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165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8 17:38
長寧帝軍 第一千零六章 非我想非我不想

    二皇子雖然才十三歲可是看起來已經是個很英俊的小夥子,鼻子下邊也已經冒出來一層細細的絨毛,眉宇之間,與陛下那般神似,隱隱約約,又好像有幾分沈冷的影子,可若是仔細看又看不出來哪裡長得和沈冷特別像,所以這種感覺就顯得有些玄妙。

    十三歲的少年已經比老院長還要高不少,或許是因為老院長老到腰都已經直不起來,遠不似他年輕時候那般挺拔,便是再往前十年,他的腰板也沒有這麼彎。

    陛下給老院長切白豆腐,二皇子給老院長倒酒。

    肆茅齋裡,真的像是祖孫三代。

    可也只是像,連老院長也只能是暗搓搓的自己想想,暗自滿足。

    「太師父。」

    二皇子斟酌了一下,選擇了這個稱呼,這個稱呼顯然讓老院長有些欣慰也有些惶恐,皇帝卻只有欣慰,二皇子越來越像是年輕時候的他,思維和常人不太一樣,若正常些,老院長再怎麼身份不一樣也是臣,他若選尊稱,可稱一聲夫子便足夠,可他叫了一聲太師父。

    這一聲太師父叫的老院長有些眼眶微微發濕,笑著點了點頭,微微俯身:「殿下。」

    「先生別和他那麼客氣。」

    皇帝給老院長把白豆腐放進銅鍋裡:「家裡人,叫他長燁就行。」

    「太師父若是見外就喊我殿下。」

    二皇子笑了笑,端起酒杯聞了聞:「父皇,兒臣能喝嗎?」

    「你?」

    皇帝看了他一眼,思考了片刻:「可以喝一點。」

    二皇子雖然還沒有到該束髮的年紀,卻在去年已經束髮,他本就比尋常十二三歲的孩子看起來高大不少,也強壯,便說是十六七歲也沒人懷疑,他在流雲會中歷練,皇帝讓他去流雲會中體驗民生百態,他擔心別人看出來他年紀小所以提前束髮,皇帝倒也沒有說什麼。

    「其實兒臣不能喝。」

    二皇子臉微微一紅:「親師安國公曾說過,我到了十六歲才能敞開了喝酒,若是被他知道我現在就貪酒喝,他就不教我兵法武藝。」

    一句親師父幾乎脫口而出,好在憋了回去。

    皇帝自然知道他對沈冷這樣的稱呼,他也早就說過這樣稱呼不妥當,可又沒辦法和二皇子解釋什麼,二皇子心裡只覺得沈冷教他兵法武藝也教他做人,所以稱一聲師父不為過,上次皇帝與他說起來的時候二皇子還辯論說,古聖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安國公授業,所以兒臣當然要稱師父。

    這種事,皇帝又不好強硬的阻止,也就任由二皇子這麼叫下來。

    「只喝一點。」

    皇帝道:「你這小小年紀又能如何貪杯?陪你太師父和朕喝一點即可。」

    二皇子隨即笑起來:「還是父皇好,上次看親看安國公喝酒,兒臣讓他分一些,他只是不肯,後來他去茅廁酒壺放在一邊,兒臣偷偷嘗了嘗。」

    皇帝笑問:「嘗完了呢?」

    「也沒什麼,只是比水辣一些。」

    二皇子端起酒杯:「敬父皇,敬太師父。」

    皇帝和老院長都把酒杯舉起來,三人對飲,皇帝和老院長都是抿了抿,二皇子咕嘟一聲把一杯酒乾了,皇帝楞了一下,老院長也楞了一下。

    「呃」

    二皇子連忙說道:「是兒臣放肆了。」

    酒杯空著也不好,不然如何陪酒?所以二皇子在徵得皇帝同意之後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這次輪到皇帝舉杯,看向老院長說道:「先生為大寧奉獻一生,朕始終不知道該如何謝先生,這杯酒朕敬你。」

    二皇子連忙端起酒杯:「兒臣陪父皇敬太先生。」

    這種禮節上的事,都是輕輕一抿,二皇子咕嘟一聲一杯酒又幹了。

    皇帝的眼睛逐漸睜大,老院長則把眼睛眯起來面帶笑意。

    「臣似乎看到了年輕時候的陛下,那時候陛下可沒少到臣的屋子裡偷酒喝,陛下十歲進書院,十六歲離開書院,從十二歲開始偷臣的酒喝,四年間,臣的酒自己都不夠喝了。」

    皇帝哈哈大笑:「那是朕,他和朕怎麼比?」

    他看了二皇子一眼:「不懂禮數,下次不許再喝完,不然的話就回去睡覺。」

    「兒臣知錯。」

    二皇子砸吧砸吧嘴,心說這才哪兒到哪兒?上次他和沈冷出去逛街,與沈冷打賭,沈冷說若他能在大街上發足狂奔卻不衝撞到任何人,並且在規定時間之內跑到規定地方,便允許他喝一點,二皇子用時居然比沈冷預估的還要快了一小半,沈冷沒辦法,承諾的事就要做到,於是兩個人在酒樓裡點了幾個菜,沈冷也只許他喝一點,可是喝著喝著兩個人就摟著肩膀天南地北的吹牛-逼,兩個人,一口氣喝了二十幾壺酒,酒樓裡的酒壺小,一壺酒半斤,可那也是十斤還多的酒。

    珍妃不准他喝酒,在宮裡如果不喝的話也不饞,可是現在喝起來,若只喝兩杯當然不過癮。

    「父皇,這杯酒不是兒臣貪杯,是必須再敬太先生。」

    二皇子站起來:「敬太先生教導出大寧無數重臣,大寧根基穩固,太先生功不可沒。」

    皇帝想了想,該敬。

    於是咕嘟一聲一杯又下去了。

    老院長長嘆一聲:「唉」

    二皇子好奇:「太先生為何嘆息?」

    老院長道:「以後和沈冷學點好,那點不好的就別學了」

    皇帝噗嗤一聲笑出來。

    「安國公在西疆。」

    二皇子試探著問了一句;「兒臣也想去西疆看看,兒臣還沒有見過真正的戰場,父皇十六歲就已經領兵殺敵,可是兒臣十三歲了卻不知戰場是什麼模樣。」

    「朕十三歲也不知道,不能去。」

    「父皇,兒臣只是去看看。」

    「看看也不行。」

    皇帝指了指老院長酒杯:「滿酒。」

    二皇子連忙站起來給老院長把酒滿上:「太先生,你幫我求求情。」

    老院長搖頭:「不能求情,就算是沈冷在他也不會答應你在這個年紀去戰場。」

    「不能因為我年紀小就不准去。」

    二皇子看向皇帝:「兒臣再請父皇准一杯酒。」

    皇帝眼睛微微一眯:「你想做什麼?」

    二皇子笑道:「只一杯了。」

    皇帝點頭:「只一杯。」

    二皇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安國公說,喝了酒吹牛-逼才帶勁兒」

    二皇子這句話一出來,把皇帝和老院長都給說愣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二皇子,同時想到以後確實不能讓沈冷在二皇子面前胡說八道。

    二皇子離開座位,大步走到一側,他從牆上把皇帝那張硬弓摘下來,左手握住弓右手拉弦,公開滿月,連開二十次,看起來竟是臉不紅氣不喘,他放下弓,大步走到門口看了看守在那的衛藍,笑了笑說道:「衛大人,幫我去尋一把橫刀來。」

    衛藍連忙看向皇帝,皇帝點了點頭,衛藍這才跑出去,不多時帶了一把大寧制式橫刀過來遞給二皇子,二皇子把刀抽出來嘎巴一聲掰斷了。

    老院長壓低聲音說道:「確實得讓二皇子離沈冷遠一些了」

    皇帝點頭:「嗯,朕也覺得,掰刀他居然學沈冷掰刀。」

    二皇子把斷刀遞給衛藍,大步走回來:「父皇,太先生,我是不是可以去西疆?我不下戰場,只在城牆上安全地方看著,若是若是」

    他看了皇帝一眼:「若是兒臣沒聽話,那就罰安國公。」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看向老院長說道:「朕也沒有想到,他居然已經有如此本事。」

    二皇子心說我的本事還有很多呢啊,比如和親師父學的一招制敵踹襠式,比如和親師父學的一箭射中銅錢小孔,比如和親師父學的看地圖不是地圖猶如看到山川大河。

    他以為這都是和沈冷學的,可除了第一種一招制敵踹襠式之外,和沈冷關係並沒有多大,縱然沈冷不教他,他靠自己勤學苦練也能做到,況且那是天賦。

    「陛下其實也想讓二皇子去看看吧。」

    老院長道:「不然的話,也不會讓二皇子過來給老臣敬酒,陛下說,昨日無緣無故的罵了賴成一頓,是為了讓賴成解決李土命的難事,陛下今日讓二皇子過來給老臣敬酒,還不是想讓老臣替陛下背鍋,若珍妃娘娘怪罪起來,陛下只說是老臣一力勸說陛下一時糊塗就准了」

    皇帝訕訕的笑了笑:「豆腐好了。」

    他看向二皇子:「你先回去吧,朕再考慮考慮,明日朕給你一個准信就是了,不管許你去還是不許你去,朕都給你一個准信。」

    二皇子連忙俯身一拜:「謝父皇。」

    他又朝著老院長一拜,然後從桌子上捏了一顆花生米吃,嘿嘿笑著走了,按理說他應該更有禮數才對,可皇帝卻喜歡他這樣性情流露而非如太子那樣裝的一板一眼。

    「陛下。」

    老院長看了皇帝一眼:「為什麼非要讓二皇子離開長安?」

    皇帝端起酒杯示意,老院長連忙也端起酒杯,兩個人的酒杯在半空之中碰了一下,皇帝將杯子裡的酒送進嘴裡,然後捏了三顆花生米。

    「先生當年說,一口酒吃三顆花生米最合適,酒味道不散,花生米味道又很濃,朕一直記得,倒不是一口酒三顆花生米而是最合適這三個字。」

    皇帝看了老院長一眼:「朕,不想讓他看到朕敲打太子。」

    老院長心裡一緊。

    「曹安青的事,朕總不能一直都裝作忘了。」

    皇帝看向老院長:「西疆戰事之後,朕打算去太山了,一直在說一直沒能成行,朕剛剛對先生說立後的事先放放,朕其實早就想好了,放到西疆戰事結束之後是極限,不管珍妃答應不答應,朕都要在太山之巔封她為大寧皇后,可是先生」

    皇帝又喝了一口酒:「若珍妃為後,太子必然會不滿,他不滿,就會又做出些出格的事來,朕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朕不能兩隻眼都閉上,泰山封禪之前,朕得給自己一個交代,給列祖列宗一個交代。」

    老院長的手一抖,幾乎沒有穩住手裡酒杯。

    「朕已經給他太多機會了。」

    皇帝看了看老院長:「可是,昨日韓喚枝又查到一些事」

    他停頓了一下,沒有繼續往下說。

    老院長也不敢問,不問也大概能猜到。

    太子若不沾軍權,皇帝不會動他的。

    皇帝再次把酒杯倒滿:「長澤雖然心性偏激隨他娘,可是待長燁一直很好,朕不想讓長燁看到他大哥難堪的樣子,也不想讓他看到他父親難堪的樣子。」

    二皇子回到珍妃宮裡,坐在那發呆,珍妃過來遞給他一條熱毛巾:「是不是又求你父皇准你去西疆?」

    二皇子結果毛巾笑道:「嗯,是啊,兒臣又求了,這次父皇好像能准。」

    他抬起手擦臉,掩飾眼神裡的悲傷我想去西疆,是因為父皇不想讓我這段日子在長安,天下很大,可我只想去西疆,因為那邊還有一位兄長。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8 17:38
第一千零七章 不虧與血賺

    二皇子想著,有些事總是會發生,不管他希望不希望發生都會發生,自己無力阻止也不可阻止,所以不如依著父親想法,他願意自己這段時間到長安外走走,那就到長安外走走,他沒辦法選擇這些事發生不發生,只能選擇自己去什麼地方。

    珍妃看著孩子覺得心疼,他才十三歲,十三歲本還不是應該接觸這些的年紀,孩子五六歲就跟著她,至今這麼多年過去,她不是孩子親娘,可勝似親娘。

    皇帝說讓二皇子到珍妃宮裡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懿妃其實就已經很清楚一件事,她又不是真的笨,她只是真的低調。

    皇后有太子,她有二皇子,珍妃什麼都沒有可皇帝就偏愛珍妃,這不是可以講道理的事,皇后曾經不服,所以皇后死了,把二皇子送到珍妃宮裡的時候懿妃非但沒有生氣,沒有吵鬧更沒有不開心,反而破例喝了些酒,關上門一直自己笑著。

    因為她眼睛明亮,她在皇帝下令把她兒子送進珍妃宮裡那天開始她就看出來,自己的兒子,才是未來大寧的皇帝。

    為什麼要把兒子送到珍妃宮裡?陛下看起來這像極了冷落她,以至於宮裡宮外的人都有非議,歷來後宮之中自己的孩子送去別的宮裡,大抵上都是犯了錯之後的懲罰,她沒犯錯,皇帝當然不是懲罰她,因為珍妃終究是要立後的。

    所以珍妃待懿妃一直很好,懿妃也懂得將心比心。

    自從皇后死了之後,後宮裡難得的大部分時候一片祥和。

    珍妃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你想去西疆就去看看,不過答應我一件事,你還不到上戰場的年紀,你父皇同意你去西疆是在乎你,你當時時刻刻謹記這在乎兩個字。」

    「母親。」

    二皇子看向珍妃:「有句話我不該問......」

    珍妃道:「沒有別人,也就沒有什麼該問不該問。」

    「父皇是不是要廢掉大哥?」

    二皇子問。

    珍妃搖頭:「我不知道。」

    二皇子長長吐出一口氣:「對了母親,我要去西疆見親師父,你有沒有什麼話要我帶給他?」

    珍妃忽然就楞了一下,沉默良久,回答:「好好活著。」

    二皇子沒去深思,想了想珍妃娘娘一定是擔心親師父在西疆會有危險。

    「我回帶到,不過我走到西疆大概也要兩個月的時間,等我到西疆可能大戰已經打完了呢,所以母親你倒是不用擔心我,我一路上走走停停遊山玩水的過去,賴先生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都是修行,一個人如果讀書破萬卷,也能行萬里路,不可能不強大。」

    「你父皇也是這般想法,不然不會讓你去年就出宮歷練。」

    珍妃回身,從牆上摘下她的白麟劍:「帶著。」

    二皇子眼神一亮,他真的真的好喜歡這把劍。

    肆茅齋。

    皇帝神情恍惚了一下,看著老院長說道:「長澤的事早晚朕都要給一個說法,可朕有知道這些事不能都怪他,因為他母親的關係,朕連他都疏遠了,這是朕的錯......朕討厭他母親,卻不該討厭他,有時候真的又控制不住,看到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他母親。」

    老院長知道,這才是皇帝的心結。

    以太子所作所為,皇帝還沒有認真懲處已經是開恩的不得了,太子自己若是能理解的話應該收斂些才對,他母親走錯的路他又走了上去,多傻。

    「陛下苦心,太子應該能明白。」

    「朕已經不指望他明白了。」

    皇帝看向老院長:「如果朕再不廢了他,朕早晚都得殺了他,朕想讓他活著,所以也就沒必要讓他理解,他不理解就不理解,活著就好。」

    皇帝把杯子裡的酒喝完:「同樣的孩子,為什麼有的就那麼懂事?」

    老院長道:「二皇子是教導的好。」

    皇帝搖頭:「朕沒說長燁。」

    老院長一怔,在心里長長嘆息一聲。

    「朕總不能像那些王八蛋父母,自己孩子之中越懂事的那個越不待見,越不懂事越會鬧的那個就越給的多,所以長燁說要拜茶顏為義姐的時候朕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以後長燁是大寧的皇帝,茶顏就是大寧的長公主。」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那個傻小子,不求不爭。」

    老院長道:「不求不爭,才不是傻。」

    皇帝聽到這句話笑了笑,點頭:「是啊......他不傻。」

    與此同時,西疆。

    夜晚給了大地最不安全的顏色,尤其是戰場上,誰也不知道藏在夜晚裡的都有些什麼,走著走著也許就能看到一片讓人迷醉的綠洲,有清淨透亮的水源,還有翩翩起舞的美人兒,走著走著也許就能看到海市蜃樓,撥開那層迷霧,原來海市蜃樓後邊是金戈鐵馬,而執金戈騎鐵馬的,可能是上古就已經被困在這無法轉生的鬼魂。

    站在銀水城的城牆上看著外邊連綿不盡的安息人大軍營地,陳冉一直都沒有想明白冷子怎麼帶大家走,他一直想問,一直沒敢問,他不想破話裡兄弟們心中剛剛升起來的希望。

    可他知道,沒那麼容易走的了。

    銀水城地勢特殊,安息人沒辦法四面合圍,可他們就能走得了?

    他們唯一能走的是西門,往西卻不是回家的方向。

    東南北三個方向外面的敵人圍成了一個鐵桶,別說是人,就算是一隻飛鳥也也飛不出去,安息人的箭陣會把飛鳥射成碎片。

    他不懂冷子的想法,雖然這十幾天來大寧戰兵打的很提氣很解恨,風生水起,不再擔心糧食和馬匹,甚至在這一場一場的勝利之中已經不再擔心歸途,在陳冉看來,這是一場新的海市蜃樓,一場自己也身在其中的海市蜃樓。

    他擔心,可他又堅信。

    這麼多年來,冷子什麼時候讓他失望過?

    所以他只能等著,然而等著並不是很舒服的一件事,會讓人覺得很難受。

    城中的寧軍士兵們都在收拾行囊,他們已經有足夠的馬,可以攜帶足夠多的乾糧,從這走到越北口只需要十天時間,每個人都不懷疑十天之後大將軍沈冷就能把他們帶回家,家是什麼?寧地皆為家。

    陳冉只敢一個人站在這擔憂,因為他不敢去破壞那希望。

    一直到後半夜陳冉都沒有從城牆上下去,他一直站在那抬頭看著遠處,希望自己的視線可以穿透夜幕看到冷子的身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冷子已經變成了他的支柱,他想都不敢想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天沒有冷子了,自己該怎麼活。

    庚字營將軍楊恨水邁步走上城牆,走到陳冉身邊:「隊伍已經準備好了,就等大將軍歸來。」

    「大將軍不回來。」

    陳冉看向楊恨水:「有句話大將軍讓我轉告將軍,收拾好東西之後就棄城。」

    「棄城?」

    楊恨水眼睛猛的睜大:「為什麼!」

    他不理解,這樣棄城的話還有什麼活路嗎?

    「大將軍不讓我提前告訴你,讓我在大軍準備好之後再說,他說只要士兵們隨時都能走,那就立刻走,請將軍下令,大軍出西門離開銀水城。」

    「我們......往哪兒走?」

    楊恨水的喉結上下動了動,艱難的嚥下去一口吐沫:「我們往東沒法走,縱然是往西,不久之後後闕國大丞相烏爾敦的十幾萬大軍就到了,他會把我們活活堵死在路上。」

    陳冉搖頭:「我不知道,大將軍只說儘管走,出了西門之後往後闕國都城方向走,他說一定不會遇到烏爾敦的大軍,我不知道為什麼不會遇到,可我不懷疑大將軍的話,大將軍說出了城之後往西北方向走兩天,兩天之後轉路往北,然後再往東,繞一個圈子把安息人的大營繞過去,不用等他,只管回越北口,他說越北口有人接咱們。」

    陳冉看了楊恨水一眼:「家裡人在等著接咱們。」

    距離銀水城大概要走四天四夜才能到的後闕國都城外,沈冷將脖子上的圍巾往上拉了拉,讓隊伍把後闕國的大旗豎起來:「大家都可能會死,我們有四千人,四千人可能都會死,可如果我們四千人死了卻把將近六萬兄弟送回家的話,這生意不虧,如果我們四千人拖延住了敵人讓我們的近六萬兄弟回家而我們卻沒死,那就是血賺。」

    他伸手指了指後闕國都城的方向:「咱們走。」

    新兵駱射在沈冷身邊,他牽著一匹馬,馬背上坐著的人是後闕國大丞相烏爾敦的獨子闕月生,他是唯一一個沒有蒙上臉的人,只不過他的下巴被摘了,沒法說話。

    他怒視著沈冷,可沈冷卻並不在乎。

    「我讓你的人回去和你爹說了,如果他不把贖金送到銀水城外的話,那我就自己來取,我現在後悔了,我這就自己來取。」

    隊伍朝著都城開了過去。

    就在他們身後,已經快要到達銀水城的後闕國大丞相烏爾敦在接到有人加急送來的消息後突然下令大軍轉向,不去銀水城了,立刻返回都城。

    都城城門下,沈冷點起火把照亮了闕月生的臉:「大丞相已經救回公子,打開城門,我們護送公子進城,然後還要趕回去攻打寧人。」

    城牆上的人使勁兒揉了揉眼睛,發現那還真是大丞相的兒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2:13
長寧帝軍 第一千零八章 戰旗歸來

大丞相府,燒了。

    皇宮,燒了。

    沈冷帶著四千抱定必死之心的大寧戰兵進了後闕國都城,心中已沒有什麼別的想法,這一仗可能是他們的最後一仗,雖然沈冷一直都在說若帶著他們也能全員回去才是真的血賺,打仗不血賺等於白打,可士兵們心裡都明白,用他們四千人的命換五萬多人的命,已經是血賺。

    所以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把自己當個活人看,殺進都城裡之後就開始分散開,整個公平城很快就四處起火,他們不知道大丞相府在何處,但只要是大的府邸全燒,當然也不知道後闕國皇宮位置,不過那地方好認。

    火從四面八方燒起來,留守在都城的後闕國軍隊數量本就不多,大隊人馬都被烏爾敦帶去銀水城那邊去救他的兒子,哪料到沈冷就敢殺到都城來。

    「給你們兩個時辰放肆。」

    沈冷坐在皇宮門口的台階上:「想怎麼放肆就怎麼放肆,兩個時辰之後在這集合,延誤者斬,別的沒有了,去吧。」

    士兵們剛剛殺散了後闕國都城倉促集結起來的隊伍,他們聽到沈冷的命令後嗷嗷的叫喚著衝了出去,兩個時辰的放肆,整個都城幾乎全都燒了起來,他們從富戶家裡搶走無數的金銀財寶,這些東西沈冷說過,都歸士兵們自己所有,如果能活著回去,這些都是他們的私人財產,如果朝廷追究下來,沈冷說他來扛。

    沈冷還說,他們值得放肆。

    一群為大隊人馬爭取最後時間的漢子們,值得放肆。

    兩個時辰之後,城中的大火已經難以控制,沈冷起身走進皇宮,裡面火光衝天,他在一處空曠的地方找到水井,打了一桶水上來洗了澡,洗的很認真,這麼多天在沙漠裡摸爬滾打,身上有多髒可想而知,洗乾淨之後打開隨身帶著的包裹,換上大寧的軍服,此時此刻,已經無需再用後闕人的衣服來遮掩什麼。

    新兵駱射從遠處跑過來,遞給沈冷一個包裹:「兄弟們掃蕩了皇宮,差不多值錢的東西每個人裝了一包,大家都在皇宮裡瘋了一樣的尋找,不約而同的去尋找漂亮的簪子,不管是金的還是銀的還是別的什麼,只要是簪子全都搜刮來。」

    他打開包裹,裡邊是至少上百根簪子。

    這是他們對沈冷的敬意,因為他們都知道沈冷喜歡送給大將軍夫人簪子。

    「多謝。」

    沈冷把包裹背在身上:「告訴兄弟們,洗個澡,換上咱們自己的戰服,如果我沒能把你們全都活著帶回去,也要穿著大寧戰兵的軍服戰死。」

    他伸手從大白馬伸手取下來一個包裹,打開,裡面是一面烈紅色的大寧戰旗。

    「讓大家跟著戰旗走,我在什麼地方,戰旗在什麼地方。」

    兩個時辰之後,大寧戰兵們在已經全都燒起來的皇宮門口集結,沈冷騎著大白馬在隊伍前邊慢慢走過,他看著這些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嘴角上帶著笑意。

    「有兩件事拜託大家。」

    沈冷一邊催動戰馬慢慢走動,一邊大聲說道:「第一,希望大家回去之後告訴所有人,有個叫李土命的人戰死在這了第二,如果我讓你們往前跑的時候,不管身後發生什麼都不

    許管,往前跑。」

    說完之後沈冷把手往城外方向指了指:「如果我們能回到西甲城,我在城中擺酒,咱們喝一個昏天黑地。」

    沈冷大喊一聲:「回家!」

    「回家!」

    「回家!」

    「回家!」

    士兵們揮舞著手臂跟著沈冷大聲呼喊著,當男人們決定回家的時候,能阻擋他們的只有生死,生死之外,再無大事。

    十天後。

    越北口。

    將軍唐寶寶帶著數萬大軍趕來,朝廷從各地調集來的援軍源源不斷的趕到西甲城,他回來之後就聽說了沈冷去後闕國的事,所以他請令來越北口這邊接應沈冷,大將軍談九州准了,從各地趕來的援軍之中分派了所有的騎兵給他,數萬人的騎兵隊伍已經浩浩蕩蕩的出來,沈冷算計的時間很精準,他和大將軍談九州定下一個月之期,因為他算好了,大概一個月之後援兵基本上就全都到了,那時候西甲城的防禦兵力上不再捉襟見肘,也就能抽調出更多騎兵來接應他。

    在出越北口之前,沈冷就已經把回來的事能考慮到的全都考慮到了。

    定君山越北口峽谷,大隊人馬猶如一條長龍般往前趕路,唐寶寶眉頭緊鎖,雖然已經和沈冷有陣子沒有見過,可他並不覺得和自己兄弟之間的關係就疏遠了,在南疆的時候他和沈冷結拜為異性兄弟,那時候他就知道,沈冷這個兄弟,是一輩子的兄弟。

    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能讓他佩服到五體投地的年輕人,那必然是沈冷,不是武新宇也不是孟長安,不是別的任何人,只能是沈冷。

    唐寶寶曾經不止一次的說過,我這輩子就服我兄弟沈冷,天下無敵的那種服。

    出越北口之後就是看起來漫無邊際的黃沙,如果沒有定君山攔在這可能黃沙已經侵入中原,這座山歷來都和榮耀有關,很多年前給山榮耀的人是西涼王,很多年後再次給山榮耀的是沈冷。

    剛出越北口沒多久,斥候就從前邊急匆匆的趕回來,離著還遠就已經在呼喊:「回來了!我們的人回來了!幾萬兄弟都回來了!」

    那喊聲之中透著一股子無法壓制的興奮,顫抖的厲害。

    沈冷回來了?

    我兄弟回來了?

    唐寶寶縱馬向前,前邊的隊伍看起來人人都很疲憊,可疲憊之中有一種壓抑不住的激動,當兩邊的隊伍匯合的那一瞬間,士兵們擁抱在一起,他們放肆的大笑著,聲音讓定君山似乎都在回應。

    一個一個的士兵從唐寶寶身邊衝過去,唐寶寶的視線在一張一張黝黑黝黑的面孔上掃過,他不停的尋找著,可不見他兄弟沈冷的蹤跡,他拉住一名士兵問:「大將軍呢?」

    「大將軍」

    原本還在笑著的士兵笑容逐漸消失,眼神裡的興奮也逐漸消失,剛剛回到家裡的那種狂喜被這句話徹底擊碎,他回頭看向他們來的方向:「大將軍還沒回來。」

    唐寶寶感覺自己心口裡炸了一下,一把抓住那士兵的衣服:「大將軍為什麼沒有回來!」

    那士兵不知道如何回答。

    就在這時候庚字營戰兵將軍楊恨水和戊字營戰兵將軍羅可狄過來,看

    到唐寶寶之後兩個人加快腳步:「唐將軍!」

    砰地一聲,走在前邊的楊恨水被唐寶寶一腳踹翻在地:「我兄弟呢!」

    楊恨水爬起來,低下頭:「大將軍大將軍他率軍四千為我們斷後,不知道此時走到何處了。」

    「你們真的很了不起。」

    唐寶寶看了楊恨水一眼,回頭喊了一聲:「我的人!都他娘的別喊了,跟我上馬!」

    出征的號角聲響了起來,定君山又在回應。

    他帶來的騎兵全都爬上馬背,唐寶寶看了一眼楊恨水:「家門在那邊你們自己走。」

    唐寶寶把馬鞭揮響:「跟我去接大將軍!」

    數萬騎兵呼嘯一聲,分開退回來的庚字營和戊字營戰兵,猶如潮水一樣朝著大漠衝了過去。

    夕陽下,大軍烈紅色的戰旗彷彿是陽光將沙漠點燃,唐寶寶的眼睛血紅血紅的,他其實不恨楊恨水也不恨羅可狄,他不恨沈冷,如果換做是他的話,也許他做出的選擇和沈冷一模一樣。

    他沒有去多想什麼,只是告訴自己如果這次不能把沈冷接回來他一輩子都會不安。

    就在這時候三匹戰馬從後邊追上來,一個是楊恨水一個是羅可狄,還有一個是陳冉,三個人追上唐寶寶,楊恨水大聲喊道:「唐將軍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不能看不起庚字營和戊字營的兄弟們,大將軍為了斷後根本就沒有告訴我們他去了什麼地方,我們也想和大將軍一起回來,可是大將軍說,如果我們倆沒把兄弟們安全送回家就是我們倆無能,是我們倆失職!」

    他的眼睛也血紅血紅的:「大將軍是你兄弟,也他娘的是我楊恨水的兄弟!我可以為大將軍死,但我必須先把數萬大軍帶回來!」

    唐寶寶看著他:「那就一起去!」

    太陽在肆意揮灑著自己這一天最後的餘暉,沙子上彷彿都在反射著金光,數萬大軍好像漫卷的黑潮一樣湧進沙漠,這個地方不配埋葬一位大寧的大將軍。

    就在這時候,遠處出現了安息人和西域人的大軍,他們鋪天蓋地而來,一次一次的被寧軍算計讓他們已經徹底瘋狂,他們猛攻銀水城後才發現城已經空了,城牆上看著的守軍是一個一個的草人,所以他們不顧一切的從銀水城方向一直追過來,只比庚字營和戊字營慢了那麼一點。

    「準備迎戰!」

    唐寶寶大喊一聲,將黑線刀抽了出來。

    如果沈冷還活著,那就把他接回家,如果沈冷已經戰死,那就血洗後闕為沈冷報仇。

    「看!」

    就在這時候陳冉伸手往前指了指,在西域人大軍的前邊還有一支隊伍,他們踩著黃沙猶如踏著大浪,和安息人西域人的大軍距離並不遠,那些敵人不是在追庚字營和戊字營,而是在追那支騎兵。

    「沈冷回來了!」

    「大將軍回來了!」

    有人忍不住喊出來。

    「衝鋒!」

    唐寶寶把黑線刀往前一指:「接咱們的兄弟們回家!」

    數萬鐵騎,雷鳴一般踏地向前。

    在那支歸來的隊伍最前邊,有一個少年大將軍,手裡抓著旗杆,那面烈紅色的戰旗在隊伍最前邊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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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第一千零九章 來而不往非禮也

    歷盡千戰,歸來仍是少年。

    還是個很皮的少年。

    沈冷看到唐寶寶帶著大軍前來接自己,催馬過來拉了唐寶寶一把:「不打不打,先回去,哪裡還有力氣打架。」

    「你說不打那就不打。」

    唐寶寶撥馬跟著沈冷就走。

    對面的西域人和安息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寧軍居然走了,這可不是他們熟悉的寧軍,寧軍這一走他們更有些疑惑,不敢貿然進擊,安息人的大將軍格辛格已經死了,他們沒有一個專權之人指揮所以有些混亂,西域人那邊後闕國為主導,可後闕國大丞相烏爾敦還沒到呢。

    大丞相烏爾敦趕回都城公平城的時候看到的是滿目瘡痍,整座都城幾乎都被付之一炬,城中沒有被大火波及的地方少之又少,奇怪的是他家裡有個亭子完好無損,那亭子裡有個石桌,桌子上壓著一封信,他不懂寧人文字,連忙找人看了看,那封信短的只有幾句話,可是卻把烏爾敦氣的幾乎昏過去。

    信上寫的是:有內鬼,交易終止,我被安息人盯上了,幫我搞定他們,更換交易地址,把贖金送到西甲城外。

    懂寧語的人把這話說完之後烏爾敦一口血噴出來,搖搖欲墜。

    七天後,西甲城。

    西甲城還在,城牆已經坍塌了不少,安息人的拋石車幾乎都毀了,城牆也毀了,可哪怕城牆坍塌成這樣西域人也沒能越過城牆這道防線,大將軍鐵流黎曾經說過,邊疆最堅固的城牆從來都不是城牆,而是邊軍。

    只要邊軍還在,不管敵人有多狂傲有多囂張,也別想跨進大寧疆域半步。

    這樣的對峙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縱然安息國皇帝伽洛克略領兵經驗無比豐富,可不得不說他對大寧邊軍的防禦也沒有太多辦法,陣地戰,寧軍從不曾輕易輸過,況且大寧的援軍越來越多,再加上重甲在,要想靠強攻突破幾無可能。

    唯一的機會就是在後闕國內的安息大軍擊敗寧軍後從越北口入關,兩面夾擊在西甲城的寧軍,這是一開始伽洛克略就制定好的戰術,然而這戰術被一個叫沈冷的傢伙毀了。

    西甲城內,沈冷擺酒。

    殘缺不全的城牆裡,一桌一桌的酒席已經擺好,沈冷宴請隨他出征的五千餘騎兵將士們,沈冷是請客的,作陪的還有西疆大將軍談九州,將軍唐寶寶等人。

    沈冷說,若我們能平安回家,我就在西甲城裡請你們喝酒,不喝倒不算完。

    「你是怎麼撤出來的?」

    談九州忍不住問了一句坐在他身邊的沈冷。

    「來回跑。」

    沈冷道:「後闕國的地形不算太複雜,所以能利用的地方不多,最好利用的就是銀水城外的銀水湖,我跑到後闕國都城一把火把都城燒了,然後帶著人回銀水城方向,若是直接走的話必然和烏爾敦的大軍迎頭相遇,於是我下令大軍放走了三分之二的戰馬,以馬群引誘烏爾敦的騎兵去追,而我帶著四千兄弟藏在銀水湖邊,每個人只留了一匹戰馬,把戰馬四條腿都綁了放倒用沙子埋上大部分,馬勒住了嘴巴不能發聲,人潛伏在淺水裡,然後驅趕馬群往北邊跑,烏爾敦看到前邊煙塵暴起以為是我帶著騎兵往北去了,他們追出去之後我們立刻沿著湖邊往銀水城方向走,他們兵多,沒多久就發現了我們,我們一口氣跑到銀水城可是沒進去。」

    「那時候西域人和安息人的聯軍已經發現銀水城是空的,所以敵人大軍不在,他們去追庚字營和戊字營,我們到了銀水城外後用了同一個辦法,依然藏在湖邊,烏爾敦的大軍又返回來追到銀水城,在城裡搜了個遍也沒能找到我們,我們在烏爾敦進城之後轉身再往後闕國都城方向跑,來回兩次把烏爾敦甩開。」

    沈冷嘆道:「只是可惜了那上萬匹好馬。」

    談九州聽沈冷說的輕描淡寫,可若沒有大膽魄誰能做到?

    「烏爾敦的人又追回都城方向,我們已經甩開了他們,一路往東撤,結果半路上讓我們把安息人大軍給追上了,敵人在我們前邊跑,我們在敵人後邊跑,一直快到越北口我才下令將士們超過去,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庚字營和戊字營,所以我們僥倖繞過去。」

    沈冷嘆了口氣:「運氣真好。」

    「這和運氣無關。」

    談九州道:「如果換做別人的話,誰能做到。」

    沈冷道:「哎呀大將軍你把我誇的都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覺得誇人不是很實際的一件事不如來點實際的唄。」

    談九州笑道:「你想要什麼?直說!」

    沈冷道:「這頓我請將士們的酒,你們西疆把錢出了吧。」

    談九州:「」

    這頓酒一直喝了一個多時辰,喝到五千餘人個個大醉,沈冷也喝的臉色微紅,大將軍談九州要派人給他找個安靜的地方讓他好好休息,沈冷卻不肯,他起身道:「找個地方讓我好好洗個澡換一身乾淨衣服就行,我還有事沒做完。」 : :

    半個時辰之後,沈冷騎著談九州的大白馬出了西甲城,身後跟著數百名親兵,隊伍一直朝著西域人的連營過去,距離還有一里左右沈冷勒住戰馬停下來,指了指西域人大營:「去喊幾聲,讓伽洛克略出來見我。」

    手下親兵縱馬向前,西域人見一寧軍士兵單人獨騎而來也沒放箭,沈冷的親兵在大營外邊喊了幾聲,不多時轅門打開,伽洛克略帶著一隊親衛從大營裡出來,和沈冷距離二三十丈距離停住。

    沈冷看了看那邊的陣勢忍不住微微失望:「陛下不應該也擺張桌子請我喝茶?」

    伽洛克略看著沈冷認真的說道:「談九州是個君子,朕和他面對面坐著不擔心他偷襲朕,你不一樣,朕若是和你面對面坐著,你一定想著怎麼殺了朕。」

    沈冷嘆道:「人與人之間連這點信任都沒有了嗎?」

    伽洛克略沒有回他的話,而是反問了一句:「沈將軍,你不是和朕說一些毫無意義的話來的吧,如果有什麼話就直說。」

    沈冷招了招手,陳冉把身後的包裹遞給沈冷,沈冷把包裹朝著伽洛克略扔了過去。

    「我們寧人有句話,叫來而不往非禮也,陛下前陣子給大將軍談九州送了禮物,我覺得過意不去,所以給你回禮一份。」

    那包裹飛向伽洛克略,伽洛克略身邊的親衛在半空之中一把將包裹抓住,有些沉重,竟是墜的差一點脫手落地,親衛將包裹打開,一顆用石灰裹著的人頭從裡邊滾落,然後是一副鐵甲。

    「陛下送了什麼,我就回你什麼。」

    沈冷道:「陛下應該認得出來這顆人頭,應該認得出來這身將軍甲,話是這麼說的吧?我原封不動的回禮給你,不用謝,別客氣。」

    沈冷道:「陛下還說要把在後闕國的寧軍全都殺了做禮物送給我們?看來陛下得想個別的禮物了,人我帶回來了不知道陛下你信不信,我有一種預感,我必然會親手割下來你的人頭。」

    伽洛克略眼神一凜,看著地上那顆人頭,看了看那一身殘缺不全的大將軍甲冑,好一會兒之後他抬起頭看著沈冷認真的說道:「你是第一個讓朕認真起來的人,如果你有能力來割朕的人頭,朕等著你就是了,安息人出征從沒有空手而回的習慣,咱們可以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沈冷道:「真巧了,大寧出征也一樣從沒有過空手而回的習慣。」

    他說完之後將黑線刀抽出來,忽然催動戰馬往前衝了出去:「你有一件事說對了,我還真是那種有機會殺了你就一定不會放過的人,你現在可以死了!」

    伽洛克略臉色一變,下意識的立刻撥馬,他帶出來的親衛則將他擋在身後向後退出去,沈冷一個衝鋒嚇退了安息人,他卻根本沒有打算真的這麼殺過去,這樣的情況下若能殺了伽洛克略連沈冷都覺得太兒戲,他俯身一把將地上的那顆人頭撿起來,然後撥馬回轉。

    「這人頭能換軍功,給你看看就得了。」

    沈冷哈哈大笑,帶著手下親兵回奔西甲城,笑聲中透著一股子無比的囂張。

    伽洛克略停住馬,回頭看了看那飛馳而去的數百騎兵,臉上忽然有些發熱,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被敵人羞辱,而且是用他羞辱敵人的方式來羞辱他,更讓他覺得自己好像被玷污了一樣的就是沈冷居然把格辛格的人頭又搶了回去,這比一個人拎著禮物去別人家裡做客吃完喝完後拎著東西又走了還要可恨的多。

    西甲城裡,沈冷大步登上城牆,把格辛格的人頭掛在城牆上,這城牆雖然斷裂了好幾個地方,可城牆上的大寧守軍依然嚴整,他把人頭掛好之後大聲說道:「把安息人的人頭掛在這讓他自己看著,看著安息人是怎麼被咱們打服打怕的,把你們手裡的橫刀都好好擦擦,好好磨磨,不久之後,咱們將去西域人的地盤上,在他們的每一座城牆上都掛滿了他們的人頭。」

    「呼!」

    城牆上的大寧邊軍整齊的吶喊了一聲,像是凶虎的咆哮。

    沈冷站在城牆上手扶著腰間的黑線刀,伸手指向西方:「你們記住都有哪些西域人來了,一個都別忘記,我們一國一國的打回去,一國一國的滅!」

    「大寧!」

    「戰!」

    「戰!」

    「戰!」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2:14
長寧帝軍 第一千零一十章 樂趣


    西甲城。

    西域人沒有再繼續進攻,或許是因為後闕國那邊的消息已經傳到,所以他們底氣開始變得沒那麼足了,安息人在後闕國的佈局被撕開,再無奇技可以施展,便只能正面硬剛。

    大批的輔兵上來開始抓緊時間把坍塌下去的城牆修補,雖然不可能修復如初,可每加一塊石頭都有可能為將士們擋住敵人一支羽箭,所以誰也不敢輕慢。

    大將軍府。

    沈冷喝了一口茶,在後闕國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天回來,人黑的好像換了一層皮似的,即便長期用圍巾遮住口鼻,可臉上的肉皮還是爆了一層又一層,看著讓人覺得恐怖,可沈冷卻似乎並不在意,在沙漠裡那麼多天沒有死於敵人的圍攻沒有死於疾病,對於每一個生還的人來說都是天眷,所以這種磨礪對於沈冷來說並不值得去在乎,戰場上唯有生死可在乎。

    在那種環境下有口水喝就應該滿足的不得了,誰還去管水看起來乾淨不乾淨,好在大寧戰兵隊伍都裝備齊全,沈家給大寧戰兵配置的藥也齊全,每個人最少攜帶三種藥品,以應對受傷,發熱,以及拉肚子。

    「安息人在等。」

    大將軍談九州看著地圖自言自語似的說道:「他們已經沒機會從越北口進來兩面夾擊西甲城,所以只能等著在後闕國的安息大軍到來,等他們大軍匯聚,將是一場一場面對面的硬仗。」

    沈冷點了點頭:「北疆那邊有沒有消息來?」

    「有。」

    談九州道:「從北疆送來的消息說,未見黑武人有兵力調動,別古城那邊,黑武重新組建的南院大軍沒動,黑山汗國又已經被大將軍武新宇滅了,所以黑武人要想到西域就要繞路走,萬里迢迢,如果遼殺狼足夠聰明的話就不會把賭注押在西域人身上。」

    「遼殺狼不蠢,心奉月更不蠢。」

    沈冷道:「黑武人現在最重要的是休養生息,他們的國力已經無法支撐一支超過十萬人的大軍走大幾千里的路遠征,沒有糧道,就算有也沒有足夠的糧食支撐,沒有援軍,沒有黑山汗國作為跳板,如果他們真的傾盡大軍南下策應西域人,大寧能提前百年看到滅黑武的機會。」

    談九州嗯了一聲:「所以接下來的仗倒也好打了,正面戰場上的看誰更能打。」

    「他們人多,但勢不眾。」

    沈冷道:「這一群烏合之眾,若一鼓作氣打贏了也就罷了,拖的時間越久對他們越不利,我在後闕國放火燒了數座糧倉,後闕國那邊能運送過來的糧食已經不多,所以接下來我們倒是不急於和西域人決戰,那是他們著急的事,就等著吧,如果西域人開始猛攻,就說明他們的糧草幾乎快斷了。」

    談九州道:「吐蕃王被你殺了,吐蕃國內大亂,雖亂卻更重要,我已派人潛入吐蕃,挑動吐蕃國諸王公之間內戰,選其中一人支持,告訴他大寧願意做他的後盾。」

    沈冷嘆了口氣。

    談九州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我把孟長安老丈人砍了。」

    談九州楞了一下,然後噗嗤一聲笑出來:「雖然你說的確實是一件有些尷尬的事,可我忍不住想笑以後見了孟長安你和他說去吧。」

    沈冷苦笑搖頭:「見孟長安倒是沒什麼,見他夫人總是會有些彆扭。」

    算起來,自己還真算是孟長安的苦主,因為他,孟長安的父親被殺,還是因為他孟長安的老丈人也被殺,這麼想的話孟長安沒把他大卸八塊已經不容易。

    談九州道:「若是吐蕃國那邊可以挑撥成功,我大軍可從吐蕃國入境。」

    沈冷忽然楞了一下:「等一下。」

    他看向談九州:「伽洛克略應該也會想到。」

    談九州被他說的也怔了一下,然後才醒悟過來,三衛戰兵被困後闕國,若非沈冷一力回天,那十萬人就可能全都被埋葬在大漠黃沙之下,那一戰如此被動,正是因為伽洛克略提前想到了寧軍的動向,提前在後闕國佈局,他是一個那麼擅長站在敵人角度考慮問題的人,他的思維比絕大部分人更靈活也更超前。

    「如果我們派人去吐蕃國那邊選一個人支持,然後借道吐蕃從側翼襲擊西域人的聯軍,這確實是擊敗西域人最快也最有效的辦法,伽洛克略肯定也會想到。」

    沈冷看了談九州一眼:「所以,如果伽洛克略想到了我們會派人去吐蕃的話,他會怎麼做?」

    談九州微微皺眉:「是啊,他會怎麼做?

    與此同時,西域大營。

    伽洛克略看了看面前跪著的棄聶嘁,嘆了口氣:「這一仗的失誤不是你的過錯,朕沒有怪過你,你起來吧。」

    棄聶嘁連忙惶恐的拍起來,弓著身子站在那,不敢抬頭,甚至不敢大聲呼吸。

    「你覺得,寧人下一步舉動會如何?」

    伽洛克略問棄聶嘁。

    「陛下,西域人拖不起,我們也拖不起。」

    棄聶嘁道:「黑武人背信,沒有派遣大軍前來,若後闕國一戰打贏了黑武人不來也就不來,沒有什麼影響,可現在時局被動,黑武人不來,指望著西域人能在正面戰場上擊敗寧人無異於痴人說夢,西域人已經怕了,那群烏合之眾人數再多也沒有用,除非是現在能立刻打出來一場大勝,西域人打順風仗還能利用,逆風局面,他們只能拖後腿。」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伽洛克略的臉色,見皇帝沒有質疑也沒有什麼表情變化,所以壯著膽子繼續說道:「聯軍的糧草已經出現問題,後闕國那邊被沈冷率軍連續燒了幾座糧倉,後闕人被打的一蹶不振,大丞相烏爾敦的族人被滅兒子被抓,他開始懷疑安息大軍的戰力,所以」

    他停頓了一下,有又看了看伽洛克略的臉色,伽洛克略點了點頭:「繼續說。」

    「後闕國若不再為大軍提供糧草,那麼只能依仗吐蕃,吐蕃人也自顧不暇,吐蕃王被殺之後,那些貴族都想做皇帝,內戰已起,就算其中有些人還願意和寧人接著打,可已經沒有一個人能做到以一己之力號令吐蕃上下,除非是盡快有人勝出成為新的吐蕃王,且站在我們這邊,不然的話,吐蕃給我們的糧草也不會持續多久。」

    伽洛克略看了他一眼:「你覺得我們最擔心的應該是糧草問題?」

    「不。」

    棄聶嘁道:「臣從來不擔心糧草問題,沒有了糧草我們可以吃西域人的馬,西域人不願意那就殺,馬吃完了我們還可以攻入後闕攻入吐蕃,不管是金雀國還是大支國,擋不住安息大軍,糧草是西域人應該擔心的事,他們不足夠供應給我們,我們就比寧人先一步打他們,他們擋不住。」

    他第三次看了看伽洛克略的臉色:「臣以為,此時此刻,吐蕃最重,吐蕃富饒,和西域其他諸國不一樣,吐蕃國產糧豐富,而且有礦產,如果我們拿不下寧,那就拿下吐蕃但此時此刻還沒有完全失去擊敗寧人的希望,所以就應該讓吐蕃自己先亂著,讓他們自己把軍隊打的七七八八都沒了,到時候大軍攻入吐蕃也就無人可擋,在這之前,臣以為,當派人去率軍進吐蕃,隨便選一個人支持,助這個人成為新的吐蕃王。」

    伽洛克略笑了笑道:「你能想到這些已經不容易,你父親經常說你的才智十倍於他,朕知道雖然略有誇大,不過你確實比你父親看的更遠,左賢王是一員勇將,但謀略上差了些,你雖然不及你父親武藝,但比他更懂得人心。」

    他起身走到大帳門口,看著外面說道:「可你想的還是不夠深遠,你想到的,寧人一定也會想到,你說隨便選一人支持他成為新的吐蕃王,寧人也一定會這麼做,而且速度比你想的要快,吐蕃人怕寧人比怕我們多,因為我們還沒有把他們打怕過」

    他回頭看了一眼棄聶嘁:「所以此時此刻,寧人派遣的使者應該已經到了吐蕃,正在遊說你再想想,如果寧人的動作比我們快的話,他們下一步會怎麼做?」

    棄聶嘁順著伽洛克略的提示又仔細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寧人若是迅速捧起來一個新的吐蕃王,他們就會從吐蕃借道,派遣大軍繞路到我們側翼突襲,西甲城的寧軍再以正面反攻,兩面夾擊之下,西域人糧草不足,人心惶惶,必敗無疑。」

    伽洛克略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一旦寧人從吐蕃國借道殺出來西域人必敗無疑沈冷帶著幾千人的騎兵在後闕國來來回回反反覆覆,在格辛格的左臉上扇了一個耳光後,格辛格準備在右邊擋一下,結果沈冷一巴掌又扇在他左臉,如此不是一次而是很多次,他率軍兩次襲擊糧倉,兩次襲擊大丞相烏爾敦封地,這種手段確實讓人覺得應該佩服,可是他能讓後闕人在一塊石頭上絆倒兩次,朕也能。」

    他看向棄聶嘁:「一個月之前,吐蕃王剛死朕就派人去了吐蕃,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朕選的人他會答應寧人的要求借道給寧人,就好像寧三衛戰兵在後闕國被堵住一樣,朕就是也要讓寧人在一塊石頭上絆倒兩次,被困在後闕國的事,讓他們在吐蕃內再來一次,你現在才想到吐蕃那邊,談九州思考的一定比你快,但一定不如朕快。」

    伽洛克略活動了一下身體:「決戰不在此地,決戰在吐蕃。」

    他指了指牆上掛著的那把彎刀:「朕的彎刀賜給你了,你現在可去吐蕃,大局大勢你來主掌,格辛格讓朕失望透頂,棄聶嘁,你不要讓朕再失望。」

    棄聶嘁撲通一聲跪下來:「臣定不負陛下重望。」

    伽洛克略笑了笑:「朕很享受這個過程,唯有與旗鼓相當的敵人對弈才有意思,寧人很好,寧人配得上做朕的對手。」

    他看向門外遠處的西甲城:「其實,朕這次更有樂趣,很有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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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這樣最好

    伽洛克略對棄聶嘁極為看重,如今安息之內,他覺得能成為一名合格將軍的年輕人並不多,在伽洛克略看來,那些貴族的孩子們天生傲慢,不懂學習,也不去學習,他一力把安息打造成了強大的帝國,而他則看不到未來誰能讓這帝國持續輝煌。

    所以伽洛克略有時候會很悲傷也很迷茫,年輕一代的貴族子弟都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他們走在大街上若是沒有人給他們讓路他們都會覺得受到了侮辱,會大打出手。

    他曾經要求安息貴族們組織了一場比試,年青一代在比武場上一決高低,可是那種比試的場面讓他都覺得羞恥,而那些年輕人卻一個個覺得自己氣貫長虹。

    他的軍中勇將多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可是這些人在富貴之後也變得跋扈,他一直很苦惱,他不想讓安息是一世霸主,他想讓安息成萬世帝國,可是他擔心也許根本不需要太久,在他死後安息就會分崩離析。

    棄聶嘁是為數不多的貴族子弟卻保持著謙遜而且很有頭腦的一個人,但不可否認的是貴族子弟都吃不得苦,棄聶嘁的武藝是他的短處。

    自從和寧人接觸之後他就很好奇,寧人是怎麼教導年青一代的?

    他聽聞,寧西疆大將軍談九州的兒子談靈狐非但武藝過人而且謀略深遠,他還聽聞寧南疆大將軍石元雄的兒子石破當在南疆日郎國步步壓制,把他留在那一線的軍隊打的步步退縮,他還聽說大寧的皇帝陛下李承唐十六歲就領兵征戰與將士們一同出生入死,而他的兒子們.......

    「寧人是可怕的對手,也是值得尊敬的先生。」

    伽洛克略看著棄聶嘁說道:「朕希望你能從寧人身上學習到一些東西,寧能成為東方最強大的帝國不是運氣,這次去吐蕃,朕希望你不要帶著輕視之心,朕對很多年輕人已經失望,對你還沒有,朕不願意看到你被那些寧人的年輕人比下去。」

    他轉頭看向門外:「朕一直都在說,安息不是朕一個人的安息,是所有人的安息,可是你們沒有人懂。」

    他的聲音逐漸低沉下去:「為什麼朕明明已經打下來那麼大的江山卻還沒有停下來休息?因為朕從年輕人身上看不到希望,朕只想著,在朕活著的時候讓安息足夠強大,這樣的話將來就能撐得更久,撐到再有一個如朕這樣的人站出來。」

    棄聶嘁拜服在地。

    「去吧。」

    伽洛克略道:「去讓寧人知道安息人也有才俊,也可打出無敵之勢。」

    棄聶嘁再次叩首:「臣明白。」

    伽洛克略擺手:「走吧。」

    棄聶嘁離開之後,伽洛克略走回到座位那邊坐下來,看著桌子上的那封信再次陷入沉思,這封信是黑武帝國國師心奉月給他的回信,在三年之前,他派人輾轉給黑武帝國皇帝送去一封親筆信,只是沒有想到這封信送到的時候黑武國汗皇桑布呂已經死了,信送到國師心奉月手裡,三年後,心奉月的回信輾轉到了他手裡,是當初遼殺狼親手交給他的。

    這封心奉月給他的回信,伽洛克略時不時就會拿出來看看,雖然那封回信只有三個字。

    他遠攻到日郎後開始接觸東方世界,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有寧有黑武,也知道在東方,唯有黑武才能與寧抗衡,兩國已經對峙了幾百年,所以伽洛克略確信這個世界上最有機會擊敗寧人的只有黑武人,因為他們足夠瞭解,正如這個世界上能擊敗黑武人的只有寧人一樣。

    他越是瞭解寧,就越是體會到黑武的強大,能先後給楚與寧施壓,一個存在了千年的帝國值得他尊敬。

    可是誠如他擔心的那樣,他的臣民太高傲自滿,他的使團到了寧之後看到了很多東西,寧的強盛繁華,也遇到了黑武的使團,那是兩個寧最強的敵人使團第一次接觸,卻非常不愉快,在伽洛克略看來他派去的使臣簡直就是一灘狗屎,如果聰明些絕對不會和黑武人起爭執,而是趁機和黑武人把關係搞好。

    三年前,他寫信給黑武汗皇桑布呂請教了一個問題。

    請問尊敬的黑武帝國汗皇陛下,你認為如何能擊敗寧人?

    三年後,心奉月的回信只有三個字。

    不知道。

    可伽洛克略知道心奉月的答案絕非敷衍,他在信紙上看到了很多字痕,也就是說,在回答這三個字之前,上上一頁紙上心奉月可能寫了很多字,然後撕掉了,之後上一頁紙上又寫了很多字,然後又撕掉了,所以給他的這封回信信紙上才會有那麼多重疊的字痕。

    最終的答案卻只是不知道三個字,所以伽洛克略感受到了心奉月的內心,那麼的無奈,那麼的悲涼,那麼的看不到希望。

    把信收起來,伽洛克略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腦海裡不由自主的出現了沈冷的模樣,那個年輕人的氣質不是他所喜歡的氣質,雖然他看不慣安息貴族們的傲慢,可他也覺得一個成功者應該具備成功者的氣質,沈冷看起來沒有那種氣質,不高貴,不冷傲,像是一個市井小民,睚眥必報。

    當沈冷把他的大將軍格辛格的人頭仍給他的那一刻,他甚至覺得沈冷有些膚淺可笑,就好像那種很低級的人才會有的報仇橋段,一個卑微的年輕人被人打了之後報復的故事,然而經過深思之後伽洛克略忽然明白了,這就是為什麼寧人能長存於東方的原因之一。

    很多人都覺得,忍一時風平浪靜,可寧人不會,寧人會讓所有敵人都知道,寧人不能招惹。

    伽洛克略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鋪開一張新的信紙,提筆寫下一行字。

    尊敬的大寧皇帝陛下,請問,如何能擊敗寧人?

    他提筆給的敵人寫信請教怎麼能擊敗這個敵人,這並不可笑。

    與此同時,長安城。

    軍報送到,不過那是一個月之前的戰事,皇帝得到的消息是沈冷已經帶四千新兵去了後闕國,營救被困在後闕的數萬戰兵,皇帝看著這份軍報久久無言,眉頭緊皺。

    老院長看了看皇帝的臉色就知道戰事出了問題,從桌子上把軍報拿起來看了看,片刻之後也是緊皺雙眉。

    「不管沈冷在西疆有沒有一個合理的藉口,好在他在西疆。」

    老院長放下軍報:「沒有想到戰事居然緊迫到這個地步,也許是低估了安息人。」

    「朕從沒有低估任何一個敵人,哪怕是當初滅掉的南越,滅掉的求立,滅掉的渤海。」

    皇帝看向老院長:「可這也是朕擔心的,大寧的將軍們百戰百勝不曾敗過,理所當然的以為任何敵人都不是自己的對手,連談九州都不能避免,如果他仔細思考就不會讓安息人把朕的十萬戰兵困住,這不是什麼很難看破的戰局。」

    皇帝起身,活動了幾下僵硬的脖子,發出輕微的咔咔聲,每日伏案的時間太久,皇帝的脖子也就每日都在提醒他你這樣不可以,可是皇帝又沒辦法。

    「朕是希望談九州能帶著榮耀退下去的。」

    皇帝看了老院長一眼:「可如果沈冷這次沒能從後闕國活著回來.......」

    老院長感受到了陛下的怒火,那壓著還沒有爆發出來的怒火,當這怒火爆發出來的時候,天知道會有多少人會被燒成灰燼。

    「能成為大將軍的人,就該有大將軍具備的眼光和能力,不然的話,別人也會說是朕識人不明。」

    皇帝說完這句話之後走回書桌那邊,提筆準備給談九州寫一封信,他腦子裡的怒火就要透過筆尖寫出來的瞬間,筆尖卻停在紙上沒有動。

    最終,皇帝在信紙上只寫了八個字。

    好好打,朕信得過你。

    「代放舟。」

    皇帝叫了一聲,把寫好的信遞給代放舟:「加急送去西疆。」

    代放舟連忙雙手捧著信跑出去,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後看向老院長:「朕,有個很荒唐的想法。」

    老院長長嘆一聲:「陛下此時去西疆,不合適。」

    皇帝當然知道不合適。

    此時不是遠征北疆的時候了,那時候他可以讓太子留守長安,可是現在太子的所作所為已經徹底讓他失望,所以若再離開長安的話,誰來留守?然而這還並不是最難以抉擇的事。

    「如果事事陛下親力親為,下面人會覺得自己無能。」

    老院長俯身道:「陛下剛剛給大將軍談九州的回信,其實已經足夠好,再多一個字都不用。」

    好好打,朕信得過你。

    皇帝沉默了很久,點頭:「所以,朕更應該讓二皇子長燁去。」

    如果皇帝此時突然宣佈御駕親征西疆,非但西疆將士們會惶恐起來,整個大寧都會跟著惶恐起來,這和北征不一樣,北征,陛下御駕親征是一件很提振士氣的事,不光是軍人,百姓們也覺得提振士氣,此時若陛下去西疆,百姓們會覺得西疆危險了,軍人們會覺得陛下不信任他們了。

    可是一位皇子去了就不一樣。

    那是陛下的態度。

    皇帝沉默過之後說道:「朕讓賴成再給談九州寫封信,告訴他,朕不能與他同在前線抗敵,朕就讓自己的兒子去和他在一起抗敵,朕不能與西疆將士們同在,朕的兒子會與他們同在。」

    老院長長出一口氣,俯身:「這樣最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2:15
長寧帝軍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長命百歲

    這個世界上最不等人的就是時間,不管人留戀還是不留戀,不管人在乎還是不在乎,有時候時間和貓差不多,你在乎它不在乎它,反正它都不在乎你。

    韓喚枝也有了一隻貓,名字叫尾巴,所以跟著他的時間久了之後連陛下都知道韓喚枝有了一條尾巴。

    肆茅齋。

    皇帝把最後一份奏摺批閱完放在桌子上,整整齊齊,桌子上沒有一絲雜亂,他指了指,代放舟連忙過來把所有今日奏摺全都裝進箱子裡,然後帶著兩個小太監把箱子抬去內閣。

    皇帝舒了口氣,看了韓喚枝一眼:「你是不是想去草原和雲桑朵隱居了?」

    韓喚枝後背一寒。

    皇帝起身,走到一側拉開櫃門,從裡邊取了一個小盒子出來:「珍妃特意挑的禮物,你帶回去給雲桑朵。」

    韓喚枝連忙俯身一拜。

    「邱念之的死,朕知道不是你授意,但即便不是你授意,你也會殺他。」

    韓喚枝垂首:「臣是。」

    皇帝道:「是不是想著,這次縱然甘願違抗朕的旨意也要把邱念之殺了,哪怕朕把你罷官為民也在所不惜?你還想著,最不濟也是和雲桑朵回草原去過美美的小日子對不對?」

    韓喚枝不敢回答。

    「想的美。」

    皇帝白了他一眼:「那種小日子離你還遠著呢,你想美美的,朕不給,朕就是得用你,累著你,辛苦你,讓你整日都勞心費力,讓你長滿頭白髮。」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份戰報:「朕要讓你去西疆,沈冷帶著四千騎兵去了後闕國營救被困數萬大軍,二皇子要代表朕去西疆看看,你負責護送二皇子安全到那邊。」

    雖然皇帝的話聽起來並不沉重,還有些輕鬆,可是韓喚枝看的出來陛下的心事有多沉重,也看得出來陛下的在乎,因為說這些話的時候陛下盡力控制著的語氣還是有些細微的發顫。

    「護送二皇子到了西疆之後,若沈冷活著也就罷了,如果沈冷有事。」

    皇帝看向韓喚枝,手扶著椅子靠背,手背上的青筋都繃了起來。

    「朕讓你去是讓你給朕查清楚,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查清楚,傷害了沈冷的人都有誰,朕也不管是哪兒的人,後闕人也好,金雀人也好,吐蕃人也好,安息人也好,查到所有人的名字,不管天南海北,以後你就只做一件事,所有參與了那一戰的敵人,朕要讓他們全都死。」

    韓喚枝俯身:「臣遵旨!」

    皇帝的手離開椅子靠背,手指肚還是白色的,可見剛剛有多用力。

    「那個傻小子,朕還沒有補償夠,朕還想給他更多,只要是朕能給的朕都會給他,一直補償到朕給不動了為止,如果他就這麼去了,朕就算作一個暴君,也要讓那些西域人就此滅絕。」

    韓喚枝低著頭:「臣明白,若沈冷有事,這些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皇帝嗯了一聲,轉身看向窗外:「原本西疆無大戰,可為什麼西域人突然膽子就大了起來,因為安息人來了,沈冷曾經提醒過朕,安息人和黑武人一樣的狼子野心,他們甚至比黑武人更好戰,也更噬殺,他們為了戰而戰為了殺而殺,既然他們好戰好殺,朕就給他們機會和這個世界上最善戰最善殺的大寧戰兵比一比。」

    皇帝再次看向韓喚枝:「若沈冷還活著,告訴他,朕說了,不是樓然拼湊了百萬大軍來嗎?不是樓然距離最遠嗎?那就打到樓然,不破樓然終不還。」

    「臣都記住了。」

    「你也好好的,你年紀也不小了,不是少年時候怎麼拼都沒問題。」

    皇帝緩了一口氣:「朕希望到朕老了,把你們都召回來,朕還帶著你們去摸魚偷鳥,肆意妄為。」

    韓喚枝一拜:「臣這輩子都是陛下的人,陛下想讓臣做什麼臣就做什麼,陛下說等老了再去肆意妄為,臣就等著那一天。」

    他拜了一拜後往後退:「臣明天一早就出長安。」

    皇帝點了點頭:「告訴雲桑朵,把你派出去朕也是不得已,讓她不要埋怨朕,珍妃要去東疆朕沒答應,讓雲桑朵帶著孩子多到宮裡來陪陪珍妃。」

    韓喚枝應了一聲,退出肆茅齋後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他還沒沒看過最新的軍報,不知道沈冷已經去了後闕國,此時此刻哪裡還有心情多耽擱一息。

    就在他剛出肆茅齋,往旁邊看了一眼,遠處有一大群人快步過來,依稀能看清楚為首的是武院院長石元雄,可是韓喚枝卻沒有停下來等著打個招呼,大步離去。

    不多時,武院院長石元雄帶著數百名武院弟子到了肆茅齋外邊,一群人齊刷刷的跪下來。

    「臣,石元雄,請旨西征!」

    數百名武院弟子爬伏在地:「臣等請旨西征!」

    皇帝邁步從肆茅齋裡出來,看了石元雄一眼:「你這是做什麼?」

    「臣今日遇到老院長,他與臣說了沈冷帶兵去後闕國的事,臣多嘴,和他們說了,他們便請求臣帶他們去西疆,陛下,臣還沒老,臣尚可與頑敵一戰,武院弟子,也願為大寧一戰。」

    「你們是不是覺得沈冷必死無疑?」

    皇帝搖頭:「朕知道,沈冷去過幾次武院之後你們之中很多人把他當成了自己的目標,還有人說,想與沈冷並肩作戰,你們以為他這次只帶著四千人到後闕國就是有去無回,所以你們是要去為他報仇的對不對?」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你們想的太多了,沈冷必不會有事。」

    他擺手。

    石元雄俯身,他來的時候就知道陛下絕無可能答應了他們的請求,他寧願被御史台的人參奏也帶著武院弟子們來了,不僅僅是因為沈冷這個人,還因為沈冷也是他兒子石破當的兄弟,他老了,所以也有私心,他知道怎麼為兒子爭取陛下更大的信任,若沈冷真的意外戰死在西疆,他就用這條老命去給沈冷報仇,哪怕他也戰死在西疆,石破當以後就會走的更順更穩,最主要的是,他心甘情願。

    沈冷把石破當留在了南疆,看似凶險,畢竟沈冷部下杜威名就是死在那的,可只要回來,石破當必然會有陞遷,那是沈冷在幫石破當,這個人情,他得還。

    「不用說了,你不能去。」

    皇帝看了石元雄一眼,阻止了石元雄繼續往下說。

    「不管說什麼朕都不會答應你去西疆。」

    石元雄叩首。

    「他們可以去。」

    皇帝指了指那些武院弟子,石元雄猛的抬起頭,眼神裡都是不可思議。

    「少年人有護國之心,有揚威之志,有決戰之勇,朕不能澆滅了他的熱血,想去西疆戰場上看看就看看,你們在武院裡學不到的東西,在戰場上都能學到,他日大軍反攻西域,朕希望在報軍功的名單上看到你們每個人的名字。」

    皇帝喊了一聲:「代放舟。」

    代放舟連忙跑過來:「奴婢在。」

    「去取酒來。」

    皇帝道:「朕要與這些大寧未來的將軍們同飲。」

    所有武院弟子拜伏在地。

    皇帝走到石元雄身邊伸手把他扶起來:「你不服老朕知道,朕也一樣不服老,可是老了就是老了,你得給年輕人機會,朕不能真的讓你把這一把老骨頭留在西疆那,朕剛剛還和韓喚枝說過,等以後朕還要和你們一群老傢伙每日都出去鬼混呢。」

    他拉著石元雄的手:「朕的老兄弟,朕不放。」

    石元雄眼睛一濕,顫抖著再次跪下來:「臣臣謝陛下。」

    「你們與朕同飲一杯酒。」

    皇帝再次把石元雄拉起來,看向那些年輕人:「出征的時候,打出來大寧武院的旗號,朕等著你們在西疆耀武揚威的軍報回來。」

    西疆。

    沈冷的眼睛一直看著地圖,那是吐蕃國的位置。

    「吐蕃人歷來怕我們也恨我們,所以如果派去的人份量不夠沒辦法讓吐蕃人按我們的想法來,得有個能壓得住他們的人去才行。」

    沈冷道:「所以去吐蕃的這個人份量必須重,重到讓吐蕃人感覺到大寧的重視。」

    談九州聳了聳肩膀:「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答應你去吐蕃?」

    沈冷笑了笑道:「那好,你去。」

    談九州白了他一眼:「呸。」

    沈冷道:「現在西疆份量最重的兩個人,一個是大將軍你,一個是我,我不去,大將軍也不去,自然不行但是這次我可不是帶著四千騎兵去,我得跟你要人,我可要獅子大開口。」

    談九州笑道:「說來聽聽。」

    沈冷道:「西甲城這邊正面戰場離不開你,重甲我又不熟悉,所以你必須留在這,給我六萬人。」

    他看向談九州:「庚字衛和戊字衛,還有辛字衛剩下的人。」

    談九州一怔:「你」

    「我不想讓他們在其他戰兵兄弟們面前抬不起來頭。」

    沈冷認真的說道:「若在吐蕃能與安息人決戰,我希望還是他們來打,回來之後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罪人,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丟了大寧的臉,如果不能在戰場上把安息人狠狠的打一頓,他們以後也不能揚眉吐氣。」

    沈冷笑了笑:「還是那個條件,西疆現有的物資,我想帶什麼帶什麼。」

    談九州沉默良久,點頭:「好,我答應。」

    他看著沈冷一字一句的說道:「但我也有個條件。」

    「大將軍請說。」

    「你沒活著回來,我無顏見陛下,縱然這一戰最終打贏了,我也會自己給自己一個了斷,你看著辦。」

    沈冷:「」

    談九州道:「沒耍無賴,每個字都認真。」

    沈冷長長吐出一口氣:「你就好好的準備著長命百歲吧。」

    他轉身往外走:「到時候我去你家裡掰你拐棍玩兒。」

    談九州:「」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2:15
長寧帝軍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我餓了

    吐蕃國這邊的風景和大漠完全不一樣,和大寧西北也稍顯不同,大寧西北這邊糧產不高,大部分地區都是高原,水源不夠多所以限制了農業,好在大寧足夠富有,每年貼補到西北的物資雖然聽起來數字龐大,可對於大寧來說並不算多大壓力。

    吐蕃這邊江流密佈,雖然水道多狹窄所以水流洶湧無法行船,不過引水灌溉做的極好,所以糧產還算豐富。

    最主要的是吐蕃還產馬,且有礦產,這就促成了吐蕃成為西域一方霸主。

    不過吐蕃最嚴重的問題在於,哪怕物產豐富能自給自足,還能通過向西域販賣鐵器和戰馬來獲得大量金銀,可百姓們的生活卻很貧困。

    第一,吐蕃朝廷徵收的稅賦極重,第二,吐蕃國四分之一的土地在禪宗手中,這些土地不納貢不交糧,而且還享受諸多特權。

    四分之一的土地沒有稅收,所以朝廷就通過向農民徵收重稅來彌補。

    貴族階層生活的極為奢靡,百姓們若是遇到一些不好的年景便會餓死人。

    說起來,吐蕃這邊百姓們的存在價值比樓然那邊也就是略微好一些,大部分百姓都是農奴,人命不如一頭牛,低於一匹馬,勉強與一頭騾子等價。

    從西疆要想進入吐蕃就要攻破吐蕃國耗費數年時間以及大量的人力物力所修建的城牆,與大寧相鄰的近千里城牆綿延不斷。

    以庚字營和戊字營的戰力,要攻破一座城關自然也不是難如登天的事,可消耗上就無法估算,沈冷不打算讓士兵們在這地方付出慘烈代價,所以第一時間派人聯絡了吐蕃右賢王莫迪奧,大概一個多月之前,沈冷一刀砍了吐蕃王的腦袋後,大將軍談九州就知道吐蕃將成為這一戰的突破口,所以派遣密使進入吐蕃與右賢王莫迪奧聯絡。

    吐蕃國中,大大小小的貴族有數千,其中王族實力自然最強,然而王死了,王族實力也就變得不好估算,除了王族之外還有不少人擁有爭奪吐蕃王資格的人,如左賢王多迪奧,右賢王莫迪奧,吐蕃國將軍雅什,將軍鄧克鐸等人。

    王族之外實力最盛者是左賢王多迪奧,他是吐蕃王的堂弟,有大量封地和私兵,富可敵國,而且他自己就是王族分支出身,已經與王族達成協議,他成為新的吐蕃王,最起碼王族不會沒落。

    安息人所支持的正是左賢王多迪奧,所以他更加的跋扈,已經連續殺了十幾個朝中不服他的朝臣,而且也已經進入吐蕃國都城,還沒有登基稱帝,就覺得吐蕃國都城的名字不順耳,把都城改名為天帝城,這浩大志向,反正聽起來很是那麼回事。

    除了左賢王之外實力第二強大的是將軍雅什,他是吐蕃國東南一帶的領兵大將,麾下兵力不低於十萬,多迪奧進都城準備繼承王位,他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多迪奧也沒給他面子,直接宣佈他為叛賊。

    雅什坐擁千里之地,還有十萬大軍,他當然也不怕多迪奧,他在半個月之前發檄文,稱要率軍打進都城匡扶王室,輔佐幼主,可如果幼主真的那麼好輔佐也不會讓多迪奧如此猖狂,所謂的幼主根本不是吐蕃王的兒子,吐蕃王的兩個兒子還沒有從自己的封地趕回都城半路就都被截殺,他們哥倆以為誰跑得快誰就是吐蕃王,可是沒想到誰跑得快誰先死,至於是誰下的手誰也不會承認,這個幼主是吐蕃王的孫子,被將軍雅什派人從封地府邸之中救了出去。

    說起來這位和談九州有聯絡的右賢王就有些尷尬,兵不過萬餘人,將不過十幾個,而且他掌管的地方靠近寧地,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很貧瘠,倒不是土地貧瘠,而是因為距離大寧太近所以不敢有人居住,就算是下令搶抓來不少農奴,可沒多久就會逃走。

    後來右賢王聽從謀士建議,所有來這邊耕種的農夫皆可去掉奴籍,第一年可免費從右賢王手裡領取糧食種子,打下來糧食之後只需要歸還同等數量的種子即可,第二年則開始徵收三分之一左右的糧產,這條件相對來說已經極為誘人,所以這幾年開始右賢王的莫迪奧的封地才算稍稍有了些氣色。

    他和其他吐蕃貴族不同之處在於,他與寧人親善,如果不是上次吐蕃王心大的以為靠十幾萬吐蕃軍隊能攻破寧西疆他一力勸阻,他的日子也不會那麼難過,他不是王族嫡系出身,這個右賢王是繼承自祖上,他祖上曾經是王族分支,不過血緣早就淡了,西域亂戰,他祖上率軍將吐蕃國疆域往西擴大了四分之一還多,功勞太大,所以得封右賢王,世襲罔替。

    到了莫迪奧這一代,原本的封地被剝奪,給了左賢王多迪奧,他被迫到了靠近邊疆的地方,因為其善戰,吐蕃王不喜歡他還不得不用他,指望著他能擋住寧人。

    被打壓之後莫迪奧也算是心灰意冷,只想著過好現在的日子也就罷了,可是沒想到吐蕃王死之後,左賢王多迪奧派人向他傳令,讓他進都城,他又不傻,當然知道有去無回,便是他沒有稱帝之心也會被多迪奧看做對手除之後快,索性開始籌建軍隊,可是封地就那麼大,農奴就那麼多,拼湊來拼湊去,也不過萬餘兵力。

    沈冷來之前,大將軍談九州說莫迪奧一定會派人來接他,因為當初給莫迪奧出主意擴充實力的不是別人,正是談九州授意內應。

    談九州自然不是把莫迪奧當朋友看,而是他有意扶植莫迪奧與吐蕃王庭對抗,談九州還有件事在沈冷出發之前才告訴他,在多迪奧身邊也有他派去的內應,正是這個內應給多迪奧出主意讓他火速召莫迪奧到都城然後設計除掉,吐蕃局勢這麼亂,和談九州的人關係很大。

    可以說現在莫迪奧已經打定主意要與多迪奧爭一爭,正是大將軍談九州在背後推波助瀾的結果,大寧皇帝陛下因為沈冷去了後闕國而勃然大怒,想寫信痛罵談九州一頓,結果最終那封信只有八個字......好好打,朕信得過你。

    正是因為大寧皇帝陛下有識人之明,如果談九州不是一個合格的大將軍,沒有那般高瞻遠矚不能運籌帷幄,他又怎麼可能放心的把西疆交給談九州?

    經營西疆,可不僅僅是讓敵人打不進來這麼簡單。

    只是這麼多年談九州都沒有對手,現在伽洛克略來了。

    這也是為什麼這次沈冷說要率軍進吐蕃談九州沒有特別反對的原因,吐蕃國內,他安插進去的內應不止一個,左賢王身邊有的他人,右賢王身邊也有他的人,甚至都城王族身邊都有他的人,唯獨沒有安插內應進去的是將軍雅什,那個人仇視大寧,不要說身邊有寧人,就算是聽到有人提到寧人都會勃然大怒,他曾說過,他最大的願望就是率軍攻破長安,將寧人滅種。

    當初大寧皇帝陛下聽聞雅什這個宏圖大願忍不住笑了笑,說了那句很著名的話......上天的公平就體現在於給了任何人都可以隨意吹牛-逼的權利。

    吐蕃國邊疆。

    沈冷帶著六萬多大軍在城牆外等著,已經等了有半日,派去的人還沒有回信,所以沈冷的耐心也變得不那麼大了,他本就不是一個對自己不喜歡的人能保持耐心的人,如果要給他不喜歡的人拍個名次的話,安息人第一,吐蕃人能排到第二,黑武人勉強也就第三,第四的是渤海人。

    就在沈冷下令大軍比劃比劃的時候,城門卻開了,沈冷還想著那位右賢王莫迪奧應該是還在搖擺,有些不太相信此時此刻的大寧還能分兵給他支援,所以沈冷打算讓將士們比劃一下,讓守城的吐蕃人感受一下什麼叫力量。

    城門開了,沈冷帶著人進吐蕃,庚字營將軍楊恨水帶著隊伍先進,沈冷居中,戊字營將軍羅可狄帶著隊伍作為後隊。

    陳冉坐在馬背上一直都在思考著什麼似的,沈冷看了他一眼:「想什麼呢?」

    「想吐蕃人的名字,我聽過一個笑話,說是某一地,有孩子出生,父親第一時間往外跑,聽到什麼就給孩子取名是什麼,所以我一開始想著吐蕃這邊莫非就是如此?後來想了想也對不上,你看啊,莫迪奧......用咱們的方言你說出來,就是沒屌......如果按照那個笑話的說法,他爹衝出去的時候是看到了個啥。」

    沈冷想了想:「他倒是還好,你想想左親王多迪奧他爹衝出去的時候看到了個啥?」

    陳冉噗嗤一聲笑出來:「可是你想想那位吐蕃國將軍雅什,難道不是他爹衝出去的時候恰好看到一隻鴨子拉屎了嗎?」

    陳冉想了想:「你說的可能對。」

    就在這時候右賢王莫迪奧派來的迎接官員到了,快步跑過來,看到沈冷的時候臉上都是懼意,莫迪奧確實很糾結,他擔心的不僅僅是寧人能不能真的支持他成為新的吐蕃王,他更擔心一旦把寧人放進來就是引狼入室,請神容易送神難,寧軍入境若是順便滅了吐蕃,他能怎麼辦?

    可寧人是他唯一的希望,糾結了很久之後,最終還是選擇相信談九州。

    「將......將軍。」

    迎接來的吐蕃官員舌頭打著結:「親王殿下已經誠意在鷺湖城設宴等待將軍駕臨。」

    沈冷點了點頭:「從這到鷺湖城多遠?」

    「要走三天。」

    「那你家王爺確實很有誠意。」

    沈冷看向陳冉,陳冉笑了笑道:「三天的話,咱們到了飯菜都餿了......」

    沈冷俯身看向那個官員:「我這個人不是事兒多,也沒那麼多講究,對吃的尤其隨意,主要就是不喜歡吃餿了的飯菜,所以勞煩你回去告訴你們親王,讓他到這裡來請我吃飯,我想吃新鮮的。」

    沈冷一擺手:「下令戊字營把城牆佔了,城門必須在我們自己人手裡,下令庚字營在前邊搭建營地。」

    沈冷從戰馬上跳下來活動了活動:「讓你們親王來的快一些,我餓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2:15
長寧帝軍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簽個大單

    在那位迎接官員瞠目結舌之下,寧軍以一種完全不講道理的方式將城牆佔據,一隊一隊精悍的大寧邊軍登上城牆後將後闕國邊軍驅趕下來,並且將其繳械,這個過程並沒有持續多久,城牆上下,城門內外,全都換成了大寧戊字營戰兵的人。

    城牆上換上了大寧的烈紅色戰旗,沈冷覺得看著舒服多了。

    他下令前軍庚字營的人就在城門裡邊的空地上安營,一座一座的帳篷很快就搭建起來,那個一臉懵那啥的吐蕃官員都快哭了,一直跟在沈冷身邊說將軍你這樣不行,你這樣不行,可卻顯得毫無意義,寧軍以一種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將營地搭建起來,而且開始埋鍋造飯。

    「你快去找你們的親王說一聲。」

    沈冷笑著說道:「我們的糧草帶來的不多,吃完這頓下一頓就得餓肚子,所以他非但要請我一個人吃飯,還要請我帶來的十萬大軍吃飯,吃一頓當然也不行,總不能餓著肚子幫他當國王,所以......」

    沈冷看向那個吐蕃官員:「你還是快回去吧,三天路程呢,來回就六天,等你六七天我們都快餓死了。」

    那官員哭喪著臉說道:「將軍,你們這樣我回去也沒法交代啊。」

    沈冷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說話一點沒威脅?」

    沈冷轉身看向那官員,走到他面前,很認真的說道:「如果你再不去,我的人斷了糧草,我就吃你們的人。」

    他指了指身後方向,被驅趕下城牆的吐蕃國邊軍全都被押了起來,卸掉兵器甲冑。

    「你聽說過寧人吃人嗎?」

    沈冷問。

    那官員臉難看的要命:「將軍,你這樣的話第一我沒法和右賢王交代,第二我沒法和城牆上的將士們交代,況且......我從不曾聽說過寧人會吃人。」

    「會的。」

    沈冷道:「五日之內,糧草不到,我讓你看看我們如何吃人。」

    說完之後沈冷轉身:「如果你不信的話,我可以先讓你去看看我們帶來多少糧草,我保證,吃完了這頓肯定沒有了。」

    他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你也不用那麼為難,快去請示就是了,如果右賢王不在附近,我讓你吃了我。」

    吐蕃官員長嘆一聲,轉身急匆匆走了。

    半個時辰之後,一隊親衛護送著右賢王莫迪奧趕來,看到沈冷的時候莫迪奧明顯壓制著怒火,盡力客氣的說道:「將軍,你這樣做是不是有些過分了,我打開城門放你們進來,你卻強佔城牆?難道說寧人不是來幫我的,而是來滅我吐蕃的?我沒有感受到你們的友善,反而看到了你們的猙獰,如果你是來發起戰爭的,那麼咱們就沒必要談,戰場上見吧。」

    「看你。」

    沈冷坐下來:「要不要一起吃點?」

    他面前的桌子上擺著三四盤菜,很普通,不過是白菜茄子之類常見的東西,沒有酒,除了這幾盤菜之外還有一大盤白饅頭,熱乎乎的剛出鍋。

    沈冷把圍裙摘下來遞給親兵,坐下後捏了個饅頭:「菜是從那邊院子裡找來的,面是從你們駐軍廚房裡找來的,所以親王殿下不用客氣,反正都是你的東西。」

    沈冷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裡,滿意的點了點頭:「手藝還沒丟。」

    陳冉一大口一大口的吃飯,不多時盤子裡的菜就被幹掉了一小半,饅頭一個一個的啃進去,好像肚子填不滿似的,一大盤饅頭十來個,沒多一會兒他已經幹掉了五個。

    「不好意思。」

    沈冷看著右賢王莫迪奧有些歉然的說道:「寧人飯量都大,你也看到了。」

    一邊吃一邊說話:「剛剛親王殿下說我過分了?那這樣,我想了一個不過分的辦法,吃完這頓飯我們可以撤出吐蕃國,城牆也還給你,保證走的乾乾淨淨。」

    莫迪奧臉色難看至極:「將軍,你不是來幫我的,你是來勒索的。」

    「我還沒說完你就已經知道了?」

    沈冷放下筷子:「撤走沒問題,談大將軍讓我們來我們就來了,這是軍令,不能違抗,但是談大將軍也說,我們所需軍糧皆有親王供應,仗可以不打,但是來時路費什麼的你得出一下,我幫你算過了,十萬大軍來時和回去所需糧草,這段期間的軍餉,大概也沒多少......」

    他招了招手,陳冉起身拿了紙筆過來,沈冷接過來紙筆看起來很認真的在算,算了好一會兒後略尷尬的把筆放下:「要不然咱們估堆兒吧?」

    莫迪奧:「......」

    「十萬人那麼大一堆兒,你看著給。」

    沈冷一臉摯誠的看著莫迪奧,像是一個正經的誠實的商人,童叟無欺的那種。

    「好!」

    莫迪奧咬了咬牙:「糧草我可以出,但有一個條件。」

    沈冷擦了擦手:「沒得談。」

    莫迪奧一怔:「我還沒說什麼條件。」

    「你不應該提條件。」

    沈冷起身走到莫迪奧面前:「你也不應該說出我有個條件這句話,如果你非要說的話,不如等我把你的封地打下來之後再說,那樣我顯得底氣更足一些,答應你的條件就會爽快些。」

    莫迪奧瞪著沈冷,眼睛幾乎都要從眼眶裡瞪出來了,可是他瞪有什麼用,連沈冷的臉皮都瞪不穿,當初莊雍曾經說過,大寧所造的箭矢無比鋒利可一定不能射透沈冷的臉皮。

    良久之後,莫迪奧長長吐出一口氣:「總得商量著來。」

    他本想說糧草我可以供應,但寧軍調動必須聽他指揮,不能隨意開戰,決不能出現寧軍想打誰就打誰的場面,他不想把吐蕃毀掉,他只是想成為吐蕃王,把這個已經亂糟糟的國家重新整頓好,如果寧軍肆意開戰的話,就算是他最終成為了吐蕃王,接手的也是一個滿目瘡痍的國家,天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緩過來。

    「商量?對,商量!」

    沈冷笑著說道:「當然是商量著來,你看我們這不就是在很友好的商量嗎?我們客氣禮貌的請求親王殿下賜予我們糧草食物,親王殿下慷慨的答應,我喜歡這種氛圍,喜歡這種什麼事都可以拿出來商量的氛圍。」

    莫迪奧恨不得一口把沈冷咬死。

    「來,請坐。」

    沈冷指了指面前的椅子:「什麼事都可以坐下來說。」

    莫迪奧心說這特麼的叫什麼事都能坐下來說?還不是你想說什麼事可以說,我想說什麼事都得憋回去?

    可沒辦法,求人,求人又怎麼可能舒舒服服。

    沈冷的親兵把桌子上行的餐具收下去,沈冷還特意吩咐了一聲:「別摔壞了,我從他們邊軍將軍府廚房裡找來的,還挺好看的,裝箱啊,走的時候我還得帶著呢。」

    莫迪奧:「......」

    沈冷招手:「上茶。」

    陳冉端著一壺熱茶上來,在桌子放好之後就站在沈冷身邊,沈冷伸手拿起來茶壺給莫迪奧倒了一杯:「茶也是你們的,我的人翻了好一會兒才翻到,你這茶不太好,雖然是我們大寧的茶葉,不過是陳茶,而且品相不好,若是親王殿下喜歡喝我們大寧的茶,別客氣,直接跟我說。」

    莫迪奧勉強笑了笑:「謝謝......」

    話還沒說完,沈冷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家裡有個茶園,特別大,你要是想要的話我按照友情價賣給你,如果買的多還更優惠,要不然這樣,我家的茶園在你們吐蕃還沒有經銷商,你可以做個代理,我給你六折優惠,每年銷量如果達到一定地步,我可以邀請你來茶園參觀,報銷來回路費,你有的賺,你可以設立下級分銷商,銷量多的話你可以組織很多人去參觀我們的茶園,當然他們的路費你來出。」

    莫迪奧:「......」

    沈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啐掉茶碎:「果然不好喝。」

    他把茶杯放下:「可以問一下嗎,你們吐蕃人買大寧茶葉一般都是從哪兒買?」

    莫迪奧忍著怒火回答:「原本可以在西甲城的商市買,不過前些年兩國交戰之後商市很少再對吐蕃人開放,我們要想買寧人的茶葉,瓷器,織品,只能從西域別的國家商人手裡買,但是價格奇貴,至少翻了三翻以上,後來有一支從求立那邊的商隊過來,他們可以通過海運把求立的茶葉送到這來,還有品質差不多的瓷器和其他貨物,價格稍微低一些。」

    沈冷楞了一下:「求立來的商隊。」

    他回頭看向陳冉,陳冉也一臉好奇:「難道真的是咱們家茶園的東西嗎?」

    沈冷嘆了口氣:「回頭得給林落雨寫封信,這茶葉品質太差了。」

    莫迪奧道:「這是邊疆,這裡的茶基本上都是......從西甲城那邊走私過來的,這樣的品質最低的茶碎走私過來的價錢原來能買上等好茶。」

    沈冷問:「誰這麼大膽子走私給你們?」

    莫迪奧抬頭看天:「談九州。」

    沈冷:「咳咳......」

    莫迪奧忽然就忍不住了:「你們寧人打造兵器的錢,你們身上衣甲的錢,有多少是談九州假裝好意賣東西給我們賺回去的!現在你們穿著這樣的甲冑拿著這樣的兵器來了!」

    沈冷嘆道:「他確實太過分了。」

    然後他往前壓了壓身子很認真的說道:「以後別和他做生意了,不如和我們做,我們這邊價格公道一些,品質也好。」

    莫迪奧:「......」

    陳冉扒拉了沈冷一下:「說正事。」

    沈冷道:「唔,這不是正事嗎?」

    陳冉:「咳咳......正事,國王的事。」

    沈冷一拍腦門:「我怎麼給忘了,親王殿下,你一定得做吐蕃王,只要你做了吐蕃王的話,你就能跟我簽個大單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2:16
長寧帝軍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姐弟

    莫迪奧看著沈冷,覺得自己在看著一個瘋子,這樣的人談九州派來協助他能做什麼?滿嘴胡言亂語沒有一句正經,典型的一個無賴嘴臉,他更不理解這樣的人是怎麼成為寧軍的領軍將軍的,他所熟悉的寧軍將領哪個不是肅正嚴明哪個不是威嚴冷穆,可這個

    沈冷還在忽閃著一雙大眼睛,似乎在等待著他的答案,可他能說什麼?

    難道真的回答說好啊好啊,等我當了吐蕃王就和你簽個大單,以後你們家茶園的生意我包了?

    沈冷忽閃了一會兒也沒見莫迪奧回應,所以覺得有些無趣。

    「做生意好難。」

    他看向陳冉:「我果然不適合做生意。」

    陳冉道:「你就是太直接了些,應該委婉點。」

    沈冷哦了一聲,坐直了身子:「既然親王殿下現在想談談關於未來吐蕃國王的事,那就談談,我想知道親王麾下有多少人馬?」

    莫迪奧沉思片刻,撞著膽子回答:「五萬大軍。」

    沈冷點了點頭:「也就是說一萬來人。」

    莫迪奧:「」

    沈冷抿了一口茶,覺得談九州這麼做生意還是有點過分,這麼差的茶碎在大寧國內和不要錢沒區別,可是談九州居然賣給吐蕃人能賣到上等好茶的價格,這生意真是賺錢,想想也就能理解莫迪奧的怨念,吐蕃人也是沒辦法,不產茶葉且仇視寧人,可貴族又以擁有寧人的一些東西為傲,比如一件上等織品,一罐上等好茶,都是他們用來炫耀的資本。

    被沈冷一刀砍了腦袋的那位吐蕃王,曾經就以自己有很多大寧錦衣而驕傲。

    「之前,左賢王多迪奧以王族名義召我進都城,他是想殺我,我拒絕了,所以多迪奧宣佈我為叛賊,他下令諸地大軍向我封地這邊集結。」

    莫迪奧看向沈冷認真的說道:「我希望將軍可以帶兵幫我擋住攻勢。」

    沈冷好奇的問了一句:「多迪奧和你是什麼關係?」

    「從族譜上來說,算是同族同輩。」

    沈冷點了點頭:「兄弟相殘,好慘。」

    莫迪奧:「將軍,能不能認真的來商量一下戰事?」

    沈冷哦了一聲:「我還是想談談茶園生意的事,我剛剛仔細思考了一下,你確實有的賺。」

    莫迪奧嘆道:「若將軍大人累了,那我先告辭。」

    沈冷笑了笑:「你覺得我現在會和你談這些事?什麼時候親王殿下送來的糧草補給到了,什麼都好談,我是來幫你做吐蕃王的,所以自然會率軍助你征戰,不過在這之前,我得看到親王殿下的誠意。」

    莫迪奧起身:「也罷。」

    他轉身往回走:「我想,我可以給談大將軍寫一封親筆信了,我看不到他的誠意,所以我和他之前書信來往所談定的事,不會做數了。」

    沈冷道:「嗯,你隨意。」

    他指了指莫迪奧:「拿下他,先關起來,下令庚字營明日一早開始進攻,三日之內拿下他的封地,三日後,我要在鷺湖城內喝慶功酒。」

    陳冉立刻應了一聲:「是!」

    莫迪奧的腳步猛的一停,轉身看向沈冷:「你到底想怎麼樣?」

    沈冷看著他:「我之前說過了,五日之內不見糧草,我就開始吃人,想想對你來說五日送來糧草確實過分了些,過分寬仁了些,三日之內,不見糧草,先滅你封地,再滅吐蕃,你可以去求一下多迪奧或是安息人,又或者可以給仇視我大寧的雅什寫信,看看他們誰願意來救你。」

    莫迪奧一跺腳:「三日之內,我會把糧草送到。」

    沈冷點了點頭:「看,什麼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談?我剛剛也說過了,我喜歡在這種友好親切的氛圍下談事情,心情都會變得愉悅一些。」

    莫迪奧加快腳步離開,他覺得自己居然認真的和一個無賴說了這麼多話都是屈辱。

    沈冷回頭看了看城牆那邊,寧軍已經把這一段城牆完全佔領,這算是真正打開了一扇攻入吐蕃的大門,可是時機不夠好,此時此刻西疆抽掉不出來太多人馬滅吐蕃,安息人還在虎視眈眈,樓然國那雖然是烏合之眾可實在太多了一些,依然有九十萬以上的奴隸,多的讓人頭疼,吐蕃這樣的國家不是南越不是渤海,求立也遠不如吐蕃,若要徹底征服這片土地沒有數十萬大軍幾個月的時間難以做到。

    「我的茶園生意做的這麼遠了嗎?」

    沈冷一邊往遠處院落那邊走一邊自言自語,心說林落雨果然了不起,他是真真正正的一個甩手掌櫃,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的生意做的多大,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少錢,在長安城的時候高小樣曾經找他匯報過一次,說是求立那邊的茶園舉國之內幾乎都被林落雨收了,所以如果是從求立出來的茶葉,必然是他天機票號的生意。

    正想著這些,遠處有一隊騎兵縱馬而來,離著還遠,馬背上的騎士跳下來:「大將軍,前軍楊將軍讓我過來稟告,有人到軍中求見,說是將軍門下。」

    沈冷心說我門下?我門下誰在吐蕃?

    不多時,一群人從遠處過來,因為無法確定他們身份,所以楊恨水派了一團戰兵送過來的,沈冷看了看那些人卻都不認識,這是一群看起來頗為彪悍的漢子,身穿的是求立那邊的服飾,所以沈冷猜到了這是天機票號的人,奈何真的一個都沒見過。

    那群人看到沈冷之後同時俯身一拜:「東主!」

    沈冷點了點頭,剛要問你們領隊是誰,那群漢子往左右分開,在他們身後,穿著一身米黃色男裝長衫,手裡拿著一把摺扇的林落雨笑盈盈的走過來,沈冷看到之後楞了一下,下意識的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後才確定那就是林落雨,只是依然不敢相信。

    在林落雨身後,同樣一身男裝的顏笑笑笑呵呵的看著他,似乎覺得沈冷此時臉上的表情很好玩。

    「你」

    沈冷張了張嘴,林落雨手裡的摺扇在沈冷腦袋上敲了一下:「叫姐!規矩呢。」

    沈冷嘆了口氣:「姐」

    林落雨似乎很開心,她應該是沒有想到居然真的遇到了沈冷,她本來不在吐蕃,而在大支國,大支國那邊的生意開展的很順利,她的商隊徹底取代了原來和大支國這邊做生意的求立人,斷了求立販賣到西域的鬼癮膠,可是卻把瓷器和茶葉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她甚至還與大支國的皇族見了面,如果不是大支國出兵的話,她可能現在還是大支國皇族的座上賓。

    她在大支國開了五六家分號,可這樣的規模也不值得她親自來,手下人匯報說大支皇族那邊問能不能購買兵器甲械,這事讓她有了警覺,大支國很富有,是因為大支國內有金礦有銀礦還有寶石礦,唯獨就是少鐵礦,難以打造出大量兵器甲械,如果不開戰的話也沒必要向外購買,她擔心西域人對大寧會有什麼不利之舉,所以親自趕來。

    結果人才到沒多久,大支國國王帶著八九千軍隊親自出徵了。

    於是她又帶著人從大支進入吐蕃,試圖打探出更多的消息送去寧西疆邊軍,沈冷曾經說過,他做生意的目的是為了讓手下士兵們過的都好,林落雨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句話,生意確實做的很大,每年她都會親自核算撥款給在海外的戰兵,這次她親自來,是因為她知道再多的撥款也不如有作用的情報。

    林落雨笑盈盈的看著沈冷:「你怎麼這麼醜了。」

    沈冷剛剛從後闕國那邊回來沒多久,雖然臉上的爆皮已經好了不少,可人看起來依然那麼黑。

    沈冷嘆道:「你怎麼這麼好看了。」

    「有多好看?」

    「天下第二吧。」

    林落雨笑的更開心起來,因為天下第二的評語已經很高很高了,這個傻小子心裡的天下第一隻能是沈茶顏,她能排到天下第二,足夠開心。

    本就好看,笑起來更好看。

    「明天我安排人把你送回西疆,你也有陣子沒回長安了,回長安住一陣子吧。」

    沈冷和她並肩而行,一邊走一邊說道:「西疆這邊戰亂還會持續一段時間,你不能長留。」

    林落雨笑問:「這是關心我?」

    「你是我財主,我當然得關心你。」

    林落雨白了他一眼:「我覺得我有留在這裡的必要。」

    「說唄。」

    「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吐蕃國現在最炙手可熱的左賢王多迪奧的座上賓,你覺得我是不是留在這裡很有必要?」

    「你就算是多迪奧的娘,你也得回去。」

    林落雨:「」

    沈冷腳步一停,看向林落雨認真的說道:「你知道的,我不希望你有危險。」

    林落雨眼神明亮起來:「你姐我還沒有那麼弱,就算沒有在吐蕃遇到你,我也會到西疆找你,因為有很重要的事,你知道大支國嗎?」

    沈冷點了點頭:「彈丸之地。」

    「沒錯,彈丸之地。」

    林落雨眼睛眯起來:「可是有金礦。」

    沈冷也學著她的樣子眯起眼睛:「所以呢?」

    「我貪財。」

    林落雨道:「特別貪財。」

    沈冷搖頭:「我貪命,特別貪命。」

    林落雨道:「吐蕃國將軍雅什就要趁著大支國沒有多少兵力去搶金礦了,如果他從東南方向出兵佔據大支國,你想支持右賢王莫迪奧成為新的吐蕃王,怕是有些難。」

    她微微昂著下頜:「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那邊。」

    沈冷沉默,好一會兒之後說道:「不許離開我的視線。」

    林落雨點了點頭:「你說了算。」

    沈冷抬起手在她腦殼上敲了一下,林落雨瞪著他,他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弟弟打姐姐,天經地義。」

    林落雨哦了一聲:「若某人不求我,我是不會告訴他有條路可從吐蕃東南進大支。」

    沈冷笑起來,很賤。

    林落雨:「把頭伸過來。」

    沈冷低頭,林落雨的扇子在沈冷頭上狠狠落下,卻輕輕敲打。

    她轉身背著手往回走:「給我準備個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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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