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160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2:16
長寧帝軍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我厲害不厲害?

    吐蕃國邊城不算大,不過要想給林落雨尋一個安靜的居所並不難,城中一個獨院被沈冷的親兵營保護起來,院子環境不錯,也不知道是城中哪位領兵將領的,反正人都已經被沈冷扣下了。

    林落雨坐在院子裡,泡了一壺茶,打開一本書,躺在躺椅上以風聲伴讀,翻了幾頁之後聽到腳步聲,不抬頭也知道是那個傻小子來了。

    想著他現在確實有點醜,於是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

    沈冷拎著一兜菜進來,林落雨也沒說話,伸手指了指廚房位置,沈冷哦了一聲,拎著菜進了廚房,格外自覺。

    林落雨又坐了一會兒,起身把書放在躺椅上,緩步走大廚房門口靠在那看著沈冷擇菜,若一般女子靠在門口的姿勢妖嬈些就顯得有幾分風塵味道,若一般貌美女子這般姿勢靠著風塵味道就更重,可她靠在那,卻沒有一絲風塵味。

    「這地方還能買到蔬菜?」

    「吐蕃人菜園子裡順來的。」

    沈冷回答的理直氣壯。

    林落雨笑著搖頭:「要做什麼?」

    沈冷道:「想著你在求立那邊怕是已經太久沒有吃過正經家鄉菜,隨便做幾個。」

    林落雨嗯了一聲:「有酒嗎?」

    沈冷搖頭:「不喝酒。」

    林落雨:「唔......那菜必然少三分滋味。」

    沈冷回頭看了她一眼:「吃不吃?吃就忍著。」

    林落雨聳了聳肩膀:「少吃你兩口,勉強給你面子。」

    半個時辰後,沈冷眼睜睜看著林落雨就著他炒的菜吃下去兩碗米飯,再看看餐盤裡似乎也不打算給自己剩下什麼了,於是搖頭嘆息,起身又到屋子裡和面給自己煮了一大碗麵條,才端出來,林落雨伸手把碗接過去,一隻手端著碗一隻手輕輕拍打自己的肚子,明顯已經撐了,卻還很客氣的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坐下來吃那碗麵條。

    沈冷嘆道:「哪個說少吃兩口的?」

    林落雨又吃了兩口面條,實在吃不下去,把碗推給沈冷:「那就少吃兩口。」

    沈冷白了他一眼,唏哩呼嚕的把那碗麵條吃了。

    林落雨問:「我派人送回去的賬本你都看過沒有?」

    沈冷搖頭:「不用看。」

    林落雨微微皺眉:「那都是你的生意。」

    沈冷笑道:「所以不用看,若是別人生意你管著,我可能還會看兩眼。」

    林落雨想瞪他,可哪裡瞪的出來,這個傻小子對自己在乎的人從來都那麼深信不疑,只不過林落雨也怪他心大,如今產業已經做的那般地步,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因為他不知道,所以她就有些許失落,她那麼那麼努力,他卻不知道。

    「回去之後還是多看看的好,你答應過我學著看賬本。」

    「答應答應。」

    沈冷擦了擦嘴,起身去把碗筷洗了,哪裡像是一個大將軍,可他又什麼時候在自己家裡人面前像個大將軍,在他看來,林落雨便是自己親姐姐一樣的人,有人說過,若有個姐姐就相當於有兩個母親,沈冷之前不曾體會過,後來體會到,另一個母親是沈先生。

    「生意的事你不想-操心也就罷了,自己有多少錢總得知道。」

    沈冷洗了碗筷出來,林落雨已經給他泡了一壺

    茶,沈冷打開茶壺蓋子聞了聞,頓時笑起來:「我就說咱家茶園的茶要比這裡的好得多。」

    林落雨指了指旁邊的一口箱子:「每到一處就給茶兒買些禮物,這些年也積攢了不少,這些是這次出來沿途買的,本想著回去之後也足夠裝一車了,就讓船隊送去長安,既然遇到你,你就派人先把這些給茶兒送回去。」

    「嗯,不過茶兒不在長安了,去了東疆。」

    林落雨微微皺眉:「那你豈不是應該也在東疆訓練水師才對?」

    沈冷聳了聳肩膀:「可我在這。」

    林落雨便大概猜到沈冷來的不正經,可在這就是在這,還能怎樣,若她知道沈冷是追著小張真人出來的,怕是難免又要揪著沈冷耳朵問一問是不是對小道姑有些意思,她又不是能忍著不說話的人,也不是話會斟酌再三才說的人,若知道了,應是會瞪著眼睛問沈冷,你是喜歡穿道袍的?

    她不臊,沈冷肯定臊得慌。

    「說正事。」

    她給沈冷倒了一杯茶:「吐蕃國內,其實左賢王多迪奧不足懼,此人剛愎且疑心重,膽子不小,七分是草包撐起來的,可他有王族支持,還佔據都城,天時地利人和都在,你想捧起來右賢王莫迪奧與他相爭,不容易,況且多迪奧並不是最有希望掌握吐蕃大權的那個,一個雅什,抵得上二十個多迪奧,抵得上五個莫迪奧。」

    沈冷聽說過這位吐蕃國雅什將軍的很多事,比如他曾說過最想做的就是將寧人滅種這樣狂傲的話,此人最恨寧人,他身邊絕對不許有中原人出現,別說寧人,只要是和寧人樣子差不多的都不行,所以這也是為什麼大將軍談九州不好安插內應到雅什那邊的原因。

    只是誰也不知道雅什為什麼那麼恨寧人,上次吐蕃與寧之戰,他並未參與。

    「雅什練兵和你有幾分相似,很狠。」

    林落雨道:「他手下的人也在和我們做生意,茶葉絲綢瓷器玉器買過不少,不過因為知道他恨寧人,所以我都是以求立人出面和他們交易。」

    沈冷道:「就不該做他生意。」

    林落雨微笑道:「比賣給別人貴一倍。」

    沈冷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林落雨繼續說道:「票號的生意大致上分成三類,票號是主業,但不是盈利最多的生意,盈利最多的是海運,除了海運之外就是種植,求立那邊的農場規模比茶園大不少,大將軍莊雍照顧,生意做的也就順利,海運生意最多的便是往西域這邊,我知道你的習慣......」

    她起身回到屋子裡,取了一個很精緻的木盒出來:「你每到一地就都要繪製地圖,所以我要求咱們做海運生意的人,每到一地也儘量把當地地圖繪製出來,這些是這一趟走過的地方,雖然不算多,不過大支國和吐蕃國還算完備。」

    沈冷想給林落雨磕一個。

    林落雨則一臉你怎麼還不磕的表情。

    她坐下來,理了理額前被風吹亂的發絲:「雅什手中握有重兵,這些兵都是嚴苛訓練出來的,其戰力遠超吐蕃其他軍隊,之所以這次與大寧開戰吐蕃王沒帶雅什的人,上次也沒帶,是因為吐蕃王擔心雅什使喚不動,那支大軍只聽雅什一人軍令,連吐蕃王都忌憚他三分。」

    林落雨將盒子打開,取了一份地圖出來:「這是大支國地

    圖,我們的人買通了大支國邊軍,有一條路可通吐蕃,生意就是這麼和雅什的人做起來的,但是這條路雅什的人不知道,以為我們走的是正經邊關,他要想攻入大支國,應該會去繞路走鷹牙關,大支國國力不可與吐蕃相比,好在鷹牙關地勢險要,雖然大支國邊軍戰鬥力稀鬆平常,但若是死守,吐蕃人想要攻破也不容易,你若分派兵力去大支,我可安排人為嚮導。」

    沈冷看著林落雨笑:「你別做大掌櫃了,你來給我做行軍參事。」

    林落雨搖頭,沈冷問:「為什麼?」

    林落雨:「錢少。」

    沈冷想了想,這個答案真的很完美了。

    「雅什手下將軍,有幾個人你需注意,最善戰者是雅什的大兒子鐵曠,據說一對大錘有上百斤沉重,有徒手生撕虎豹之威,次子野年原雖然武力上遠不及他兄長,但此人頭腦過人,連雅什都對他言聽計從,據說也是雅什身邊唯一一個自幼學習大寧文化兵法卻沒有被雅什痛罵的人。」

    她看向沈冷:「知道為什麼雅什那麼恨寧人嗎?」

    「不知。」

    林落雨笑了笑說道:「他第二個妻子是寧人,野年原也是這第二個妻子所生,傳聞說他妻子是江南人,其父是一個貪官,被朝廷法辦之後她逃離中原,逃到吐蕃後巧遇雅什,雅什一見她就被迷住,她嫁給雅什之後夫妻還算和睦,雅什對她也不錯,前幾年吐蕃與大寧開戰,雅什上書吐蕃王請求率軍出征,他妻子一怒之下就走了。」

    林落雨聳了聳肩膀:「典型的寧人作風。」

    沈冷:「你不是寧人?」

    林落雨:「原來不是。」

    沈冷:「現在是就是。」

    林落雨笑起來:「你說是就是。」

    她繼續說道:「所以雅什極恨寧人,身邊人提起來也會遭到他痛罵,但他更疼愛次子野年原,這個野年原......是個白眼狼,他娘趁著雅什不在府裡的時候走了,他居然派人去追殺。」

    沈冷問:「你怎麼知道的那麼多。」

    林落雨笑答:「人是我救出去的。」

    沈冷嘆道:「這麼巧?」

    「不算巧。」

    林落雨道:「雅什的妻子當然看得出來和他們做生意的絕非是求立人,所以想逃走唯一的辦法就是求助我們,你也知道,雖然救的是個寧人,可我也是生意人。」

    她笑著說道:「我向她提了一個條件,從她家裡偷出來一份吐蕃國東南一帶的地圖就營救她出去,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所以我覺得她也算個白眼狼。」

    沈冷噗嗤一聲笑出來:「地圖呢?在不在這裡?」

    「在。」

    林落雨取出來第二份地圖:「這位白眼狼夫人非但把地圖偷出來了,還把雅什各軍所駐防位置都標了出來,駐軍位置可以移動,但糧倉,水源,武庫這些地方動不了的。」

    林落雨問:「我厲害不厲害?」

    沈冷點頭:「厲害!」

    林落雨:「所以我給自己長了工錢。」

    沈冷哈哈大笑。

    林落雨起身,活動了一下:「不過我覺得還差些,你得補給我。」

    「你說。」

    「就補......在吐蕃的這段日子,無戰事,你每日來給我做飯。」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2:16
長寧帝軍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搞掉他


    桌子上的茶杯冒著熱氣,只是看著這茶杯便有一種很莫名其妙的歲月靜好,哪怕這地方正在征戰,哪怕這世界從不曾有真正的安靜。

    「生意上的事要不要聽一聽?」

    林落雨問。

    沈冷搖頭:「你知道我有多懶。」

    林落雨便不再說,她其實很清楚沈冷並不是懶,這個世界上的人全都算上沈冷是為數不多的不能說懶的人,他只是累,林落雨聽沈冷說出懶這個字的時候,想到的只是他的累,不瞭解沈冷的人會想著已經是國公爺已經是大將軍,人生處處美好,有什麼累可言?

    可林落雨稍稍去想想,就能體會到沈冷有多累。

    「嗯,那就不說。」

    林落雨重新換了茶:「不過有件事我還是得和你說,這件事無關生意,有關生死。」

    沈冷聽到這句話坐直了身子,林落雨提到生死兩個字,事情就自然很嚴重。

    「之前你說在求立的生意不能做的過分,所謂過分,就是不傷人品不觸國法,所以生意一直做的很正經,只是我有件事一直都沒有和你說,天機票號的人時時刻刻都會做評估,評估某個地方的生意危險程度,若覺得不能做了就立刻撤走,還有一些人也在對長安城裡的人和事做評估,一旦高小樣那邊的人分析你可能有危險,票號的人將會第一時間把茶兒和你的兩個孩子接走,天機票號有一整隊人時時刻刻準備著,茶兒和孩子在長安他們就在長安,她們在東疆,這隊人一定也去了東疆,對不起......我交代過高小樣,如果有事,你可以不救,茶兒和孩子必須救出去。」

    沈冷看了林落雨後笑了笑:「謝謝。」

    「你不好奇?」

    林落雨問沈冷:「這麼久了,你對自己的身世一點都不好奇?」

    「我不該好奇。」

    沈冷看向林落雨:「你知道的,誰都可以好奇,唯獨我不能好奇。」

    林落雨長長吐出一口氣......是啊,傻冷子什麼時候真的傻過,他比誰都想的多,因為他在乎的多,他說誰都可以好奇他的身世唯獨他自己不能去好奇,還不是因為他在乎皇帝,沈先生再像是一位父親可終究不是父親,傻冷子更多的從皇帝身上感受到了父親的那種慈愛那種親情的感覺,他在乎,他貪婪,他不想失去,他不說可他真的很喜歡。

    所以他就不去對自己的身世好奇,哪怕真的好奇也必須不好奇。

    如果好奇的結果讓這現在這一切的美好都煙消雲散,心裡最疼的肯定不是陛下肯定不是珍妃,肯定是沈冷。

    「你可以自己知道,但不要讓別人知道你知道。」

    「我不會演戲。」

    沈冷看著林落雨笑著說道:「演戲比打仗還累,我做不到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還帶著面具,我也做不到讓假惺惺的笑容看起來那麼真誠,所以一旦我真的知道了什麼,不管有利的還是有害的,我都會表現出來。」

    「如果會傷害到你呢?」

    林落雨道:「我不會無緣無故的跟你說剛才那些話,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安排那麼多人時時刻刻保護著茶兒和孩子,你在朝廷中,你在權勢中,不管有什麼事你無法抽身而退,冷子,我希望你

    冷靜些,不要只想那些你在乎的溫暖,還應該有你在乎的冰冷。」

    沈冷依然笑著,看起來沒心沒肺。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沈冷給林落雨倒了杯茶推過去,林落雨雙手捧著茶杯,杯子的溫熱才讓她察覺到自己手心裡的涼。

    沈冷看著林落雨的眼睛認真的說道:「如果不是我運氣好的話,在孟老闆找到我之前我是不是會凍死?」

    林落雨一怔。

    沈冷聳了聳肩膀:「我學習的越多之後越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天衣無縫,沈先生就算再小心也可能會出問題,如果當初孟老闆沒有發現我,我早就凍死在路邊殘雪裡,這世上便沒有沈冷,茶兒總說我傻乎乎的一天到晚笑呵呵沒心沒肺,那是因為對我來說每一天都是賺的啊,每一息都是賺的。」

    林落雨看著沈冷的眼睛,眼睛微微濕潤。

    沈冷翻出來一塊手帕遞過去,林落雨接過來後看了看沈冷:「你回頭好好保養一下自己吧,你現在可真醜,我都被你醜哭了。」

    沈冷哈哈大笑。

    林落雨把後邊話全都壓了下去,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沒必要說,她和沈冷的人生態度不一樣,傻冷子說現在活著的每一天對他來說都是賺的,這種感覺沒幾個人能體會的真切。

    「地圖我帶回去。」

    沈冷把那個盒子抱起來:「你好好休息。」

    林落雨起身往外送沈冷:「我許久都沒有回長安,兩個孩子長的像誰多一些?」

    沈冷回答:「像茶兒多一些。」

    林落雨笑起來:「唔......還好還好,小沈繼也是像茶兒多一些?」

    「對啊,他更像一些。」

    林落雨仔細想了想,茶兒那麼好看,若小沈繼長大了也像她多些,那得是多標誌多漂亮的一個小夥兒,想想就覺得得意,他將來一定會有比喜歡他爹更多的女孩子喜歡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得意個什麼,反正就是得意。

    「以後把他交給我鍛鍊鍛鍊?」

    「不給。」

    沈冷立刻搖頭:「不能讓你禍害他。」

    林落雨一腳踹在沈冷屁股上:「我連你都不禍害,我禍害你兒子?」

    說完之後楞了一下,然後又給了沈冷一腳,莫名其妙的臉一紅。

    沈冷笑著跑出門:「如果他不想從軍,我就讓他去做個富家翁,所以將來肯定是要交給你來培養,咱們家的產業那麼大,我不想讓他像他爹似的這麼拚命,他爹拚命就夠了。」

    林落雨嘴角一揚:「快滾。」

    沈冷回到住所之後句把盒子裡的地圖在屋地上全都鋪開,下令親兵在屋子裡點上更多的燈燭,屋子裡亮如白晝,他就爬伏在地上,一點一點的把那些地圖拼湊起來,在他腦海之中,一條條河,一座座山,一片片平原,逐漸清晰。

    院子外邊。

    黑眼坐在牆上晃蕩著腿,屋窗開著,他能看到沈冷趴著跪著的在地上整理那些地圖,在那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和冷子比起來,真的算是個懶人,記得那時候剛要離開少年堂,虞白髮跟他說,如果你能勤奮一些,你的武藝將在我之上,黑眼覺得自己已經很勤奮,武藝不能在虞白髮之上是天賦的

    事,天賦的事啊,誰能怎麼樣?

    這理由他想的很完美,所以一直都深信不疑,也就沒有自責。

    人啊,無論男女,很少會因為辜負了自己而自責,大部分自責都是因為辜負了別人。

    坐在牆頭上他看著沈冷忍不住想,冷子的天賦真的天下第一?

    並不是,冷子的勤奮才是天下第一。

    「二本。」

    「嗯?」

    「如果你是個女人,你會不會找冷子那樣的人做自己男人?」

    「呸,你病了吧。」

    「我是說如果。」

    「不找,我又不是女人。」

    「我說如果,如果,是如果。」

    「如果也不找。」

    「為什麼?」

    「打不過茶顏姑娘。」

    二本手裡拿著一根樹枝在那比劃:「嗖嗖嗖嗖嗖......你一個屁的功夫茶顏姑娘能在你臉上戳一百多個洞。」

    黑眼瞪了他一眼,指了指屋子裡的沈冷:「你感悟到了什麼?」

    二本看著屋子裡撅著屁股趴在那整理地圖的沈冷,點了點頭:「屁股很翹。」

    黑眼:「......」

    就在這時候忽然外面有一陣馬蹄聲響起,黑眼和二本道人同時往院子外邊看,一隊黑騎在院子門外不遠處停下來,那是廷尉府的人。

    為首的那個年輕人從馬背上跳下來,看起來很威嚴很有風範,但下一息,見沒有人注意他,這個年輕人卡開腿揉了揉,還往下拉了拉褲子,這動作要多不雅有多不雅,騎馬太久,誰都疼。

    年輕人走到門口抬起手敲門,黑眼坐在牆上問:「是不是出汗粘上了?」

    那年輕的千辦早就看到他了,哼了一聲:「你騎你也粘。」

    黑眼哈哈大笑,跳下去和那年輕人抱了抱:「什麼時候來的?」

    「不久之前剛趕到西甲城,談九州大將軍說安國公到了這邊,我就和談大將軍說了一聲,帶著我的人連夜趕了過來,一路上水米未進,趕緊找些吃的。」

    黑眼笑道:「我就說,你不如陳冉。」

    年輕千辦正是聶野,他笑了笑道:「這世上有幾個人比的了咱們陳將軍,他天賦技能,大召雞術。」

    陳冉從裡邊一把把門拉開,看了聶野一眼:「我依稀聽到有人在說我什麼。」

    聶野訕訕的笑了笑:「沒沒沒,不敢不敢。」

    沈冷聽到聲音也出來,看到是聶野也笑起來:「來之前接到消息說你和方白鏡都來了,還想著得等我回去才能再見到,想不到你直接追了過來,我是不是讓你朝思暮想?」

    聶野:「國公爺,體面些。」

    沈冷哈哈大笑:「準備些飯菜,我也餓了。」

    吃過飯之後沈冷帶著聶野他們進了屋子,看著那一屋地鋪開的地圖,幾個人覺得自己都沒有下腳的地方,沈冷踮著腳進去,在一張地圖旁邊蹲下來:「你來的正好,我正打算派斥候去這邊看看情況,你來了,那就你帶隊去。」

    沈冷的手指在地圖上戳了戳,那是雅什的地盤。

    「搞掉他。」

    沈冷看向聶野:「吐蕃之內雅什最強,那就先搞最強的這個。」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2:16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家仇

    廷尉府派來的兩位千辦一個是聶野一個是方白鏡,方白鏡留在西甲城協助大將軍談九州,聶野就跑來吐蕃這邊,半路上的時候就和方白鹿石頭剪刀布,他贏了,所以他跟著沈冷,但是方白鏡說回長安之後聶野得請他喝酒,不然誰輸了誰去跟沈冷。

    「休息幾天再去。」

    沈冷看了聶野一眼:「不急。」

    「不用。」

    聶野喝了口熱茶,已經吃飽了飯,再有一口熱茶下肚,簡直不能更美。

    「我明天下午出發,上午熟悉熟悉你的地圖。」

    沈冷道:「你帶來多少人?」

    「不多,長安廷尉府那邊事情太多,能抽調的人手實在有限,只帶來一百二十人。」

    「你從你的人裡挑二十幾個最有經驗的,我讓陳冉從斥候隊給你選一批人,軍中斥候比你的人更熟悉戰場。」

    「行。」

    聶野看了看不遠處那張床:「我先歇一會兒。」

    沈冷:「我的......」

    聶野:「什麼你的我的。」

    陳冉道:「默默記錄下來,安國公的床上迎來一個新的男人。」

    沈冷抬腳,陳冉已經跳到一邊去了。

    「人不用帶很多。」

    聶野把自己扔在床上:「幾十個人就好,多了目標太大。」

    「有個年輕人先借給你,是個好苗子。」

    沈冷看向陳冉:「去告訴駱射一聲,讓他明天準備一下跟聶野去南邊。」

    陳冉嗯了一聲,知道沈冷這是要提拔那個年輕人了,可不得不說駱射真的是個好苗子,這個人稍稍再經歷的多一些就能獨當一面,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不久之後沈冷一定會向談九州要人。

    「我去跟他說一聲。」

    陳冉轉身出門。

    黑眼問:「我們呢?我和二本幹點什麼?」

    「我也想去。」

    二本道人看向沈冷:「我也想去南邊。」

    「你們倆都不能去。」

    「為什麼?!」

    二本道人:「你信不信我給你撒個嬌?」

    沈冷:「......」

    「這次去南邊很危險,你們不是軍人,雖然打過了後闕那一戰可事實上比起合格的斥候還差些,你們倆要是也跟去的話我怕你們把自己陷進去。」

    「我就去。」

    二本道人過來拉著沈冷的胳膊來回搖:「不嘛不嘛,人家就要去。」

    沈冷一腳踹出去,二本跳到一邊:「你個狠人兒,還想打人家。」

    沈冷:「大爺,親大爺,你去,你去。」

    二本哈哈大笑:「放心就是了,不過是吐蕃而已,又不是黑武。」

    黑眼問了一句:「要不要和莫迪奧說一聲?畢竟是在吐蕃,如果有他的人做嚮導應該更輕易些。」

    「不要。」

    沈冷立刻搖頭:「別把吐蕃人當盟友,別把任何大寧之外的人當盟友,強者沒有盟友,弱者才有。」

    黑眼一開始沒覺得這句話裡有什麼深意,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強者沒有盟友不是一句自誇,而是真實寫照,弱者不會真心實意的和強者做盟友,目的一定是想利用強者佔便宜,而且在強者面前看起來謙遜恭順的弱者,心裡都藏著禍心。

    第二天一早,陳冉從斥候隊裡挑了二十四個經驗豐富的老兵,加上二十四名廷尉府廷尉,一共五十多個人在整理好了裝備之後隨即出發,這支規模很小的隊伍悄悄離開大營,向著未知之地前行。

    隊伍走了大半日之後找地方休息,雖然有地圖,可是畢竟沒有人來過,吐蕃將軍雅什又是一個無比仇視寧人的人,進入吐蕃東南這邊區域,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才行。

    安排人輪流值夜,聶野下令不許點火,一丁點的火星都不許出現,所以晚飯也只能是啃幾口乾糧用水沖下去,好在連二本道人都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二本。」

    黑眼靠在土坡上聲音很輕的問:「你為什麼不回去?」

    「我為什麼要回去?」

    「冷子讓你護送小張真人回長安,你卻偏偏不肯回去,你是個道人,道人應該在道觀裡,而不是戰場上。」

    「你還是個混暗道的,你也不應該在戰場。」

    「我和你不一樣,我是官方混黑的。」

    「......」

    二本道人躺在那看著星星,忽然笑了笑:「會上癮。」

    「什麼?」

    「打仗會上癮,過這種看起來苦可是很刺激的日子會上癮,越危險就越是覺得刺激,就越是覺得有意思,那天我認真的想了想,如果讓我回去再每天都讀讀書練練功,閒來無事就蹲在大街上看過往女子,這樣的日子真的有意義嗎?」

    他看向黑眼認真的說道:「除了蹲在大街上看漂亮女孩子,其他的真的很無趣啊。」

    黑眼噗嗤一聲笑出來。

    「我也想做個被人讚美傳頌的大人物。」

    二本道人笑了笑:「大寧立國以來,只有龍虎山第一代真人隨太祖陛下征戰,之後道門弟子從沒有人隨軍出征的,我若是打出來一些名堂,道門弟子也都跟著臉上有光,將來史書上如果能留下我的名字,那該多好。」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男子漢大丈夫,當做人傑啊。」

    黑眼點了點頭:「當做人傑。」

    距離他們大概二十幾里外,數百人的一個小型營地裡,一名看起來很精悍的吐蕃漢子蹲在那壓低聲音說道:「這次帶你們出來打探寧軍情報,所有人都需謹記一件事,一旦有人被生擒,決不可說出是咱們大將軍的人,寧死不能向寧人低頭。」

    「是!」

    幾百人全都應了一聲,卻將聲音都壓的很低。

    「你們知道,大將軍是我父親,但我在軍中從不提及此事,是因為我不想讓人說我是因為父親的緣故才能領兵征戰,這次我親自帶著你們來,也是讓全軍將士們知道,我靠的是自己能力。」

    他往四周看了看:「再走一天就快到莫迪奧的封地了,到時候按照我之前的制定的戰術,十個人為一隊,分成三十隊潛入進去打探消息,留下五個十人隊做後援,我們的只要目標有兩個,一,有機會刺殺莫迪奧就殺了他,二,燒燬寧軍糧草。」

    說完之後他擺了擺手:「輪換休息,天亮之後趕路。」

    吩咐完之後他王后退了退,靠著一棵樹坐下來,想著這次若是能一把火燒了寧軍糧草,再把莫迪奧一刀砍了的話,父親應該會對自己刮目相看了吧?他是長子,作戰悍不畏死,十幾歲起跟著父親一起練兵,他覺得自己已經做的足夠好,可他就是不理解為什麼父親更在意他弟弟野年原。

    母親在他十一歲那年病故,臨終之前告訴他一定要成為父親的左膀右臂,不要讓父親覺得他是個廢人,他一直都記得母親這句話,不管做什麼都想著會不會得到父親賞識讚美,可是就在他母親去世之後不久,他以為無比在乎他母親的父親很快就娶了一個寧人,第二年他就多了個弟弟,如今二十年過去了,父親甚至已經忘記母親的祭日,他知道父親有多恨那個寧人,就是有多在乎她。

    他叫鐵曠,他恨他父親,也恨他弟弟。

    但他更恨寧人。

    如果不是那個賤女人來了的話他父親每年最起碼還會記得母親祭日,最起碼還會上柱香,最讓他覺得難以忍受的是自從弟弟野年原出生,他就再也沒有感受過父親疼愛的眼神,那種眼神父親都給了弟弟,哪怕是再怎麼拼了命的去努力,父親依然只覺得野年原更優秀。

    「將軍。」

    他手下人壓低聲音說道:「快休息一會兒吧,你一路上都沒有怎麼休息過。」

    「嗯。」

    鐵曠嗯了一聲:「這次我們是瞞著大將軍出來的,所以務必成功,唯有成功才能得到獎賞,若失敗了,我們會成為別人嘴裡的笑話。」

    他帶來的都是他的親兵,當然知道這位大公子有多憋屈,雖然在軍職上比那位二公子高不少,可常年領兵在外,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大將軍,大將軍也不許他隨便回來,因為他弟弟也同樣不喜歡這個哥哥。

    「將軍你放心吧。」

    親兵道:「這次一定能成功,讓所有人都看看,真正能做事的還是將軍你,而不是賣弄嘴皮子的人。」

    鐵曠怔了怔,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若是賣弄嘴皮子,說一些甜言蜜語就能讓父親在乎,何必拚命呢?誰又願意拚命呢?」

    親兵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我從十一歲開始跟著大軍一起訓練,我身上的傷痕加起來能有上百處,父親如何練兵,我便加倍要求自己,你們吃過的苦不及我一半,可是父親還覺得我做的不夠好,覺得我一無是處,我率軍滅流寇數千,給父親寫信報喜,父親回信只有三個字......知道了。」

    他躺在那看著夜空:「連一個字都懶得誇我,我後來率軍向西南偷襲了大支國一座邊關,殺大支國邊軍數百人,繳獲兵器甲冑無數,他知道後只說了一句勞而無功......勞而無功?」

    他苦笑:「野年原整日在父親面前搖頭晃腦之乎者也,他就覺得野年原很優秀,我把自己搞的傷痕纍纍,他覺得是我蠢。」

    在他身邊的親兵們不知道怎麼搭話,只好靜靜的聽著。

    「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完成父親心願,我殺死更多的寧人,父親就會明白我才是他的幫手。」

    鐵曠摸了摸身邊的彎刀:「將來我一定會親手宰了他,他也是半個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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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爺來了!


    吐蕃人不會知道,他們對面二十幾里外就有一隊寧軍斥候,寧軍自然也不知道吐蕃人距離沒多遠,這本就是一片空曠地,不屬於莫迪奧也不屬於雅什,他們就是斥候,所以沒有人在他們身前,不管敵我都一樣,這個夜裡注定了平靜,但白天來臨的時候誰也不確定會發生什麼。

    天亮比天黑來的更快,哪怕不睡覺也會有這樣的感覺,除非心事重重的人,不管白天黑夜都是煎熬。

    二本道人醒來的時候聶野已經鍛鍊了兩刻還多,出了些汗,所以人就顯得輕快不少,二本也想活動一下,可聶野已經下令隊伍出發,於是他有些懊惱,覺得自己距離一個真正的軍人還差很遠。

    「分做三隊。」

    沈冷看向那個叫駱射的年輕人:「帶一個五人隊在前邊開路。」

    「是!」

    駱射應了一聲,招手帶上一個五人隊離開隊伍先出發,沒多久就消失在視線之中。

    聶野遞給二本道人一壺水:「最近你們太累了,所以我醒的時候沒叫你們。」

    二本謝意的笑了笑,接過水壺喝了一口:「如果我和你一樣自律就不會醒不來。」

    聶野笑道:「你又不是軍人,何必那麼自律。」

    「我在戰場上啊。」

    二本把水壺放在身前,伸手將乾糧袋子摘下來,抓了一把炒米塞進嘴裡,這東西咀嚼起來就和吃石頭子區別不大,嚼的時間久一些腮幫子都疼,好在二本也已經習慣,咔嚓咔嚓的嚼了幾口,不等喉嚨反應過來就一口水灌進去,無論如何,這東西還算扛餓。

    「你每天在奉寧觀裡都幹嘛?」

    聶野很好奇的問了一句。

    二本聳了聳肩膀:「看書,練功......」

    說完這兩件事之後臉微微一紅:「不是主要的,大部分時候和師父師叔師爺談天說地吹牛皮,偶爾會爬上牆頭看看過路的大姑娘小媳婦美不美,如果師父還在......」

    他苦笑一聲,似乎還沒有適應師父已經不在的生活。

    「如果師父還在的話他會朝著那些漂亮姑娘打口哨,然後一腳把我從牆上踹下去。」

    聶野笑了笑,可是他在二本的眼神裡看到了悲傷。

    「師父說我慫。」

    二本道人看了看天空:「他說他吹口哨不是因為他耍流氓而是因為想看看有沒有可能為我促成一段姻緣,他每次把我踹下去後都會問我,怎麼樣,有沒有個姑娘看上你?那種方式去認識人家姑娘,哪有人會看得上我,可他還覺得自己聰明的很,他說如果有個姑娘看上我的話,立刻給我辦一下離開奉寧觀的手續......」

    聶野知道二本心裡難過,拍了拍二本肩膀:「我也慫,我喜歡一個姑娘卻不敢說,還是陳冉跑去給我做的媒。」

    他問二本:「那你到底有沒有喜歡的姑娘?」

    二本道人腦海裡閃過一個人影,然後搖頭:「沒有。」

    隊伍出發,數十名斥候組成的馬隊雖然

    規模不大但氣勢如虹,馬隊往前疾衝的時候,大地再深厚,似乎也會在他們腳下顫慄。

    往前走了大概五六里路,聶野抬起手晃了晃,所有人立刻停了下來,他坐在馬背上往四周看了好一會兒,眉頭皺的越來越深。

    「戒備。」

    一聲令下,所有斥候廷尉同時將連弩摘了下來。

    二本道人和黑眼對視了一眼,他沒理解發生了什麼,可是黑眼比他經驗要豐富的多,摘下連弩後對二本說道:「咱們前隊的馬蹄子印到前邊不對勁了,而且剛剛一路上沒有看到留下什麼標記。」

    他伸手往前指了指,前邊的的土地上馬蹄印很混亂,除了蹄印之外還有些別的什麼痕跡,像是有人打鬥過,就算沒有人打鬥過也有人墜落,那地方是一座山坡的轉角,剛剛轉過來就能看到,若是收不住再往前衝二十丈就到了那個位置,也許就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你們去後邊。」

    聶野對二本和黑眼說了一句,他將連弩端起來瞄準正前方,不緊張,卻有些擔憂,前邊駱射帶著的五人隊連示警都沒有發出,若他們出了事,可見敵人的數量不少,至少有幾十支箭同時射過來才能讓一個經驗豐富的斥候五人隊一起中招,這些邊軍斥候的應變能力有多強?能突襲到他們,也足可見敵人的實力絕對不比他們弱,數量還遠比他們多。

    聶野讓二本和黑眼去後邊,他往前指了指,一個十人隊的廷尉開始並排緩慢向前。

    就在這時候一側的山坡上忽然傳來一陣異動,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朝著山坡上看過去,卻見是幾個人翻滾著從上面落下來,身上穿著的正是大寧斥候的戰服。

    「我們的人。」

    前排的廷尉立刻催馬上前要去檢查人是否還活著,幾個人才靠過去,那些滾下來的人卻忽然起身,手裡的連弩朝著廷尉府的人不斷點射,前排一個十人隊的廷尉頃刻之間被射翻了六七個,猝不及防下,人從馬背上摔落,那幾個身穿大寧斥候戰服的人卻根本不是寧軍,而是吐蕃人。

    從山坡另外一側衝過來一支馬隊,最前邊五六騎很奇怪,寧軍斥候立刻就要朝著騎兵過來的方向還擊,可是連弩都已經瞄準了卻根本沒辦法射出去。

    最前邊那五六匹馬上都是兩個人,躲在後邊的是吐蕃人,而在前邊的是之前被伏擊的大寧斥候,他們身上的皮甲都沒有了,只有一身短衫,若是這邊連弩射過去,他們瞬間就會被射死,也許他們已經死了,可是誰也沒能把弩箭射出去。

    躲在寧軍斥候身後的吐蕃人卻歪著身子用弩箭襲擊寧軍,聶野一拍戰馬衝了出去,側身掛在戰馬上,幾支弩箭擦著他身體飛了過去,迎面衝到敵人馬隊裡,聶野從馬肚子下邊繞過來到了另外一邊,手裡的黑線刀將一名吐蕃騎兵從馬背上戳了下去。

    嗖的一聲,一支鐵羽箭從高處飛來,鐵羽箭射程更遠,力量更大,但是破空之風特殊,聶野聽到之後立刻俯身,一支鐵羽箭擦著他的後背過去,噗的一聲戳在地上,羽箭竟是有半截深入地下

    。

    與此同時,原本退到了後邊的黑眼和二本道人也上來了,三個人武藝都很強,將其中五六個吐蕃人砍翻,馬背上的寧人斥候倒是還有人活著,只是也都帶傷,被人捆的結實,嘴巴也被封住。

    聶野來不及救那麼多人,一伸手從馬背上抓下來一個,看了看竟是駱射,他的肩膀上中了一箭,大腿上中了一箭,而且雙臂已經被摘了,兩支箭還在他身上,他嘴裡嗚嗚的發出聲音,可是嘴巴被勒住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聶野騎馬帶著駱射往回衝,把駱射嘴巴上的布條解開,駱射喊了一聲:「他們繞到後邊去了,至少有幾百人!」

    聶野眼神一凜,他已經看到,在隊伍後邊煙塵起來,一支吐蕃人的騎兵包抄過來。

    他單手縱馬,另外一隻手幫駱射把摘掉的胳膊掛了回去。

    「帶人分頭走!」

    聶野喊了一聲,一把將駱射的上半身壓下去,羽箭擦身而過。

    二本,黑眼,聶野三個人分別帶著一隊人往不同方向沖,對方人數遠比他們要多,而且戰力居然不輸於大寧斥候,這樣的敵人在西域還不多見,倒是在北疆黑武人那邊不少。

    如果他們不分開走,可能一個都出不去。

    山坡上,鐵曠放下千里眼哼了一聲:「不過如此。」

    他往下指了指:「速戰速決,都解決了之後扒下來他們的衣服,用得到。」

    而與此同時,在距離這裡不過二里處的一片林子中,另外一批人正冷眼旁觀,為首的是個年輕人,坐在樹杈上舉著千里眼盯著這邊,嘴角微微上揚。

    「原來吐蕃人也有能打的。」

    他放下千里眼,擺了擺手:「先不要動,看戲。」

    聶野他們三個人帶著隊伍分頭突圍,吐蕃國的數百斥候立刻也分開三隊堵了過來,山坡上還不斷有羽箭射下來,若非大寧斥候個個都久經沙場的話,這些羽箭就足以要他們的命。

    「你們先走。」

    聶野朝著二本和黑眼喊了一聲,然後一招手:「廷尉何在?!」

    剩下的十幾名廷尉整齊的答應了一聲:「廷尉在!」

    「跟我殺過去,給兄弟們爭取點時間。」

    他一撥馬朝著追過來的吐蕃騎兵衝了過去,十幾名廷尉毫無猶豫的跟著他一塊轉身往回殺,對面是數百鐵騎,而他們卻只有十幾個人,沒有人害怕,不是不會害怕,而是已經適應了害怕。

    樹林子裡那支隊伍為首的年輕人舉著千里眼看著,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典型的寧人作風,看著可真是噁心,他們是不是覺得這樣做很了不起?」

    可就在這一刻,坐在聶野身前的駱射忽然一轉身雙手推在聶野胸口,聶野猝不及防直接被他從馬背上推了下來,駱射往後坐了坐,回頭朝著落地的聶野喊了一聲:「千辦大人,走!」

    他手裡沒有兵器,抬起手把肩膀上插著的羽箭拔出來,一股血噴出,握著那支羽箭,駱射咧開嘴笑了笑:「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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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第一千零二十章 我去殺個人

    駱射一把將聶野從馬背上推了下去,回頭喊了一聲千辦你走,然後抬手將自己肩膀上插著的那支羽箭拔出來,他沒有兵器,這支羽箭就是他的兵器,握緊了帶血的箭,他朝著迎面而來的吐蕃騎兵衝了過去。

    他帶著一個五人隊走到這山坡轉彎處,忽然之間羽箭從旁邊激射而來,幾個人毫無反應就被敵人從馬背上射落,有兩個斥候當場被射死,剩下幾人沒有來得及發出示警信號就被人按住。

    那是一種恥辱,他認為無法雪恥的恥辱。

    這個年輕人此時此刻已經再無別的念頭,跟著他的五人隊全都死了,他不能獨活,他不願獨活。

    對面的吐蕃人看到那寧人瘋了一樣的催馬衝過來,居然就那麼頭對頭的直接往前撞,連忙拉馬想避開,可哪裡還避得開,駱射催馬直接撞在最前邊那個吐蕃騎兵身上,兩匹馬相撞的那一刻戰馬的嘶鳴聲立刻響了起來,慣性下駱射往前飛出去,手裡的羽箭狠狠插進對面吐蕃人的脖子,左右貫穿。

    順手將吐蕃人的彎刀搶過來,駱射嘶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大寧戰兵,向前!」

    然後從馬背上跳起來,又將另外一個吐蕃人斥候撲下馬,馬蹄子從兩個人身邊掠過,駱射一刀將吐蕃人脖子切開,剛起身就被後邊過來的一匹戰馬撞飛了出去,他落地之後只覺得腦子裡昏沉沉的,掙紮著起來,一把彎刀從上往下劈落,噗的一聲砍在他肩膀上,駱射發狠左手抬起來一把抓住彎刀,馬背上的吐蕃人被帶了下來,他一刀斬斷吐蕃騎兵的脖子。

    避開後邊疾衝而來的戰馬,駱射再一刀將馬蹄子切斷,戰馬撲倒在地,馬背上的吐蕃人往前摔了出去,駱射撲過去一刀一刀劈砍,三兩刀後那個吐蕃騎兵臉都被劈開了。

    「老子不虧!」

    駱射直起身子嘶吼一聲。

    他轉身看向後面的吐蕃人,彎刀飛出去將迎面而來的騎兵劈死,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能一把抓住那戰馬韁繩翻身上馬,往旁邊一撥馬衝了出去,一群吐蕃人被他激怒,撥馬轉身朝著他緊追不捨,駱射肩膀上血流如注,一邊縱馬一邊將身上的衣服撕下來一條,一頭用嘴咬著,手抓著一頭胡亂在肩膀上繞了繞勒住。

    後邊的吐蕃人不斷發箭,駱射綁好了後俯身趴在馬背上,羽箭一支一支從他背後飛過去,破空之風就在身邊響起。

    連駱射自己都沒有想到還能衝出來,本抱定必死之心,此時殺出重圍後那種心情都沒辦法形容,他側頭看向同袍那邊,因為他衝亂了吐蕃人的騎兵隊伍,同袍已經撤出去一段距離,駱射哈哈大笑,笑聲無比肆意。

    「老子這都沒死!」

    他一聲咆哮。

    可就在這時候一支鐵羽箭飛來,那羽箭不是朝著他而是朝著馬,鐵羽箭遠比尋常羽箭更粗更重,箭簇也比尋常羽箭大了一倍,箭羽猶如刀片一樣,這一箭射穿了戰馬的肚子,戰馬嘶鳴一聲往前撲倒,駱射穩不住身子從馬背上摔了出去,翻了好幾個滾才停下。

    一匹戰馬停在駱射身邊,駱射迷迷糊糊的剛掙紮起來,一桿鐵槍戳進他心口。

    噗的一聲,槍尖從駱射後心刺穿出來。

    他機械的抬起頭看了看,馬背上是一個身穿鐵甲的吐蕃將軍,那人用一種仇視的眼神看著他,在駱射抬起頭的那一瞬間,鐵曠將槍從駱射心口抽出來,那桿大槍槍鋒足夠一尺多長,遠比尋常槍鋒要長的多,更近似於大寧的長槊。

    他抽出鐵槍之後槍鋒一掃,駱射的脖子上隨即炸起一條血線。

    「寧人。」

    鐵曠哼了一聲,撥馬轉身,以鐵槍指了指聶野那邊:「不要放走。」

    數百吐蕃騎兵加速追了過去,連吐蕃王都曾說過,如果當初和大寧那一戰帶了大將軍雅什的軍隊不至於輸的那麼慘,雅什練兵,猶如練出來一群殺戮機器一樣,他招募的軍隊死亡率極高,明明沒有多少戰事,可是若招募一萬新兵最終能留下的人不足半數,那一多半都是練兵時候活生生練死的。

    鐵曠麾下的這些斥候更是吐蕃國軍中精銳之中的精銳,不過也就勉強與大寧戰兵斥候實力相當,可畢竟人數是聶野他們十倍左右,佔盡優勢。

    聶野被駱射推下馬背,身邊廷尉立刻一把將他拉起來,他回頭看著駱射那邊,那少年已經一頭紮進吐蕃人的騎兵隊伍裡,聶野眼睛一紅,也知道無法救援,可就在他帶著人才剛剛衝出去沒多久,忽然聽到身後一聲狂笑,回頭看時,卻見駱射竟是衝了出去,一路大笑,聶野都忍不住跟著嘶吼一聲,那一聲嘶吼撕破雲天。

    然而下一息,那支鐵羽箭將駱射放翻。

    聶野臉上的表情定格在那,逐漸僵硬。

    距離此處不到二里的樹林子裡,一群身穿黑衣蒙面的騎兵就停在那,為首的一個年輕人坐在樹杈上一臉冷笑的看著寧人與吐蕃人廝殺,當他看到那寧軍士兵殺出重圍的時候不由得臉上變色,然後便是一聲長嘆:「這樣的寧軍,樓然再過多久才能光明正大的將其擊敗?」

    他看了一眼那些撤出戰場的寧軍,又看了看後邊緊追不捨的吐蕃人,伸手往前指了指:「去給那些吐蕃人幫個忙,把寧人截住。」

    他手下黑衣蒙面的騎兵呼嘯而出,也有數百人之多,這些騎兵筆直的橫插過去,原本正在疾馳的大寧斥候突然看到前邊又有伏兵殺出,立刻撥馬斜著沖,可是對面的人橫向來阻攔,速度比他們快。

    「我去!」

    黑眼嘶吼一聲,帶著手下十幾名斥候朝著那支數百人的黑衣蒙面隊伍殺了過去。

    「二本,你們走!」

    黑眼回頭喊了一聲。

    他們北歸的路已經被吐蕃人攔住,往前的路又被一群來歷不明的騎兵來住,一時之間進退無路。

    黑眼喊完之後加速衝向那些騎兵,而二本道人毫不猶豫的撥馬衝了過來:「你們保護聶千辦走!」

    黑眼回頭朝著二本道人喊:「回去!」

    「我不!」

    二本道人催馬追上來:「休想讓我走。」

    黑眼朝著他一聲怒吼,可二本根本就不理他,兩個人帶著十幾名斥候殺了過去,然而沒想到的是那些黑衣騎兵居然根本沒打算和他們打,兜了個圈子後繞走了,可是這一阻攔,黑眼和二本的人已經慢下來,回頭看一眼,吐蕃人的騎兵已經在身後沒多遠。

    樹林裡,那個年輕人從樹上跳下來正好落在他的戰馬上,他一伸手,身邊親信隨即將硬弓遞給他,抓過來硬弓,抽出兩支羽箭瞄準過去,隨著弓弦嗡的響了一聲,兩支羽箭平著飛了出去,瞬息之後,正加速向前的黑眼只覺得眼前什麼東西閃了一下,下意識的立刻側身,那支羽箭沒能射穿他的脖子,卻將他的肩膀擊穿。

    另外一支羽箭正中二本胸口,噹的一聲,二本胸口的護心鏡竟是被這支羽箭洞穿,不過好在護心鏡足夠厚足夠硬,阻攔了大部分力度,箭扎穿了護心鏡又進入他身體一個箭簇的深度,幾乎觸及心臟。

    二本疼的叫了一聲,一把將羽箭拽出來,箭簇上帶著一條血肉。

    樹林裡的人微微皺眉,想著居然一個都沒能射死,頓時有些惱火。

    「這些寧人真的命大。」

    他從箭壺裡又抽出來一支羽箭,瞄準另外一側往前疾衝的寧騎,一箭飛出,羽箭噗的一聲將救了聶野的廷尉脖子射穿,箭是從聶野腦後飛過來扎進他手下脖子的,他感覺到腦後一涼然後又是一陣溫熱,聶野回頭,坐在他身後的廷尉僵硬著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發箭的年輕人再次皺眉,心說這些寧人真的有什麼保佑嗎?他連發三箭,卻只射死一個無足輕重的廷尉,這讓他心中那股惱火越發重了起來。

    「我去殺個人。」

    他催馬向前:「殺寧人,總是有些不一樣的成就感,他們將我逼出長安的時候應該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會在戰場上被我獵殺,這只是個開始,獵殺的開始。」

    在他衝向黑眼和二本的時候臉上一直帶著笑,笑那些當初不給他機會的寧人,終於還是有落在他手裡的一天。

    「喂!」

    他朝著黑眼喊:「你們兩個來和我打,我不會讓別人插手,我一個打你們兩個。」

    後邊追過來的鐵曠看到一群黑衣蒙面的騎兵出現也楞了一下,這是他吐蕃的境內,這些騎兵是從哪兒來的?而且他的精銳斥候居然沒有一絲察覺?

    「你是誰!」

    鐵曠突然撥馬,帶著手下斥候不再追擊聶野,而是朝著這邊過來。

    馬背上的年輕人回頭看了看,皺眉:「麻煩。」

    他回頭指了指:「去把他攔住。」

    那數百黑衣蒙面的騎兵隨即朝著鐵曠的隊伍衝了過去,他催馬繼續向前:「你們兩個只會逃走嗎?寧人在戰場上不是從不後退的嗎?還是說你們只會喊口號,實則是一群懦夫!」

    二本道人心口還在冒血,卻一轉身沖了回去:「寧人從不後退!」

    黑眼一驚,也立刻調轉戰馬往回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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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相信我

    二本道人受不了那個敵人的羞辱轉身殺了回去,黑眼大驚,也立刻撥馬,兩個人一前一後朝著那個年輕人沖,可就在這時候十幾名跟著他們的斥候加速衝上來,為首的斥候隊正元敢當縱馬之中一把拉住二本道人的韁繩,硬是一把拽著戰馬往一側轉向。

    「道長,不是衝動的時候。」

    元敢當拉著二本道人的馬韁繩,兩隻腳不斷的踢打戰馬,他坐下的戰馬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急迫,叫了兩聲後撒開四蹄往前狂奔。

    黑眼見二本道人被拉了回來鬆了口氣,他喊了一聲你們在前邊,然後稍稍減速到了十幾個人的隊伍最後。

    追過來的那個年輕人正是樓然大野堅,他曾到長安想進書院四海閣求學,卻被主持四海閣的書院副院長拒之門外,他不甘心就此離開所以留在長安打工,挑戰大寧諸多新銳將軍,一一擊敗,卻因為沈冷那天夜裡走到包子鋪門口,他氣勢全無,只好退走。

    「你們寧人連一戰都不敢嗎?」

    大野堅朝著前邊喊了一聲,語氣之中儘是不屑和嘲笑。

    可是無人理會,原本以為最起碼可殺幾人來釋放一下心中對寧人的仇恨怨念,那個道人模樣的傢伙已經過來,他感覺自己都要嗅到那道人鮮血味道,卻被寧人斥候一把拉了回去。

    他伸手摘弓:「雖然這般射殺無趣,總好過不殺。」

    一箭射出。

    黑眼故意落在隊伍最後邊,他在馬背上轉身倒騎著戰馬,身後羽箭飛來,他的鐵釺劈開出去,將羽箭劈落。

    大野堅看到那一箭居然被擋開微微皺眉,伸手抓出來三支羽箭,四指夾三箭,隨著弓弦嗡的一聲震動,三支羽箭破空而出。

    這三支箭平著往前疾飛,一支直奔黑眼,另外兩支羽箭將從黑眼兩側飛過去射向前邊的寧軍斥候,黑眼看著三支箭飛來,若想同時擋住三支箭談何容易,他只有兩隻手,要自保就不可能將三支箭全都攔住。

    「看你如何擋。」

    大野堅自言自語了一聲。

    馬背上,黑眼在那一瞬間做出決定,他兩隻手同時打出去,左手馬鞭右手鐵釺,在這一刻,他的潛能似乎都被逼發出來,左手馬鞭將一支羽箭捲飛,右手鐵釺將另外一支羽箭劈落,而他還能調整一下坐姿,一心三用,將朝著自己飛來的羽箭對準自己護心鏡,噹的一聲,箭簇正中護心鏡,在那一瞬間黑眼立刻側身,箭簇在護心鏡上打出來一串火星,護心鏡上立刻留下一道擦痕。

    之前二本道人也被一箭射中,那支箭居然能洞穿很厚很堅固的護心鏡,所以黑眼在被擊中的瞬間側身,箭隨即劃了過去。

    大野堅三箭又沒能殺人,眉頭皺的更深。

    「你想保人?」

    大野堅伸手,又抽出來三支羽箭,這次不是三支齊發,而是以極快的速度將弓弦拉起來三次,三支羽箭連貫而出,這三支羽箭剛飛出去,大野堅再次抽出來三支箭,依然如之前三箭那樣射出,前後六支箭帶著破空之風瞬息而至。

    黑眼的眼睛眯起來,在那一刻瞳孔似乎都在收縮。

    他一個人擋在隊伍後邊,他只要還有能力,便不想讓兄弟們受傷。

    避開這六支箭並不

    難,黑眼只需側掛在戰馬上就能避開,可他避開,身後就會有同袍中箭。

    「趴下!」

    可這般狂奔之中,耳邊風聲呼嘯,前邊的人未必能聽到他喊了什麼。

    黑眼嘶吼了一聲,在那一瞬間,身體裡好像爆發出一股以前從不曾有過的力量,他竟是一躍而起站在狂奔的戰馬上,左手馬鞭右手鐵釺雙腳連環踢出去,頃刻之間將飛來的羽箭阻攔五支......還有一支實在打不飛,於是黑眼踢出去的腿便沒有收回來,用小腿擋住那一箭,噗的一聲,箭刺穿他的小腿前後貫通。

    黑眼身子一歪站立不穩,跌下去的時候手抓住馬鞍,發力往上一拽又爬回去,低頭看了看,小腿上的箭還在顫著。

    大野堅搖頭嘆息,心想著這些寧人果然都很不一樣。

    可他卻不能再追,身後他的人已經和吐蕃人交手,他不是來和吐蕃人廝殺的,所以撥馬回去,呼喊一聲,他的人隨即立刻撤出戰團,在撤走的時候大野堅看了一眼那個吐蕃將軍,眼神裡有幾分欣賞,那人武藝非凡,瞧著實力竟是與自己相差無幾,從出手速度力度到殺人技,似乎都很強。

    「我們不是敵人,我是樓然人大野堅。」

    大野堅朝著鐵曠喊了一聲:「你想獵殺寧人,我也想獵殺寧人,那些寧人斥候要想逃回去最少要縱馬一天的時間,你我就用這一天時間比試一下如何?看看誰快些。」

    他指了指兩邊,一邊是黑眼和二本道人的十幾人隊伍,一邊是聶野的十幾人隊伍。

    「你選哪個?」

    鐵曠看了他一眼:「這是我吐蕃國內,你們樓然人偷摸摸進來,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等殺了那些寧人之後,我自然會來找你算賬。」

    說完之後他帶著他的騎兵朝著聶野撤走的方向追了出去,大野堅忍不住笑了笑,心說又是一個白痴,他招手示意隊伍跟上,朝著黑眼和二本撤離的方向追趕。

    一個多時辰後。

    二本道人回頭看了看,發現身後已經不見追兵影子,他立刻勒住戰馬:「先把傷處理一下。」

    他跳下戰馬後大步跑過去,扶著黑眼從馬背上下來,二本道人的傷在胸口,箭簇被他硬生生拔出來帶出來一塊血肉,黑眼的傷比他多,肩膀上一支羽箭前後通透,小腿上一支羽箭亦然,他扶著黑眼坐下來,拔出匕首將箭簇那頭斬斷,然後把箭桿拔出來,箭桿離開身體的那一瞬間,血立刻噴出來一股。

    將羽箭拔出來,二本將黑眼衣服撕開,用藥酒沖洗傷口,然後敷上傷藥,翻了翻紗布還在,一圈一圈的把傷口纏繞包紮。

    跟著他們的這一隊斥候也有很多人受了傷,他們抓緊時間處置傷口,互相幫忙,處理好之後又抓緊時間從四周割了些野草喂戰馬。

    「那個人的武藝很強。」

    黑眼的傷勢處置好之後他幫二本上藥:「我不止一次和冷子比試過,冷子和我交手留力我看不太透,可是在剛剛那一刻,我卻感覺那個敵人的實力和冷子不相上下。」

    二本點了點頭:「羽箭飛過來那麼遠還能洞穿我的護心鏡,確實很厲害,而且我看得出來,他似乎和咱們大寧有仇恨,所以他不會放棄追殺我們,我們往北迴營的路被切斷,要

    想回去得重新找路走。」

    他往四周看了看,之前被伏擊的地方是一座矮山,沒多高,遠遠的看過去就好像一個翠綠翠綠的大饅頭,往這邊過來也有山包起伏,可都不是能藏身的那種深山。

    如果冷子在,他會如何安排?

    二本道人不停的思考著,可是卻發現自己腦袋裡空空如也,地形就在眼裡,可他不知道怎麼去安排戰術。

    「如果是冷子,他會怎麼辦?」

    二本問黑眼。

    「我不知道。」

    黑眼搖了搖頭。

    「大人,道長。」

    斥候隊正元敢當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我們奉命保護兩位,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卑職必須冷靜做出判斷,此時最好的選擇......一會兒敵人上來,我帶著手下斥候繼續往東北方向走引誘敵人追擊,兩位就藏身在那。」

    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個山包,雖然山不高林子也不密,但是藏兩個人問題不大。

    「我們引走敵人之後,大人和道長你們兩個立刻往北。」

    聽元敢當說完之後黑眼搖了搖頭:「剛剛二本問我如果是冷子在這會怎麼辦,我不知道,因為我不是冷子,不是身經百戰的大將軍,剛剛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很無能,我完全不知道如何應付這樣的局面,可也是在剛剛那一瞬間我確定了一件事,我不知道怎麼如何對敵,但我知道如果是冷子在,他不會丟下任何一個人,他更不會讓兄弟們引走敵人而自己逃生。」

    黑眼深呼吸,連續深呼吸。

    「敵人追兵有幾百個,我們有......十六個人。」

    他看了看身邊同袍:「如果這一戰非死不可,我希望大家能做個伴兒,所以不要再說你們去引走敵人的話了,大家是兄弟,經歷過生死的兄弟,我雖然算不上真正的軍人可也知道大寧戰兵從來都不會做出犧牲同袍而苟活自己的事。」

    他回頭看了看那座不高的土山,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敵人的追兵雖然是我們二十倍以上可也就是幾百人......」

    他腦子裡忽然亮了一下:「我會帶你們殺出去。」

    說完這句話之後黑眼指了指那山坡:「上去!」

    斥候隊正元敢當一怔:「大人,如果上山的話,山頂沒有遮攔,敵人一眼就能看到我們在那兒,我們會被他們堵在山頂上。」

    「他們只有幾百人,堵不住。」

    黑眼笑了笑:「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你們信我,跟我上去,那山雖然不大但幾百人想要圍山根本不可能,冷子說過,與敵作戰,若是敵眾我寡想突破危局,人力已經極限,那就借天時借地利,這座山就是我們的地利......如果人力已盡,天時地利又不可用,那便決死。」

    「我們已經有決死之心,那已經最壞的結果,還擔心什麼?」

    他爬上馬背:「相信我,跟我上山。」

    十幾個人點了點頭,此時此刻,最壞的結果是大家一起死,而對於他們來說,如果死,大家一起死是最好的相伴,最後的相伴。
V123210 發表於 2019-9-3 06:46
長寧帝軍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替我盡孝!

    說起來那是一座山,若是沒有來過山區的平原孩子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大土坡還會讚歎一聲,看,那是山!

    遠遠看起來那山包的形狀有些不可描述,反正還挺圓潤的。

    黑眼帶著十幾名斥候和二本道人騎馬上山,山坡坡度不算太大可馬也跑不起來,勉強能騎馬上去,上去的時候馬累的不行,人坐在馬背上也累,但肯定沒有馬累,所以人真的是很懶的一種生物。

    到了山頂上往後邊看,一眼就看到追兵已經就在不遠處。

    「把戰旗掛起來。」

    黑眼喊了一聲。

    可是十幾個斥候誰也沒有戰旗啊,大家互相看了看,然後茫然的看向黑眼,黑眼尷尬的笑了笑,想著冷子喊把大寧戰旗掛起來的時候那樣子可真帥。

    黑眼想了想,從身上撕下來一塊帶血的衣衫,折斷一根樹枝插在山頂,那塊血布被風吹的飄起來,雖然小,可和大寧戰旗一樣的sè彩。

    一面小小的烈紅sè戰旗在山頂上飄揚,山下的樓然騎兵卻看得清清楚楚,他們到了之後停下來,馬背上的人全都抬著頭看著,這些大野堅從樓然王禁軍之中精選出來的騎兵似乎都有些不理解,寧人不逃了,這是要決一死戰?

    「想死的體面些?」

    大野堅往山上看了看,那山確實算不上高也算不上陡峭。

    「有點意思。」

    原本還笑著的大野堅眉頭忽然皺起來:「懂得借助地勢,是個會領兵的人。」

    看破,卻只是看破,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手下有數百精銳,可卻不能破了黑眼的戰術,要想殺人就只能沖上去,寧人手裡的連弩犀利,居高臨下防禦,殺傷數十人不成問題,而樓然人仰攻,不管是騎馬還是徒步,上去的速度都不可能快的起來。

    他們爬山,在即將沖上去的時候寧人以連弩殺一陣,然後上馬直接往下衝,這幾百人是攔不住的,最起碼不可能全都攔住。

    這就是借地勢。

    就在不久之前黑眼和沈冷聊天的時候才剛剛問過,他問沈冷,你多次以少勝多是怎麼打的,沈冷回答說,每次能贏,第一是因為大寧的人都有必勝的信念,那是戰兵一戰一戰打出來的自信,這種自信其他國家的軍隊都比不得大寧。

    這是作戰最重要的一點,是人。

    其次便是天時地利,以少勝多,以人為根,借天時地利。

    還有一句話沈冷沒好意思說,這句要說沒說的話是......我比較牛-逼。

    正是因為想到了那些話黑眼才會立刻反應過來,這裡的地勢完全可以利用,除非樓然人不打算往上攻,只是在山下守著,可他們和寧軍這邊一樣都沒有攜帶多少乾糧,想指望著餓死寧軍也不現實,更何況這不是樓然而是吐蕃,耗上兩三天,樓然人可不敢確定先來支援的是吐蕃人還是大寧騎兵,再說就算來的是吐蕃人也未必歡迎他們樓然人。

    這幾百人雖然精悍,被大寧援軍困住的話一樣只能等死。

    所以大野堅一開始以為寧人是要死的體面些,據守山頂決一死戰,能多殺幾個人就多殺幾個人,帶著大寧戰兵那所謂的尊嚴而死。

    可是很快他就看出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寧人的戰術合理到無懈可擊,他確實沒辦法耗著,所以要麼退走要麼進攻,寧人卻可以不下來,因為除

    了樓然人之外那支吐蕃國斥候隊伍也一樣只有幾百人,這戰術也就一樣適合針對吐蕃人,耗上三幾天的時間寧人不怕,他們的乾糧可以堅持住,而三幾天之後寧軍援軍必到,也許根本就用不了三幾天。

    只要這支寧人斥候隊伍沒有按時送消息回去,沈冷的寧軍立刻就會調派騎兵過來尋找。

    想到沈冷,大野堅眉頭就皺起來。

    那是一個他永遠也不願意回想起來的日子永遠也不願意回想起來的人,他連戰連勝,士氣如虹,哪怕委身於一個小小的包子鋪,可他卻覺得自己已經立於山巔,那種連勝之後的自信讓他的氣質都變得不一樣,直到......沈冷站在包子鋪門口。

    大野堅以為自己那無雙的氣質,在沈冷面前卻好像一個笑話,他看著沈冷的時候心裡不可抑制的生出一陣陣的自卑,覺得和沈冷相比自己就像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人物,因為賺了幾兩銀子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已是富豪,可是真正的富豪站在他面前,明明沒有如他一樣刻意表現出來的氣勢,卻氣勢遠勝於他。

    在那一刻,沒有動手的沈冷依然重創了大野堅,比重創了他的身體還要嚴重,因為受重創的是大野堅的心境。

    他覺得自己很狼狽,像是個被人看不起的人卻又不得不在別人的目光注視下逃離長安,他走的時候手裡有一包乾糧和一些銀票,他猜到了那是沈冷給他的,他想丟棄,因為自尊心告訴他這是施捨,然而為了活下去,他讓自己的自尊心滾開。

    他不認為沈冷那是善意,他只覺得那是羞辱。

    羞辱,對於他這樣一個人來說就好像扎進心裡的一根刺,還拔不出來,不想想起卻時時刻刻想起,每一次想起都會疼一下。

    「如果就這麼放走你們,那是一件多讓人羞愧的事。」

    大野堅長長吐出一口氣,以他的聰明才智以他對兵法戰陣的掌握,看破黑眼的戰術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卻不可破,這是最讓人惱火的地方,如果他手下的兵力再多一倍,有一千人的話,他就不用煩惱,這些寧人會被他全都砍成肉泥。

    「攻。」

    大野堅忽然下令。

    就算他知道會損失慘重,可還是不願意放棄殺死這些寧人,反正......這些樓然騎兵他也不在乎。

    隨著他一聲令下,數百名樓然騎兵開始縱馬上山,山坡終究是山坡,再不陡峭戰馬也不可能如履平地,往上攀爬戰馬的速度並不快,數百人順著山坡往上攻,雖然說起來幾百人不多,可場面上看起來依然是黑壓壓一大片。

    「準備好了嗎兄弟們?」

    黑眼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連弩,弩匣已經換過,這是大寧武工坊精工打造的連弩,就算是敵人偶爾會搶到一把帶回去拆卸研究,也很少有人能批量造的出來,因為工藝上批量製造絕大部分國家都達不到,就算是完全按照大寧連弩的構造打造出來的,因為部件精度不夠,射速和準度還是不如大寧造出來的,如果想達到這樣的精度,那麼製作的數量就少之又少,工序複雜工匠又不夠多,如果想如大寧那樣大批量打造,他們沒有能力。

    這就是國力體現。

    另外一種體現在與,大寧在與西域人交手的時候從不怕拼刀,因為西域人缺少鐵器,他們戰刀的質量遠不如大寧制式橫刀,別說百里挑一的黑線刀,就算是尋常橫刀他們也拼

    不過。

    各方面都領先這個天下的大寧,才能展現出絕對強大。

    吐蕃人開始往上攻,他們儘量左右走動想避開大寧斥候的連弩瞄準,然而上坡,又能多靈活?

    黑眼看著吐蕃人進入射程剛要下令,斥候隊正元敢當攔了一下:「再放放!」

    從十五丈左右的距離,放到了十丈左右,黑眼看了元敢當一眼,元敢當還是搖頭,黑眼有些心急,但他知道若論作戰經驗元敢當比他要豐富的多。

    等到敵人靠近到了七八丈左右距離開始提速,元敢噹一聲令下:「射!」

    十幾個人手裡的連弩同時發出怒火,一支一支的弩箭以極快的速度激發出去,得益於大寧武工坊的精工打造,連弩能在很短很短的時間內把十二支弩箭射空。

    一輪齊射,最前邊的二十幾個吐蕃騎兵被放翻了下去,人從馬背上摔下來,又阻擋了後邊騎兵上來的速度。

    「換!」

    元敢噹一聲令下。

    斥候們迅速的更換了弩匣,然後將第二輪弩箭齊射出去,後續上來的吐蕃人依然沒有辦法阻擋,面前無遮無攔,他們又是在下邊,佔盡劣勢。

    第二輪弩箭騎射又把至少十幾二十個吐蕃騎兵射翻,黑眼翻身上了戰馬,鐵釺收起來,換了一把制式橫刀:「跟我殺出去!」

    一馬當先!

    十幾人上馬從山頂上往下衝,片刻之後速度就提了起來,隊伍直接衝進吐蕃人的人群裡,黑眼在最前邊,左邊是元敢當右邊是二本道人,三個人像是刀尖,狠狠的撕裂了吐蕃人的隊伍,敵人上山為了降低傷亡不可能隊伍密集湊在一處,要足夠分散才能儘量減少寧軍弩箭帶來的傷亡,可這種分散正是黑眼他們需要的機會。

    居高臨下往下疾衝,沒有人戀戰,甚至不需要去劈砍,只管往前衝,有前邊那三個人一刀一刀開路就已經足夠。

    只片刻,十幾個人就殺穿了那支數百人組成的騎兵隊伍,一口氣衝下了山坡。

    這一切都是雙方預料之內的事,大野堅從一開始就知道這麼打擋不住寧人,無論誰也擋不住,除非兵力更多才行,哪怕他自認武藝非凡也一樣沒有辦法,因為就算是他以上坡的姿態也擋不住下破的人借勢衝鋒。

    可他卻沒打算放棄。

    一直等著這一刻到來的大野堅立刻拉弓放箭,一箭將一名大寧斥候從馬背上射落,落地的斥候還沒有死,翻滾著好一會兒才停下,他臉sè慘白的看了看自己胸口上的箭,又回頭看了一眼追過來的樓然人,他知道若是自己落在敵人手裡敵人一定會以此要挾,他深呼吸,看著面前已經有人在奮力拉住戰馬的同伴,昂起下頜喊了一聲:「記住我叫王永剛,大寧連山道後梗縣人,活著的,幫我盡孝!」

    他一刀戳進自己心口,屍體緩緩的倒了下去。

    大野堅猛的皺眉。

    這是他想到的辦法,他可以射中幾名寧軍士兵把人留下,那些自詡不會丟下同袍的寧人就會傻乎乎的回來救人。

    寧人其實有很多弱點可以利用,遠不似看起來的那麼堅不可摧。

    然而當那名中箭的斥候一刀戳進他自己心口的時候,大野堅的心裡好像也跟著疼了一下,然後是怕。
V123210 發表於 2019-9-3 06:47
長寧帝軍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心魔


    大野堅不甘心,他認為自己看到的絕非全部,他不相信每個寧人都那樣,於是他立刻拉弓開箭,第二支箭猶如一道流星般飛了出去,瞬息而至,將最後一名大寧斥候射中,在那一瞬間大野堅立刻抬起手指了指:「把人抓回來!」

    可是這一聲喊還沒有結束,中箭落地的大寧戰兵喊聲起來:「我叫吳雨桐,大寧東蜀道金陵城人!」

    喊完之後橫刀抬起來在自己脖子上抹過,橫刀的刀刃劃過脖子,帶出來一股鮮血。

    屍體從山坡上撲倒,往下滑了滑,然後靜止不動。

    啪嗒一聲。

    大野堅手裡的硬弓落在地上,他卻不自知。

    又一個?

    又一個!

    這些寧人為什麼一個一個的都這樣?

    他暴怒,他認為自己不該會出現這樣的暴怒卻無法控制,他明明殺了寧人卻彷彿被寧人羞辱了一樣,那兩名大寧戰兵斥候用死來告訴他,你的想法錯了,大錯特錯。

    暴怒之下到大野堅想再射下來幾人,然後才發現手裡的硬弓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脫手掉在地上,他立刻彎腰把弓撿起來,可是那些寧人已經縱馬衝出重圍,到了山下的寧人一聲一聲的喊著。

    「連山道後梗縣王永剛!」

    「東蜀道金陵城吳雨桐!」

    那一聲一聲炸裂蒼穹般的喊聲逐漸遠去,有人說,那是活下來的戰兵在為死在沙場的同袍招魂,一聲一聲的呼喊,能讓同袍的戰魂跟著回到大寧,還有人說那是為了不忘記,不忘記戰死的人叫什麼名字家是何處,是為了以後能替戰死的人回到家中盡孝道。

    大野堅握著硬弓的手在顫抖著,突然之間他發出一聲怒吼,一把將身邊的騎兵從馬背上拉下來,他跳上戰馬,隨著一聲暴喝,戰馬嘶鳴一聲往前衝了出去,可是山上還來不及下來的樓然騎兵根本不可能追上他,大部分人還在山坡上,他們不住的呼喊著可大野堅卻並不理會,獨自一人追向黑眼他們。

    當黑眼和二本道人他們從追殺中脫身出來的時候,聶野帶著剩下的十幾名斥候用了黑眼他們一模一樣的戰術也得以脫身,這裡的地勢奇特,沒有高山,都是一座一座起伏不定的山丘,大大小小,駱射他們就是因為這樣的地勢而吃虧,中了吐蕃人的埋伏,而此時他們又借助這地勢擺脫了吐蕃人的追殺。

    狂奔了一個多時辰後戰馬明顯已經沒有了力氣,已經太久沒有休息過,人還勉強扛得住,可是馬卻已經不可能再繼續跑下去,誰也不知道如此催促下的戰馬會在什麼時候突然摔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前邊!」

    聶野伸手往前指了指,前邊有一處山丘,若說垂直高度的話也就是三十丈左右,坡度下來二三里,就算是休息也必須在再找這樣的地方才行,地勢足夠高可以看到後邊的追兵,就算是再次被圍住依然可以衝出去。

    最後的一絲力氣用在上坡路上,當隊伍停下來,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上坡的時候已經不是人騎著馬,而是人拽著馬上來的,人倒下,馬似乎也站不住了,聶野躺在坡頂不停的深呼吸,摸了摸從腰間把水壺摘下來喝了一口,然後逼著自己翻身朝著退回來的方向看,視線可及之處沒有追兵。

    「都歇會,我盯著。」

    聶野吩咐了一聲,此時此刻連抬手的力氣好像都沒了,他又緩了一下才把千里眼取出來,趴在那朝著後邊看,吐蕃人似乎已經放棄了,在這樣的高度能看出去很遠,不過誰也不能確定下一息吐蕃人會不會從那邊某一座山坡後再次出現。

    「乾糧都還有嗎?」

    「有!」

    士兵們回答了一聲,可是累到這個程度,連乾糧都吃不動。

    「盡快解決,只能休息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出發,喂飽了自己把馬也喂喂。」

    一個寧軍士兵爬到臥倒的戰馬邊上,從水壺裡倒出來水在另一隻手手心裡喂給戰馬喝,喂了半壺水,又把乾糧袋子摘下來,倒了一大捧炒米,先餵馬。

    「兄弟啊,辛苦了你。」

    等戰馬把手裡捧著的炒米吃了,他抬起手在馬臉上摸了摸:「好好歇會,一會兒還得跑。」

    他又爬到一邊,用匕首把山坡上的野草割下來一些,堆在馬身邊,這才躺下來給自己灌了口水,一口一口把剩下的炒米吃掉。

    斥候們都知道,你對戰馬多好,戰馬就會對你多好。

    「不知道其他兄弟們殺出去沒有。」

    一名廷尉看了聶野一眼,這次損失最大的是廷尉府的人,因為他們一直都在最前邊,出來的時候聶野就交代過,這次出門不能讓斥候的兄弟們保護咱們,咱們去保護他們才對,在駱射他們遇襲的地方,也是廷尉府的十人隊先靠前查看所以損失才最重。

    「應該會。」

    聶野緩了一會兒力氣恢復了一些,站起來舉起千里眼往四周看了看,茫茫四野,看不到吐蕃的追兵也看不到他們的同袍,無法確定黑眼和二本道人他們是否已經安全,可看不到,最起碼證明還有活著的可能。

    突然出現的吐蕃斥候個個善戰,這些人顯然不只是來打探消息的,若如他們一樣只為打探消息,沒必要出動一支數百人的騎兵隊伍,那麼大的目標難道不怕被發現?

    聶野把千里眼交給手下人去盯著後方,坐下來後喝了口水,腦子裡卻不斷的思考著。

    那麼大規模的斥候隊伍是被他們遇到了,如果沒有遇到的話,再靠近大寧營地必然分開,這些吐蕃人極有可能混進去,想混進大寧的軍營不容易,可想混進右賢王莫迪奧的隊伍裡就沒那麼難了,他們可能會分散成幾隊人,找機會燒掉大軍的糧草,或是刺殺。

    這是一群敢死隊,不是斥候隊。

    聶野想到這後立刻坐直了身子:「必須盡快趕回去。」

    他擔心不只是遇到的這些吐蕃死士,如果還有更多的話也許已經滲透進了莫迪奧的隊伍中,那些人一旦開始破壞,大軍就可能遇到危機,說不定還會有軍中將領被刺殺。

    「可是大人,咱們撐得住,馬也撐不住了。」

    手下人看了看聶野,又看向戰馬,那十幾匹戰馬全都臥倒在地上,連吃草都不願站起來。

    聶野皺眉:「如果等到戰馬恢復體力再走肯定不行,這樣......休息半個時辰,然後先走一半人,一人雙騎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去把消息稟告大將軍,讓他小心莫迪奧那邊出問題,剩下的人......」

    聶野嚥了口吐沫:「跟我步行回去。」

    「我留下!」

    「我留下!」

    「我留下!」

    所有人都站起來,每個人都看著聶野,沒有人願意先騎馬走。

    「抽籤吧。」

    聶野看了眾人一眼:「還是老辦法,抽籤決定,不管誰抽到先走的簽都不許反悔,這是公平的,先走的人把弩匣和乾糧水都留下。」

    他從旁邊折斷了一些細細的樹枝,一半長一半短,他背過去整理了一下,拳頭攥著樹枝,露出來的部分都一樣長,整理好了之後他轉身回來,看向手下的弟兄們:「說好了,誰抽到先走都不許反悔,都是男人,說話要算話。」

    所有人都靠近他,沒有人退縮。

    「別擠。」

    聶野看了一眼:「廷尉府的人先別急,讓斥候的兄弟們先抽。」

    他右手握著那些樹枝,左手拿著兩根:「看清楚,這樣的是長的,這樣的是短的,所有抽到長樹枝的人先走,所有抽到短樹枝的人跟我留下。」

    「是!」

    廷尉府的人應了一聲,往後退了退。

    六七個斥候圍著聶野抽籤,一個一個的抽出來,然後每個人臉上都有些驚訝,因為他們抽出來的全都是長的,還剩下六七個廷尉府的人沒有抽籤,聶野一鬆手把樹枝都扔了:「沒必要再繼續抽了,斥候的兄弟們運氣差,全都抽到了長簽,他們先走。」

    「這不對!」

    「這不可能!」

    「千辦大人你是不是做了手腳!」

    聶野搖頭:「這是天意,相信我,我是千辦,我不會不公平。」

    他一擺手:「廷尉府的人都跟我留下,把馬交給斥候兄弟們,把斥候兄弟的弩匣乾糧和水都留下,我再說一遍誰也不許再爭了,這是抽籤決定的事。」

    他坐下來:「抓緊休息一會兒,半個時辰之後出發。」

    與此同時,距離聶野他們大概三四十里外,黑眼他們的戰馬也都已經到了極限,回頭看不見樓然騎兵,斥候隊正元敢當把手舉起來晃了晃,所有人隨即停下戰馬。

    「來兩個人跟我到後邊戒備,其他人抓進時間休息吃飯。」

    元敢當喊了一聲,從馬背上跳下來的時候腿都軟了一下,可卻扶著馬站住,招手帶著兩個斥候往回跑,明明已經很虛弱疲憊,還是一口氣跑到山坡上觀察後面的敵情。

    剩下的人全都下馬休息,好在不遠處就是一條小溪,看起來水清澈無比,連人帶馬都到了小溪邊上喝水,捧著清涼的水灌幾口,人好像瞬間就恢復了一些精神。

    黑眼看了二本一眼:「怎麼樣?」

    二本搖頭:「沒事。」

    「休息一會兒,距離回營也就是半天路程了。」

    黑眼打開地圖看了看,沈冷給他們繪製的地圖很清楚,而且特意標明了山河位置。

    「咱們的大營在這。」

    黑眼指了指:「最多半日路程。」

    他剛說完就聽到有人驚呼了一聲,黑眼立刻轉身往回看,遠處有個黑衣人徒步而來,手裡拎著三顆還在不斷往下滴血的人頭,那是斥候隊正元敢當他們三個的頭顱。

    大野堅從山坡上大步下來,左手拎著人頭,右手抓著刀。

    「殺......」

    他自言自語了一個字,眼神如魔鬼。

    「殺人,全都殺了。」

    他一邊走一邊說話,如同已經被惡魔附體。
V123210 發表於 2019-9-3 06:47
長寧帝軍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殺戮,黎明

    二本道人在那一瞬間眼睛就瞪圓了,剛剛和元敢當分開才多久?那個活生生的人現在看到的就變成了一顆血糊糊的人頭,被人拎著走回來,看著那一顆一顆血珠滴落,好像一刀一刀戳在二本心口。

    也就是說,元敢當他們三個才到了那高坡上就被殺了,連示警聲都來不及發出,而二本他們這邊全都在河邊喝水,沒有人想到這麼快那個樓然人就追了上來。

    「你們。」

    大野堅將手裡的人頭舉起來,血在他面前滴落。

    「看到了嗎?」

    大野堅嘴角勾起一抹陰森森的笑容:「寧人沒有那麼難殺,別說是你們,就算是那些所謂寧國年青一代的精英將軍們,和他們交手的時候我眼裡看到的都是一個一個的死人,如果我願意的話,在長安的時候我就能把他們全都殺了,看似驕傲,實則都是廢物,每個人都渾身破綻,我若要動念殺他們,簡單的像是碾死一隻螻蟻。」

    二本往前一沖,黑眼擔心還有伏兵所以拉了二本一把。

    「哎呀。」

    大野堅往後退了一步,手裡的人頭落在地上。

    「你看,你嚇著我了。」

    大野堅看著腳邊的人頭:「嚇得我把你們的同袍都摔著了。」

    他蹲下來看著元敢當的人頭問:「疼不疼啊?」

    他蹲在那慢慢側頭看向二本他們,那笑容如同魔鬼。

    「他肯定不疼,我忘了,他都死了。」

    大野堅站起來,出乎預料的卻沒有朝著二本他們過來,他一腳將人頭踢向二本他們這邊:「快收起來,還熱乎著呢,你們現在認真聽我說,我想和你們玩一個遊戲,若我現在就這麼過去把你們都直接殺了會很無趣,不如這樣,你們先跑?」

    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快跑吧。」

    二本道人的眼睛好像能滴出血來一樣,黑眼卻死死的拉著他,不是他害怕了,而是黑眼擔心這是那個樓然人的圈套,一旦他們衝過去就有可能被伏擊,如果此時只有黑眼自己的話他早就衝過去了,他脾氣比二本道人要大的多,可是也比二本道人要冷靜的多。

    他身邊還有十幾個斥候兄弟,他可以戰死在這,但他必須把人活著帶回去。

    「咦?」

    大野堅看到二本他們沒有轉身就跑似乎感到興奮:「你們是不是害怕我說話不算話?這樣......我先走。」

    他一邊說話一邊往後退,退出去一步的同時抬腳把另外一顆人頭踢向二本他們:「帶好你們的同伴,我把你們都殺了之後會把你們埋在一起,寧人喜歡說團聚,喜歡說入土為安,那就團聚著入土為安。」

    他向後退著,張開雙臂:「我是不是仁慈?那時我離開長安,沈冷也對我很仁慈,他說你走吧,還給了我一些銀子,我一直記得啊,不曾忘記,所以我也對你們好,他放我一次,我也放你們一次......」

    他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從懷裡抓了一把金豆子扔給二本他們:「拿著路上花,如果路上花不出去,那就黃泉路上花。」

    說完之後哈哈大笑,張開著雙臂倒退往回走,那笑容中滿是不屑和猙獰。

    黑眼鬆開二本道人的手,自己的手也無力的垂了下來。

    「原來領兵這麼難。」

    黑眼抬起頭看向天空,曾經覺得自己能在暗道上混的風生水起,有萬夫力有殺人技,所以就算成為一名軍人也必然會做到將軍,此時此刻,他只覺得自己是個廢人。

    二本道人過去將三顆人頭撿起來,三顆死不瞑目的人頭。

    「他會不會真的只是一個人追上來的?」

    黑眼子燕子說似的說了一句。

    他看向二本:「所以他很猖狂的站在那示威,可卻沒有靠近,因為他沒把握。」

    二本搖頭:「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黑眼更加頹然,而且自責。

    他們不瞭解對手的實力,此時此刻他身上都是傷二本道人身上都是傷,就算對方真的只有一個人他們依然沒有將對方殺死而自己這邊一人不死的把握,黑眼不想再看到死人了,身邊的同袍只剩下十來個人,這地方距離營地還有至少半日的路程,而他們全都已經精疲力盡。

    二本道人將三顆人頭撿回來,在地上挖坑掩埋,然後站在一邊雙手合十嘴裡不停的唸著什麼,可他自己也很清楚,念什麼都沒有意義,人死了就是死了。

    黑眼看了看天色,一天就要結束,夜晚很快就要降臨大地,而那個惡魔就在不遠處看不到的地方盯著他們。

    「分開走吧。」

    黑眼拉了二本道人一把:「得盡快回去把消息告訴冷子,這些人絕不是無緣無故來的,讓冷子小心一些,尤其小心莫迪奧那邊,我現在甚至懷疑這些人能靠近到這裡是莫迪奧同意的,這裡還是莫迪奧的封地,我們到現在都沒有遇到一支莫迪奧手下的巡邏遊騎兵。」

    二本道人一怔:「你的意思是,莫迪奧是故意表現出來很軟弱?他的目的就是接近我們接近冷子,然後把情報告訴其他吐蕃人,他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什麼吐蕃王,而是引誘咱們大寧的戰兵進來,最終將我們困死在這?」

    「困死不一定,冷子一進城內就下令佔據城牆城門,現在我才醒悟過來,莫迪奧之所以惱火就是因為這樣一來大軍就有退路,他們沒辦法把咱們全都困在這,所以他才會那麼憤怒,如果他真的是委曲求全想請咱們幫他當上吐蕃王的話,他完全沒必要表現出生氣,他會裝作無所謂......他憤怒,是因為冷子無形之中破壞了他們的計畫?」

    聽黑眼說完,二本的心裡擔憂更重。

    「我忽然想起來咱們的三衛戰兵殺進後闕國,也是被困住了。」

    黑眼看向二本道人:「如果敵人故技重施......」

    「冷子應該會想到。」

    二本道人看著黑眼說話,可語氣裡並不自信。

    「咱們都能想到的事,冷子怎麼可能想不到。」

    「冷子不是神,如果冷子什麼都能算到的話我們就沒有現在這樣的危局,冷子只是想的比咱們都多,但絕不會毫無疏漏,就算他想到了,我們也要回去提醒他。」

    黑眼看著二本認真的說道:「所以現在必須做出抉擇,你先回去,我來斷後。」

    「你又想甩了我?」

    二本道人看向身後的十餘名斥候:「他們任何一個人回去都會比我們更快,因為他們比我們更懂得應該怎麼做,我們兩個也知道應該怎麼做,我們擅長的不是傳遞情報,我們擅長的是江湖上的事,是打架。」

    一刻之後,黑暗中,兩名斥候被黑眼逼著離開,他們悄悄退入黑夜裡,沒有立刻上馬,撕下來衣服把馬蹄子包住,在黑暗之中靜靜的等了一會兒才走。

    「點一堆火吧。」

    二本道人看向黑眼:「不怎麼喜歡黑暗。」

    黑眼想了想,點頭:「有點亮光也好。」

    「火堆會不會把敵人都引過來?」

    「肯定會。」

    「那就燒的旺一些。」

    「好,那就燒的旺一些。」

    時間一息一息的過去,二本道人從四周撿了不少幹柴回來,點上一堆火,坐在火邊看著那火焰升騰起來,覺得一下子好像有了依靠,沒有多少人真正的喜歡黑暗,哪怕是內心黑暗之人。

    就在元敢當他們三個被殺的那座高坡上,看到寧人居然點起來火堆,大野堅忍不住微微皺眉,他一瞬間就明白寧人在想什麼,可他並不沒有急著去阻攔誰,這樣的夜晚這樣的黑暗,他沒辦法一個都不放走,他縱然再強大也不可能一個人攔住分開走的寧人。

    他只需要盯住剩下的就好,本就僅僅是殺人而來,又不是為了什麼戰局。

    大野堅不是來領軍作戰的,他甚至不是受命而來,樓然國抽調了大概五萬最精銳的隊伍進入吐蕃,那是安息皇帝伽洛克略的命令,樓然王害怕伽洛克略,所以當伽洛克略下令之後樓然王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把包括他半數禁軍在內最能打的五萬人調入吐蕃,領兵的將軍也不是大野堅,他還沒有那個資格,況且他從大寧出來後就沒有回樓然,他投奔的就是吐蕃。

    大野堅手下這幾百精騎是他要來的,他找到樓然這次領兵來的將軍加瑟,對加瑟說他想帶一隊斥候去打探寧軍消息,加瑟當然不會拒絕,抽調了他的親兵和一部分禁軍士兵,這幾百個人是樓然軍中最能打的幾百個士兵了,可大野堅就沒有想過要來打探什麼情報,他只是想殺寧人。

    因為吐蕃王庭對將軍雅什的戒心,左賢王多迪奧甚至已經宣佈雅什是叛賊,所以當然不會將計畫透漏給雅什知道,以至於雅什的人都不清楚現在國內究竟有多複雜,他不知道的還有很多,比如非但樓然抽調了五萬軍隊過來,西域諸國都抽調了軍力,他們的目標就是這次進入吐蕃的寧軍。

    伽洛克略說,沈冷讓安息人和西域人都在一塊石頭上絆倒兩次,那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讓寧人在同一塊石頭上絆倒兩次。

    之前三衛寧軍在後闕國被困,這次依然要讓寧軍被困。

    所以在鐵曠看到樓然人的時候才會很驚訝,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局勢究竟發展到了什麼地步。

    大野堅也不在乎局勢到什麼地步,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殺更多寧人,這個私憤解決之後,他才會去考慮如何回到樓然去改變那個貧窮落後又讓人厭惡的家園。

    他覺得那些寧人沒有什麼可怕的,可怕的寧人並不多,所以他居然很自信的睡了一覺,因為他知道那兩個坐在火堆邊上的寧人是不會逃走的,他們會一直坐在那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他們想讓別人先逃走。

    寧人啊,總是這樣。

    睡醒了之後的大野堅揉了揉眼睛,看向火堆那邊,果然那兩個人還在。

    天快亮了,此時是最黑暗的時候。

    那兩個人渾身是傷且一夜沒睡,還提心吊膽。

    大野堅緩緩起身,他知道,這是獵殺的最好時間。
V123210 發表於 2019-9-3 06:47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近在咫尺


    大野堅活動了一下雙臂,伸了個懶腰,然後邁步朝著火堆那邊走過去,天亮之前最黑暗的這短時間,是殺戮的最好時間。

    當他走向火堆的時候看到那兩個人站了起來,所以大野堅笑了笑,那兩個人果然一夜沒睡等著他來,他們已經連續一天一夜的奔波廝殺沒有休息過,就算他們兩個武藝還勉強入眼又能怎麼樣,這樣的狀態下,他們不管是誰連自己一刀都接不住。

    他知道最好的時機其實是昨天夜裡一個一個的偷襲,寧人不可能防備的過來,可是他也需要休息,他得保證自己能活著回去。

    「我聽說過你們。」

    大野堅走到火堆不遠處,火光不及,所以他依然在黑暗中。

    「你那條鐵釺我聽說過,我在長安的日子喜歡打聽關於寧人的故事,你的故事也包括其中,長安城暗道流雲會的黑眼對吧?寧人把你傳說成了一個江湖好漢,實則是寧朝廷的鷹犬。」

    他又看了看那個一身血污的道人:「你是奉寧觀的人,從年紀上來判斷你是二本道人,豐寧觀裡只有那麼幾個人,你是最年輕的那個。」

    說完之後他往前邁步,從黑暗步入光明,置身在火光照耀下。

    黑眼和二本道人肩並肩站著,兩個人看著那個傢伙,等著最後的廝殺到來,他們兩個誰也沒有答話,根本沒有必要和敵人多說什麼,他們又不是變態也不喜歡和變態說話,對面那個樓然人才是變態。

    大野堅看了看四周:「原來都走了,只剩下你們兩個。」

    黑眼他們身邊所有的斥候都已經走了,分批走的,每批兩個人,這裡確實只剩下了黑眼和二本道人。

    大野堅將彎刀從刀鞘裡抽出來:「你們寧人就是喜歡做這樣的事,看似很壯烈的自己赴死然後讓別人去活,我很噁心這樣的選擇,但我也很欽佩,由衷的欽佩,如果樓然人也能如寧人這樣,樓然如何能不強大?」

    他把彎刀戳在地上,居然雙手抱拳俯身拜了拜:「殺你們之前先道個謝,謝謝你們這些寧人,如果不去寧國我學不會那麼多東西,你們是我的老師。」

    說完之後他直起身子:「是不是在等我出手?」

    大野堅忽然笑起來,然後一步一步後退,人重新回到黑暗之中,黎明前這最後的黑暗。

    他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從這到你們營地只有半夜的路程,而現在已經過去一夜,如果你們的援兵還沒有到的話那才奇怪,我過來只是想告訴你們一聲,你們的一切我都看得穿,想做誘餌來引誘我然後殺了我,哈哈哈哈......」

    笑聲消失。

    黑眼和二本道人互相看了看,兩個人都有些懵。

    「莫不是個傻子吧?」

    黑眼有些茫然的說了一句。

    「可能是......」

    二本道人手裡握著的長劍鬆了鬆,他已經做好決死的準備,就算是和黑眼兩個人拼了這條命也要把那個樓然人殺了,黑眼何嘗不是一樣?

    真的沒有援兵。

    時間上來說援兵可以趕來,但那只是理論上的事,如果是白天的話援兵找到黑眼和二本道人會輕鬆一些,可這樣的夜晚,哪怕點著一堆火也不好尋找,在漆黑如墨的夜裡方圓這麼大的範圍內,想精準的找到人那確實只是理論上的事,事實上,就算是最合格的最強悍的大寧斥候,也不可能在夜裡精準的找到回大營的方向,因為他們之前一天一夜都在奔走,這不是他們熟悉的地方,好在沈冷給他們的地圖上標出來顯眼的位置來做判斷,然而這是夜裡,不是白天,夜裡看不到那標誌性的地方。

    黑眼把地圖給了斥候,這裡地勢起伏不定,一座一座的山包會遮擋住視線,怎麼可能看清楚身在何處。

    然而大野堅卻退走了,因為他不敢賭。

    在他邁步進入火光之中的那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有一雙眼睛在另外一處黑暗中看著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刻他想到了沈冷,所以立刻退走。

    然而沈冷真的不在,沈冷是大將軍,大將軍不可能只想著一隊出發去打探消息的斥候,而且遠出的斥候就算兩天沒有送回來消息也是正常情況,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沈冷一個人也不是每個人在危險的時候沈冷都會來。

    黑眼和二本道人又對視了一眼,兩個人依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好像不是正常應該出現的局面,大野堅的退走,一時之間讓他們兩個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幹嘛,他們或許難以理解大野堅的心魔,此時兩個人受傷的狀態下就算聯手也打不過對方一個人,可是那個人心裡住著一個魔鬼,他懷疑沈冷就藏在不遠處,靜靜的等著他過去,然後一刀把他砍死。

    雖然有些不理解,也有些不敢相信,可是黑眼和二本道人又沒傻,那個樓然人跑了,他們也跑,好在兩個人還有馬。

    三個時辰之後,距離大營不到四五里的地方,聶野帶著六七名廷尉府的手下一路徒步走回來,他們運氣不錯,那支數百人的吐蕃斥候居然沒有追上來,或許是因為擔心此地已經距離大營太遠所以沒敢冒險,騎馬跑上半日的路程他們走到現在,中途還走了幾里冤枉路。

    「千辦大人。」

    一名廷尉抬頭看了看,大營已經能遠遠的看到輪廓。

    「總算是回來了。」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可是怎麼有些不對勁?」

    聶野也知道不對勁,很不對勁。

    他的人天黑之前就已經返回大營,而他們斷斷續續的走了一個晚上,此時已經正午,可是卻沒有遇到出來接他們的隊伍,按理說先回去報信的那六七個斥候早就應該已經回到營地了才對。

    「站住!」

    就在這時候從一座山坡後邊有人喊了一聲,緊跟著一隊吐蕃人的騎兵衝出來,他們打著的是右賢王莫迪奧的旗號,不是追擊聶野他們的那支吐蕃騎兵。

    「你們是什麼人?」

    為首的那個吐蕃校尉喊了一聲,他一擺手,上百名騎兵將聶野他們圍了起來,這是莫迪奧手下的遊騎兵,他們負責在大營外邊來回巡視。

    聶野抱拳:「我們是大寧的斥候隊伍,剛剛打探消息歸來。」

    「呵呵。」

    那個校尉陰不陰陽不陽的笑了笑,坐在馬背上俯身看著聶野:「看起來很狼狽啊,這是遇到什麼人了?」

    聶野道:「你們的敵人,吐蕃將軍雅什的隊伍,請你們讓開,我們還有緊急軍情去稟告大將軍。」

    「緊急軍情啊。」

    吐蕃校尉笑的更放肆:「你說,將軍雅什是我們的敵人?錯了啊......就算是我們的親王殿下和將軍雅什沒走在一條路上,可他和我們一樣都是吐蕃人,而你們是寧人,吐蕃人不會是吐蕃人的敵人,寧人卻永遠都是吐蕃人的敵人。」

    聶野皺眉:「你們膽子不小。」

    那個吐蕃校尉招了招手,四周的騎兵隨即將弓箭瞄準聶野他們,還有人抽刀。

    聶野看了看面前的吐蕃人,這個校尉抽出刀的時候,他依稀在那把彎刀上看到了血跡,然後聶野又看到那個校尉後背居然背著一把大寧制式橫刀,雖然只露出來一個刀柄可聶野也認得清楚。

    昨夜裡,先回來的六七名斥候也是在這被截住,也是這一夥人,為首的校尉把六七名大寧之後攔住,表明自己是莫迪奧手下的士兵,聽大寧斥候說完後假意說我派人護送你們回去,可是等大寧的斥候才過去,他立刻下令亂箭射過去,六七個先回來的斥候就死在距離大營已經沒有多遠的地方。

    殺了六七個大寧斥候之後,這名吐蕃校尉注意到寧人是一人雙騎,他斷定還有一部分人在後邊,是把馬讓了出來,所以他沒有帶人離開,就在這繼續等著,果然又被他等到了。

    吐蕃斥候伸手指了指聶野:「這個官大,還是個千辦,殺了他和殺一個寧軍將軍沒區別......告訴你們一件事,昨夜裡你們回來的人也是我殺的,你們被人追殺我也看到了,我帶著我的隊伍正好遠遠的看見,可我就是不想管,我的遊騎兵是不會從吐蕃人的刀下把寧人救出來,昨天看到之後我就帶著隊伍回來等在這,就算雅什的人沒有殺了你們,我也一定會殺了你們,再告訴你一件事......幾年前吐蕃與寧的那一戰你們打贏了,殺了我們十餘萬人,我弟弟就在其中。」

    他拉了拉戰馬,戰馬緩步後退,四周的吐蕃遊騎兵上來,弓已經拉滿。

    「送他們上路!」

    吐蕃校尉一聲暴喝。

    聶野深吸一口氣,不害怕,只是心裡有些遺憾。

    只差那麼一點就把兄弟們活著帶回去了,這一點卻邁不過去。

    他將黑線刀抽出來吩咐了一聲:「縱然死也要一命換一命。」

    廷尉們同時點頭,左手連弩右手橫刀。

    嗖!

    一支羽箭飛來。

    噗的一聲,那個吐蕃校尉的脖子裡冒出來一個箭頭,從脖子後邊射穿過來,他下意識的抬起手摀住脖子,血一股一股的從手指縫隙裡往外淌。

    在他們背後,一隊寧騎飛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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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