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65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4 21:52
第四十三章 四方盟約

    轉眼又是一個月的光景過去。

    時間來到了臘月月末。

    若是放在大周,此時已經是冬盡春來,天氣漸漸轉暖的時節。可大夏的冬天相比於大周來得要晚上一些,走得亦要遲上一些,這一點,越往北上越是如此。

    一行人已經走到了隆州的邊陲,再有兩三日的光景,他們便會去到燕州。

    一路上,晏斬那豪爽的性子也漸漸得到了諸人的認可,與徐寒等人的相處也不再顯生分,諸人無話不說,相處得倒是極為融洽。

    這天夜裡。

    隆州邊陲的小鎮中下著大雪,街道上來往的行人神色匆匆。

    楚仇離千不情萬不願的陪著魏先生去雪中支攤,而徐寒等人卻是悠哉悠哉的坐在客棧樓下的酒館中,吃著上好的酒菜,品著溫好的美酒。

    就連嗷嗚與玄兒也似乎極為享受這樣舒適愜意的光景,在徐寒的腳下蜷縮著身子,眯著眼睛打盹。

    「此次執劍人大會,不簡單啊。」或許是飲了幾杯清酒的緣故,晏斬的話也多了起來,他看了看屋外的風雪,忽然說道。

    一旁的寧竹芒因為遲遲沒有等到方子魚的消息,而有些焦慮,聞言隨意的敷衍道:「執劍人大會,五年一次,自然不會簡單。」

    可晏斬卻在那時搖了搖頭,言道:「何止這般,我聽聞此次執劍人大會獲勝者不僅可以獲得執劍人的身份,更可有一次進入龍隱寺鎮魔塔的機會。」

    「鎮魔塔?」身為大周人士的徐寒與寧竹芒顯然沒有聽聞這樣東西,一時間臉露疑惑之色。

    「相傳乃是上古留下的事物,其中鎮壓著上古邪魔,但若是修士步入其中越過層層魔障,堅定道心,反而會獲得諸多好處,因此素來此塔便是大夏出了名的歷練之處,以往若不是立下大功勞的執劍人幾乎不可能入到此塔,可如今不知為何,龍隱寺將如此苛刻條件放寬,但早就對其眼饞不已的各個宗門,必然會派出諸多傑出修士參與此次執劍人大會...」

    說道這裡,晏斬那素來帶著爽朗笑意的臉上也不免露出了凝重之色。

    赤霄門並未放棄對他與雪寧的追殺,他雖然對於那鎮魔塔並無多少垂涎之意,可如今他的處境只有成為執劍人方才能讓赤霄門有所忌憚。

    「即使是晏大哥也未有十足的把握?」聽到這裡的徐寒不禁問道。

    據他這些日子所瞭解來的消息,執劍人雖然是由龍隱寺組建,給出的各個條件也堪稱豐厚,但各個宗門顯然都不會願意將自己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弟子送入此處,因此執劍人的組成更多是一些小宗門的弟子甚至一些江湖遊俠,他們的修為自然不會太高,因此諸如晏斬又或者寧竹芒這樣的大衍境強者參與這樣的戰鬥,於之前的情況來看應當是萬無一失。

    「以往那些大宗門捨不得自己的弟子,可現在不僅有鎮魔塔的誘惑,就連以往十年執劍人任期都變成了五年,這樣一來,莫說那些弟子,就是那些被困在大衍境多年的長老執事們恐怕都坐不住了。用五年的光景,換取一次鎮魔塔的入場券,若是運氣好上一些,甚至有可能在塔中頓悟一躍,直抵仙人之境,畢竟之前似乎也不乏這樣的先例,因此,此次執劍人大會,不會輕鬆。」晏斬沉聲言道,臉色也愈發陰沉。

    畢竟他需要考慮的不僅是自己,還有身旁那位修為並不出眾的雪寧...

    似乎也是嗅出了酒桌上的氣氛太過沉悶了一些,寧竹芒忽的一笑舉起了手中的酒杯,朝著晏斬言道:「說起來也奇怪得很,這大夏仙人早已過了十指之數,若是朝廷求得四五人出山,大周也好,陳國也罷早已都是囊中之物,既然李榆林素有大志,卻是不知...」

    這番言辭倒是成功轉移了之前的話題。

    晏斬微微沉吟便言道:「諸位有所不知,這一入仙人境,非為王室宗親不可參與王庭之爭是數千年前便立下的四方盟約。」

    「四方盟約?」一旁聽了許久的徐寒在這時終是忍不住接過了話茬,問道。

    這個辭藻他倒是曾經聽人說起過,便是在大黃城之戰時,牧極顯露出仙人修為,那肝膽俱裂的崔國柱似乎發出過類似於牧極違背了四方盟約的言辭。

    「......」徐寒與寧竹芒的疑惑讓晏斬一愣,但很快他便笑道:「晏某忘了二位並非大夏人士,不知道這四方盟約道也實屬正常。」

    「所謂四方盟約便是數千年前南荒劍陵、青州道門、燕州龍隱寺以及太陰宮四道宗門立下的盟約,其間種種遠非我所能知,但方才我所言的便是其中一條。」

    「可是這劍陵也好,道門也罷說到底只是宗門,怎麼還能干涉朝堂大局?」徐寒不解道。

    「徐兄弟這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晏斬聞言又是一笑,言道:「從大離朝到大楚朝,雖然偶有內患,但說到底都是大一統的王朝,而四方盟約自然無從說起,直到數百年前大楚朝分崩離析,天下三分,這四方盟約方才透過這四座宗門傳下,但卻也並非人人可得,而是修為來到仙人境或者在四大宗門看來有可能登臨仙人境的修士,方才能夠得到這四方盟約的內容。在下也是因為之前身在魔天門方才知曉其中一二...」

    「相傳四大宗門的開宗立派都是受命於天,且各司其職。」

    「龍隱寺負責度化世人,劍陵負責鎮守凶劍,道門青蓮觀負責震懾妖族,而太陰宮則負責鎮守虛空。」

    「四者各司其職,維護著這方世界的安穩,這樣的存在,徐兄弟覺得他們有能力干涉朝堂大局嗎?」

    聽到這裡的徐寒一愣,這樣的說法他尚且還是第一次聽說,難免在第一時間無法消化,好一會之後他方才點了點頭,「如此說來,卻是徐某見識淺薄了...」

    「徐兄弟這是什麼話,這與見識可沒有關係,只是因為大夏的龍隱寺在江湖上還算活躍,不似青州道門那般隱於世外,不然晏某人又怎會知道這些?」晏斬擺手笑道,說著又飲下了一杯清酒,頓時臉色有些潮紅,一旁的雪寧倒是頗為乖巧,又在那時為他倒上了一杯。

    「嗯,晏兄所言應當不假。」一旁的寧竹芒於那時接過了話茬言道:「我以往倒也聽師尊說起過,這四大宗門傳承歲月不知幾千年,似乎自有史以來便一直存在,即使那些強盛一時的王朝來來去去,他們卻依然屹立不倒...」

    說到此處,寧竹芒的語氣忽的低沉了幾分,或許是又想到了如今玲瓏閣的窘境。

    不過並不清楚寧竹芒來路的晏斬可無法對此感同身受,他搖了搖頭,在雪寧有些嬌責的目光下搶過了話茬言道:「寧兄此言差矣...」

    「其餘三道宗門如何,晏某不可得知,但據晏某所知,就是道門青蓮觀,千年前可是發生過大變故的地方。」

    大抵是酒意正酣,晏斬的臉上少有的露出幾分有意為之的神秘感,說起話來也拖著長音,倒是吊起了徐寒與寧竹芒的胃口。

    二人雖未詢問,但目光中的好奇還是大大的滿足了此刻晏斬那小小的成就感。

    他抑揚頓挫的言道:「傳聞千年前道門還不是如今這般完全隱於世外,而傳人之中卻是出了一位天賦絕倫之人。」

    「此人年紀輕輕便有了登臨仙人之境的潛質,當時可謂身受道門器重。那道人的名聲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天下,而他也在歷練之中結識了一位女子。二人男才女貌,是當時出了名的神仙眷侶。」

    「可後來,某次大戰之後,那女子忽的顯露出了真身,竟是一隻來自十萬大山深處的妖物。」

    「此事在當時的江湖鬧得是沸沸揚揚,那道人似乎為此還與道門大打出手,具體如何不得而知,但最後道門卻是改換了門庭,由那道人執掌。名字也改作如今的青蓮觀,隨即徹底隱於世外。」

    說到這裡的晏斬頓了頓,朝著徐寒與寧竹芒眨了眨眼睛,問道:「二位是否覺得這個故事有些耳熟?」

    徐寒與寧竹芒對望一眼,頓時醒悟了過來。

    「這便是魏先生那場皮影戲中演繹的故事!」

    「正是...」晏斬點了點頭,正要再說些什麼,可那時客棧半掩著的房門卻忽的被人推開,屋外的風雪呼嘯著灌入其中。

    而楚仇離也在那時邁步而入,身後跟著是依然背著大木箱子的魏先生。

    「啊!冷死楚爺爺了,還有酒嗎?」楚仇離還是那大大咧咧的性子,一屁股坐到了徐寒身側,便嚷嚷的問道。

    而魏先生卻出乎預料的未有與諸人言語,皺著眉頭穿過大廳,顫巍巍的走向自己的房門。

    「這是...?」

    看出魏先生異狀的徐寒有些奇怪。

    「甭提了。」楚仇離飲下了一杯晏斬遞來的美酒,這才言道:「這老傢伙怪得很,今日雪大街上本來便無多少行人,好不容易來了一隊鏢客模樣的行人,出手闊綽,賞了他一兩銀子,他便又不高興了起來...你說這賺了錢也不開心,不支攤又不行,真不知他腦子裡想的什麼,莫不是年紀大了,糊塗啦?」

    打開了話匣子的楚仇離便一個勁的抱怨起來。

    一兩銀子...

    徐寒聽到這裡忽的心頭一動,他響起了之前自己給了老先生一兩銀子之後,他們便遇見了楚仇離的事情,而晏斬也在給了一兩銀子之後,險些死在那赤霄門的追殺下,關鍵是觀魏先生在收到這樣的賞錢之後,似乎都是有所預料的模樣...

    「那給錢之人是誰?你可知道?」徐寒問道。

    「那哪能清楚?」楚仇離吃著桌上可口的飯菜嘴裡吐詞不清的言道:「一個女娃子,生得漂亮得緊,身後跟著四個大漢,各個人高馬大,好像都稱呼那女子叫什麼...甄老大...」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4 21:52
第四十四章 我是誰


    甄玥?

    徐寒豁然站起了身子。

    正開懷飲酒的楚仇離被徐寒這忽然而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一臉奇怪的看向徐寒,問道:「小寒,那女娃確實長得不錯,要胳膊有胳膊,要胸部有...但你也不用如此啊,你若是真的憋得太久,這小鎮我早就打探清楚了,哪裡有最好的姑娘,你要你一聲令下,做哥哥的...」

    楚仇離大抵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對於之前發生的種種早已忘懷,又恢復了他那口若懸河的性子,只見他嘴裡如此說著,臉上卻是露出一副可以為了徐寒上刀山下火海的慷慨模樣。

    徐寒卻並無理會他的意思,甄玥當時與劉笙一同離去,自那之後徐寒便一直尋不到他們的蹤跡,此刻甄玥出現,徐寒想著或許可以以此瞭解到劉笙的情況,至少確認對方是否安然無恙。

    這樣想著他便再次言道:「你在何處見的她,快帶我去!」

    楚仇離這時倒也看出了徐寒的面色似乎並不是在與他說笑,他微微一愣,便說道:「我是在西口的街區支的攤,可那都是半個多時辰前的事情了,那女娃子早就走得沒影了...」

    徐寒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他想了想之後,還是言道:「帶我去看看。」

    楚仇離倒是眼饞於眼前那一大堆可口的事物與酒桌上的美酒,但即使心底有一萬個不願意,還是在那時站起了身子,便要領著徐寒前去。

    「不用了。」可二人這方才起身,身後便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卻是那還未走入自己房門的魏先生所言。

    他佝僂著身子,在懷中一陣摸索最後拿出一樣事物,遠遠的朝著徐寒等人一拋。

    徐寒下意識的伸手接住,他定睛看去卻見那事物竟是一枚碎銀。

    還不待他弄明白魏先生的意思,老人的聲音於那時卻再次響起。

    「有緣,自會相見。」

    ......

    徐寒最後還是沒有忤逆魏先生的意思。

    他壓下了自己的衝動並未與楚仇離一道去尋找甄玥等人。

    這一來他覺得正如楚仇離之言,即使如今去到了方才魏先生支攤的地方也並不見得就能尋到甄玥,這二來,他也想借此驗證一番自己的某些猜想。

    客棧外的雪越下越大。

    客棧內,楚仇離與晏斬杯光交錯,二人再次面目通紅的稱兄道弟起來。這樣的事情在以往的日子常有發生,諸人早已見怪不怪。雪寧還是安靜的性子,只是在旁淺笑著看著晏斬,眉目間滿滿的都是由衷的笑意。

    寧竹芒與這熱鬧的氣氛始終格格不入,他低著頭自飲自斟,對於楚晏二人的敬酒也只是禮貌性的回應,既不讓人覺得生分,但也同樣不會讓人感到親近。

    嗷嗚與玄兒受不了這酒桌瀰漫的酒氣,早早的便遁入了徐寒的房門,相互依偎著睡去。

    而徐寒卻獨自一人來到了魏先生的門前,他的手舉起又放下,頗為躊躇。

    「進來吧。」不過很快這樣的躊躇便被打破,魏先生那蒼老的聲音忽的自房門中傳來。

    徐寒先是一愣,隨即臉露苦笑,以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魏先生所表現出來的各種不凡之處,自己的行為顯然是瞞不住他的。想到這裡的徐寒索性咬了咬牙,便於那時推門而入。

    房門中點著燭火,明亮、溫暖,與屋外的風雪仿若兩個世界。

    魏先生背對著徐寒,正用抹布不斷擦拭著那素來與他從不離身的木箱。

    徐寒沒有多言,而是靜靜的走到房屋的角落旁,安靜的坐在那裡,等待著魏先生忙完手上的事情。

    這當然是一種禮節,但於徐寒來說更是需要這些許時間來思索接下來即將發生在二人之間的談話。

    無論是救下寧竹芒都束手無策的楚仇離,還是用火雲令打發掉赤霄門的追兵都無一例外讓徐寒意識到這個魏先生極不簡單。而真正促使他來到此處的原因卻是此刻他手握著的那一枚之前魏先生扔給他的碎銀。

    約莫百來息的光景之後,魏先生終於擦完了木箱,但平心而論,徐寒並未覺得在擦拭之前這木箱與此刻有何不同。

    「小兄弟不與楚兄弟他們開懷暢飲,來我這老頭子的住處所謂何事啊?」魏先生轉頭看向徐寒,笑呵呵的問道。

    徐寒微微沉吟,便將手裡那枚碎銀遞了上來,看著老人問道:「先生很篤定我能再遇見她們對嗎?」這話說完,徐寒頓了頓,又補充道:「準確的說,應當是先生能夠遇到。」

    聽聞此言的魏先生並無任何的詫異之色,他伸手接過了那碎銀,放在自己眼前細細端量,他目光沉寂,就好似在看一件精美的器具一般。

    「她既然種下了這因,我便得結出這果。這因果便是緣,而既然有緣,萬里之遙也自有相見之日。」魏先生如是言道。

    「這就好像我們當初給了先生一枚碎銀一個道理,是嗎?」徐寒又問道。

    只是這一次,魏先生卻只是微微一笑,並未再回應徐寒。

    徐寒對此倒也不以為意,他說道:「楚大哥出身即使是我在這之前也所知甚少,如今想來,那一日先生卻能對其如數家珍,並且恰好也會這竊命之法,為楚大哥續上一條性命。晏大哥被赤霄門追殺,先生又恰好有其宗門信物...先生以為這世上為何會有如此蹊蹺之事?」

    這些疑問徐寒早已想過,只是一直摸不著頭緒,今日聽聞甄玥予了魏先生一枚碎銀之事後才忽的意識到,似乎這一切都與這當初的一兩銀子有關。

    「緣起緣落,緣聚緣散,本就是玄之又玄之事,區區蹊蹺何足耿耿於懷?」魏先生反問道。

    「究竟是巧合,還是先生早就算到,徐某不敢揣測,但我想既然先生對於楚大哥也好,晏大哥也罷都知之甚深,那能否也能為我解上一惑?」徐寒如此問道,目光卻在那時直直的看向老人,不閃不避。

    老人又是一笑:「何事?」

    徐寒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頓時肅然,他用了好幾息的時間方才鼓足了勇氣看向老人一字一頓的問答:「我是誰?」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4 21:52
第四十五章 來客

    房門中的氣氛因為徐寒的問題靜默了數息的光景。

    甚至就連魏先生手上的動作也在那時一滯,雖然只是短暫的一瞬間,但徐寒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

    似乎是看出了對方的異樣,徐寒趕在那老者發言之前又言道:「以先生的大才想來不會誆騙在下,更不會隨意胡謅對嗎?」

    魏先生終是在這時回過了神來,他看了看徐寒,卻見少年的臉上帶著一抹狡黠的笑意,老人頓時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老人如是回應道。

    徐寒大抵想過老人或許會用一些模糊不清的辭藻來回應自己的問題,又或是所上一些高深莫測的箴言,世上的大能大抵喜歡這樣的把戲。可徐寒卻是著實沒有想到,老人的回答竟是如此簡單的寥寥數字。

    「不知道?」他不可避免的在那時皺起了眉頭,狐疑的看著老人,

    魏先生似乎清楚他們每個人的底細,徐寒並不想去深究老人這麼做究竟為了什麼,畢竟這一路來老人對他們多有幫助,甚至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楚仇離此刻恐怕早已去九泉之下尋他那些師傅師兄飲酒去了。

    只是徐寒卻無法相信老人真的一無所知,就算當時那一兩銀子的打賞是徐寒興致所致,但之後的一通上路怎麼看都像是老人刻意為之。

    似乎是看出了徐寒的疑惑,也知道今日恐怕無法簡單的便敷衍過去。

    魏先生再次低頭沉吟了下來。

    然後,他的語調忽的變得陰沉了幾分:「準確的說,我也想要弄明白你究竟是誰...」

    「嗯?」徐寒眉頭一挑,並未多言,目光卻直直的看著老人示意他說出下文。

    「我很好奇...」老人皺了皺眉頭,似乎相當的困惑,「他為什麼願意冒著如此大的風險降臨此方天地,為的就只是救你一命...」

    「他?」徐寒微微一怔,很快便反應了過來,老人口中的他顯然便是那位在長安之變中宛如神祇一般降臨的男人。徐寒看向老人的目光頓時變得詫異了起來,他直直的盯著對方,問道:「他究竟是誰?」

    魏先生目光一沉吐出了一個徐寒從未聽過的字眼:「監視者。」

    「什麼意思?」徐寒追問道。

    可魏先生卻又搖了搖頭,言道:「對於監視者,我所知甚少,只知道他們來自天外,他們規定著每一方天地的秩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比仙人更高級的存在,他們保護亦統治著這個世界,在大多數時候這都是如此,除了...」

    徐寒從老人話裡那古怪的語氣中聞出了些許味道,他問道:「除了什麼?」

    魏先生抬頭看了徐寒一眼,眸中的色彩莫名,他的聲音忽的變得幽寒,於那時言道:「每當他們降臨於此,與其隨之而來的便是巨大的劫難與災禍...」

    「你是說這跟我有關係?」徐寒問道。

    「或許有或許沒有,如我所言,我對他們所知甚少,想要弄明白他降臨此方世界的緣由,你無疑是最好的入手點。」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魏先生也似乎沒有了隱瞞的意思,極為坦然的言道。

    「那先生究竟弄明白沒有呢?」

    「相差甚遠,不過近日倒是有了些方向。」魏先生撫鬚言道。

    「那先生屆時莫忘了告訴在下。」徐寒拱手言道。

    「好說。」魏先生點了點頭,滿口答應,「小兄弟也莫要忘了答應過老朽的承諾。」

    徐寒知道魏先生指的是之前救下楚仇離之後,他所言的承諾,徐寒自然不會在這事上抵賴,同樣亦是滿口答應。末了,徐寒正想要拱手一拜,謝過魏先生今日與他的交談,但又覺不妥,這倒不是他吝惜這點禮數,只是覺得畢竟二人並無太多實質性的交流,這若是拜下,他日老先生真的為他解了此惑,又當如何行禮?

    卻不知他這般遲疑落在魏先生的眼中,那老人的眼睛眯起,眸中一道神光一閃而逝。

    魏先生似乎並不願意給徐寒太多思考的時間,他於那時站起了身子,淡淡一笑言道:「此事就此揭過,小兄弟也不用放在心上,畢竟在老夫看來,小兄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何事?」徐寒一愣,一時間卻是不知魏先生話中所指。

    魏先生卻在那時忽的蹲下了自己的身子,四肢朝地的趴在地上,不得不說這時一個與徐寒印象中的魏先生極不附和的形象。

    而接下來魏先生的動作更是愈發顛覆了徐寒對於這位老者認識。

    只見老人身子趴在地上以一種極為怪異的方式扭動起來,朝著一旁的床榻方向移動。

    不過似乎是因為年紀太大的緣故,老人的速度有些緩慢,不一會額頭上便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跡。他倒也意識到了靠自己想要完成他的計畫,似乎有些麻煩,於是他看向徐寒,言道:「幫把手。」

    「啊?」腦袋還處於當機狀態的徐寒一愣,但下意識的還是蹲下身子按照老人的要求推著老人將他的身子送入了床榻之下。

    而做完這些之後,老人便伸手示意徐寒退回原來的位置。

    直到這時,老人才伸手指了指徐寒手中那枚一直被他握著的碎銀,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些什麼,可他的聲音卻著實太小了一些,徐寒並聽不真切,只是通過老人的嘴型徐寒大致能夠認出「因果」二字。徐寒被老人這奇怪的舉動弄得疑惑不已,正要發問,可話到了嘴邊。魏先生卻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般,一把將床榻上的床單扯下,將自己的身子完全遮掩在了那床底之下。

    噗!

    而這時,房門週遭的數個的窗戶卻猛然的別人從外推開,數道身影從那窗戶外魚貫而入,一直幽寒的匕首閃過,將房門中唯一的燭火擊落,房門之中瞬息陷入了一片漆黑。

    而那數道竄入門中的身影也在這時朝著徐寒飛速殺來。

    徐寒的雙眸在那是一凝,於那燭火熄滅前的一息的光景,他看得真真切切,那些來者都身著紫衣,袖口處繡著一道或者兩道金線。

    他再清楚不過。

    這是森羅殿修羅使與大修羅使的標誌!
V123210 發表於 2019-2-9 22:36
第五十六章 相見

    森羅殿的等級森嚴。

    拿修羅來說,以境界劃分等級。

    寶瓶境的修羅自然不值一提,出不了歷練的修羅場。

    金剛境的尋常修羅身著黑衣,地位最為底下,其次便是羅漢境的青衣大修羅,再往上便是紫衣的紫霄境修羅使,紫衣上繡有一道金線,已算得一方頭目;然後便是對應第五境天狩境的龍象境與對應第六境的離塵境的天恨境,前者紫衣之上繡有兩道金線,稱作大修羅使,而後者怎可以成為黑白無常,作為紅袍判官的左膀右臂。至於肉身境最高境界對應大衍境的不滅境修羅,那便是少之又少,據徐寒所知似乎在他叛逃出森羅殿前,也只有一人曾以《修羅訣》修煉到了如此境界,直接別森羅殿大能看中,成為十殿閻羅之一,執掌一方。

    而眼前這些忽然殺入房門的修羅們都是界於修羅使與大修羅使之間的強者。

    要知道肉身境的修煉越到後期便越是困難,尤其是在紫霄境之後,想要抵達龍象境需要付出的努力遠非常人可以想像,而即使是徐寒,也被困在了這紫霄境足足一臉多的光景,到了如今依然沒有破境的預兆。

    由此可知這些龍象境的肉身修士何其稀少,當然這也同樣代表著他們的強大。

    雖然如紫霄境一般,肉身修士依然因為攻擊手段相對於內功修士較為單一而受到同境修士的壓制,但不同於紫霄境修士的是,龍象境的肉身修士的近身爆發能力以及強大自癒能力都達到極為可怖的地步,而這一點隨著境界的提升將會愈發真切的展現出來。

    徐寒著實想不明白,為何自己會突然遭到如此豪華的森羅殿修羅陣容的襲殺。

    但他也確實並無太多的時間去細究這樣的事情,只是他思索的這一會光景,黑暗的房間中數道寒光亮起。

    徐寒不敢大意,天狩境的修為在那一刻被他全力催動,磅礴的劍意自他體內湧出,背後的長劍猛然出鞘,三千金色的劍影如百鳥朝鳳一般圍繞在他的身子四周,不斷旋轉。

    鐺!

    鐺!

    黑暗的房門中頓時響起數道金鳴之音。

    那幾位襲殺來的修羅手中的匕首撞見了徐寒喚出的金色劍影,他們大抵也想不到這些劍影竟然如有實質一般,似乎與真正的利劍並無任何區別。

    而他們的身子也被這次衝撞所帶來的反衝力所震,紛紛退避。

    但徐寒可不是那心慈手軟之輩,他發出一聲冷哼,準確的通過幾人退去時落地發出的輕響判斷出了他們此刻的位置。

    於是他眸中亮起一道寒芒,那些纏繞在他身體周圍的劍影便在那時朝著那幾位修羅退去之地爆射而去。

    金色的劍影速度極快,爆射向房間的四處,劍影之上金色的璀璨光芒照亮了房門中的黑暗,同時也將那幾位紫衣修羅臉上的詫異之色映襯得清晰入目。

    徐寒這時才發現這數位修羅竟然都是女人。

    當然徐寒可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那些爆射而去的劍影依然呼嘯急促,沒有絲毫留手的意思。

    而那幾位女修羅雖然詫異於徐寒強大的戰力,但她們卻同樣也是身經百戰之輩,短暫的詫異之後,便紛紛舉起手中的匕首試圖防禦。

    鐺!

    鐺!

    ......

    又是數道金鳴之音在房門中炸開。

    徐寒的手緩緩伸出,那些飛射而出的劍影於那時遁回他的身側,他沉著目光看向房間中各個黑暗的角落,他可以很清楚的聽見房間角落各處傳來的粗重的喘氣聲。

    之前那一擊已然讓這些女修羅們失去的戰力,但徐寒知道她們並未有死去,這便是肉身境修士的強大之處,若是同樣換得第五境天狩境的尋常修士,就是能僥倖撐過這一擊,但也免不了落下一個身負重傷的下場。可這些龍象境的肉身修羅卻不同,若是給予他們百來息的時間,憑藉他們可怕的自癒能力,很快便可恢復行動力。

    當然,徐寒並不會給她們這個機會。

    只見他右手的無名指與拇指一扣,背後的金色劍影再次揚起了各自的劍鋒,對準了那些失去戰力的修羅們。

    徐寒的肉身修為肅然只是第四境的紫霄境,內力修為也只在第五境天狩境。但之前的種種奇遇,譬如結出的三百六十五枚竅穴,開闢的九大真元,這些都是常人所無法想像的際遇。加之這把那位男人贈與的神劍,數力相加方才讓如今的徐寒擁有遠超越同境的可怕戰力。

    他的心思一動,金色劍影便如臂使指再次飛射而出。

    並沒有想像中的慘叫聲,或是利器刺入血肉時理應發出的悶響。

    徐寒的另一隻手輕輕一彈,一道劍意自他指尖湧出,飛射向那熄滅的燭火。

    只聽一聲輕響,昏暗的房門中再次亮起火光,而屋中的情形也於那時清晰的浮現在了徐寒的眼前。

    並非那些修羅們依仗著某些不為人知的本事逃脫了徐寒的攻擊,而是徐寒的劍鋒在離她們要害不過半寸之處紛紛停下。

    這是徐寒有意為之。

    他可以在短時間內調集這些劍影殺死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他有信心以她們的狀態決計無法再給他製造出任何的麻煩,而在殺掉她們之前,徐寒覺得他有必要好生詢問一番,這場毫無徵兆的暗殺究竟是為什麼。

    至少徐寒不記得他在他叛逃之後,還做過任何一件得罪森羅殿的事情。而唯一的那次叛逃的記錄按理說早已被鬼菩提毀去...

    「小寒!」

    「徐兄弟!」

    而這時,屋外酒意正酣的楚仇離等人也在聽聞房門中的異動之後趕到了房中。

    待到他們推開房門,看見這屋中的景象不由得紛紛一愣。

    徐寒遞給他們一道稍安勿躁的眼神之後,這才轉頭看向那些修羅,沉聲問道:「說吧,為何要殺我?」

    這個問題,若是能夠如願的得到答案,森羅殿便不是森羅殿了。

    與徐寒預料的一般,那些身負重傷的女修羅們,紛紛轉過了腦袋,根本不曾理會徐寒。

    徐寒不以為意,他伸手拿過了放在一旁的木椅,輕輕的坐下,眉頭一挑,再次言道:「森羅殿的規矩徐某人清楚得很。」

    「我自認為並未做過任何得罪貴方的事情,那麼能招來諸位這些殺手的唯一原因想來便是有人買 兇殺人。」

    「想讓諸位透露那買家的姓名,顯然也無可能,但徐某倒是可以放過諸位,按規矩這也算是結下了一道善緣,三年之內,徐某應該不會再出現在森羅殿的刺殺名單上了吧?」

    像森羅殿這樣靠著殺人起家的地方,自然最為齷蹉,但越是齷蹉的地方想要做得足夠大,便越是需要足以明確的規矩方才能讓買家安心。

    譬如有人便會在森羅殿中放下一大筆錢,這錢便被稱為賣命錢,只要殺他的人給不出比這個更高的價錢,那森羅殿便永遠不會對他發出追殺。同樣若是徐寒放了這些殺他的修羅,森羅殿的規矩也會承下這份善緣,三年之內不接受任何刺殺徐寒的買賣,當然,這麼做前提是正如徐寒所言,這次暗殺只是因為有人出了價錢,而並非森羅殿想要殺他。

    所以徐寒此言,既是釋放善意免去不必要的麻煩,同樣也是試探。

    而結果卻並不如人意。

    那些修羅們依然沉默不語,這無疑再向徐寒傳遞一個簡單的訊息,想要殺徐寒的不是別人,正是森羅殿!

    徐寒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他目光陰沉的看著那些修羅臉上的漠然,久久不語。

    「小寒,不如把她們交給楚某人,楚某人保證給你問出個一二三四!」這時,楚仇離忽的躥了出來,拍著胸脯一臉憤慨的言道,而眼角的餘光卻直直的看著那些女修羅漂亮的臉蛋與凹凸有致的身材。

    徐寒抬眸看了一眼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中年漢子,不咸不淡的吐出了一道話:「殺了她們。」

    「啊?」中年漢子一愣,不知是真的沒有聽清楚徐寒的話,還是故意如此。

    「殺了她們。」而徐寒卻面無表情的再次重複了一番方才的話。

    他太清楚森羅殿的本事,想殺的人素來都是不死不休,而想要從這些修羅的嘴裡撬出些什麼,那更是比登天還難的事情。與其在她們身上浪費時間,不若好生想想接下的應對之策。

    因此在說完這話之後,徐寒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床腳的方向,便站起了身子,就要轉身離去。

    楚仇離看著心意已決的徐寒,臉色一變,有些進退維谷的言道:「殺了...是不是...太可惜了些...」

    只是或許是底氣不足的緣故,他的話說到一半,到了後面便漸漸變得微不可聞。

    而就在楚仇離不忍出手,徐寒卻依然邁步來到門口時。

    「不錯嘛!這才多久不見,便有了這樣的本事,那木頭泉下有知,想來也會開懷不已。」

    一道嬌嫩的聲音傳來。

    徐寒一愣,轉身望去,而出現在他眼簾的卻是一道嬌小的身影與一雙紫色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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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血脈

    「二...二師娘...」徐寒看清了來者的模樣,他頓時一愣,怔怔言道。

    這來者赫然便是在玲瓏閣時與徐寒有過數面之緣的那位紫眸少女——森羅殿十殿閻羅卞城王鬼菩提!

    徐寒是一個恩怨分明之人。

    滄海流利用了他,但墨塵子因他而死,鬼菩提亦為他解決了不少麻煩,因此在看清楚來者之後,徐寒心底的殺機散去,那選在諸位修羅頭頂的金色劍影也在那時被他收了回來。

    「你怎麼來了?」徐寒問道。

    一旁的寧竹芒晏斬等人也看出徐寒似乎與這忽然出現的女孩熟識,自然也就紛紛收起了心底的警惕。

    身材嬌小的鬼菩提走到了徐寒跟前,聳了聳肩膀。

    「我也不知道竟然是你這傢伙。」言罷她拍了拍手,屋外便再次竄入數道身影,其中不乏身著紅袍的判官存在。他們極為恭敬的將那些倒地不起的修羅接走,然後又有幾人將幾道被捆綁得嚴嚴實實的身影扔到了徐寒腳下。

    徐寒於那時定睛看去,這才發現這幾人豁然便是甄玥以及胡馬等人。

    「這幾個你認識?」而還不待徐寒發言,鬼菩提便於那時抬頭看向徐寒如此問道。

    顯然於這之前已經受過不少皮肉之苦甄玥等人在看清徐寒的模樣之時,都朝著徐寒遞來希冀的目光,大抵是希望徐寒這個「故人」能夠在這時救他們一命。

    而徐寒也確實並未有讓他們失望,他點了點頭,言道:「確實認識,不知這幾位何處得罪了二師娘。」

    「談不上得罪。」鬼菩提淡淡一笑,紫色的瞳孔中閃爍著妖異的神采。「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徐寒不解。

    「五個在大周犯了森羅殿忌諱的叛徒,來了大夏,搖身一變便被人從森羅殿的獵殺名單中抹了出去。」

    「若說這些也就罷了,畢竟是上面器重的人物,肆意妄為無礙,只要不壞了大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未嘗不可。」

    聽到這裡的徐寒臉色微微一變,他知道鬼菩提口中所言的那個被器重的人物想來應該便是阿笙,只是為何被器重徐寒卻想不明白,難不成是因為那所謂的半妖的身份?

    但即使心頭有著諸多疑惑,此刻他還是沉著性子,安靜的等待著鬼菩提的下文。

    「可偏偏這小子最近不安分得很,行為詭異,這分明該是由森羅殿的修羅傳遞的消息,卻偏偏尋到這些外人來做。我就想來看看究竟是誰,讓我們那位劉笙劉判官如此牽腸掛肚...」鬼菩提一臉笑意的說道,讓徐寒難以從她臉上的神色中看出此刻她心頭的喜怒。

    而在說罷此言之後,鬼菩提更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張信紙,泛黃的尋常信封,封口處卻用紅色的蠟跡封著,被烙印出了一個極為詭異的符號。

    那是森羅殿用來傳遞給買主的情報所用的符號。

    徐寒聽到這裡,大抵也猜出了這甄玥等人來到此處就是為了給他帶來當初在賭坊買下的那個關於方子魚行蹤的情報。

    徐寒猜了出來,一旁的寧竹芒自然也醒悟了過來。

    他不由自主的身子朝前邁出一步,神色激動的言道:「給我!」

    「你?」生性高傲的鬼菩提怎可能聽寧竹芒的話,她在那時抬頭瞟了對方一眼,語調一寒。「你是什麼東西?」

    這話出口的瞬間一股氣機便猛然自她體內湧出,將寧竹芒的身軀包裹其中。這位早已至大衍境的男人竟然在那時身子一頓,赫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二師娘息怒!」徐寒見狀趕忙邁出一步,言道。

    「這消息確實是我買的,至於為何派他們前來送信,可能只是因為我與他們有故,故而方便而已,若是有什麼地方冒犯二師娘,還請二師娘直言,徐寒願受二師娘責罰。」徐寒如此說道,無論是臉上的神態還是話裡的語氣都極為恭敬,唯恐觸怒了這位性子古怪的卞城王。

    畢竟徐寒摸不準她的心思,而墨塵子又是因為為他擋下天劫而死,以她與墨塵子的關係,說不準會不會因此遷怒徐寒。

    「哼。」鬼菩提聞言臉色稍緩,「我可沒有心思去管你與劉笙那小子究竟有何貓膩,但是他這消息卻是壞了我的規矩。」

    「森羅殿做的不就是買賣情報的生意嗎?恕弟子愚笨,卻是不懂這一點是如何觸怒到二師娘的。」徐寒問道。

    「森羅殿的規矩,買賣情報當然可以,可是這涉及到十殿閻羅的情報可是不能賣的東西,劉笙這小子查到了我的頭上,你說這事,我該不該管?」鬼菩提笑著言道,紫色瞳孔中的詭異色彩一息重過一息。

    徐寒的眉頭在聞言之後又是一皺。

    「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弟子可從未買過與二師娘有關的情報,買的只是在下的一位...」

    「與我無關?」徐寒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鬼菩提生生打斷,那紫瞳少女拿著信封的手指微微一彈,那信封便在那時飛出,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入了徐寒手中,「打聽我的徒兒,你說這事與我有關無關?」

    「什麼?」她這話出口,房門中頓時響起兩道驚呼。

    一聲來自徐寒,一聲來自寧竹芒。

    二人都在那時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紫瞳少女,顯然都對她此言感到極大的震驚與不可思議。

    「有這麼奇怪嗎?那木頭都收得徒弟,我怎麼收不得?」紫瞳少女朝著徐寒眨了眨眼睛,頗有些俏皮的問道。

    徐寒這才反應過來,他並未在第一時間回應鬼菩提,而是撕開了自己手中的信封,將其中的信紙展開,放到了眼前,細細看去。

    上面的內容並不多,但卻足以讓徐寒眸中的目光從困惑漸漸化為震驚。

    一旁的寧竹芒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信中的訊息極不尋常,也在那時趕忙湊了上來。

    將這些看在眼裡的鬼菩提淡淡一笑,隨即拍了拍手,「本來想要看看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打我徒兒的主意,不過既然是你這小傢伙那便算了。放心吧,她如今在我的照看中,沒人傷得了她,待到她修成了《吞妖鎮天訣》我自會放她出來。」

    說罷此言的鬼菩提臉上的笑意更甚轉過身子便要離去。

    徐寒還在愣神,可一旁的寧竹芒方才看完那信封上的字跡,聽聞鬼菩提此言頓時身子一震,臉色豁然一變。

    「不可!子魚不可修煉此法!」

    他大聲言道,語氣焦急。

    而正要離去的鬼菩提眸中卻亮起一抹狡黠之色,她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這位滿臉焦急的白眉黑髮男人,問道:「有何不可?」

    「子魚體內前朝皇族血脈稀薄,受不得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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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再拜?


    什麼《吞妖鎮天訣》,什麼前朝皇族血脈...

    這莫名其妙從鬼菩提與寧竹芒嘴裡吐出的字眼讓在場諸人你看我我看你,可謂一臉茫然,饒是徐寒亦聽得也是雲裡霧裡。

    而作為這樣將這樣的疑惑投擲到房間中的寧竹芒與鬼菩提卻並沒有為諸人解惑的意思。

    他們的對話還在繼續。

    「血脈稀薄?只要是我方家的人,就沒有練不成《吞妖鎮天訣》的!」鬼菩提的雙眸一寒,直直的盯著寧竹芒如是言道。

    「那月牙呢?她是怎麼死的?」寧竹芒問道。

    「月牙?」這話出口的瞬間,鬼菩提本就不善的臉色於那時變得愈發的幽寒,她直直的盯著寧竹芒,身上的衣衫鼓動,諾大房門之中氣溫陡然降低了數分。

    隨即她那張俏麗的臉蛋上忽的湧現出濃郁的煞氣,身後紫氣翻湧,她問道:「你是誰?你怎麼會知道月牙的事情!」

    寧竹芒卻並沒有回答鬼菩提的問題,那鬼菩提周身所蕩漾出的氣息遠超出尋常大衍境的修士,隱隱已經到了半步仙人,甚至更高的地步,寧竹芒無法準確的知曉眼前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的真實實力,但毫無疑問以對方所展現出來的氣勢,定然遠遠超出了他的修為。

    但事關方子魚的安危,這位素來沉穩的中年男子卻並沒有半點示弱的意思。

    他同樣直直的看著鬼菩提,對上了對方凌厲的目光,不閃不避的言道:「既然你知道月牙的事情,也看出了子魚體內的狀況,為何還要讓她修行那陰毒的法門?」

    寧竹芒這般說罷,他身上的黑袍同樣鼓動起來,淡淡的殺機於他眉宇間湧動,大有一言不合便要與鬼菩提刀劍相向的意思。

    徐寒看得心頭髮憷,這兩邊都是他頗為在意之人,他著實不願意看著雙方動手,可想要出言勸阻,卻又抓不住事情的光景,久久無法開口。

    他倒是想要讓那躲在床底的魏先生出言勸阻,可對方卻像是鐵了心要避開這場干戈一般,紋絲不動的藏在床腳,以鬼菩提的修為竟然絲毫無法察覺到他的存在。

    「陰毒?當年我方家靠的就是這《吞妖鎮天訣》統御天下數百載,陰毒二字豈是你可隨意評判的?」鬼菩提似乎也被寧竹芒的話激起了怒意,言辭間殺機湧動。

    不過很快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的紫色的瞳孔中,一道異色閃過,看向寧竹芒的目光中多出了某種難以言說的味道:「你便是當年帶著月牙逃跑的那個男人?」

    陳年往事被人掀開的寧竹芒臉色同樣一變,他沉聲問道:「你又是誰?」

    「想不到當年那人竟然是你這位道貌岸然的玲瓏閣掌教!」而寧竹芒的問話在鬼菩提看來無異於便是承認了她之前的猜測,紫眸少女的眉宇間的煞氣在那一刻愈發的狂暴,她瞬間沒有了再與寧竹芒對話的興致,身子在那時一動,竟然以手化爪直直的殺向寧竹芒,嘴裡低聲吼道:「你還我月牙妹妹的命來!」

    這一手來得可謂突兀到了極致。

    徐寒沒有反應,晏斬等人同樣沒有反應。

    但出奇的是寧竹芒似乎早已有所預料,之間他雙眸之上那對醒目的白色劍眉一凝,一把長劍便在於他手中浮現,漫天劍意與真元盪開,他手中之劍立於胸前,不偏不倚的擋住了鬼菩提呼嘯而來的利爪。

    鐺!

    一道清音盪開。

    沒有想像中那般電光火石的對撼,也沒有毀天滅地的威勢盪開。

    劍與爪便在那時僵持在了那一瞬,就好像時間停滯了一般,二人都保持著對撼前一息的姿勢,紋絲不動,但磅礴的真元卻在那時不斷衝擊向彼此,似乎誓要將對方撕裂一般。

    見此情景的徐寒頓時腦仁發疼。

    他雖然還是不太明白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卻大抵猜到這或許與那位名叫月牙的姑娘大有關係。

    他自然不願意見著二人如此對拼下去,幾次試圖出言讓二人收手,但這二人卻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對於徐寒的勸解可謂不聞不問。

    而寧竹芒的修為明顯比起鬼菩提低了不是一個層次,漸漸露出疲態,額頭上冷汗密閉,太陽穴上青筋暴起,如此下去免不了一個重傷昏迷的慘境,當然這還是在鬼菩提願意留下他一條性命的前提下。

    眼看著寧竹芒即將敗北,一旁的晏斬終是不願再袖手旁觀,他雙眸一寒,衣衫鼓動,身後四道幽寒的 鐵索再次浮現,兩道刺破了客棧房門的地板,直直的插入地底深處,而另外兩道則猛然飛出,纏繞向寧竹芒握劍的雙臂。

    他體內的真元在那時順著鐵索湧向寧竹芒的雙手,二者合力對抗鬼菩提那看似並不出奇的一爪。

    而這也只是看看緩和了一番寧竹芒的疲態罷了,晏斬詫異的發現他們二位大衍境的強者合力竟然並未在這女孩的手上討到半分便宜,反倒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卻漸漸感到陣陣壓力。

    似乎他的加入除了讓寧竹芒落敗的時間稍稍推遲一小會外,便再無其他任何的作用。

    晏斬明白這一點,一旁的徐寒同樣也明白這一點。

    他遲疑了一小會,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在咬了咬牙之後,快步走到了那一旁的床榻便,朝著那床榻言道:「還請先生出手!」

    房門安靜,沒有任何人回應徐寒,有的只是寧竹芒與晏斬漸漸變得粗壯的呼氣聲。

    徐寒臉色變了變,拱起雙手,再次言道:「在下不知先生為何要躲避此次紛爭,但此刻情況緊急還請先生出手一救,此恩徐某必銘記在心!」

    徐寒這話說得情真意切,可床底下的老先生依然不予回應。

    「小寒...你是不是生病了...哪裡不舒服嗎?」一旁的楚仇離看得是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來,頗為關切的想要摸一摸徐寒的額頭,以確認徐寒究竟在做些什麼。

    可徐寒顯然沒有與之在這時調笑的心思,他又死死的盯著那床榻沉吟了良久,又才言道:「先生徐某懇請先生出手!」

    說罷,他的身子一彎,就要朝著那床榻一拜。

    轟!

    可這樣的動作方才起頭,那之前毫無動靜躲藏在床榻之下的老者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玄兒一般,轟然一聲推開了房門中的床榻,顯露出了自己的身形。

    「別!別!別!」

    「老朽幫你就是,幫你就是!」

    素來沉穩的魏先生在那時頗有些手忙腳亂的朝著徐寒大聲言道,卻是沒了平日裡的半點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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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 秘密

    徐寒弄不明白為何方才還一副事不關己,不予回應的魏先生此刻卻如此大失儀態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不過此刻顯然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他微微一愣,便趕忙上前一步,走到了魏先生的跟前,拱手言道:「還請先生快些出手!」

    說著便再次要朝著老人一拜。

    可這動作方才起頭,老人的手便在那時伸出,又一次摁住了徐寒的躬下的身子,「說了不用拜,我做便是。」老人沒好氣的嘟囔道,說道最後還不忘長嘆了一口氣,似乎對此頗為無奈一般。

    然後這老人便在徐寒詫異的目光下快步走到了寧竹芒與鬼菩提之間。

    正全力以赴朝著對方輸出著內力的二人對於老人的到來都是心頭一驚,寧竹芒到底還知道魏先生不會害他,只是心驚,卻並無太多懼色。

    而鬼菩提卻免不了心頭一寒。

    這老人之前躲藏床榻之下,她竟然絲毫未有察覺,這在很大程度上說明了對方的修為不俗,至少與她相差不多,甚至更強,此刻的出現,更是是敵非友。

    「你是誰?」鬼菩提斜眼瞥了走到身前的老者一眼,寒聲問道。

    「冤家宜解不宜結,女娃子,莫要殺氣太重...」老人笑呵呵的言道,對於鬼菩提言辭間的不悅之色似乎絲毫不曾察覺。

    「女娃子?」可老人釋放的善意卻絲毫沒有得到鬼菩提應有的回應,反倒是讓這少女眉宇間的煞氣再次凝重了幾分。

    旁人或許不解,徐寒卻清楚得很,自己這位二師娘雖然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的年紀,但實際年齡依照她與墨塵子相識的交情算來,怎麼也得是五十開外的年紀,不說與看上去六七十出頭的魏先生平起平坐,但怎麼也不應被冠上女娃子這樣的稱呼。

    鬼菩提在墨塵子面前倒是乖巧可人得緊,可離開了墨塵子,她身為十殿閻羅那股暴戾的性子便再也不受任何的束縛與制約。

    她在那時周身氣機一蕩,身後漫天的紫氣如潮水一般湧向她的身軀將她包裹,與此同時紫眸之中的光芒湧動,身上的氣勢隨即再次向上攀登,某種變化眼看著就要在她的身上發生。

    而魏先生卻在那時眸子一眯,藏於袖口之下的手指一屈,隨後一彈,三道事物猛然化作流光飛出,分別湧向鬼菩提、寧竹芒以及那位晏斬。

    砰!

    砰!

    砰!

    三聲脆響幾乎於同一時間響起。

    那三道事物也在那時狠狠的撞在了三人的額頭之上,而也是在這時一旁的諸人方才看清那三道事物竟是三枚銅錢。

    三枚看似輕巧的銅線落在三人的額頭上之時,出奇的讓這三位都擁有至少大衍境實力的高手紛紛身子一震,各自周身被催動的真元也在那一刻像是受到了某種不可違逆的敕令一般盡數散去。

    三人紛紛退開,臉色肅然,眸中的詫異之色更是不加遮掩,此刻都愣愣的看著自己的雙手,顯然並不能完全理解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當然他們很快便反應過來,紛紛轉頭看向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位依然笑呵呵的看著他們的魏先生。

    「《吞妖鎮天決》霸道無比,確非正道,想必閣下也自有體會,又何必將對錯強加給他人?」而魏先生則在那時如此言道,目光卻看向一旁的鬼菩提。

    鬼菩提的臉色愈發難看,她很清楚的感覺到了這個老人的強大,只是看似無足輕重的一出手便化解了三位大衍境的對拼,這般實力,恐怕就算不是仙人,也相差不遠。

    鬼菩提性子雖然暴戾,但還沒到不知死活的地步。

    她惡狠狠的看了寧竹芒一眼,又轉頭瞟了徐寒一眼,這才言道:「既然前輩要保他活命,鬼菩提便給前輩這份面子,只是下次...哼!」

    鬼菩提說罷,頓了頓又對著徐寒言道:「小傢伙,人我給你送來了,下次見面就不要帶上他了。」

    然後她的身子一頓,便要朝著屋外遁去。

    「等等!」徐寒見狀在那時趕忙叫住了就要離去的鬼菩提,又示意寧竹芒莫要衝動,然後叫來一旁的楚仇離讓這中年漢子將幾乎已經被遺忘在一旁,被捆得嚴嚴實實的甄玥幾人身上的繩索割開,將之交給諸人安頓,這才趕忙追上了離去的鬼菩提。

    鬼菩提並未有因為徐寒的呼喊而停下自己的腳步,但步伐的速度卻明顯慢下的幾分,顯然是有意等待徐寒。

    徐寒對此倒也不去戳破,安靜的跟在鬼菩提身後,隨著她一道出房門,走到了客棧的大廳。

    客棧中的老闆與掌櫃被這之前的打鬥嚇得不清,自然不敢阻攔,瑟瑟發抖的蹲坐在大廳的角落。徐寒對此也是暗暗苦笑,卻還是不動聲色的隨著鬼菩提來到客棧外的小巷口。

    那裡數位紅衣判官,十餘位黑白無常,更有上百名紫袍修羅都潛伏此處,見鬼菩提到來紛紛顯露身形,朝著鬼菩提拱手一拜,臉上的神色恭敬。

    這可看得徐寒一陣膽顫心驚,若不是這鬼菩提是他的二師娘,若不是還有魏先生坐鎮,這真要打了起來,以這屋外的陣勢,就是再多出幾個諸如晏斬寧竹芒這樣的大衍境高手,恐怕諸人也得落下一個屍骨無存的淒慘下場。

    「退下吧,沒你們的事了。」鬼菩提卻絲毫沒有感受到徐寒此刻心底的異樣,在那時隨意的一擺手,身邊那密密麻麻的諸人便在一瞬間退開,消失得無影無蹤。

    雖然不能感受到他們的氣息,但徐寒卻很清楚的知道,所謂的退開也只是躲藏在暗處,若是真的有人對鬼菩提出手,恐怕下一刻他便會被那些躲藏在暗處的豺狼們啃食得一乾二淨。

    「小傢伙,我該說你命苦還是命好呢?怎麼走到哪裡都有個老傢伙在背後罩著你?」而鬼菩提卻在那時又一次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寒,嘴裡意味深長的言道。

    徐寒苦笑搖頭:「實不相瞞,那位魏先生我也摸不清楚底細,只是路上偶遇結伴而行,對我倒是多有助益...」

    「助益?」徐寒的話未說完,便被鬼菩提打斷,這位紫瞳少女背倚著身後小巷的石牆,一隻腳著地,一隻腳提起,身後的長發自然的垂落,臉色不郁的言道:「這世上可沒有免費的午餐,更沒有天上落下的餡餅,你可不要忘了你上一位師傅那位大周的夫子是怎麼對你的?」

    這話無疑戳中了徐寒的痛楚。

    他的臉色微微一變,瞬息沉默了下來,不知當如何接下這個話題。

    「怎麼?連同墨塵子與我這個二師娘也一同記恨了?」鬼菩提眉頭一挑,問道。

    「弟子不敢。師伯因我而死,這份恩情弟子永世不忘!」徐寒趕忙拱手言道,他語調誠懇,此言自然不是作假。

    為此鬼菩提又深深的看了徐寒好一會,似乎是想要確定他此言究竟是逢場作戲還是出於真心。

    「那個混蛋,他滿腦子都是什麼蒼生大義,今日不死,明日也得死,他性子如此,誰也攔不住...」提到墨塵子,鬼菩提的語調有了些許細微的變化,雖然她極力想用這調侃的語氣揭過這茬,可徐寒還是將她語氣中的顫抖聽得真真切切。

    「二師娘...」徐寒心有愧疚,想要出言安慰。

    「不提那個混蛋了。」鬼菩提卻將之打斷,她的臉上又恢復了那淡淡的笑意,只是這一次,這樣的笑意落在徐寒的眼中,卻讓他莫名有些心疼。

    「說說你吧,我從大周離開的時候,可聽說暗地裡可有不少人還在尋找你的下落,你下一步準備去往何處?」

    「我想去查一查我的身世...」徐寒言道,只是關於長安之變細節讓他有些遲疑,不知當不當將其中的細節一一告訴眼前之人。

    「這樣嗎?」可出奇的是鬼菩提卻在那時點了點頭,根本沒有細究徐寒話中深意的意思。「也好,大周這樣的是非之地,少待為妙。」

    徐寒聽聞此言,微微一愣。

    如今的大周,那號稱千古一帝的宇文南景登基繼位,一幅國泰民安要重現當年盛世的光景,怎會是是非之地?

    徐寒聽得疑惑,但卻又不想深究此事,話鋒於那時一轉問道:「二師娘方才所言,似乎已經將子魚收入門中...」

    見徐寒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性子本就喜動不喜靜的鬼菩提看得一陣窩火。

    「想說什麼便說什麼,扭扭捏捏,比起那混蛋還要令人生厭!」她冷哼一聲,頗為不悅的言道。

    徐寒頓時臉露苦笑,這才趕忙拱了拱手,將心中擔憂索性一併托出。

    「子魚能得師娘看重自然是她的福分,只是方才聽聞寧掌教之言,那所謂的《吞妖鎮天決》似乎並不適合至於的身子...師娘是否...」

    「呸!我方家的《吞妖鎮天決》又豈是他這種負心人可以評斷的?子魚體內有我方家血脈,便可修煉此法!那個負心人,我尋了他這麼多年,卻不想原來就是玲瓏閣的掌教,若不是那老不死的攔著,我現在便要替我月牙妹妹取了他的狗命!」鬼菩提如此說著,眉宇間再次煞氣湧動。

    從之前鬼菩提與寧竹芒的對話,以及此刻鬼菩提所言,徐寒大抵明白了些許。

    方子魚姓方,前朝皇族也姓方,加之這所謂的《吞妖鎮天決》,想來應當是前朝皇族修行的秘法,而恰好方子魚便是前朝皇族血脈的繼承人。

    只是這些究竟如何與寧竹芒扯上了關係,恐怕還得是因為他們口中那位名為月牙的姑娘。

    徐寒大抵猜得出來,這應當是一處正派弟子與前朝遺孤後人相戀,雙方難以得到對方身後勢力認同,最後不得不攜手私奔的故事。

    可最後那位名為月牙的姑娘究竟是如何死去的,寧竹芒又如何帶著方子魚回到門中,這其中的故事徐寒便不得而知,不過觀此刻鬼菩提的臉色,顯然之前與那名為月牙的女子關係必然極好,甚至有可能是血脈至親。不瞭解其中具體經過的徐寒不敢妄言,只能是再次沉默,腦海中思索著如何問出子魚的處境,方才能夠安心。

    不過這樣的小心思方才升起,鬼菩提便一眼看穿,她白了徐寒一眼,那之前密佈於臉頰上的煞氣終於消減了幾分。

    「子魚的事你大可放心,《吞妖鎮天決》對於血脈稀薄的皇族後裔確實頗有危害,但子魚體內的血脈卻遠遠超出她母親月牙。她是我的徒兒,又是你師兄蒙梁的心上人,你放一百個心,我不會害她,待到她完成前篇的修行我便會放她歸來...」

    聽聞這話的徐寒這才算是安下了心來。

    他趕忙再次朝著鬼菩提拱了拱手,言道:「謝過二師娘...」

    ......

    之後二人又聊了許多,大抵都是鬼菩提說著,徐寒安靜的聽著。

    譬如蒙梁去了劍陵守墓,陳玄機對於方子魚視而不見...

    譬如她雖然早就幫徐寒從森羅殿中除名,但那位曾經帶徐寒入殿的元修成如今地位卻是水漲船高,已經與鬼菩提平起平坐,成為十殿閻羅之一,她看不透此人,讓徐寒對他也得多加防範...

    又譬如詢問了一番徐寒《修羅訣》的修煉進度,期間不忘督促,還極為耐心的與他講解了許多徐寒在修行中遇見的難關...

    雖然這個過程,鬼菩提的態度頗為惡劣,言辭也多為輕佻,但徐寒還是感受到了在這之外,鬼菩提對於他的關切。當然這樣的關切很明顯是來自於對墨塵子的愛屋及烏,但徐寒還是很是受用。

    一番談話下來便已是足足一個多時辰過去了。

    鬼菩提打了個哈欠,擺了擺手言道:「好啦時辰不早了,我也好早些回去了,睡得太晚容易長皺紋,尤其是我這個年紀的女人。」

    這樣的話從一個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女孩口中說出,多少讓人覺得有些啼笑皆非,但清楚對方年紀的徐寒卻對此無從言說,只是難免覺得有些怪異。

    「二師娘...」不過他還是在對方離去前又一次喚住了對方。

    「嗯?」鬼菩提疑惑的看向徐寒。

    「弟子還有一事。」徐寒言道。

    「還有?什麼事,快說!」鬼菩提有些不耐煩的言道,但離去的步子卻很是配合的停了下來。

    摸清楚對方性子的徐寒自然不會去在意此事,他於那時小聲問道:「關於阿笙...」

    「阿笙?」鬼菩提愣了愣,似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徐寒口中的阿笙究竟是誰。

    不過很快她的臉色便是一變,看向徐寒的目光又些詫異:「你與他認識?」

    「嗯。」徐寒點了點頭,倒也並不隱瞞,將數年前他與劉笙在青州上雲城賭坊的遭遇以及蠱林之中劉笙捨命相救之事一一道來。

    「數月前,我在鹿角原再次遇見了阿笙,可是他似乎一點都不記得我了,聽他與那些太陰宮殺手的對話,似乎他還成了半妖,那東西究竟是什麼?阿笙如今又是如何的處境?」

    聽聞此言的鬼菩提少見的低著腦袋沉默了好一會光景,方才低沉著聲音言道:「劉笙的事不是你能參與的...我並不想讓你捲入其中,聽我一句話,各安天命,對你對他都好...」

    早就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的徐寒,聽到從鬼菩提嘴裡說出的這番話依然還是有些詫異,他深深的看了鬼菩提一眼言道:「弟子的命是阿笙救的,我能接受阿笙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他想做的的事,但弟子不能接受的是,他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這不對,我不允許他活在這樣的謊言之中!」

    徐寒的語調堅定,讓鬼菩提一頓,抬眸看去。

    那時,天色已晚,稀疏的星光照在少年的側臉。

    那張在無數磨難下已入刀削一般的臉龐上,刻著的是近乎理所當然的堅決。

    她見過很多次這樣的模樣,在那個已經死去的男人身上,她知道,她無法說服徐寒,於是她深深的嘆了口氣:「等到子魚修煉完成,你要的東西我會讓她帶給你的。」

    ......

    告別了徐寒,紫瞳少女獨自一人行走在早已睡去的隆州小鎮之中。

    空無一人的小巷,月光從雲底探出了頭,將光芒灑下,那月光將女孩的身子拉得很長,很長...

    她忽然停住了腳步,右手伸出。

    潔白的手臂一如天上的月光,美豔動人。

    然後,她的無名指與食指一打,一聲脆響在巷口蕩漾開來。

    數以百計的身影於那時出現在她的周圍,他們跪拜在女孩的身前,低著頭,彎著腰。似乎看上對方一眼,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僭越一般...

    女孩用她紫色的瞳孔掃視了諸人一圈,在月光下泛著殷紅光澤的嘴唇微微張開:「你們都聽見了?」

    「是。」那數百道聲音如是言道。

    這樣的回答自然在鬼菩提的預料之中,她沉著臉色思索了好一會光景方才言道:「他很重要。」

    那些跪拜在她身前的眾人互望一眼,有些摸不準這位喜怒無常的閻羅的意思,但他們還是言道:「閻羅放心,我等定會誓死保護劉判官...」

    「我說的是徐寒,他的命是那混蛋的命換來的!他的命比什麼都重要!」鬼菩提再次言道,語調於那時又陰森了幾分。

    回過神來的諸人趕忙言道:「閻羅放心,今日之事我等並不會對任何人提及...」

    「是嗎?」鬼菩提殷紅的嘴唇在聽聞這話時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這麼說來,你們能明白我的意思?」

    「自然明白!我等對閻羅的中心日月可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唯恐觸怒了鬼菩提的諸人在那時連連言道。

    鬼菩提卻搖了搖頭,「不對哦...」

    「我的意思是...」

    「只有死人才能最好的保守下這個秘密...」

    這話說罷,諸人的臉色的神色在那時忽的一滯,永遠的停留在了這一刻。

    鬼菩提嬌小的身子邁步向前,似乎對於諸人視而不見一般。

    而下一刻,諸人的頸項處無一例外的浮現出一刀淺淺的血痕,隨即他們的腦袋便在那時與頸項處脫落。

    鮮血噴湧而出,於月光下閃爍著炙熱而殷紅的光芒,一如少女的櫻唇...
V123210 發表於 2019-2-9 22:38
第五十章 好人壞人


    臘月將盡。

    長安城中一片張燈結綵盛世光景。

    這一年大周迎來了近二十年來的第一次豐收,舉國歡騰,百姓展顏。

    他們理所當然的將這樣的成就歸功於那位號稱千古一帝的宇文南景,民間對於這位女帝的擁戴已然到了狂熱的地步。

    而作為擁立新君首功的天策府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加上與冀州牧家軍牧青山成犄角呼應之勢,如今在大周的地位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葉姐姐,你在幹嘛?外面放煙花呢,咱們不去看看嗎?」背負長刀的少年走到了正坐在天策府大殿中的紅衣少女面前,如此問道。

    年輕的天策府府主,依然還是那美麗動人的模樣,只是眉宇間那份深切的疲倦卻是如何也遮掩不住。

    少年到來前,女子似乎在低頭思索著些什麼,目光空洞的看著前方,直到少年的聲音響起,她方才如夢初醒一般坐直了身子。

    然後,女子在自己那張漂亮的臉蛋上擠出了一抹笑意,言道:「你去看吧,我想歇一會。」

    「哦。」得到這般回答的少年,無悲無喜的回了一聲,卻並未離開,反而安靜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皺著眉頭不言不語。

    葉紅箋一愣,有些不解的看向少年問道:「怎麼你也不去看看?」

    時值年關,無論是民間自己組織煙花爆竹,還是朝廷派出的舞龍舞獅都可謂是難得一見的熱鬧景象,諸如劉茉劉簫這些孩子,早早的便去長安街頭等著看這熱鬧,而眼前這少年倒是與他們比起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姓蘇的男孩在那時眉頭皺得又深了幾分,言道:「我不喜歡長安,這兒不好,人也不好,地也不好...」

    說到這兒,男孩似乎覺得有些不妥,有趕忙看向坐在高台上的葉紅箋,言道:「我說的可不包括葉姐姐,我只是...只是...」

    男孩的聲音在那時漸漸的變得低沉,連同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有些落寞與困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

    葉紅箋將他這般模樣看在眼裡,有些好笑,又覺得有些心疼。

    大抵越是善良的人,便越是無法在這般表面上光鮮亮麗,內裡早已齷蹉不堪的地方生活下去。這不是矯情或不適應,而是發自靈魂的難以協同。

    而葉紅箋莫名的在這時,有些羨慕眼前這個男孩所擁有的這般乾淨的靈魂。

    「既然這麼不喜歡,那幹嘛還要讓我去看?」葉紅箋調笑道,試圖以此讓男孩低落的情緒好轉些許,「難不成你沒聽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

    說著,葉紅箋的臉上還有意露出了一抹怒色。

    「不是的不是的。」腦子一根弦的男孩頓時慌了手腳,連連擺手言道,極力想要與葉紅箋說明白自己的意思,可他終究不善此道,口齒不清的說了半天,卻也未有說出個所以然來。「我只是看葉姐姐這幾日都不開心,所以想著若是姐姐去看看外面的煙火說不準能心情好上一些...」

    說到這裡,這少年似乎有些愧疚於提議讓葉紅箋去看一個連他自己也不想看的東西,腦袋於那時低了下去,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童,在心驚膽顫的等待著父母的責罰一般。

    他這般模樣,讓方才還緊繃著臉色的葉紅箋頓時啞然失笑。

    女孩搖了搖頭,臉上浮出一抹笑意,言道:「走吧,咱們一起去看看。」

    「啊?」男孩一愣,神情茫然,似乎並未在第一時間適應葉紅箋如此突兀態度的轉換。

    「給你買冰糖葫蘆喲?!」葉紅箋狡黠的一笑。

    這話無疑戳中這位方才滿十五歲的男孩的痛點,回過神來的男孩再也不作他想,邁著步子便跟上了葉紅箋離去的步伐。

    ......

    砰!

    伴隨著巨大的轟響,一道道煙花被送上了天際,於空中炸開,綻放出一朵朵的璀璨的煙花。

    人群開始歡騰。

    百姓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為這即將到來的新年,也為那過去一年的豐收。

    黑壓壓的人潮之上,葉紅箋與蘇慕安並排坐在天策府大殿的房頂之上。

    男孩吃著上好的糖葫蘆,看著天上絢爛的煙花,眼睛眨了又眨。

    畢竟是孩子心性,終究免不了被這般景象所吸引,轉眼便忘卻之前在大殿中的言論。

    「好吃嗎?」看著他這般模樣,葉紅箋不由得問道。

    「嗯。」男孩點了點頭,眼睛彎起,顯然很是享受嘴裡的美味。

    「難道是他們剋扣你每月的銀錢了?怎麼好似很久沒吃過的樣子?」葉紅箋看著蘇慕安吃得滿嘴都是糖漬的樣子,忍不住笑道。

    男孩卻是一本正經的擺了擺手,言道:「沒有,每月該給的銀錢都沒少過。可徐大哥說了,再好吃的東西一直吃都會變得索然無味,所以,我不到是在忍不住,都不會自己去買。」

    「是嗎?」不知是否是因為那徐大哥三字的緣故,讓葉紅箋方才有些輕鬆的神色在那一刻又忽的落寞了下來。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的男孩心頭一緊想要出言安慰,可話到了嘴邊,不知為何又被他嚥了回去。

    他咬著牙沉吟了半晌這才問道:「葉姐姐,我一直有一個問題,弄不明白...」

    回過神來的葉紅箋臉上堆起一抹笑意,問道:「什麼問題?」

    「你說徐大哥是好人,鹿爺爺也是好人。」

    「但不是每個好人都能做對的事,所以鹿爺爺趕走了徐大哥....」

    「那為什麼祝賢明明是壞人,他殺了我爹,還害了好多好多的其他人,那為什麼,可卿姐姐還要讓他重新做官...」

    這個問題讓葉紅箋一愣。

    前些日子,女帝宇文南景力排眾議將已經失勢的祝賢重新推上了長夜司首座的位置,雖然短時間內祝賢依然無法擁有與天策府抗衡的資本,但這樣的做法卻招來了遠在冀州駐守邊境的牧家軍的不滿,牧青山上奏朝廷彈劾祝賢的奏摺一本接著一本的飛往長安。

    天策府實際的掌權人鹿先生聯合張相等朝堂老臣幾次上奏,可素來對他們言聽計從的宇文南景如今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對於此事沒有半點鬆口的意思,而此刻本已至年關鹿先生等人卻還在皇宮外跪著,求著宇文南景收回成命...

    想到這裡的葉紅箋眉頭皺了起來。

    經歷了長安之變後,她本就對著朝廷之事意興闌珊,她雖然名義上是天策府的府主,但實權卻大抵落在鹿先生等人之手,她也無心此事,倒是聽之任之。

    只是秦可卿近來的狀況卻頗為反常,這一點她很早便有所察覺,卻一時間又抓不住要害,而這啟用祝賢之事便很是恰好的證明了之前她的擔憂並非臆想。

    所以,她只能搖了搖頭,言道:「我不知道...」

    「或許每個人都會改變吧...」

    「什麼意思?是說可卿姐姐會變成壞人嗎?」蘇慕安不解的問道,但眉宇間卻多出了幾分擔憂。

    葉紅箋啞然失笑。

    她站起了身子,仰頭看著那依然不斷於天際綻放的煙花,言道:「好與壞的界定不適用於大人的世界...」

    「我們每個人都是好人...」

    「也都是壞人...」

    「是這樣嗎?」蘇慕安聽得有些發愣,他當然無法理解葉紅箋話裡的意思,他只是覺得對方說得似乎有幾分道理,但又覺得這道理並不足以讓他信服。

    「我覺得葉姐姐你說得不對...」他那直性子的脾氣再次發作,於那時一本正經的看著葉紅箋說道。

    「怎麼不對了?」葉紅箋笑著問道,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似乎要與她說出個是非黑白的男孩。

    「你說有些人是壞人,也是好人,我覺得有道理...」

    「就像鹿爺爺,他好像做了很多好事,也幫助了許多人,但我就是沒辦法喜歡他。我想他就是你說的那種人...」男孩皺著眉頭言道。似乎是為了讓自己的言辭聽上去擁有足夠的說服力,他說話時有些斷斷續續,像是在極力尋找合適的辭藻以闡述自己的觀點。

    「但有些人就是好人,怎麼看都是好人。」男孩如此言道,臉上的神情頗有些嚴肅的味道。

    「比如呢?」葉紅箋有些好笑的問道。

    「徐大哥!」少年的回答不假思索。

    葉紅箋聞言一愣,隨即無奈的搖了搖頭,她指著男孩言道:「你啊,就是被徐寒那無奈洗了腦,他就是讓你去殺人放火,你估摸著也得不假思索的拔刀向前。」

    只是誰知這本是調侃之言的話落在了男孩的耳中,男孩的臉色頓時一變,頗有些不忿的嘟囔道:「不是這樣!」

    「......」葉紅箋見他有些生氣的樣子,這也才收起了繼續調笑的心思,問道:「好好好!那你說說你的徐大哥為什麼就一定是一個好人?」

    這個問題可難住了蘇慕安,男孩歪著腦袋想了許久,又是抓耳撓腮,又是愁眉緊鎖,良久之後方才言道:「我也說不明白...」

    「大概是因為...」

    「他從未辜負過任何一個不該被辜負的人...」

    「我覺得這樣的人,怎麼說都不會是個壞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7 07:15
第五十一章 秦可卿與宇文南景

    本來只是想戲弄一番蘇慕安,並無覺得這個男孩能給出什麼像樣的回答。

    可當蘇慕安的嘴裡吐出這樣一番話時,葉紅箋沒來由的一愣。

    還不待她回過神來,她的身後便傳來一道數息的聲音。

    「說得真好。」那聲音如是說道。

    讓身處房頂的二人都是一愣,紛紛於那時回頭望去,只見一位身著黃袍的女子如謫仙臨世一般輕輕的落在了二人的身前。

    「可卿姐姐?」待到看清那人的模樣,蘇慕安便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驚呼。

    「陛下!」而葉紅箋卻單膝跪下,口中高呼道。

    秦可卿,或者說宇文南景,在那時無奈的笑了笑,一隻手伸出,將跪下的葉紅箋的身子輕輕抬起。嘴裡說道:「說了多少次,你我之間勿需這些繁文縟節。」

    只是宇文南景的善意卻並未得到她想要的回應。

    「尊卑有別,陛下的恩寵紅箋心領了。」說罷此言,葉紅箋方才站起了身子。

    心思單純的蘇慕安倒是未有察覺到二人之間於那時那微妙的氣氛。

    「可卿姐姐你怎麼來了?」他如是問道,臉上的笑意倒是真真切切,沒有半點虛偽之意。

    「宮中無聊,又到了年關,我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想來想去,便偷偷跑出來找你們了。」宇文南景笑道,說罷便自顧自的在二人身旁坐下,隨即又拍了拍自己身側的兩處屋頂,示意葉紅箋二人也坐下身子。

    二人自然沒有不從的道理。

    「陛下,鹿先生與張丞相聽聞還領著百官跪在溥天宮外,你怎麼有空閒來此?」相比於心思單純的蘇慕安,葉紅箋卻不是那麼好糊弄,她坐到了宇文南景的身側,眯著眸子便問道。

    「他們要跪是他們的事情,我攔不住。」宇文南景卻對此不以為意,她坐在房頂的簷口,一雙玉足懸空,悠哉悠哉的來回晃蕩,腦袋卻抬起望向不斷綻開煙花的夜空,笑著言道:「既然他們那麼喜歡跪,那就讓他們一直跪下去吧。」

    說這話時,宇文南景的臉上依然帶著那屬於她的標誌性的笑容。

    溫暖、淡雅,如春日陽光一般和煦。

    可莫名的葉紅箋卻在那時猶如置身九幽煉獄,心底發寒,她一躍覺得眼前的宇文南景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雖然還是原來的模樣,可卻讓她有些陌生...

    「他們是為了祝賢那個壞蛋的事情嗎?」蘇慕安接過了話茬瞪大了眼睛看著宇文南景,眸子中寫滿了困惑與不解。

    「嗯。」宇文南景出奇的坦然,她點了點頭。「他們不想讓我將祝賢推上朝堂之中。」

    「可祝賢確實是個壞蛋,他殺了我爹...」說道這件事情,蘇慕安的臉色也變得古怪了起來。以他的性子,顯然不知當以如何的立場來面對似乎與祝賢已經站在同一陣線的宇文南景。

    「我當然知道他是個壞蛋。」宇文南景笑著伸出了手,撫摸著蘇慕安那張寫滿困惑的腦袋。「但小安安,現在不是還沒有本事殺他嗎?」

    「我是殺不了他,但我每日都在修行,很快我就會親自替我爹報仇!」蘇慕安握緊了拳頭如是言道。

    「那到時候,可卿姐姐幫你好不好?」宇文南景言道。

    這般態度讓蘇慕安一陣迷糊,摸不清宇文南景究竟是什麼意思。

    「祝賢當然是壞蛋,可鹿先生還有張相這些呢?他們逼走了你的徐大哥,甚至險些殺掉他,他們何嘗是好人?在你殺掉祝賢之前,就把他借給姐姐用一用吧,姐姐讓你看一處狗咬狗的好戲。」宇文南景語氣輕鬆的言道,末了還不忘朝著蘇慕安眨了眨眼睛。

    「這樣嗎?」蘇慕安臉上的困惑卻是又重了幾分,但出於對宇文南景的信任,以及也確實尋不到任何這話語中紕漏,男孩到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見此情景的宇文南景展顏一笑,言道:「小安安最可愛了,明天我給你買糖葫蘆吃。」

    ......

    三人在這天策府的大殿房頂又聊了好一會光景。

    或許是默契使然,宇文南景與葉紅箋都未有再去提那些朝堂之事,蘇慕安自然也不會可以提及,三人之間的氣氛倒是漸漸回升,直到煙花燃盡,三人這才走下房頂。

    蘇慕安獨自一人回去休息,而葉紅箋則尋了一個由頭,說是要送送宇文南景。

    ......

    走在已至深夜,但因為年關而依然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宇文南景與葉紅箋之間的氣氛有些沉默。

    「你是真的準備對鹿先生他們動手了嗎?」而在百來息的光景之後,葉紅箋還是率先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默。

    「自然。」宇文南景的回答篤定而簡短。

    「他們救過你,是他們將你推上這帝王的寶座...」聞言的葉紅箋眉頭緊皺,她試圖勸解對方,只是這話方才出口便被生生打斷。

    「紅箋...」身著黃袍的女孩聲音輕柔,臉上的笑容如春風拂柳。「你知道嗎,以前我一直很羨慕你。」

    「嗯?」葉紅箋一愣,顯然不明白對方話裡的意思。

    「你可以一直陪在徐公子的身邊,似乎你們之間只要一個眼神便能讀懂對方的意思。我很羨慕這樣的默契,我覺得你們心意相通,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以一種平靜的語氣陳述著這一切,讓人難以聽出此刻她的內心究竟在想些什麼。

    「可現在,我覺得我錯了。」

    宇文南景轉過了頭,看向葉紅箋。

    她的還在笑,可那揚起的嘴角,彎起的眉梢中卻多出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那是居高臨下的俯視,也是發自靈魂的憐憫。

    「你根本不懂他。」

    「我們只想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這樣的念想無關於我們的身世,我們的血脈,只關於我們的靈魂。」

    「皇族如何?千古一帝如何?這從來不是我想要的東西!是什麼規定我們一定要接受這些別人強加給我們的餽贈?並且還需要對此感恩戴德?」

    「我是秦可卿,不是宇文南景。」

    「我要按我意志而活,任何試圖改變這一點的,都注定是我的敵人!」

    女孩說著,那清澈的眸子中忽的有血光亮起。

    炙熱鮮紅,咄咄逼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7 07:15
第五十二章 救命之恩

    才入燕州境內,哪怕只是燕州邊陲的一座小鎮,熱鬧繁華程度都明顯高於之前諸人經過的遼隆二州。

    大夏的都城橫皇城坐落於燕州。

    燕州之於大夏,便是梁州之於大周。

    它的繁華與富裕既在情理之中,但亦出乎諸人的預料之外。這一點,至少對於初來乍到的徐寒等人卻是如此,而晏斬與雪寧倒是輕車熟路,顯然算得這燕州常客。

    方才走入名為羅定城的邊陲小城之中,耳畔便傳來的街角酒肆中說書先生那抑揚頓挫的高呼。

    「飛騎度關山,萬里一劍穿!」

    這講的似乎是某位前朝將軍的英勇事蹟,台下的酒客聽得興致勃勃,杯光交錯,酒肆外也不乏圍著些給不起酒錢只能旁聽的行人。

    「魏老頭,有人搶你生意。」見此情景的楚仇離揶揄的看了一眼背著木箱佝僂著身子的老人,如是言道。

    魏老先生的背似乎又佝僂了幾分,背上那木箱子好似一座山嶽壓在他的背上,看得心疼的晏斬不止一次出言想要幫魏先生,卻被早已見識過那箱子古怪的徐寒二人攔下。

    老人聞言,咧嘴一笑,言道:「各做各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

    ......

    按照慣例,一行人尋到一座客棧住下。

    楚仇離一馬當先點好一桌子酒菜,朝著晏斬使了個眼色。

    晏斬心領神會的拉住了一旁準備進屋收拾東西的寧竹芒,二人前呼後應的便再次給寧大人灌起了酒。

    之前在與鬼菩提的談話中,諸人大抵都聽出了寧竹芒那陳年舊事的些許端倪,秉承著刨根問底、追根溯源的精神,楚仇離與晏斬時不時的對寧竹芒套話。

    不過這寧大人好歹也做過幾十年掌教之位,口風把得賊緊,楚仇離與晏斬使勁渾身解數,也探聽不到其中一二。

    最後楚仇離一拍大腿,想出了一道「毒計」!

    用他的話說就是:「這世上美人最怕一張花言巧語的嘴,而世上英雄最怕的卻是一壺陳年醇香的酒。」

    於他楚大俠看來,這世上想來是沒有一罈酒解決不了的事情,若是,那便兩壇。

    楚仇離與晏斬一拍即合,二人從幾日前便開始了這輪番灌酒的計畫,並付諸實施。

    於是第一日,楚大俠喝得爛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十八歲的他與十八歲的她之間那段淒美纏綿的愛情故事。

    第二日,晏斬滿臉通紅的傻笑著說著他與雪寧的相識相知,說到興起,似乎還想將一旁被他的一身酒氣熏得臉色緋紅的少女摟入懷中,不過換來的卻是一個大大的白眼,事後連連道歉,又是哄又是發誓才算是擺平了此事。

    而自始至終,作為這場「毒計」的攻擊目標的寧掌教,卻悠哉悠哉的喝著清酒,神情冷漠的看著兩個大漢在他面前耍寶。

    都自認為是酒中豪傑的兩位中年漢子,痛定思痛,在幾日之後定下了,以勸為主,以敬為輔的新戰略計畫,又一次朝著寧竹芒發動了進攻。

    對此徐寒除了搖頭苦笑,感嘆一番這二人的孩童心性外,既沒有參與的興致,也沒有制止的意思。

    他受不了這二人的鬧騰,與魏先生還有甄玥等人坐在旁桌。

    初來乍到的甄玥或許是見識過之前諸人出手不凡的本事的緣故,幾人多少有些侷促,尤其是在魏先生的身旁時尤是如此。

    直到魏先生吃完晚飯,獨自一人背著自己的箱子走出客棧之後,這飯桌上的氣氛方才輕鬆了幾分,當然這樣的輕鬆也只是相對而言。

    沉悶與安靜依然是這飯桌上的主色調,與隔壁那高聲言談的楚仇離等人顯得頗為格格不入。

    徐寒將這些看在眼底,他微微思索忽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言道:「咱們出去走走吧。」

    坐在兩側的四位壯漢一愣,瞪大了眼珠子看了看提出這個要求的徐寒,又轉頭看了看自己的老大。

    甄玥亦抬起了頭,有些發愣,似乎不太相信這樣的邀請是徐寒對她發出的一般。

    不過在確認對方望來的眼神所指確實是自己之後,女孩還是點了點頭。

    ......

    胡馬、魯壓山、衛塵、史玉成,號稱甄玥手下四大金剛。

    當然這樣的名頭是他們自封的,不過甄玥手下也就他們四人,自然也不會有人跟他們來搶。

    四大金剛,此刻躡手躡腳的跟在徐寒與甄玥的身後,他們的神情警惕又專注,就像是防著惡狼搶走自家綿羊的農夫一般,帶著憤恨,卻又有所忌憚。

    這樣的比喻多少有些不恰當。

    畢竟甄玥的本事可不是他們四人可以比擬的,但那份關切卻是真真切切,五個人在大周江湖相依為命,摸爬滾打,之間的情分早已不是老大與小弟這樣簡單的辭藻可以說明的。

    「老馬,你說這小子找老大單獨出來是不是垂涎咱們老大的美色,想要逼老大就範?」作為四人之中腦袋還算靈光的魯壓山算先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嗯,這小子面相不善,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他不像好人,此行必然心懷叵測。」胡馬點頭應是,少見的附和了與之素來不對付的魯壓山的想法。

    年紀最小的衛塵聽得雲裡霧裡不解道:「可我記得在鹿角原時,小馬哥不是說是咱們老大對他有意思嘛...這怎麼也算是郎情妾意...」

    「呸!」胡馬喝罵道,不過話一出口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一些,脖子一縮,抬頭看了看走在前方的二人,在確定自己的聲音並未引起他們的注意後,又才言道:「之前那小子扮豬吃虎,我們老大看上他,那叫垂青!小子若是有些良心,二人倒不是不可以湊成一對。」

    「可現在這小子本事了得,這樣的人物,最喜就是仗著自己有些修為欺男霸女,萬一他對咱們老大始亂終棄,豈不害了咱們老大?」

    胡馬一本正經的說道,這般說辭頓時讓魯壓山與衛塵聽得是連連點頭,自覺挑不出半分毛病。

    可一直未有發言的史玉成卻在那時探出了腦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一臉同仇敵愾的三人,嚥下一口唾沫這才鼓起勇氣言道:「可是...在鹿角原好像是他救了咱們...」

    「那又怎樣?!」三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咕嚕。」

    史玉成嚥下一口唾沫,艱難的小聲說道:「不是說...救命之恩...」

    「當...以身相許為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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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