛瞬間被放大了三倍!

    幾乎是同時,三人開始語無倫次地坦白這件事,為了攻擊和阻止同伴,他們甚至會挑彼此的刺……

    混亂的片段一頁頁翻湧,最終拼接成完整的故事呈現在扎老師面前。

    綠火從內而外綻放,漆黑的巷子裡只剩下一灘混合著灰泥的水漬。

    ……

    一分鐘後,扎老師手持一朵鮮豔的玫瑰花返回了服裝店。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1:56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三兄弟的路

「辛迪加的人?」

    沐言有些驚訝。

    扎老師點點頭,揮手劃開一道傳送門,沐言頓時會意,抬腳踏了進去。

    兩人再度出現時,已經在一間塞拉芙的月室中,周圍隨沐言的心意變幻成圖靈東南沿海的沙灘。

    頭頂是炎炎烈日,濕鹹的海風吹拂過來,如同少女溫暖的手。

    兩人手邊是躺椅和太陽傘,沐言還遞給他一副墨鏡。

    扎老師頓時哭笑不得,他哪兒見過這東西。

    「我要講的事有些嚴肅,你……」

    「我知道。所以才換到這個場景。」沐言道:「我也知道老師和辛迪加有些聯繫,而且還相當密切……畢竟一個是臭名昭著的殺手組織,一個是隱姓埋名的死靈法師。」

    扎老師翻了個白眼:「有時候我都在想你是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怎麼那點破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可沒有蛔蟲那麼清楚。」沐言笑嘻嘻道。

    拜一位刺客朋友所賜,沐言有幸對辛迪加進行過一番深入瞭解,尤其是關於它,盜賊工會,以及陰影腳步三者的恩怨糾葛。

    一切同樣要從珈藍獨立說起。

    當年還沒有陰影腳步這個名字,晨星也沒有官方的刺客養成組織,那個叫荊棘夜歌的機構更像是檔案和情報室。

    隨著時間推移,荊棘夜歌慢慢收攏戰亂中失去雙親的孤兒,將他們培養成秘密死士和特工,這部分人中的精銳正好是陰影腳步的第一批幹員。

    因為情報傳輸過程中要使用大量特殊魔法設備,因而珈藍獨立時,這部分頂尖人才都追隨法師們離開了局勢亂如泥沼的晨星,之後建立了陰影腳步。此時荊棘夜歌中剩下的大都是負責後勤和情報的管理人員,以及尚未成熟的中下層間諜特工。

    這其中又分成兩派,如之前的劃分,前者是管理人員,後者是實幹派,雙方思考問題的角度和出發點各不相同,就逐漸產生了分歧。

    管理層覺得之所以遭到背叛,是培養特工時思想教育出了問題,於是決定狠抓「忠誠教育」,不再本著人道主義情懷。

    而實幹派本就因為被「前輩們」的拋棄搞得暗自神傷(他們是被挑剩下的),管理層又試圖在這個時候警醒和勸化他們,這群思想不成熟的年輕人頓時心生叛逆,乾脆在一個月黑風高夜效仿前輩們的行為,也脫離了他們,成立了辛迪加。

    本著「莫欺少年窮」的心態,他們試圖在未來狠狠抽那群人的臉,他們的心很大,一邊瞧不起荊棘夜歌,一邊揚言要超越陰影腳步。

    如此一來,剩下的管理層就徹底傻了眼,過於缺乏人才的他們不得不將目光投向王城周邊的地下勢力,收編了遊走在灰色地帶的小偷流氓們,這也是最初盜賊工會的雛形。

    至此,好端端的荊棘夜歌成功分成三家,分別是高冷的大哥——陰影腳步,年輕氣盛的二弟——辛迪加,最後才是一向負責後勤的弟弟——盜賊工會。

    按理來說,三兄弟的發展理應與此事表現出的綜合實力一樣由高到低,然而事情後來的發展卻超乎所有人預料。

    首先,珈藍在撤離黑棘森林時傷亡慘重,因為精靈背叛了自己的諾言,除了十二位自爆的法師以外,那一戰裡陰影腳步也死了一大批頂尖高手,元氣大傷,以至於直到信仰歷777年的今天都沒恢復過來。

    而辛迪加更有趣,他們本就是一群缺乏經驗的年輕人,叛逃後很快花光了帶出來的經費,為了生計,不得不將暗殺和竊取作為主要工作——之前的荊棘夜歌可是國企,每個人都是吃穿不愁的公務員編制,現在自己出來闖蕩,竟如此艱難,這是許多人都沒想到的……後來辛迪加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逐漸將邪道幹成了主業,也就成了行走於陰影的殺手組織。

    對比之下,留在晨星的小弟竟然成了日子最舒服的人。

    他們收編了王城的地下勢力後,效仿傭兵協會建立了盜賊工會,接受諸如跟蹤、偷竊、地下組織間的仇殺與背叛等委託,秉持絕對中立的超然地位,將仇恨的流轉控制在買方與賣方之間。

    長此以往,盜賊工會漸漸壯大起來,宛如無處不在的野草,紮根於牧馬平原的角角落落,它們就像無處不在的眼睛,替荊棘夜歌,替晨星觀察著洛坎的風吹草動。

    其餘兩兄弟也有不同的發展,大哥繼續秉持著優雅,在珈藍緩慢恢復元氣,以最古老的方式培養刺客。辛迪加則完全走上了邪路,將首級與金幣的交易做到極致,被整個人族排斥,成了真正的過街老鼠。

    再然後,辛迪加勾搭上了死靈法師。

    如扎老師所說,這兩者的勾結是一種必然——因為都人人喊打,因為都背負著血海深仇。

    只是這其中的區別在於,辛迪加知道仇恨他們的人是誰,並且仇恨是他們親手造成的,而死靈法師不知道。

    「我使用一具屍體前不會查清楚他姓什麼叫什麼,家裡幾畝地,幾口人,有沒有結婚,有沒有子嗣。」扎老師淡淡道:「雖然我一開始的確會那樣做,畢竟感到良心不安。我甚至期待著將來找到了莉莉,回歸正常生活後做點什麼來贖罪。但漸漸地,連我自己都覺得這種做法很可笑,一個沒有抱著必死信念進入冥河的人,永遠找不到自己思念的人,如果還在意背負的罪孽,那才是真的顧此失彼。」

    他的話被海風吹散,濕熱也變得略微寒冷。

    「辛迪加的人最早找上我,是我離開圖靈時。當時我被自己的學徒背叛,被高塔的法師追殺——尤其是我的老師,克里斯‧寒風親自帶人追在後面,還帶著圖靈的騎士團。那裡面有幾個小傢伙,說我玷污了他們祖先的骸骨,嗯,這種說法再合適不過了。

    「隨後的一次交手中,我的僕從被盡數碾碎,自己也被一桿抹了聖水的長槍洞穿腹部,這時候辛迪加的老鼠們從地底鑽出來,用煙霧分割戰場,丟下幾具屍體後,強行帶走了我。隨後他們還為我治療,並送我離開圖靈,穿過迷霧森林,來到荒無人煙的坎薩地區。

    「我那個時候不相信任何人,自然不認為這是『慷慨』的行徑,便問他們這樣做的目的,你猜他們怎麼說?」

    「怎麼說?」

    扎老師微笑:「他們的首領就像一個虔誠的信徒,用傳教般的口吻說,『亡者的意志即將降臨,萬物都會枯萎,那時我們將光明的行走於大地之上,品嚐生者甜美的靈魂』。」

    扎老師隨口這麼一說,沐言聽得目瞪口呆。

    因為這TM是瘋巫妖扎伊克斯的台詞啊……

    只是在這個變動的世界線上,他老人家是以清醒的狀態和玩味的口味說出來,而非一股絕望和歇斯底里。

    扎老師當然不知道自己的學徒內心戲這麼足。

    「或許你已經猜到了,這句話來自李奧瑞克,也就是那位潛藏在不知何處,四處網羅死靈法師的亡者大帝。後來我藏在白岩礦場,也時常在冥想時聽到他的耳語……」

    扎老師似乎不願多提這件事,快速帶過。

    「之後我和辛迪加倒是經常來往,一方面我需要獲得外界的物資和情報,另一方面替他們配置毒藥,以及提供靈魂搜查上的幫助。

    「直到信仰歷774年,也就是蟈蟈闖進來之前,我一直和他們保持聯絡,蘇利亞和她的傭兵團也是先遭到了辛迪亞的襲擊,之後才被我抓了起來,尤其是蘇利亞,辛迪加的人特意要求我不要傷害她,看樣子是有其他用途……再之後,就遇見了你。」

    扎老師突然望著沐言,目光深沉:「我時常在想,假如那個時候我沒有遇見你,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我會不會找到莉莉?她說自己藏在尼弗海姆最深處,一個我一輩子也到不了的地方……

    「在風之蒼穹那段日子,我也時常做噩夢,夢見自己真的找到了她,可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復活後,卻不是我要找的人。我還夢見元素高塔的人引導著傭兵來到白岩礦場,一路粉碎了我的造物,長驅直入,最後就在那座露台,我用自己的靈魂喚醒了莉莉,可只來得及見她一面,就被神火徹底消滅……」

    老人似乎陷入了回憶,聲音減弱,良久都沒有再度開口。

    沐言也始終沉默著,他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時光回溯,因為在遊戲中瘋巫妖的宿命就是如此。

    「嗨,人老了就是喜歡多愁善感。」

    扎老師拍了拍額頭,玩笑道:「我也不知道李奧瑞剋死了後,辛迪加的人在和誰勾結,但這個組織,絕對比你想像的難對付。那是一群瘋子,毫無下限的瘋子。死靈法師或許還有某種身為人的執念,但他們沒有,只要給錢,他們可以隨時出賣自己的靈魂。

    「這是他們第二次滲透進珈藍,竟然可以繞開瑞奇。這背後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但願你能提前發現。當然,我也會儘可能地保護這座城市,雖然我討厭珈藍人。」

    沐言點點頭,心中默唸著這個名字。

    辛迪加……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1:58
第一百三十九章 洛伊的麻煩

    9月3日,學院為其三天的中期考核宣告結束,這個結果將決定學生們度過未來一個月夏休期時的心情如何。

    說是夏休,事實上只是課程安排不那麼緊湊的一個月,本質上學生依舊得待在校園裡,因而往常這個時候的珈藍總是瀰漫著鹹魚乾曬熟的氣味,慵懶而又乏味,期間或許夾雜著不少人等待成績的緊張不安。

    但這次情況有所變化,畢竟長時間休息就意味著可以更長時間泡在塞拉芙,更何況為了爭取那個「優等生獎勵時長」,不少學生這次考核都鉚足了勁。

    在期待成績的同時,他們更熱衷於下一個白金獎盃究竟花落誰家。

    說起這個,就不得不提一下我們三位白金獎盃得主之一,洛伊‧希文先生了。

    他最近非常苦惱,嚴格來說,是一種愉悅夾雜著煩惱的美妙感受。

    首先,說說愉悅的方面。

    他拿到了那本曼加扎留下的手札,這無疑為他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畢竟那可是足以讓洛羅夫這樣的野法師都能學會元素操控的絕世秘籍,現在還落到了一個珈藍高材生手裡。

    隨著一段時間的學習,他感覺周圍的元素越來越乖巧。舉個例子,如果說以前是用刀叉觸碰食物,那現在乾脆直接上手了!雖然一開始覺得這樣很野蠻,也伴隨著各種不適應,但漸漸地,隨著他的指甲愈發鋒利,對「食物」肌肉紋理的認知愈發清晰,他可以隨意操縱食物的形狀、大小,和之前那種模棱兩可的感受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頭一次感受到自己是元素的駕馭者,而非借由魔網使用它的「租客」。

    他就像一個獲得了新玩具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關上門,將自己鎖起來玩個痛快,仔細感受這種美妙的變化……

    然而,現實不允許。

    他的生活一次又一次被打擾。

    隨著不久前白金獎盃的問世,關於「灰燼」法師真實身份的探討一度成為學院內的熱門話題,而作為曾經在魔力灌輸榜上以逆天成績奪得第一名的洛伊‧希文自然成為了當之無愧的熱門人選。

    無數人找上門來,詢問他與灰燼的關係,在得到否定的答覆後,他們卻並未離去,而是接著投來懷疑的目光。

    先是無關的路人,接著「安茹大公」埃利爾也找上了門,再然後是塞繆爾和巴裡的人,再然後是三皇子的人。

    造訪者的檔次越來越高,帶來的麻煩也就越來越大,可洛伊卻不能擺脫這個夢魘般的「白金獎盃」。

    去他媽的內測!

    他對這東西完全不感興趣!

    他只想修煉,變強,感受操控元素帶給自己的快樂!

    如此簡單而已。

    為此他甚至去過幽月工坊所在的魔樞區,詢問他們自己能否轉移,甚至是銷毀這個名額,但被拒絕了。

    「這是一種榮耀,也是身份的象徵,先生。您可以組建自己的隊伍,也可以獨自前往,唯獨不能放棄。即使要放棄,也應在當天出現後再離開,這既是對創作者的尊敬,也是對自己勞動果實的尊敬。請記住,魔力灌輸也好,地下城也罷,都是創作者的孩子。」

    這是那位朱迪小姐的官方回答。

    要換做別人他可能就發怒了,可唯獨對這位不能。

    因為他每個月來自點卡中心的收入就是這位親手給他的……

    這天,他的房門再一次被敲響。

    洛伊發誓,這次如果還是同樣的目的,他就以騷擾的名義送對方去聽證會!

    門開了,門外是一個陌生人。

    「你好,我叫德列斯,你不知道我也正常,灰燼同學。」

    呵,過時的方法,想以此來誆騙自己,從而通過反應來判斷真假?

    太拙劣了。

    「我不是,你找錯人了。」

    「請不要誤會,我沒有試探的意思,因為我知道您就是。」德列斯笑笑,「7月27日那天晚上,您應該在家吧?」

    洛伊瞳孔微縮,週遭的元素也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7月27日那天晚上,他正好拿到了神秘筆記。

    他記得很清楚,紙條在半空炸開成絢爛的五色煙花,雖然只有一瞬,但也足以被路過的人看到。

    所以,眼前這個人有備而來。

    「閣下沒有必要緊張,因為我真的沒有敵意。」德列斯依舊微笑:「或許……我們可以進屋談談?最好在隔音結界內,免得被別人聽到接下來的談話。」

    洛伊從對方臉上看不出任何東西,他第一反應是幽月工坊出賣了自己的身份,可那樣做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嗎?

    「與幽月工坊無關。」德列斯又補了句:「這只是簡單的推斷。」

    什麼情況?

    洛伊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接連被對方看穿心思,這讓他很被動。

    「你進來吧。」

    「多謝。」

    德列斯微微欠身。

    他突然覺得,這種洞悉對方心理的談話讓他十分愉悅,難怪當初在白岩礦場那個遞小紙條的傢伙會那麼做,人與人的惡趣味原來是共通的。

    兩人進屋,德列斯環顧四周,這位還真是和他瞭解到的一樣生活樸素。

    看樣子也是個擅長苦修的同學呢……

    「希文同學最近或許在被一些問題困擾?」

    「你只有一分鐘時間,請繼續。」

    洛伊依舊沒有承認自己的身份。

    「好吧……」

    過分謹慎的傢伙。德列斯暗忖。

    「我從德里奇那裡瞭解到一個重要情報,『白金獎盃持有者』的身份無法更改,更無法拋棄,但有個另類的方法,可以讓你暫時不被打擾。比如,加入某個團隊,並公開聲明,這樣一來其他人就會認為你選擇了結盟,自然就不會有人找上門了。」

    洛伊盯著他看了幾秒。

    「你代表誰?路西安?還是三皇子殿下?」

    「後者,我代表費洛。」

    「你敢直呼他的姓名?」

    「你覺得我應該稱呼僱主為什麼?」德列斯聳聳肩:「那雖然是一大筆錢,但不代表我要宣誓效忠他,我們是合作關係,難道你將來不會那樣做嗎?」

    誰知洛伊突然歪了歪腦袋。

    「這是不是意味著,如果我和你一樣加入,也有錢拿?」

    「唉唉?」

    德列斯愣住了,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但為了盡快解決,他還是點了點頭。

    「是的。」

    三皇子應該不缺錢吧,他想。

    「那好,我加入。」洛伊痛快道:「但你們必須保守這個秘密,並且在『內測新聞發佈會』那天,我會直接退隊,這期間你們也不要來煩我,否則我會選擇倒向路西安。」

    「沒問題。」

    德列斯滿口答應,並伸了出手。

    洛伊猶豫了一秒,也伸出了手。

    ……

    9月6日的第55期報紙上,在一個角落裡寫著灰燼的去處。

    他公開表示自己已經加入了三皇子的兄弟會,並將以法師的身份陪同他們一起參與內測發佈會。

    按照大眾的猜測,與塞拉芙的項目對應,一共存在四枚獎盃,如果真是那樣,現在就只剩下了一個。

    可問題是,原本有灰燼這一深居淺出的神秘形象作為緩衝,血契和兄弟會遙遙對峙的局面不至於太劍拔弩張,但隨著這根稻草倒向其中一邊,局勢變得微妙了起來。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三皇子招攬了這位神秘而強大的法師學員,一時間對費洛的能力及兄弟會的綜合實力產生了聯想——到底是怎樣的價碼才能讓這樣一位法師拒絕血契加入兄弟會呢?

    一時間向費洛提交申請的人源源不斷,這其中不乏獨自攻略地下城的個中好手,他們也想早一步目睹下個副本是什麼。

    畢竟到了這個地步,他們都清楚一件事。這四座白金獎盃就是四輛馬車,現在一輛已經被拆了,還有一輛不知是否會出現,他們如果再這麼觀望下去,興許連搭乘的機會都要搞丟。

    誰也不想錯過這輛車,尤其是車上人越多,上去的可能性就越低。

    如此一來,血契的日子自然不好過了,但誰在乎呢?

    和親民的三皇子比起來,塞繆爾他們始終侷限於貴族小圈子裡,想要加入團隊,必須先成為貴族的走狗,對有的人而言,只有別人伸腳踐踏時才會意識到自己對尊嚴有多在乎,恰巧有能力的人大都有這毛病,於是血契的招募計畫始終打不開局面。

    為此塞繆爾愁得頭髮都白了,卻依舊一籌莫展。

    同樣,也是這一天,也有一個人和他一樣焦慮。

    羅伯特‧諾伊斯先生。

    在辛迪加的人下落不明後,起初三天他始終在惴惴不安中度過。但好在這群人的消失為他爭取了額外三天,威廉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今天是第六天,也是最後期限,但他依舊不知道該怎麼答覆威廉……

    他甚至做好了辭職的打算。

    他越來越覺得,法藍城裡潛伏著另外一股勢力,一股就連陰影腳步都沒有察覺的勢力。

    而自己,好死不死與對方接觸了兩次,一想到這回事,他就愈發恐懼。

    和丟飯碗比起來,丟命才是最可怕的,相較之下,威廉的怒叱也不怎麼難捱了,他甚至萌發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反正這是他在凱恩之角的最後一天,為什麼還要受這份氣?他決定,如果威廉再敢出言不遜,他就打爛對方那張胖臉!把他的那一口整齊的牙齒揍飛出去!

    然而事情與他想的不太一樣,這次威廉沒有對他破口大罵,還一反常態地準備好了茶水。

    「我知道你現在腦子裡一片空白。」威廉冷聲道:「所以我想好了對策。我要你去那座公寓,答應他的所有要求。」

    「啊?」

    羅伯特愣住了,還有這樣談判的?

    「順便,這是你的契約書。」

    威廉遞過來一卷羊皮紙,上面寫著:

    「茲以此委任書宣告凱恩之角第48任總負責人為:羅伯特‧諾伊斯先生。」

    這……?

    羅伯特心中一熱,正要激動的跳起來,餘光瞥到了旁邊僅剩一半的茶水。

    茶水幾秒前還是澄清的,現在已然一片漆黑。

    他突然愣住,寒氣從腳底板竄了上來,凍得他嘴唇直哆嗦。

    他曾無數次夢想過自己會以何種方式坐上這個位子,但唯獨沒想過這種。

    他用腳也能猜到威廉的下一句話。

    交易以你個人的名義完成。

    「記住,交易以你『個人的名義』完成。」

    威廉咧嘴笑笑,一口整齊的牙齒閃著森然的光。

    「明天這個時候,我會準備好第二杯茶等你,但願你能喝的到。」
bpii 發表於 2019-3-28 01:58
第一百四十章 陽謀

羅伯特很清楚,茶水裡有毒。

    他也明白,毒藥多半來自辛迪加。

    凱恩之角和辛迪加的關係一直很密切,畢竟兩者都是從晨星分離出來後混得最不如人意的一支分脈。

    在動盪的年代,這種相互扶持的關係可以理解為惺惺相惜。到了現在,就只能用沆瀣一氣、一丘之貉等貶義詞來形容。

    最初凱恩之角也不是沒有想過向身為盟友的陰影腳步尋求幫助,但介於他們的委託多半是暗殺、勒索、偷盜等上不得檯面的勾當,陰影腳步又都是一群自詡高貴冷豔的傳統刺客,這個想法未經提出就腹死胎中,而後便都成了辛迪加發展之初汲取的養分。

    可以說兩者能有今天這個局面是相輔相成的。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什麼配狗,天長地久,大概如此。

    所以他也沒想過能從其他途徑獲取解藥……銀燭會或許是個好去處,但他現在能去麼?

    說來真是報應不爽,幾個月前他還在銀燭會的廳堂裡激揚文字,說得那群年輕學者面紅耳赤,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現在也算自食苦果。不過洛坎人不講究報應輪迴之談,羅伯特也就沒想那麼多,而是將希望完全寄託在了沐言身上。

    他只能希望對方和自己見一面。

    只要見一面,他就還有一絲生的希望。

    站在商人角度,威廉的決策是無比正確的——用一條人命的代價就能撬開對方的嘴。

    沐言種種避而不見的行為代表他暫時不想談判,這說明他無慾無求。可一旦有人將空頭支票放在他面前,只要是人,就無法忍受這種誘惑,忍不住想在上面填些什麼。於是,一旦寫了東西,無限大的慾望就能收斂成具體條件,任何事圍繞具體條件就都有的談。

    至於凱恩之角是否接受條件,是否遵守一紙契約,以及羅伯特能否喝到明天的茶而不至於暴斃……這就取決於沐言的條件是否苛刻了。

    如果沐言依舊避客,他會死。如果沐言的條件苛刻,他也會死,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條件在威廉的接受範圍內,接著他回去,將一把手的位子再讓還給對方,換得自己活命的機會。

    對威廉而言,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即使兩人位置互換他也找不出更好的方法。

    但如果真的互換,他或許狠不下這個心去犧牲別人的性命。

    恐怕這也是威廉能坐在那位子上而不是他的原因了。

    ……

    再次來到公寓門口,羅伯特的狀態出奇的好,就像迴光返照一般。

    他覺得靈魂好像脫離了肉體,用心眼來看待這一切,無比清晰。

    有些事只有繞了一圈才能得到答案,就比如現在。

    這一切的開端在哪兒?

    4月伊始,沐言帶著一個驚世駭俗的點子走進凱恩之角的作坊,在那裡他接觸了高文。

    隨後,自己命令高文帶著兩個技師解析頭環,卻不慎引起了爆炸。

    作為補救,他讓銀燭會的學者去洽談。

    接著,伊恩與他秘密會談後就展開了私下交易,甚至不惜與凱恩之角,與銀燭會鬧翻。

    這期間還發生了種種他沒怎麼在意的事,諸如報紙釀成的信任危機、一名微不足道的侍者離職、高文被請辭這幾件事。

    兩個月前,對付伊恩的人憑空蒸發。

    幾天前,對格莉絲出手的人也音信全無。

    四個月後的今天,他從凱恩之角出來,準備踏入這件房門。

    就如當初沐言從這間屋子離開,前往凱恩之角。

    這一切首尾相連。

    那麼總結一下,這個過程裡發生了什麼?

    但凡離開了凱恩之角的人,但凡與凱恩之角為敵的人都加入了他。

    高文,阿曼德,伊恩……

    彷彿這一切都是被計畫、安排好的,從他那天踏入凱恩之角開始,他就料想到會受到那種待遇,緊接著引起雙方衝突、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

    是凱恩之角,或說是自己不知不覺間提供給了對方壯大所需的人手和養分。

    是他親手培養了一個怪物,而現在那頭怪物就要殺死自己……

    想到這兒,羅伯特突然釋然了。

    他輸得不冤。

    商人一直遵循那個道理——沒腦子的被有腦子的玩弄在股掌間,而有腦子敗給更善於動腦子的。

    他屬於有腦子的那個,而對方,不僅擅長動腦子,還有手段。

    他們甚至掌握了一股連陰影腳步都無法發現的力量。

    甚至很可能就是陰影腳步本身。

    一旦將這兩者聯繫在了一起……

    不,他不敢這樣想,這涉及更可怕的陰謀,他已經無法再想像下去了。

    他確信,對方之所以沒有動用這股力量毀了自己,是因為他們「遵守規則」。

    就像他這些天調查格莉絲時順帶瞭解的瓊斯商會一樣,那是一群恪守規則的人。他們深知,簡單粗暴的手段的確能帶來一時的快感,可背後同樣蘊藏著未知的風險,於是他們時刻保持清醒,即使擁有力量,也不會濫用力量。

    現在再回頭看看威廉,他的所作所為,就壓根談不上正確了。

    他已經迷失在了這種力量之中。

    即使這次他死了,威廉也會昂著頭踏入對方佈置的圈套,渾然不覺繩索已經勒在自己脖子上。

    他的失敗,是早晚的事。

    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輸了。

    就這麼短短一會兒工夫,羅伯特感覺自己渾身濕透,但是心情卻出奇的平靜。

    面前這扇門,既是生,也是死。

    羅伯特上前,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果然,那位正在等待自己。

    屋子裡,沐言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一本厚厚的賬簿,遠看過去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數字。

    桌上放著兩杯茶,一杯在他面前,另一杯正對著自己。

    羅伯特會意,坐在一旁靜靜等待。

    大概過去十幾分鐘,沐言終於放下手頭的賬簿,然後在羅伯特期待的眼神中……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

    羅伯特一時無語。

    「嗯……該和你談的那個人正在逛街,大概還有幾分鐘才回來,我呢,還有事要先走一步。希望你們能夠談得愉快。」

    說完,他走向門外,走到門口時突然轉身:「哦,對了。你很聰明,羅伯特閣下。」

    我很聰明?

    羅伯特苦澀的笑笑,真正的聰明人不會現在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伸出手,掌心是一團淡淡的漆黑,就像藏在皮膚下面的墨漬,隨著時間推移正在漸漸暈染開。

    根據時間來推算,當指尖也被染黑時,他就該去了。

    去世的去。

    屋子裡只剩下他一個人,羅伯特不敢四處走動,乖乖坐在沙發上。

    他的目光轉來轉去,最終落在面前的賬簿上。

    既然放在了自己面前,那應該就是允許他看的吧……

    然而翻開後,羅伯特驚呆了。

    他也意識到,對方為什麼說自己很聰明。

    這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凱恩之角在珈藍各地分部近半年來的營收情況,就連其中多少錢用於賄賂、僱傭殺手、封口等灰色手段都沒放過……

    更可怕的是,上面還有連他都不知道的走私活動……

    珈藍是魔法帝國,數以千萬的傭兵和冒險者聚集在這裡,為法師們服務,因而整個牧馬平原上最好的魔法材料都匯聚在這裡。與之相對應,鑄造武器和鎧甲的金屬、礦石等等就需要從別國進口,因為珈藍人口稀少,缺乏礦工。

    可按照帝國法律規定,商會每年能夠進行的進口以及出口貿易是有額度的,超過額度就要加錢購買,或者提前打點,申請特別許可證。比如凱恩之角就申請了魔晶礦的特殊許可證,但金屬和魔法材料出口方面向來被嚴格把關,至今都沒有太大突破。

    可眼下威廉‧肖克利卻利用職務之便向圖靈走私上等材料,換來大量廉價金屬……這無疑是叛國的行徑!

    對方手裡竟然有這種足以置他們於死地的東西!

    可他為什麼沒有這樣做?

    羅伯特徹底懵了……

    這時門被推開。

    他回頭,果然是格莉絲和她身邊的男人。

    羅伯特只是被那個男人掃了一眼,就如墜冰窟,彷彿心跳都停止了一瞬。

    這是……警告嗎?

    「喲,你果然來了?」格莉絲似乎有些驚喜,將手裡的東西遞給扎伊克斯,後者接過東西,為她摘下斗篷和手套,接著打了個響指,不知從哪兒出來兩個氣元素僕人開始整理起東西來,自己則去沏了杯茶。

    格莉絲坐在羅伯特對面,翹起腿,目光就這麼落在他身上。

    以及他面前的賬本上。

    「是不是好奇我們為什麼不拿這東西做文章?」

    羅伯特如同沒聽到這句話,他正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

    三秒後,他彷彿下定決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嚴格來講,幾乎是匍匐在地。

    這是高塔的禮節之一,象徵對女神的絕對臣服。

    「我懇求您的原諒!格莉絲小姐!希望您能寬恕我犯下的過錯,我願意用生命來贖罪,求您了……」

    格莉絲有些不明所以,但機智如她,還是向扎老師投去了審視的目光。

    只可惜被後者用後腦勺隔絕了。

    切,又背著我搞事情。

    「嘖嘖嘖,凱恩之角的人還真是演技派。」

    她自顧自拿起賬簿,隨意翻了幾眼,並沒有搭理羅伯特。

    「這東西也就拿來嚇唬嚇唬你而已,你那個上司,威廉‧肖克利一個人是不敢幹這種大事的,他之所以敢,是因為背後有人撐腰。」

    羅伯特心中一驚,猛然回過神來。

    似乎……是這麼個道理……

    「至於是誰,不外乎那幾家,克拉克、佩雷斯、圖雷,甚至是勞倫斯二世,總之珈藍這地方沒有至高統治者,大家誰也不信誰,還挺有趣,所以你沒必要擔心這個。但是它也的確有點用,比如你現在這副樣子。你來的時候應該沒想過這一出吧,羅伯特先生?」

    羅伯特咬咬牙,沒有爬起來,繼續用腦袋抵著地板。

    他明白了,眼前這位小姐恐怕不知道幾天前的暗殺。既然有人不願讓她知道,那自己也不該多嘴。

    「呵……你果然很聰明。」

    格莉絲笑笑,接過扎老師遞來的茶杯。

    「我知道你來的目的。我們來做一筆交易吧,我會讓你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並保住你的這份工作——既然你說要付出生命來贖罪,那你這條命就不能算投資,還需要其他籌碼,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

    這是要我做內應麼……羅伯特暗忖,眼下似乎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我明白……」

    「很好。別那麼悲觀,羅伯特先生,人生不過是一場投資,你現在已然兩手空空,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賠上一條命而已,但往好了想,你未來能獲得的或許是一場新生。」

    「讚美您的仁慈和慷慨,格莉絲小姐。」

    羅伯特感激地抬起頭,看到那個男人站在自己右手邊,抓起他的胳膊,輕輕一捏,一團黑氣就從掌心被吸了出來。

    「這幫蠢貨,竟然還在用我四年前配的東西……」

    他聽到那個男人咕噥道。

    羅伯特臉色頓時一片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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