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61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7 07:15
第五十三章 委屈

    二人沉默的走在這燕州邊陲的小城之中。

    甄玥始終低著腦袋,不曾言語。

    這與之前她留給徐寒那精幹利落的形象多少有些差別。

    徐寒微微沉吟正想著如何打開二人之間的話茬,畢竟他有許多問題想要問一問眼前的女子,當然他也知道對方同樣有很多話要對他說。

    只是這樣的想法方才升起,甄玥的聲音卻搶先一步響起。

    「謝謝。」女子依然低著頭,用極為輕柔的聲音言道。

    「嗯?」徐寒一愣,這與他想像中的對話相差良遠。

    似乎是以為徐寒未有聽懂自己話裡的意思,甄玥又趕忙抬起頭看向徐寒言道:「謝謝你在鹿角原救了我們。」

    這才回過神來的徐寒搖了搖頭:「順力而為,勿需掛懷。」

    這話自然並非客套之言,於徐寒來說當日之事確乃順勢而為,若是劉笙不在,他想來也不會為萍水相逢的甄玥等人做到這種地步。

    「嗯。」甄玥點了點頭,俏麗的臉蛋在街道的燈火下似乎升起了兩道不同尋常的緋紅。

    徐寒的心頭一跳,多少看出了甄玥的異樣。

    他皺了皺眉頭,決定直截了當的問道:「劉笙派你來送信不是只為了送信這麼簡單吧。」

    感受到徐寒語氣中的變化,甄玥微微一愣,臉色在數息之後終是恢復了正常,她抬眸看向徐寒,沉聲言道:「他想見你一面。」

    「嗯?」徐寒眉頭在那時一動,異色浮上。

    ......

    之後甄玥將離開鹿角原之後她的遭遇對徐寒一一講來。

    劉笙倒是說話算數,將甘老大送回了大周,讓他短時間內不要再做這買賣,而甄玥等人卻是無法在回到大周,但好在大夏分部的森羅殿勢力大抵都在劉笙的控制範圍之內,雖然無法如鬼菩提那般徹底抹去幾人的痕跡,但卻足以保他們無恙。

    不過這樣的日子在約莫半個月前劃上了句號。

    包括鬼菩提在內的兩位閻羅來到了大夏,從劉笙手中接過了森羅在大夏的權柄。具體情況甄玥所知不多,但似乎劉笙的人身自由都因此受到了限制,而正好徐寒等人想森羅購買方子魚消息的事情傳到了大夏的總部,劉笙從徐寒留下的甘老大的名字中讀出了味道,這才派甄玥等人前來傳遞消息。

    「他在何處?」聽聞了劉笙的處境,徐寒自然義不容辭,當下他便問道。

    「橫皇城。」甄玥言道。「他說讓我將你帶到橫皇城,自會想辦法與你聯繫。」

    「嗯。」徐寒點了點頭,看樣子劉笙的處境也不容樂觀,他們正好也要去往橫皇城,等待三月即將開始的執劍人大會,倒是並不衝突。念及此處,徐寒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甄玥言道:「那你便跟在我身邊吧。」

    聽聞此言的女子臉色一喜,可那喜色還未盪開,徐寒冰冷的聲音便再次響起。

    「但那些小心思,最好給我收起來。」

    「我不喜歡。」

    說罷此言,徐寒便轉身離去,未有去看女子臉上那漸漸凝固的神色。

    ......

    「老大,那小子沒對你做什麼吧?」待到徐寒的身影走遠之後,「四大金剛」趕忙圍了上來,一臉關切的追問道。

    目光還不忘上下打量著甄玥,似乎是想要尋找某些徐寒圖謀不軌的證據。

    甄玥白了這四人一眼,臉色不善的搖了搖頭。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們在跟蹤我?」

    四人頓時臉色一變,胡馬最為機警,於那時連忙解釋道:「老大,我們也是擔心那小子對你圖謀不軌,暗中跟上以防萬一。」

    其餘三人也在這時反應過來,連連點頭應和。

    只是卻不想,這樣的行為又招來了甄玥的一道白眼。

    「保護?人家什麼本事,你們什麼本事?要是真有個什麼,你們拿什麼保護我?」

    這一問,頓時讓四位壯漢一陣啞然。

    但他們仍有些不服氣的言道:「可就算我們不是那小子的對手,也決計不會讓他欺負老大,除非踏著咱們的屍體。」

    四人語氣中的義憤填膺,以及臉上那好不作假果決之色,讓還在氣頭上的甄玥一愣,心頭莫名一軟,臉上的神色也隨即落寞了下來。

    「其實...我更希望,他想對我做些什麼...」

    「什麼?」這話出口,四位壯漢頓時臉色一變。

    「難不成...」胡馬瞪大了眼珠子。

    「老大你...」魯壓山長大了嘴巴。

    「真的看上...」衛塵伸長了脖子。

    「那小子了?」史玉成滿臉驚恐。

    四人耍寶一般的一唱一和讓本是滿臉愁色的甄玥頓時臉露苦笑,她又狠狠的白了他們一眼。

    「森羅殿的勢力已經蔓延到了大夏...而且隨著劉笙的失勢,咱們很可能再次被擺上受追殺的名單之上...」她耐著性子對自己這四位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手下解釋道。

    「老大想要用美人計尋個靠山?」四肢發達雖然不假,但諸人也還遠未至愚笨的地步,聽到這裡頓時有了明悟。「可是那小子雖然本事比我們強上一些...」

    或許是底氣不足的緣故,說到這裡的胡馬聲音小了幾分,在確定甄玥無心與他計較的情況下,又才言道:「但想要對抗森羅殿,恐怕...」

    一旁的魯壓山根本不待胡馬說完,便將他的話打斷,指著他的腦袋便言道:「你這榆木腦袋,你沒聽那日他喚那鬼菩提叫什麼嗎?二師娘!」

    「還有,他身邊那個老頭明顯讓鬼菩提都有所忌憚,你說他有沒有保下咱們的本事?」

    被魯壓山嗆住的胡馬正要回擊,可一旁的衛塵卻又低著頭言道:「可就算如此,咱們也不能讓老大為了我們的安危如此作踐自己...」

    這話出口,一旁的三人這才醒悟過來。

    「是啊,老大,咱們說好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殺人也不過頭點地,咱們兄弟就是死,也不能看著你落入虎口,你這樣還不如殺了咱們呢!」胡馬嚷嚷道。

    而這樣的言論出奇的引得其餘三人的認可,即使與他素來不對付的魯壓山也在那時連連點頭。

    可甄玥卻搖了搖頭。

    梳著一頭利落黑色馬尾的女子看向徐寒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道。

    「拼了這麼多年...早就累了...」

    「我為的是你們,卻也是我自己。」

    「況且...」

    說到這兒,女子頓了頓,她那黑色的瞳孔中忽的亮起了陣陣異彩,腦海裡再次浮現出那一日那少年提著劍,帶著三千劍影漫步而上的景象。

    她的嘴角忽的勾起一抹笑意,用只有他自己能夠聽清的聲音喃喃言道。

    「況且,我也並不覺得委屈...」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7 07:16
第五十四章 寒意

    「謝謝!謝謝!」魏先生端著他的瓷碗朝著來往的行人一一道謝。

    雖然已經到了年關,但大夏依然還是一副隆冬嚴寒的模樣,此刻大雪暫歇,但街道上依然鋪滿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這樣的天氣,即使以尚武著稱的大夏百姓不到萬不得已,也不願上街來遭受這份寒意。而願意在這份風雪中,停下腳步聽完老人這段戲曲的便更是少之又少了。

    也真是因為如此,魏先生今日的收穫並算不得太好。

    待到圍觀的人群給外賞錢離去,老人並未有如往常一般收拾起自己的行頭,反倒是獨自矗立在漸漸變得人跡罕至的街頭,低著腦袋細細的數著手中瓷碗裡少得可憐的那幾枚銅錢。

    他算了算。

    今天應當是臘月二十九。

    明日一過便是年關,十萬銀錢還差上不少。

    而時間卻只剩下了三個月不到的光景,他不由得嘆了口氣,眉頭深皺。

    他腦海中思緒迴蕩,莫名又想起了那久遠的時光盡頭,那一場刻在他心頭的對話。

    ......

    滿頭白髮,卻面容俊美的道人衣袖一蕩,將那周身仙鶴圍繞的白袍人影震退。

    漫天的霞光於此散去,池中盛開的蓮花凋零。

    白袍人影不可思議的看著道人,沉聲問道:「魏長明!你要作甚?」

    生得俊美的道人沒有回應那白袍的意思,他的右手伸出於虛空一握,一把通體雪亮的長劍便在那時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冷眸看著那白袍身影,並未言語,但目光卻一息冷過一息。

    「這方天地,千年一個的真仙之位,就在你的面前,魏長明,為了當年那數年不到的一場兒女情長,這真仙之位你不要了嗎?」白袍人影問道,雖然他的模樣被包裹在那聖潔光芒之下,但從他此刻的語氣中,俊美的道人不難想像此刻他的臉上必然寫滿了困惑與憤怒。

    他想,那應當是很有趣的一道景象。

    只可惜,有人無緣見到。

    所以,他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你是在拒絕我嗎?」白袍人影問道,「百年苦修,千年來萬千修士求之不得的機會,你就要放棄嗎?那你這百年的苦修究竟為何?」

    白袍的語氣中充斥這詫異,而在這詫異之餘,更多的卻是不解。

    以他閱盡世間百態,經歷百重劫難的閱歷依然無法理解眼前這位道人的選擇。

    「為了見你們一面。」俊美的道人邁出了自己的步子,朝著白袍人影。

    那一步輕踏,如蜻蜓點水,又似山嶽斗轉,舉重若輕。

    於是蓮池生波,庭院落塵直至天地晃動。

    白袍人影瞬息明悟。

    他的語調也與那時陰冷幾分:「你想為那妖物報仇?」

    妖物?道人不喜歡這個稱呼,又或者說不喜歡白袍說這個稱呼時輕蔑的語氣,更直白的來說,他應當是不喜歡白袍這個人。

    所以他在下一刻,又向前邁出了一步。

    這一步重若千鈞,如泰山壓頂,萬軍馳騁。

    於是風雨忽來,天地昏暗,雷霆懸於九霄,轟然欲下。

    那是震古爍今的一劍。

    是貫穿天地的一劍。

    亦是湮滅於無形的一劍。

    那一劍來的氣勢洶洶,卻消散得無聲無息。

    道人看了看手中的劍,又看了看安然立在原地的白袍身影,眉頭皺起。

    「真仙之軀,凌駕於萬劫之上,不死不滅。你不一日不如真仙境,便一日傷不了我。」

    「可你一旦承了我道,入了真仙境,你便沒了理由殺我。」

    「這是一個死局。」

    白袍如是言道,寬大的衣衫鼓動,仙光環繞之下的臉上神色猙獰。

    道人看不見那光景,但卻可以很真切的感受到。

    不得不說,他很討厭白袍此刻的模樣。

    但卻如白袍所言,他對此無可奈何。

    所以他收了劍,轉身就要離開這座他枯坐了百年的草廬。

    「你要去何處?」白袍問道。

    「找一個殺你的辦法。」道人言道。

    「你做不到的,天地的規矩早已立下,你失了這次機會,便再無登臨真仙之境的機緣。等待你的會是無窮無盡的雷劫,直到將你劈得灰飛煙滅為止!」白袍高聲言道。

    道人離去的腳步在那時頓了頓,似乎是被白袍的話語所動容。

    「我想試一試。」但下一刻道人的聲音便再次響起,這一次,他沒了半分遲疑,邁著步子便出了這草廬。

    ......

    想到這裡,魏先生忽的感到手指處傳來一陣寒意。

    他一個激靈,心神從思緒中被拉扯了出來。

    他定睛看去,這才發現,自己握著瓷碗的手掌上不知何時已然沾染上了一點白色的晶瑩事物。

    老人愣了愣,忽的醒悟過來。

    那是雪。

    他抬起頭望向漆黑的天際,昏暗的天空中正不斷的飄散而下著這樣的事物。

    它們輕飄飄的落下,轉眼便落滿了老人的肩頭與頭頂。

    那股寒意於這時變得愈發的清晰,它從肩頭,從手臂,從額頂傳來,穿越老人的四肢百骸,透過他的五臟六腑,直抵他的腦仁與心臟。

    那是一股令人牙齒打顫的感覺。

    老人下意識的收起了手中的瓷碗,又將自己的衣衫合攏,以此抵禦這股忽然而來的寒意。

    整個過程,老人的動作有些生疏。

    他已經記不得有多少年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滋味。

    他並不覺得討厭或是難受,反倒生出一種莫名的自在感。

    「這便是做人的感覺吧。」老人這般說道,臉上竟然蕩漾出一抹笑意。

    可或許是因為太冷的緣故,這笑容有些僵硬,就好像他滿是褶皺的臉蛋已經被這大雪與寒潮凍得僵硬了一般。

    但魏先生卻猶若未覺,甚至還一掃之前的陰鬱,悠哉悠哉的哼起了小曲。

    他蹲下身子,冒著嚴寒收拾了自己的家當,一如往常一般將它們放入自己的木箱,然後背起了那大大的箱子,就要離去。

    只是待到他起身時,卻發現這木箱比起往日似乎又重了幾分。

    老人搖了搖頭,又咬了咬牙,這才站起了身子。

    雪越下越大,好似要將整個城鎮都吞沒。

    大雪中老人佝僂著身子,緩緩前行,於雪地下留下了一排深淺不一的腳印。

    他漸漸走遠,而那悠揚的曲調卻依然還在迴蕩。

    只是不知是那小曲本就如此,還是老人刻意為之,此刻聽來那曲調...

    既想像是遠方情人的呢喃,又像是暮裡山澗野狐的長嘯...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7 07:16
第五十五章 好地方

    徐寒回到客棧時。

    楚仇離與晏斬以及寧竹芒的大戰已經接近尾聲。

    楚仇離與晏斬勾肩搭背,面紅耳赤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不過那親暱的神色似乎恨不得當場就來個歃血為盟義結金蘭。

    寧竹芒則依然一臉淡漠的坐在一旁,安靜的自飲自斟。

    徐寒見狀無奈的搖了搖頭,坐到了寧竹芒的身旁。

    「多少了?」他瞟了一眼那已經神志不清的二人,如是問道。

    「八壇了。」寧掌教的回答簡單明了。

    「魏先生呢?」徐寒可沒有心思去細究二人精心策劃的戰略是為何又落到傷敵一百自損八千的地步的,他轉頭如是問道。

    「還沒回來。」寧竹芒搖了搖頭。

    這個回答讓徐寒一愣:「嗯?」

    他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不過因為下著雪的緣故,看不見月光自然也無法因此判定大致的時辰,不過他還是覺得今日魏先生回來得晚了些。

    想到這裡,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擔憂,寧竹芒在那時又飲下了一口清酒,淡淡言道:「或許是雪大耽擱了,以先生的本事想來也出不了什麼事情。」

    「唔。」徐寒點了點頭,又從桌上尋到一個乾淨的酒杯,為自己倒上一杯清酒,仰頭飲下。

    然後右臂綁著白布的少年朝著寧竹芒狡黠的一笑,言道:「我說寧大叔,你到底欠下了什麼風流債,讓我二師娘對你如此恨之入骨?」

    正襟危坐的寧掌教斜眸瞟了徐寒一眼:「我以為這般八婆的心思只有眼前這二人有呢?」

    「哈哈。」徐寒聞言颯然一笑,打著哈哈言道:「好奇而已,好奇而已。」

    末了,說完此話的徐寒見寧竹芒又是一臉淡漠的模樣,便又言道:「其實呢這人不風流枉少年,寧大叔也不用藏著掖著...」

    「是嗎?」寧竹芒問道,目光卻瞟向徐寒的身後,臉上忽的蕩出一抹笑意。

    徐寒也從寧竹芒這奇怪的目光中覺察到了些許不一樣的味道,他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卻見甄玥領著胡馬等人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客棧的門口。

    一身緊身勁裝的女子咬了咬牙,走到了徐寒的身側,低著腦袋,緋紅著臉頰,不曾言語,但那嬌滴滴的女兒態卻煞是可人。

    寧竹芒在那時站起了身子,示意將自己的位置讓給甄玥,然後他拍了拍徐寒的肩膀,又揶揄的朝著徐寒擠了擠眼睛,言道:「嗯,說得好,人不風流枉少年...」

    ......

    魏先生回來得比往日晚了不少。

    他似乎身體有些欠恙,徐寒注意到了他的臉色頗為蒼白,本想詢問卻被對方敷衍了過去,徐寒也不好深究。

    第二日諸人再次啟程時,魏先生似乎也比往日起得晚了些。不過因為有晏斬以及楚仇離這兩個宿醉未醒的大漢需要照顧,諸人對此大都未有注意。

    這時,甄玥帶來的四大金剛便派上了用場,兩兩為陣扶著這晏斬楚仇離二人便上了路。

    今日便是年關,魏先生說今日街上的行人比起往日一定多出不少,所以要在天黑前感到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燕州的定蠻城!

    入了燕州,行程的重點橫皇城便近在咫尺,徐寒算過大抵不過四五日光景便可抵達,而越靠近這大夏的都城,諸人所路過的城池便愈發的繁華。

    這定蠻城便算得是這個大夏境內排得進前十的巨城,也難怪魏先生如此在意。

    只是徐寒想不明白的是,到了魏先生這種境界的高人為何還看得起這些許銀錢?

    ......

    按照計畫,諸人很順利的趕在天黑之前便抵達了定蠻城。

    確如魏先生預料的那般,年關將至,街道上往來的行人絡繹不絕,幾乎將這定蠻城擠得是水洩不通。就連客棧中的床位也頗為緊張,諸人跑了好幾家客棧方才尋到合適的住所。

    或許是昨日飲酒過度的緣故,也或許是年關將至的緣故,晏斬與楚仇離並未有再拉著寧竹芒再戰,反倒是由酒醒的楚仇離與店家言說了一番,接過了廚房,買下了些許食材,親自下廚揚言要給諸人做一桌子上好的飯菜。

    但魏先生卻沒有安心享用這頓美餐的心思,他著急忙慌的啃了兩個饅頭便要出攤,徐寒有些放心不下便隨著對方一同前去,說是要照顧一番,而那甄玥卻不知在做何想,竟然也跟了上來,這不免惹來了諸人的一陣揶揄的目光。

    給魏先生支攤的事情並不複雜。

    無非便是擺放一下老人從木箱中取出的坐凳,再尋到一處能夠站下聽客的所在,徐寒與甄玥很輕鬆的便解決了這個問題。

    「定蠻城可是大夏出了名的繁華重鎮,這兒老朽一個人便行了,二位便去好生閒逛一番,走走看看也算不枉此行。」而待到這些做完,魏先生便笑呵呵的朝著徐寒與甄玥言道。

    徐寒聞言微微沉吟了一番,便出奇的應了下來,這般作為惹得一旁的女子美目中異彩連連。

    ......

    人山人海這個辭藻用在此刻的定蠻城在合適不過。

    商販的吆喝聲響徹不絕,孩童的嬉鬧、長輩的談笑,都匯成一片,蕩漾在定蠻城的街道上。

    這理所應當是一道美妙的風景。

    可惜的是徐寒卻無心欣賞。

    他低沉著眉頭,走在人潮之中,說是閒逛倒不如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甄玥負著手走在徐寒的身側,她側眸望了一眼身旁的少年,他緊皺著的眉頭,繃緊的臉色,帶著一股與他年紀極不匹配的城府與穩重。

    甄玥無法去想像,徐寒究竟經歷了些什麼,但她還是忍不住將目光在少年的臉上多停留了好一會光景。

    直到少年似有所感的抬起了頭,對上了甄玥的目光。

    女子在那時一愣,下意識的想要收回自己的目光,但在那時她又像是忽的想起了什麼,她的身子一震,咬了咬牙出奇的選擇了不閃不避,直視向徐寒的目光。

    二人都沒有說話。

    徐寒的目光平靜,一如他臉上的神情,讓甄玥難以從其中得窺少年此刻內心心境。

    她終究受不住這樣的對視,於十餘息的光景之後敗下了陣來,他她臉色緋紅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徐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在其之後同樣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邁著步子再次朝著街道的盡頭走去。

    甄玥見狀也只能快步跟上。

    徐寒在走出數步之後,在藉口的一處商販旁停下腳步。

    那是買賣一些小飾品的地方,這些東西自然不是男人可以用到的,而徐寒一行人中除了甄玥與雪寧同樣也找不到其他女子。

    徐寒斷是不可能送給雪寧這樣的東西...

    想到這裡,站在徐寒身旁的甄玥臉上便浮出了一抹羞紅之色。

    她不言不語的俏生生的立在一旁,按著徐寒一臉嚴肅的在那堆飾品中精挑細選,最後取出了一個紅線系成的鈴鐺。

    「好看嗎?」他拿著那鈴鐺在甄玥面前微微搖晃,那鈴鐺發出一陣脆響,落於甄玥耳中那聲音就好似這世上最好聽的樂曲一般動人。

    「嗯!好看。」除了胡馬等人便再未收到過任何異性的贈品的甄玥在那時想也不想的點了點頭,而臉上的緋紅也在那時更甚了幾分。

    徐寒卻好似並未察覺到她的異樣一般將那鈴鐺放在了甄玥的手中,又在店家的誇讚中付了銀錢,這才領著甄玥離開了人潮湧動的鬧市。

    在又穿越了幾道街區之後,二人拐入了一道人煙罕至的小巷。

    走在前方的徐寒忽然停住了腳步,這讓身後拿著那鈴鐺愛不釋手的甄玥一愣,身子也在那時趕忙停下。

    她舉目四望,才發現此處四下無人,頓時心頭一緊,看向徐寒的目光變得有了幾分惶恐,可心底確有莫名的生出了幾分期待。

    徐寒在那時看著她。

    目光炯炯,神情耐人尋味。

    甄玥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下意識的便要躲避徐寒的目光,可那時,徐寒卻伸出了手,從甄玥手中拿過了那個鈴鐺。

    「喜歡嗎?」然後用一種極為低沉的語調問道。

    這時他與甄玥靠得極近,那說話時呼出的熱氣拍打在甄玥的臉蛋上,讓女孩的臉色愈發的羞紅。

    「嗯。」她點了點頭,聲音微不可聞。

    「那就好。」徐寒笑了笑,竟然就在那時伸手將那鈴鐺溫柔套在了甄玥的手臂上,而從未與異性有過如此親密接觸的甄玥更是在那時身子僵在了原地,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動彈不得。

    「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裡嗎?」徐寒的聲音在那時再次響起。

    甄玥聽聞此言,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臟好似要跳出她的胸膛一般,她能清晰的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也能感受到自己此刻臉蛋上那好似要將她融化掉的炙熱問道。

    「來了。」她腦中暗暗想到,但出於女子的矜持,她還是搖了搖頭,身子卻愈發緊繃。

    「因為...」徐寒嘴唇靠在了她的耳畔,語調愈發的古怪,呵出的熱氣打在甄玥的耳垂,讓女子感到一陣酥麻。

    「真是一個...」

    「殺人滅口的好地方!」

    徐寒的聲音卻在那時猛然變得幽寒與殺機四起,一隻手也在那時伸出,掐住了她的脖子,然後在甄玥詫異的目光下,她的身子就這樣被徐寒高高提起....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7 07:16
第五十六章 醒來


    徐寒的修為早已是第五境天狩境。

    他的本事同境之中鮮有敵手,而就是第六境離塵境的修士也不見得未有一戰之力。

    反觀甄玥,堪堪通幽境,天狩境的門檻都遠未摸到,二者之間的差距說是天壤之別也不為過。

    此刻她被徐寒抓著脖子高高舉起,竟是沒有半點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對方將她提起。

    她的臉色依然緋紅,但這一次卻不是因為那些女兒心思,而是難以呼吸的窒息感所造成的。她只能死死的盯著虛寒,腦海中卻如何都想不明白為何徐寒會對她忽然動了如此濃烈的殺機。

    「我說過,跟在我的身邊可以,但是不能動你的小心思。」徐寒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不要把徐某人的話當做玩笑。」

    說到這裡,徐寒捏著甄玥脖子的手上力道又大了幾分,就好像真的要將甄玥殺死一般。

    這當然不是徐寒的本意。

    他討厭被人利用,而甄玥的心思於他看來無非便是想要以色相接近他,為自己尋到一處足以安身立命的靠山。

    徐寒將她帶到此處,無非便是想要嚇唬一番對方。徐寒雖然並非善男信女但也遠未至殺人如麻的地步。

    可是...

    當看著眼前這個被他提起的女子臉色越來越蒼白,氣息越來越萎靡,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對方頸項處血管中炙熱的血液。

    他莫名覺得眼前這幅景象竟是如此美妙,他生出一股衝動,想要撕開女人的頸項處那白潔如玉的皮膚,看一看那鮮血奔湧而出的場景。

    光是想想徐寒就生出一股難以言說的衝動,想要將那樣的想像化為現實。

    「你要...殺了...我嗎?」甄玥也感受到了那股自徐寒身上爆發出的殺機,她艱難的用雙手摁著徐寒的手臂,自嘴裡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徐寒的身子在那時沒來由的一震,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古怪。

    於是他猛然清醒了過來,掐著甄玥脖子的手也在那時鬆開。

    甄玥頓時跌倒在地,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久違的空氣,身子癱倒在地,並無法在短時間內站起身子。

    而此刻的徐寒顯然也沒有心思去關心甄玥的處境,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就好像那雙手並不屬於自己一般。

    緩過勁來的甄玥似乎也意識到了徐寒的異樣,她扶著小巷旁的石牆,站起身子小心翼翼的看著徐寒問道:「你怎麼了?」

    徐寒驚尤未定的喘著粗氣,過了半晌方才平復下自己心頭升起惶恐與異狀,但他並不願意在甄玥面前將之顯露出來,於是他沉著眸子冷聲言道:「如你所見,若是徐某人想要殺你,還有你那一群手下,不過舉手之勞,所以...不要再來挑戰我的耐心。」

    「鹿角原救你,你幫我帶著阿笙離去,這一碼你我互不相欠。」

    「你替阿笙向我傳達消息,這算徐某人欠你的,待到去到橫皇城見過阿笙,你便帶著你的手下離去,這鈴鐺就算信物,他日有難可來尋我。」

    徐寒說罷此言,轉身就要離去。

    他不敢久待,雖然暫且壓下了心頭那股衝動,但徐寒卻隱隱感到有些不對。

    他想要快些離開,一是為了保住甄玥的性命,二也是為了好生探查一番自己體內的狀況。

    可當他的腳步方才邁開,那甄玥卻盯著就要離去的徐寒高聲言道:「可你並沒有殺我,不是嗎?」

    「嗯?」徐寒離去的步伐在那時停住,他轉過了腦袋看向那依然臉色虛弱的女子,眉頭一皺。

    「我承認接近你確實是因為我們現在的處境需要你這樣一個靠山,可這並不代表我只是想要利用你。」甄玥這一次瞪大的眼珠,看著徐寒如是說道。

    「我並不關心你對我究竟抱有怎樣的心思,我只是不喜歡這樣。」徐寒搖了搖頭,語調又冰冷幾分,隱約間帶著些許急躁的味道。

    說著,徐寒便要再次轉身離去。

    可甄玥卻好似聽不懂徐寒語氣中的不耐煩一般,她一個快步走到了徐寒的跟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然後她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盯著徐寒,問道:「你到底怎麼了?」

    女人天生敏銳的直覺讓她意識到了徐寒的不對勁。

    「與你何干?」徐寒言道,說罷便一手將之推開,再次邁步向前。

    可這一步方才邁出,他的心頭忽的一震,就好似有人用悶鼓敲擊在他的心房一般,他邁出的步子瞬息停了下來,臉色也變得蒼白,額頭上更是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汗跡。

    他僵在了原地。

    「你沒事吧?」見此情景的甄玥越發確定了自己的判斷,她上前一步扶住了徐寒,腦袋湊到了徐寒的跟前,一臉關切的看著他。

    徐寒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看著那臉上好似發自內心的關切。

    「轟!」

    他的腦仁忽的傳來一陣炸響。

    「就是這樣的偽善!就是這樣的關心!將你推向了深淵,你忘了嗎?」

    與此同時,一道沙啞無比卻又帶著濃重的蠱惑味道的聲音也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想想滄海流...」

    「想想夫子...」

    「想想鹿先生...」

    「想想那龍蛇雙生之法...」

    「想想那萬人請你赴死的荒誕場景...」

    那聲音不斷響起,像是帶著某種魔力隨著他的話音,那些過往的畫面也不由自主的浮現在徐寒的腦海。

    他的腦仁頓時傳來一陣陣鑽心的劇痛。

    「你想說什麼?」他蹲下了身子,懷抱著自己的腦袋,用一種近乎嘶吼的聲音言道,這般作態頓時讓一旁的甄玥花容失色。

    她不明所以,有些發愣亦有些委屈的言道:「我只是...關心你...」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徐寒的話根本不是與她言說的。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

    「萬物生來為惡!」

    「他們辜負信任,他們背棄良善。」

    「所有的善背後都藏著巨大的惡,而所有的惡亦都高掛著善的面具。」

    「唯有毀滅與死亡才是世界的歸宿,才是生靈的淨土!」

    「看看眼前的女人,她與當初利用你、背叛你的他們何其相似...」

    「來...」

    「殺了她!」

    .......

    「殺了她?」

    「殺了她??」

    「殺了她!!!」

    徐寒重複著這句話,他的瞳孔漸漸放大,猩紅之色如漣漪一般自他的眸中盪開,很快便侵染了他的整個眼球。

    一股陰冷氣息自他體內湧出,裹狹著對於生靈無邊的憎惡與憤恨將甄玥籠罩其中。

    徐寒緩緩的伸出了他的左手,去向甄玥雪白的頸項...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7 07:17
第五十七章 長嘆

    魏先生送走了那群圍觀的看客,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瓷碗。

    老人頓時眉開眼笑,若是接下來的時日都能有這般收穫那麼想要湊夠那十萬銀錢想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老人是個樂天的性子,所以頓時便輕鬆了下來。

    時近亥時,天空中又開始飄著小雪。

    魏先生搓了搓手,試圖驅散些許寒意,雖然這樣的做法收效甚微,但他並不為此苦惱,反倒是享受著這樣的感受。

    他收起了自己的家當,將之一一放入那大木箱中,然後便準備起身回到客棧。

    可當他方才有些吃力的將木箱背上,站起身子。

    他於那一刻像是忽然感應到了什麼一般,身子一震,側過腦袋便望向了城西的某個方向。

    魏先生臉上的神色瞬息變得凝重了起來,他有些遲疑的在原地靜立了數息的光景,最後發出一聲長嘆,身子一閃終是朝著那詭異氣息傳來的方向飛身遁去。

    ......

    甄玥動彈不得看著眼前的少年,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徐寒周身那密佈的殺機。

    她很清楚,這一次,他是想真的殺了她。

    她能看出此刻徐寒的不一樣,卻無法理解這樣的異狀究竟根源在何處。

    她想要躲避,想要反抗,可這那股陰冷氣息的籠罩下,她連手指都無法抬起,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徐寒的手離她的頸項越來越近。

    很快,徐寒的手便捏住了她的脖子。他開始發力,甄玥的血液流淌開始不暢,呼吸漸漸變得困難,而死亡的氣息也漸漸將她包裹。

    她感覺到自己體內的生機被不斷的抽走,她就像是一汪即將枯竭的潭水,來到死亡的邊緣。

    可就在她以為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終點的時候,她的眼角的餘光忽的看見徐寒背後的空間一陣扭曲,隨後,一道背著木箱的佝僂身影便於那時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是魏先生!

    甄玥的瞳孔陡然放大,而下一刻魏先生的手便豁然伸了出來,輕輕的朝著徐寒的頭頂一摁...

    一道白芒湧動,遁入了徐寒的體內。

    那股白芒好似對徐寒,或者說對徐寒體內所散發出的陰冷氣息有著極大的殺傷力一般,徐寒於那時發出一聲痛苦吼叫,他眸中血光大盛,也顧不得甄玥的死活。他收回了掐住女子頸項的手,轉身便以手為爪直直的殺向魏先生。

    徐寒的速度極快,行動間拖著詭誕的黑色殘影,那其中所包裹的陰冷氣息讓魏先生的眉頭一皺。

    他的另一隻手也隨即伸出,擋住了徐寒呼嘯而來的一爪。

    於是二者的身子於那時僵持在了原地。

    魏先生周身白芒大作,神光包裹之下宛如仙人。

    而徐寒體內卻不斷溢出漆黑的陰冷氣息,將他這一方的世界包裹得不見天日。

    黑與白碰撞,撕裂!

    於小小的長巷中分割出了兩道涇渭分明的天地。

    魏先生的臉色漸漸從冷峻變作詫異,從詫異又變回了肅然。

    徐寒體內那股力量詭異又強大,更是給他一種源源不絕無窮無盡之感。他的眉宇深皺,在遲疑了數息之後終是咬了咬牙。

    只見他收回了摁在徐寒天靈蓋上的那隻手,周身的氣息一震,將徐寒的身軀震退數丈。

    然後老人也隨即借力退去數步,將他與徐寒之間拉出一個足夠安全的距離。

    此刻的徐寒卻好似已經沒了神智,在被震退之後,又發出一聲嘶吼,然後又朝著魏先生直直的殺來。

    見此情景的魏先生將背上的木箱一提,將之放在了自己的身前。他一手摁住木箱,一手於懷中結印,然後轟向徐寒,與徐寒攻來的右爪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二者龐大力量碰撞,給徐寒肉身帶來的疼痛感,讓他本就混亂的神智在那一刻陷入了愈發不可收拾的瘋狂之中。

    他血紅眸子的中心,一點好似無底深淵的漆黑浮現。就像是在鏡湖之中投下了一塊石子,那漆黑開始在他的眸中蕩漾開來,而他周身那股可怖的陰冷氣息也於那時愈發洶湧。

    同樣感受到這一點的魏先生,心頭的震驚愈發濃烈。但他知道現在並非深究此事的時刻,因為一旦那漆黑之色徹底侵染完徐寒的眸子,或許那種連他都無法理解的黑暗便真正的要降臨此間。

    想到這裡的魏先生沒有了半分猶豫。

    他摁在木箱上的那隻手猛然發力,那看上去並無任何特異之處的木箱,竟然在那時開始顫抖起來。

    然後金色的光芒自木箱中射出,一道接著一道,很快便將整個木箱都包裹其中。

    金光照耀下,魏先生整個人看上去亦顯得愈發的威嚴,他眉目一沉,嘴裡便喝道:「大道千重路,清風十二門。」

    「我道陰陽生,邪魔四象鎮!」

    說罷,他與徐寒対掌的左手一震,一股龐大的力量被他咬牙催動,徐寒的身軀再次被他所擊退。

    而趁著這一會的功夫,魏先生的雙手猛然合十,於胸前結出手印。

    手印飛快的變化,每一個都玄妙無比,暗合某種天地至理。

    「天地初成,萬物未生,地成其道,故萬物有根!」

    魏先生如此言道,此音一落,再次殺來的徐寒,奔襲的身子忽的停在了原地。

    他腳下青石板鋪就的地面忽地破開,兩隻由泥土組成的手掌於地下伸出,牢牢的抓住了徐寒的雙腳。那兩隻手掌看似極不出奇,可徐寒卻發現無論自己如何拚命的掙扎都無法掙脫那手掌的束縛,好似所有的力道都會被那手掌化掉,融入他身下那片無垠的大地一般。

    而魏先生手印還在不斷的結出,一道接著一道。

    「生靈未行,雨露雷鳴,地孕其根,木自成林。」

    這話說罷,那兩隻握著虛寒腳踝的手掌忽的凝固,猶如兩道沙丘一般將徐寒的腳踝包裹其中。而兩根嫩芽便在那時忽的自那手掌化作的土丘之中破土而出。

    嫩芽轉瞬便化為了藤蔓,猶如毒蛇一般纏繞著徐寒的腳踝,不斷的向上攀升,穿過他的身軀,將他整個人包裹其中。這時的徐寒已經被徹底束縛,他不斷的發出怒吼想要掙脫,卻無法奈何這詭異的神通。

    「歲月輪轉,日月交替,盛極而枯,火從木生!」

    這時那將徐寒的身軀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藤蔓忽的開始枯萎,化作了一道道乾枯的籐條,本以為這秘法被破有望重獲自由的徐寒眸中光芒大盛,就要掙脫這束縛,可就在這時,那枯萎的籐條之中,忽地燃起了一點星火。

    那一點火苗很快,便以燎原之勢順著徐寒周身的籐條,蔓延開來,將徐寒包裹其中。

    這火焰顯然不是尋常的火焰,它的溫度算不得如何炙熱,但卻是乎有一種足以直抵靈魂的可怕威能,那種劇烈的由裡自外灼熱感,讓徐寒痛不欲生。

    而似乎也正是由於這種來自靈魂的痛楚,讓徐寒本已迷失的意識似乎有了些許轉醒的跡象,至少他眸子中那麼抹無盡的漆黑之色似乎漸漸停下了繼續侵染他眼眸的步伐。

    將這一切看在眼中的魏先生知道事情已經到了關鍵的一步,成敗在此一舉。

    他手中結印的速度愈發的快了起來,嘴裡下一道箴言就要脫口而出。

    可就在他的嘴方才張開之時,他的身子卻忽的一震。

    一股前所未有的虛弱感襲上他的腦海,他的臉色變得蒼白,額頭上浮現密密麻麻的汗珠。而就是這一息不到的停頓,便給了徐寒可乘之機。徐寒眸中方才停下的那抹漆黑之色再次有了繼續浸染徐寒眸子的趨勢,而他周身的火焰也似乎因此而黯淡了幾分。

    意識到這一點的魏先生臉色一沉,咬牙將那股忽然襲來的疲倦感生生壓了下去。

    然後他手中繼續結印,口中肅然言道:「鳳凰火中涅,佛陀炎中生。碎石萬萬眾,百煉現真金!」

    這時魏先生身前的那道巨大的木箱身軀一震,一道道金色的事物自其中湧出,不斷的飛向徐寒被包裹在烈火之中的身軀。

    細細看去,那些金色的事物,竟是一枚枚銅錢。他們分別飛向徐寒身軀的某一處,並牢牢的落在那裡,像是已然與徐寒連成了一體一般,很快徐寒周身便被附著滿了那金色的銅錢。

    魏先生眸中的光芒在那一刻愈發的耀眼,就仿若天上的星辰一般,明晃晃的讓人難以直視。

    他手中結印的速度豁然停下,嘴裡如是言道:「一枚銅板一份念,十萬銀貫作宏願。」

    這話一落,那徐寒周身燃燒的烈火漸漸熄滅,而那些包裹著徐寒身軀的銅錢卻在烈火的灼燒之下漸漸軟和,化為了金水,覆蓋了徐寒全身。

    「收!」魏先生又是一聲暴喝。

    那金色的事物頓時滲入了徐寒的皮層消失不見,而徐寒周身那股陰冷的氣息也在那時隨即散去,就像是被那金色的事物包裹住壓回了徐寒身體的深處一般。

    這時的少年早已沒了之前的癲狂,他的身子一陣搖晃,便於那時腦袋一歪,轟然倒地。

    魏先生收起了自己的木箱,走到了徐寒的跟前,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好似陷入熟睡的少年,臉上的神情無比複雜...

    而他的胸口也在那時傳來一陣劇痛,他不得不伸手摀住自己的胸膛,又看了看一旁早已被這詭誕情景嚇得失神的甄玥,老人終是發出了一聲喟然長嘆...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7 07:17
第五十八章 路還在

    「魏先生,小寒到底怎麼了?」定蠻城的客棧中,楚仇離愁眉不展的看著那昏迷在床榻上的少年,朝著身旁的老人問道。

    本來吃著楚仇離親自下廚來的可口飯菜,看著客棧外繁華街道上為慶祝年關到來而表演舞獅的隊伍,諸人好不愜意。

    甚至就連隱隱有隔閡的胡馬等人也在幾杯酒下肚之後與楚仇離幾人熟絡了起來。

    可當魏先生帶著昏迷的徐寒以及明顯負傷的甄玥回到客棧時,這樣的愜意便盡數煙消雲散。

    聽聞此問的魏先生,抬頭看了楚仇離以及他身後同樣目光關切的諸人一眼,言道:「並無大礙,明日就會清醒...」

    魏先生在諸人之中還是頗有威望,得到了他的答覆諸人懸著的心算是放了下來,可楚仇離卻在這之後又問道:「可好端端的,小寒怎會昏迷?」

    這個問題一出,諸人再次將目光看向魏先生。

    而這一次魏先生卻轉過了腦袋,並無回答的意思。

    諸人見狀自然不敢多言,只能將目光看向一旁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的甄玥,只是甄玥當然知道有些事能說,有些事就是能說,也不該她說,所以她在那時底下了腦袋,避開了眾人遞來的目光。

    於是此事便不了了之。

    雖然魏先生說了明日徐寒便可甦醒,可素來酒肉當前的楚仇離卻並不放心,執意要留下照看徐寒,用他的話說,「就算小寒沒事,睡久起來要吃點東西喝點熱水,我在旁也可幫襯一二。」

    見楚仇離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諸人自然也不好再勸,於是便紛紛離開了徐寒所在的房門。

    ......

    諸人所選的客棧並不大,一行人浩浩蕩蕩十餘人,幾乎就將這小客棧所有的客房都包了下來,諸人歇息下去,整個客棧也在那時安靜了下來。

    魏先生的房門中同樣如此。

    只是不同的是老人並未有睡下,他顫顫巍巍的從床榻旁站起身子,走到了一旁的大木箱子邊。

    整個過程他走得極為緩慢,每一步的踏出與下一步的銜接都帶著明顯的停頓,似乎行走這件事情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都變得極為艱難了一般。

    但他終究還是走到了木箱旁。

    他大口大口的喘了陣粗氣,這才伸手撫摸向那木箱。

    那一刻柔軟的白芒自木箱中溢出,順著老人的手臂湧向老人的身軀。

    「你這樣會死的。」一個與那白光一般柔軟的聲音也在那時響起。

    「活了一千年...早就該死了...」魏先生滿是褶皺的臉上在那時擠出一抹艱難的笑意,如是回應道。

    「可你還有機會,為什麼要將銅錢浪費在那個不相干的少年身上。」柔軟的聲音帶著些許怒意追問道。

    這個問題,讓老人有些遲疑。

    他想了一會,方才搖了搖頭:「不知道...」

    「或許是年紀大...見不得人死...能救的總想救一救...」

    這樣的回答讓那聲音也隨即沉默了下來,木箱周圍的白芒湧動,就好似那聲音主人此刻翻湧的內心一般。

    而在下一刻,那柔和的白芒忽然變得狂暴了起來,就像是五月的豔陽,炙熱明亮,灼灼逼人。

    連同一道變得狂暴的還有那柔軟的聲音,它用一種幾乎嘶吼語調言道:「那我們怎麼辦?你忘了當年的承諾了嗎?」

    那聲音的怒吼與質問並未由讓魏先生生出哪怕半分的不滿或是惱怒。

    老人的臉色依然平靜,一如他此刻的聲音:「你應該知道,即使我成功了,我也沒辦法帶你們走...」

    「但終歸好過沒有希望...」那聲音似乎受到了老人的感染,語調不再似之前那般洶湧。

    「希望嗎?」老人叨唸著這句話,眸子中目光漸漸深邃了起來。

    ......

    楚仇離當然很想做一個體貼的老大哥。

    為此,他才會選擇留下來照看徐寒。

    前半夜他尚且能夠堅持,可到了後半夜睏意襲來,他便有些難以自已,幾次將腦袋垂到腰間驚醒,最後索性對著一旁不明所以的玄兒與嗷嗚說了句:「我就睡一小會。」之後,腦袋一歪便沉沉的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嗷嗚與玄兒歪著腦袋看著中年漢子,似乎還在努力的理解中年漢子話裡的意思,可那時同樣一股睏意襲上了它們的腦海,兩個小傢伙便在那時再也堅持不住,歪著腦袋沉沉睡去。

    在這一人一貓一「狗」睡去後約莫十來息的光景之後,房間的門忽的被人從外推開。

    魏先生邁步走入了其中。

    他不復之前的疲態,步履輕鬆的來到了徐寒的床前,沉眸看著徐寒。

    他的目光深邃,帶著些許困惑。

    他背後的木箱中忽的湧出一陣白芒,一道縹緲的身影在他的身側凝實,與他一道注視著床榻上好似陷入熟睡的少年。

    「就是他嗎?」白色身影問道。

    「嗯。」老人點了點頭。

    「他很古怪...」白色身影在看了一會之後又言道。

    「自然,連監視者都為他親自降臨這方世界。」老人言道。

    「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或許弄明白他的身份,對於我們很重要。」

    「可你沒有那麼多時間了。」白色身影皺了皺眉頭。

    「所以我想要你們的幫助。」老人轉頭看向對方,目光誠懇,語氣亦誠懇。

    只是這樣的誠懇卻未有得到他想要的回答。

    白色身影冷著眸子言道:「你應該清楚,除非你走通那條路,否則我們不會插手...這個風險我們冒不起...」

    說罷此言那白色身影似乎失去了與魏先生再繼續對話下去的興致,她的身子一陣扭曲,最後化為一道白芒遁入了老人背後的木箱。

    老人的臉色在那時變得古怪了起來,他看了看眼前的少年,目光變化...

    ......

    那是漫長到不知幾何光陰前的事情。

    大離朝的暴亂終於走到了盡頭,楚朝的始祖領著英雄們從屍山血海中走出,建立了那自此之後矗立於這方世界足足六百餘年的大一統王朝。

    那是英雄時代,也注定是蒼生的悲歌。

    頭頂風雪,卻生得一張俊美面容的道人在百年的苦修之後終於再次行走於世間。

    百年的光景,於他雖然算不上彈指一瞬,但也不過是一場參悟、一場浮生大夢。而於世間百姓,百年光景足以讓嗷嗷待哺的嬰兒品味夠這人間百態,最後垂垂老矣,化為一賠黃土。就是那些他說認識的修行之人,百年之後尚且在世的也不過五指之數,這其中還得算上那些與他並不交好之人。

    而饒是這樣,方才出世的道人還是收到了一位故人將死的消息。

    他覺得他得去見一見。

    但在那之前,他也得去見一見另一個人,那個人有個很奇怪的名字——昆不語。

    若是記得沒錯,他是一個醫師,一個純粹的醫師。

    這就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了,他認識他時,他已經四十出頭,如今一百餘年過去,昆不語的年紀至少也得一百五六,一個凡人,沒有半點修為的凡人,能活到這個年紀,比起那些活了五六百年的仙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要驚世駭俗一些。

    而當他見到這位故人時,心頭的驚駭比起之前所想的還要多出數倍。

    這位已經白髮蒼蒼、垂垂老矣的醫師竟然成為了一座宗門開宗立派的掌教,而這個宗門還聚集了大批的修士,其中不乏一些當世聞名的仙人。而他們都出人預料對於這位尋常的醫師極為心悅誠服。

    為此,道人足足發愣了數息光景,方才開始與這位故人的談話。

    「你拒絕他了?」只是這樣的念頭方才升起,臉上猶如老樹一般褶皺密佈的故人卻搶先問道。

    「嗯。」道人並無隱瞞的意思。

    「你想好剩下的路怎麼走了嗎?」故人又問道。

    道人搖頭。

    「可惜,我沒辦法陪你了。」故人長嘆。

    二人相顧無言,沉默良久。

    道人在那宗門中待了一日光景,而昆不語大多時候都在睡覺。能活這麼久已是不可思議,但畢竟到了這個年紀,他的精神頭自然不會太好。

    臨走時,昆不語送給了道人一道青色的木頭,道人不知是何物,但卻能清晰的感覺到自那不大的木塊上傳來的源源不斷的生機。

    他說:「前路艱險,此物相贈,如我伴君。」

    道人再次沉默,雖然二人都未挑明,但他們都清楚,這注定是最後一場見面。

    ......

    道人見的第二個人,叫烏蕭何。

    北方新起的宗門赤霄門的開山鼻祖,不得不說這些故人似乎都過得不錯,當年那個脾氣火爆的毛頭小子也有開宗立派的一日。

    道人想著這些,在那一干年輕後輩的簇擁下,獨自去到了他們宗門的山頂,烏蕭何閉關之所。

    當然所謂的閉關,倒不如說是等死。

    當年冒冒失失的小子,已經一臉暮色的垂坐在山崖上,但眉宇間依稀可見的是一抹即使死字當頭,也不服輸的桀驁不馴。

    道人曾經不喜他這性子,此刻見著卻又莫名深感欣慰。

    「你來了?」烏蕭何看著道人,嘴角拉起一抹笑意。

    「嗯。」道人坐到了他的跟前,心裡盤算著如何開始這場訣別。於他看來這應當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奶奶的,你他娘的走得真慢,若是在晚上些許時辰,你就見不到老子了。」

    只是還不待他想得透徹,那暮發蒼蒼的烏蕭何便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道人默然,不知但如何回應。

    烏蕭何見狀擺了擺手,嘟囔道:「無趣。」

    說罷他便伸手給道人遞來了一道事物,道人下意識的接住。入手之時便覺得手中一燙,他定睛看去,卻見是一枚令牌,上書火雲二字。

    「這令牌中有我一道本命靈炎,若是他日將之煉化完成,莫忘了還給我那些徒子徒孫。」然後,烏蕭何在那時伸出了手,拍了拍道人的肩膀言道:「給老子好好活下去,到時候別忘了抓幾個漂亮的女真仙給老子燒過來!」

    說罷此言的烏蕭何腦袋一沉似乎就要睡去。

    而山崖下那密密麻麻端坐著的門徒們見此情景頓時群情悲切,也不知是誰第一個哭出聲來,於是人群嚎嚎大哭。

    見此情景的道人也有些心頭不郁,他正要朝著那已經閉上雙眸的身子低頭道一聲謝謝時。

    烏蕭何無又在那時忽的抬起了頭,他指著山腳的門徒便喝罵道:「哭什麼哭,老子還沒死呢!」

    山下的哭聲戛然而止,道人到了嘴邊的謝謝生生嚥了回去。

    「你們都說老子讀書少,這些日子我一個人坐在這山上想了一首詩,你要不要聽聽?」然後烏蕭何看向了道人,一臉笑意的舔著臉問道。

    道人如何能夠拒絕,於是便點了點頭。

    已經一把年紀的老人臉上頓時露出了孩子般的笑意,他伸出了手,朝著那山崖方向揮動起來。一道道歪歪斜斜的字跡便在那時浮現在那山崖的崖壁之上。

    「龍濤十里山河,雲壓百里雪川。」

    「兵戈千里疆土,夜籠萬里黃玄。」

    「不怕,不怕!」

    「你且看東方見白,唯我金烏正豔!」

    道人字字不漏,細細讀過。

    「何如?」烏蕭何湊上前來問道。

    「字正腔圓,韻律浩大,氣勢綿長...」道人由衷嘆道,可話說著說著忽然停下,他側眸看向身旁的故人,這時,烏蕭何再次垂首低眸,靜坐一旁。

    道人愣了愣,臉上的神色忽的變得落寞了幾分。

    他知道這一次,烏蕭何是真的睡去了....

    道人沉默著看了眼前這位老者許久,終是站起了身子,朝著對方盈盈一拜,言道:「星空萬域,若有機會,魏某必代烏兄一觀...」

    ......

    離開了赤霄門。

    道人盤算著他剩下的路該往哪裡走,又該如何走。

    他漫無目的的遊走在人間,見過許多風景,也認識了一些人。

    最後他來到大楚的東邊,他忽的心思一動記起了在陳地那座傳承千年的離山之中還有一位故人健在,雖然關係算不得好,但這麼多年過去,曾經的恩怨也早已一筆勾銷,見上一面終歸是可以的。

    抱著這樣的念頭,他朝著離山出發。

    可在經過大淵山時,他卻被一個人攔了下來。

    他說他叫飛廉,是被囚禁於大淵山的妖族大君,他聽說過道人與那狐兒的故事,想請道人去大淵山上一敘,畢竟他的本體被封印在大淵山,能分出一道神識前來見道人一面已經用盡了渾身解數,不可長久下去。

    道人想了想,這大君畢竟是她的族人,出於愧疚也罷,懷念也好,道人最終還是同意的大君的邀請,隻身前往了大淵山。

    那是一場持續了足足百日光景的對話。

    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甚至少有人知曉過這場對話曾經發生過。

    唯一知道的是,自從那次對話之後,道人的背上便多出了一個大大的木箱子,從此之後,這木箱便也再也未有離開過道人。

    ......

    「喵嗚!」玄兒從昏睡中醒了過來,它意思到了有些不對,站起身子朝著那矗立在徐寒床榻前的身影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它渾身的毛髮如尖針一般一根接著一根的豎起,身子一躍便落在徐寒的床榻前,一臉警惕的盯著那身影。

    這聲尖銳的長嘯,讓神遊物外的魏先生從自己的思緒中被拉扯了出來。

    「噓。」他朝著玄兒做出一個禁聲的動作。

    玄兒也在這時看清了老人的模樣,它認出了魏先生,眸中的警惕稍稍散去了些許,但依然立在徐寒的身前不願離去。

    魏先生見狀無奈的搖了搖頭,伸手就要驅趕玄兒。

    可他的手方才伸出,玄兒便亮起了獠牙朝著魏先生咬去。玄兒的心思通明,它知道它方才也好,此刻還在熟睡的嗷嗚與楚仇離也罷,之所以如此,大抵便是眼前這個老者所謂。

    現在徐寒依然昏迷未醒,玄兒一改往日溫順的做派,變得頗有幾分暴躁。

    魏先生顯然也未料到如此,伸出去的手便被玄兒的獠牙咬了一個正著,於是殷紅的鮮血自他手指中溢出。

    魏先生在看見那血液之後先是一愣,隨即不可思議的轉頭腦袋看向一擊得勝後退開身子依然警惕的注視著他的玄兒。

    他第一次細細端量起徐寒的這只黑貓。

    玄兒卻並不喜歡被人如此打量,它弓起了身子,琥珀色的眸子中黑色的瞳孔變得狹長,粗重沙啞的呼氣聲從它喉嚨中噴出。

    魏先生此刻卻像是未有看出玄兒的異樣一般,伸出了手想要將玄兒抓到懷裡。

    於是房門中一陣雞飛狗跳,最後魏先生還是將玄兒抱在了懷中,而為此,他的臉上多出了幾道抓痕,衣衫之上也多有破損,但他對此卻是猶若未覺一般,他仔細的打量著懷裡還在不斷掙扎的黑貓。

    忽的,他像是發現了什麼,臉色一變。

    隨即,他將玄兒的身子高高舉起,臉上露出了大喜之色。

    「是你!是你!」他如此言道,神色頗有些癲狂的味道。

    幾番掙扎未果的玄兒低著腦袋,似乎有些畏懼這個得了失心瘋一般的老人。

    魏先生對此卻猶若未覺,他依然自顧自的言道:「可以的,可以的。」

    「你還在,那路就還在!」

    「我們走得到那裡,我們走得到那裡...」

    說著說著,不知為何那滿臉笑意的老人眼角卻忽然有淚水湧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7 07:17
第五十九章 時候未到


    徐寒睡醒的時候,玄兒正蜷縮在他的身旁,嗷嗚睡在床腳,打著哈欠。

    隨後,四肢百骸之中便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像是整個身子都被撕裂開了一般。

    「啊!」這忽如起來的痛感讓他不由得發出一聲悶哼。

    「你醒啦?」被這悶哼所吸引,房間中一道身影快步來到了徐寒跟前。

    她關切的看著徐寒,額前的發絲垂到了徐寒的鼻尖,帶著一股說不出味道卻好聞極了的清香。

    徐寒一愣,這才看清女子的模樣,卻是甄玥。

    「楚大哥昨日守了你一晚上,我見他熬不住了,故而才將他換下。」似乎看出了徐寒的疑惑,甄玥淺笑著回應道,說罷又站起身子言道:「你餓了沒?想吃什麼?」

    然後她走到一旁的木桌邊,伸手要為徐寒倒上清水。

    徐寒回過神來,看著這好似無事人一般的甄玥,心底難免有些疑惑。

    昨日的事情,他雖然被那股可怕的力量所控制,可其中的經過他卻大抵感受得到,也清楚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因此他才不明白為何甄玥還有膽子出現在他的面前。

    「喝點水吧,我去叫楚大哥給你弄些吃的。」徐寒想著這些的時候,甄玥卻已經將水杯遞到了他的跟前。

    可徐寒並未在第一時間接過那水杯,反倒是沉著眉頭看著甄玥,半晌之後方才問道:「你不怕我?」

    甄玥一愣,隨即嘴角上揚,問道:「為何要怕你?」

    「我差點殺了你。」徐寒語調頓時冷了下來,他並不喜歡甄玥這明知故問顧左右而言他的態度。

    「可你最後還是沒有殺。」甄玥言道,似乎已經忘了之前二人發生過的不快。

    說罷此言,她見徐寒沒有接過她水杯的意思,便施施然的收回了遞去的手,言道:「你歇著吧,我這就去尋楚大哥。」

    然後,她就要邁步離開,可徐寒卻在那時猛地坐起了身子,一把抓住了甄玥的右手。

    那裡的手腕上還帶著徐寒贈與的鈴鐺,這般拉扯,那鈴鐺頓時發出一陣叮叮的脆響。

    「我說過我不喜歡你的小心思,你若是聽得懂就乖乖離去,你若是還要如此,下一次你就不會再有這麼好的運氣了!」徐寒盯著甄玥的眸子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言道。

    不知是他此刻凶惡的語氣,有還是別原因。

    甄玥這一次並沒有再如以往一般敷衍過去,她對上了徐寒的目光,如狼一般凶狠的目光。

    她眸子中的光彩卻在那時忽的融化了下來。

    「我沒有別的路能走了...」

    這個素來在人前狠厲潑辣的女子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語調變得溫軟了幾分。

    「我們得罪了森羅,只有劉判官可能給我們一條活路,可現在他也自身難保,我能想到的,能幫到我的,只有你...」

    徐寒聞言臉色微微一變,但下一刻還是沉著眸子言道:「我沒有理由幫你。」

    「你當然沒有。」甄玥言道,「但我不想死,憑什麼我們做了對的事情,卻要遭受流離追殺的命運?即使逃到了大夏他們也不願放過我們。」

    「所以即使你現在就要殺了我,我也要跟在你身邊,因為你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甄玥說這話時,那篤定的語氣,那決然的神情讓徐寒意識到了她所言不假。

    徐寒沉默了一會光景,終於還是站起了身子,言道:「這是最後一次,若是你再耍小心思,我保證,你會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

    ......

    而也就在這時,徐寒等人此行的目的地,那座名為橫皇城的都城之中。

    徐寒的老熟人,崔庭崔大國柱,獨自一人氣沖沖的回到了他在橫皇城中的別院。

    看出了自家主人的不郁,那些一旁的家奴一個個噤若寒蟬,遠遠的避開,給崔國柱讓出一條路來。

    崔庭腳步急促的穿過別院中精緻的小院,一路上碰倒了三個名貴的瓷瓶,摔爛了五道華美的飾品。

    最後來到正屋的小院前,崔大國柱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最後終是壓不住心頭的怒氣,一把拔出了腰間的長劍,對著那些擺放在院落前的名貴花草一陣橫劈斜刺,嘴裡唸唸有詞的怒吼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旁邊一位謀士打扮的中年人快步迎上,見自家主人如此,終是不敢去觸他霉頭,只能安靜的立於一側,直到崔庭發洩完自己的怒火,偃旗息鼓的扔下手中的長劍,這時那謀士方才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去,於崔庭的耳邊輕聲言道:「國柱大人,元閻羅在府中等候多時了...」

    聽聞這話的崔庭臉上頓時一變,他惡狠狠的看了謀士一眼,問道:「為何不早說?」

    謀士頓時語塞,不敢反駁。

    「國柱大人就不要為難他了,還是請入屋一敘吧。」就在這謀士進退維谷之時,屋內卻響起了一道爽朗的聲音,崔庭聞言又狠狠瞪了那謀士一眼,這才整理了一番衣冠,邁步走入了身後的正屋。

    他方才推開房門,入目便見著了一位青衫男子正端坐在屋內的正座之上,雙手展開一副字畫在細細端詳。

    這當然算得上是一件很是失禮的事情,畢竟他是主,男子是客,按理來說除了大夏的皇帝李榆林,這天下端是再尋不到任何人能在他崔庭的房門中坐上主座。

    可素來心高氣傲的崔國柱卻似乎對此事沒有半點的不滿,反倒是覺得理所當然。

    「國柱大人似乎心情不郁啊。」見崔庭走入房門,那青衫男子緩緩的收了手中的字畫,露出了其後那張儒雅俊朗的臉。

    「江之臣與邱盡平那兩個混蛋,死抓著我長武關戰事失利之事不放,在陛下那裡對我是口誅筆伐,今年春後陛下要引兩路大軍,一路東進直取陳國金陵,一路南下,破劍龍關,奪冀州之地。我一身為大夏征戰,可偏偏這事陛下卻將我排除在外!」崔庭於那時便一臉憤慨的說道。

    崔庭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頗有些江湖莽漢的氣質。但能在波瀾詭誕的大夏立足這麼多年,對於政事上的嗅覺,他還是極為敏銳的。

    這一次皇帝所做的準備,無論是調集的糧草,還是派出的兵力,都隱隱透露出一股志在必得的味道。而一旦江之臣與邱盡平做到了這一點,那三大國柱之中便唯有他崔庭寸功未立,這對於崔家來說,自然算不得一個好消息。

    因此一想到這裡,崔庭便有些惱怒。

    「當初若是你們肯再給我多幾萬兵力,長武關我必然拿下,又如何能給蒙克那混蛋馳援奇襲的機會!我們又如何能落到如今在大夏處處受人掣肘的境地?」他極為不滿的抱怨道。

    而青衫男人卻在那時淡淡一笑,並不將崔庭的抱怨放在心上。

    他在那時站起了身子,不急不慢地走到了崔庭的身旁:「若是國柱大人是因為此事憂心,那於元某看來就大可不必。」

    崔庭聞言看了對方一眼,搖了搖頭說道:「你不懂,這一次陛下可是...」

    「志在必得?」崔庭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青衫男人打斷。「就像他那個御駕親征,最後被姓林的老頭一箭射死的仙人老爹一樣?」

    聽到這裡的崔庭,臉色一變,有些不滿,又有些詫異。

    當今聖上的父親李文景,開創了如今大夏盛世的仙人皇帝,若不是林守那一箭,如今的天下恐怕便沒有大周,也沒有了陳國。

    夏人每每講起此事,大抵都扼腕嘆息,嘆息於李文景的壯年身死,亦嘆息於他的出師未捷,壯志未酬。

    即使崔庭對於那位先帝心中有的也只是滿滿的崇敬。

    此刻聽聞青衫男子如此調侃的語氣,終究不喜。

    「崔國柱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這一戰,李榆林贏不了。」青衫男人好像對此並無所感一般,他笑著又拍了拍崔庭的肩膀,如此言道。

    從與森羅殿合作以來對方給過的承諾似乎都從未出現過紕漏,可是一想到今日朝堂上李榆林調用的糧草與兵馬。崔庭著實想不明白,陳週二國如何拿得出與之抗衡的力量。

    「為什麼?難道陳週二國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底牌嗎?」崔庭終究還是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出言問道。

    「崔國柱在邊境征戰多年,想來這大周也好,陳國也罷有什麼本事你比在下更清楚,若是他們真的還有底牌,早就拿出來,又何苦年年被大夏掣肘?」青衫男子語氣輕鬆的笑道。

    「那究竟是為何?」只是這樣的回答並未有緩解崔庭的疑惑,反倒讓他愈發的不解。

    「因為時機未到。」青衫男子笑呵呵的朝著崔庭眨了眨眼睛。

    「時機未到?」崔庭卻愈發疑惑,他叨念這這句話,目光直直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問道:「什麼時機?」

    青衫男人臉上的笑意更甚,他走到崔庭的身側,在他的耳畔附耳輕言了幾句。

    此言一出,崔庭的臉色一變,正要說些什麼。

    「噓。」男人卻朝著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可多言。

    而饒是如此,崔庭臉上的震驚卻依然愈演愈烈,久久不可消散....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7 07:17
第六十章 先人臉面


    橫皇城近在咫尺。

    四五日的路程對於諸人來說並算不得什麼。魏先生照樣每日支攤,賺取那並不豐厚的賞錢,楚仇離靠著晏斬依然每日胡吃海喝,他們灌醉寧竹芒的計畫還在繼續,只是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而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初衷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要捍衛自己身為男人在酒桌上的尊嚴。

    至於嗷嗚與玄兒,兩個小傢伙可沒有這樣或那樣的煩惱,每日吃了睡,睡了吃,無事時還偷溜出去,徐寒到知道嗷嗚的本事,對此也並不多管。甄玥近來也消停了許多,老老實實的跟隨諸人上路,而她手下的「四大金剛」倒是因為之前與楚仇離等人喝過酒緣故關係近了不少。

    相比於諸人,徐寒卻有些心事。

    他體內那東西又甦醒了一次...

    他很清楚那東西就是在長安城中差點將他吞噬了的陰冷氣息。他不知道這樣的甦醒是不是意味著那東西已經不滿足於潛伏在他的體內,而是想要破繭而出。為此徐寒很想要與魏先生談一談,畢竟如今看來能夠幫到徐寒的也只有這位老人了。

    可奇怪的是,魏先生卻自從那天之後便有意避開徐寒,每每徐寒提及此事,老人都顧左右而言他,徐寒不得其法,最後也只能作罷。

    一晃便是四日的光景過去,這一天,諸人再次出發,若是沒有其他變故,按照計畫他們今日傍晚時分便可抵達這場行程的終點,橫皇城。

    為此諸人都很是振奮。

    雖然現在還才一月初,距離三月份開始的執劍人大會尚且還有很長一段時日,但官道上卻隨處可見趕往橫皇城的江湖遊俠。

    相比那些身著錦衣,腰挎長劍,風度翩翩的俠士,徐寒等人的裝扮並不出奇,不過那躺在嗷嗚頭上打盹的玄兒一路上倒是惹來些許目光。但也大抵只是微微一瞥,並不被人放在心上。

    行至正午,遠方那座雄偉的城池已經在諸人的眼前初現端倪。

    因為一路皆是馬道的緣故,腳程比想像中快上不上,估摸著再過一兩個時辰諸人在天黑前便可趕到橫皇城。

    時間充裕,加之正好天上下起了小雪,諸人便索性在路邊的茶攤上坐下休息,為此他們還點上了一份豐盛茶點,當然這錢是由晏斬這位富豪出的。

    這個中年男人的懷裡好似有用不完的錢一般,這些日子楚仇離跟著混吃混喝,晏斬從未皺過半下眉頭,樂得楚仇離直言,晏斬是他這輩子交的最好的朋友。

    ......

    路邊的茶攤很是簡陋,只是幾個竹竿撐起的幔布,但生意卻火爆得很,大抵都是些江湖人士打扮,高談闊論的內容除了這即將開始的執劍人大會,最多便是當今大夏的政事,而其中讓徐寒與寧竹芒臉色一變的卻是那大夏似乎又在準備對陳週二國動武的消息。

    二人對望一眼,正想要弄明白事情的始末的時候,一旁坐在晏斬身邊的雪寧卻忽的臉色變得煞白,這位素來溫婉,少有言辭的女孩猛地站起了身子,言道:「快走!」

    這話方才出口,徐寒等人還不明所以,一旁的晏斬在見著雪寧的異狀之後,卻搶先站起了身子,朝著諸人言道:「走!」

    這樣的舉動已經不能用突兀來形容,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有些莫名其妙。

    諸人一臉疑惑的看著晏斬,晏斬卻是一臉焦急,他再次朝著諸人言道:「走啊!」

    諸人還是不解,而這樣的不解與疑惑於十餘息的光景之後便得到了明悟。

    一群身著白衣袖口繡有烈焰紋飾之人從不遠處狂奔而來,直直來到了諸人飲茶的茶攤外,將這茶攤裡三層外三層的層層圍住。

    包括徐寒等人在內的於這茶攤中飲茶的諸人都在那時一愣,紛紛站起了身子,警惕的看著那群忽然湧出的白衣人。

    「赤霄門辦事,閒雜人等請迴避!」這時,一道沙啞的聲音從那群白衣人的身後響起。

    赤霄門。

    大夏一宗三門十二鎮中的三門之一,地位崇高,饒是大夏的國柱遇見了其間的掌權人物也得必然三分,這些在茶攤上飲茶的尋常江湖人士如何敢招惹?

    在聽聞了赤霄門的名頭之後,一個個臉色大變,紛紛逃一般的離開此地,就連那茶攤的攤主也害怕引火燒身,連茶錢都來不及去計較,也趕忙逃離此處。

    而徐寒等人卻並未有任何行動,不是他們不想,而是他們明白這些赤霄門的門徒就是衝著他們來的。

    這並不是一件特別難明白的事情,尤其是在看見那位呂厚德帶著數位年紀在三四十歲左右的男女從人群中笑呵呵的走向他們之時,這樣的結論便顯而易見了起來。

    徐寒來不及去深究之前雪寧是如何感應到此事的,他側眸看了一眼一旁的魏先生,見那老人還在安靜的坐在一旁飲茶,徐寒心頭稍安,於那時沉眸看向呂厚德,問道:「怎麼?堂堂赤霄門也言而無信嗎?」

    而相比於之前有過交手的呂厚德更讓徐寒忌憚的是與他一道走出來的那一對男女,都是三四十歲的年紀,他們周身的氣息凝練,徐寒看不太真切他們的修為,卻大抵能猜出恐怕都是些大衍境的強者。

    「邪魔外道也配與我講信用?」年過半百,蓄著羊角須的呂厚德雙眸一眯,冷笑言道。

    「師傅師娘!徒兒與晏大哥是真心相愛,況且晏大哥也早已退出了魔天門,求你們放過我們吧。」這時,那一旁的雪寧似乎對於這忽然出現的那一對男女極為畏懼一般,快步便走到了人群前,朝著那二人言道。

    而徐寒等人也才從這話中醒悟過來,這隨著呂厚德到來的一男一女竟是雪寧的師傅與師娘。

    「哼!浪蹄子!」但她的懇求卻並未得到她的師傅與師娘的體諒,那位生得一臉刻薄之相中年女人便在那時發出一聲冷哼,嘴裡陰測測的奚落道。

    但這話音方落,一道閃著寒芒的鐵索便如毒蛇一般直直的朝著那女人所在的位置轟殺了過來。

    女子雙眸一凝,在感受那鐵索之中所蘊含的威能之後,不敢託大,只見她衣衫鼓動,一頭渾身浴火的蟒蛇便於她袖口處湧出,直直的撞向那鐵索。

    二者碰撞掀起一陣氣浪,而晏斬的身子則在那時快步上前,開到了雪寧身旁,衣袖一揮,將那漫天氣浪盡數攪碎。

    「我晏斬女人,輪不到你胡蔓兒來教訓!」而後,他看向那中年女子,寒聲言道,身子卻不露痕跡的微微移動,將雪寧的身子盡數擋在了身後。

    「晏斬,死到臨頭你還要逞口舌之利,我倒要看看待到我毀去你一身功力,將你與這小賤人送入焚天爐時,你還有沒有這等閒情雅緻。」那中年女子顯然也不是一個良善之輩,於那時言道,而身邊的男人以及呂厚德,甚至他們所帶來的百餘名門徒都在那時擺開了架勢。

    這是朱雀五炎陣!

    之前在與晏斬相遇時,呂厚德與數十名門徒結出此陣所爆發的威能便極為可怖,此刻這陣勢更是大出了數倍,一時間諸人周圍烈焰滔滔,仿若置身仙人火爐之中一般。

    晏斬顯然也意識到這次麻煩已經超過了諸人的承受能力,他面色一沉言道:「諸位,能與你們結伴而行,實乃晏某之幸,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今日之事,晏某一肩擔之...」

    晏斬此言意思自然是再明顯不過,他自知無法力敵,故而想要一人擔下此事,不願拖累諸人。

    只是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生生打斷。

    「晏斬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楚某人是那貪生怕死之輩嗎?」楚仇離於那時躲在徐寒的身後,一臉憤慨之色的言道。

    徐寒見狀對於到了這個時候還在耍寶的楚仇離有些無可奈何,他搖了搖頭,手上卻毫不猶豫的取出了背上的長劍。而身旁的寧竹芒也於那時拔劍出鞘,神色冷峻的看著那已然結出戰陣的呂厚德一行人。

    見諸人如此,晏斬固然心頭感動,可正是因為這樣的感動他愈發不願連累諸人。

    因此他張開嘴便要再次發聲,可同樣這一次他的話還未出口,又被打斷。

    而這一次打斷的他,是一隻手。

    一隻滿是褶皺的手。

    它忽的伸出,在晏斬的肩膀上輕輕一拍,晏斬一愣,而就在他愣神之時,之前一直在一旁安靜飲茶的魏先生便與他錯身而過,背著他那素來不曾離身的木箱子大步走到他的身側。

    「這可不管你的事。」老人如此言道,目光卻仰頭看向天際。

    但晏斬還是知道,這話是對他說得。

    可他不明白的是,這事如何能與他無關,若不是他與雪寧,赤霄門又怎會死咬著他們不放?

    「出來吧。」可那時魏先生的聲音卻再次響起,這一次,這話卻不是對他說的了。

    而是對著天際,對著遙遠的某一處。

    「好歹也是烏蕭何的後人,躲躲藏藏豈不丟了先人臉面,莫要讓老夫笑話。」
V123210 發表於 2019-3-5 07:13
第六十一章 橫皇城中,誰敢動武?

    魏先生的話音一落,還不待徐寒等人想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天穹之上便忽的又一道光點亮起。

    然後那光點不斷的在諸人的眼球中放大,是某種事物正在以快得驚人的速度從不知幾千里之外的地方趕來。

    光點逐漸的放大,似乎是一道火焰。

    而轉瞬之後,隨著那火焰不斷的靠近,諸人才赫然發現,那分明是一尊包裹在火焰之中的人影。

    這是那赤霄門掌教的仙人法相!

    在諸人醒悟到這一點的時候,那尊法相卻以常人難以理解的速度落在了諸人的跟前。

    包裹在火焰之中的人影難以看清容貌,只是卻免不了讓人生出一股寶相莊嚴,想要鼎力膜拜之感。仙人之威,由此可見一二。

    那法相併未在徐寒等人身上駐足片刻目光,而是直直的看向立於人群之前的魏先生。

    「看樣子是本座小覷閣下了。」那法相如此說道,包裹在火焰下的臉龐上隱約似乎露出了一抹笑意。

    聞此言的魏先生呵呵一笑,臉上看不出半分的異狀:「掌教大人擺出這樣的陣仗,所為何事還請明示,我等尚且急著趕路,耽擱不起。」

    「無他。」那法相於那時從懷裡掏出了一樣事物,於手中微微掂量,卻是那枚早前為晏斬與雪寧賣命所用的火雲令。「本尊回去想了想,這火雲令既然在閣下手中,那麼閣下祖上必然與我赤霄門頗有淵源。此令還是歸還閣下為好。」

    這話自然是好話,可那掌教無論是說話的語調,還是手中的動作都絲毫沒有歸還的意思,反倒是目光炯炯,帶著灼灼凶光的看著魏先生。

    可魏先生好似對這一切並無所感一般,他點了點頭,言道:「那便謝過掌教大人了。」

    說罷,這老人竟然就這般顫顫巍巍的走上前去,伸出手就要從那掌教的法相手中接過此物。

    那尊法相頓時雙眸一寒,淡淡的殺機開始自他體內溢出。

    「怎麼,不是說要給我嗎?」魏先生卻依然好似未有感到這般變化一般,他一臉困惑的看著那法相問道。

    「與本座裝糊塗是嗎?」那法相壓低了聲音,陰沉著語調說道。

    而此言一落,包裹著他周身的火焰頓時大盛,狂暴的氣勢奔湧而出,籠罩向魏先生的身軀。

    「糊塗?不是閣下說的要將這火雲令還給老朽嗎?」魏先生眯著眼睛問道。

    「哼!」那法相一聲悶哼,語調並不高亢,卻暗含雷霆之威,震懾人心,徐寒等人尚且能夠保持常態,而諸如甄玥等修為較弱之人則紛紛臉色煞白。

    但一切並未就這樣結束,隨著那冷哼落下,法相的身後,一直渾身燃燒著白色火焰的毒蛇忽的探出了腦袋,吐著信子來到了老人跟前,於離他頸項不過半寸處停下,目光猩紅盯著老人。

    「說!火雲令中的金烏真火在何處!?」而那仙人法相的聲音也在這時豁然響起。

    所謂圖窮匕見,顯然這位掌教大人已經失了與魏先生虛與委蛇下去的興致。

    那一刻身為仙人的威勢於他身上展露無遺,無數與之前一般周身燃著烈焰的毒蛇自他身後湧出,密密麻麻的相互纏繞嘶吼。

    穹頂之下落下的細雪根本觸及不到他的身軀,方圓數里之內,於離地百丈之遙,那些細雪便紛紛融化,化為白煙,再次升騰而起。朦朧的水汽將這方天地籠罩,而水汽之下卻是滿地焦土,寸草不生。

    可饒是如此,魏先生的臉上依然不見任何的慌亂之色,他捋了捋自己下巴處並不濃郁的鬍鬚,看向那仙人法相:「老朽為何不記得你赤霄門祖訓中有這一條規矩?贈出去的金烏真火怎還有要回去的道理?」

    這話的訊息自然不少,而那仙人卻將其中大多數都給摒棄於外,唯獨聽出了一件事情,眼前這老人知道金烏真火的所在。

    「既然你冥頑不靈,就別怪本座心狠手辣了!」那法相冷眼說道,那條盤踞在老人跟前的浴火毒蛇便在那時嘶鳴一聲,直直的朝著老人的面門殺去。

    那毒蛇看上去不過半寸粗細,可其中蘊含的威能卻顯然不是尋常人可以抵禦的。

    它速度極快,宛如一道閃電一般亮著自己鋒利的獠牙,眼看著就要撕破老人的血管。

    可魏先生卻在那時緩緩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的食指與無名指豎起,其餘三指併攏,而那兩指之間不知何時已然夾著一枚銅錢。

    毒蛇撕咬而來的毒牙竟然就這樣不偏不倚的碰撞到了那銅錢之上。

    叮!

    一聲脆響盪開,那毒蛇的身子宛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停了下來。

    下一刻,一抹漆黑之色自那毒蛇的頭頂浮現,隨即蔓延開來,很快便浸染了毒蛇的全身,它周身的火焰熄滅,身子於那時支離破碎,猶如被火焰燃過的枯枝,化為灰燼,灑落一地。

    「烏蕭何傳下的宗門我想為的可不是恃強凌弱,巧取豪奪吧?」魏先生的聲音於那時響起,他眯著的眸子中竟然隱約間湧動著一份怒色。

    這是徐寒從未在老人眸中見過的東西。

    那尊仙人法相的臉色一變,當然為的不是老人的訓斥,而是方才老人所展現的出來的那一手強悍的神通。

    謝閔御執掌赤霄門已經足足兩百餘年,活了近三百歲的他外人看來自然是不沾凡塵,修為通天的仙人,可他自己卻知道,這第三次天劫即將到來,而他卻並太多把握熬過這次劫難...

    老人的出現,或者說老人手中那枚火雲令的出現卻給他一絲希望。

    相傳這火雲令中存有自家祖師爺,那位烏蕭何的一道本命真火,也就是所謂的金烏真火,若是他能煉化這等奇物,那麼對抗第三次天劫的勝算起碼要多出五成。

    大抵是活得越久便越惜命的緣故,謝閔御不想放過這次機會,所以在回到宗門之後他便急不可耐的想要煉化那令牌中的事物,但這時他卻詫異的發現,那令牌中的金烏真火早已不知所蹤。

    這種得到希望,又失去希望的感覺當然並不好受。

    於是什麼祖上的遺訓,什麼宗門的規矩盡數被他拋諸腦後,領著這些弟子便尋到了魏先生等人的所在,便要取得這金烏真火,以期度過第三次天劫。

    好在他來得及時,敢在魏先生等人走入橫皇城之前將之截住,否則入了天子腳下,於龍隱寺的管轄之內,就是給他謝閔御再多幾個膽子,他也不敢造次。

    而現在即使感覺到眼前這位老者的不凡,他也不打算放過對方。

    因為他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再如此耗下去。

    想到這裡,謝閔御的眸中殺機更甚,他一聲悶哼,那尊法相頓時如充了氣的氣囊一般開始膨脹,瞬息之後便化為了三丈大小。

    然後他的手豁然伸出,巨大的手掌直直的朝著魏先生襲來,身後那些燃著靈炎的毒蛇纏繞這他的手臂,同樣隨著他這一掌嘶鳴著殺向魏先生。

    這看似尋常的一掌,前行之時所捲起的氣浪卻如山嶽般朝著諸人襲來,徐寒等人在那時不得不運轉起各自體內的真元抵禦,方才能安然無恙。

    而魏先生面對這浩然一擊卻是屹然不動。

    「唉,看樣子得替你好生教育一番這後生了。」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得真切的聲音發出一聲喟嘆,而後雙眸之中神光亮起。

    他腳下的地面忽的一陣如浪潮般的波動,然後一道土牆於平地而起,擋在了他與那呼嘯而來的手掌之間。

    灼熱的火焰觸及那土牆,土牆頓時被灼燒得焦黑,轉眼便有了崩潰的痕跡,但這並未有讓魏先生生出半分的惶恐,之間他的一隻手微微一彈,一枚銅錢飛出,順著那土牆被燒裂的縫隙飛出,在遇見那白色烈焰之後,銅錢瞬息融化,化為金水。

    那金水卻極為浩大,遠超出一枚銅錢所能化作的跡象,然後金水如有靈性一般覆蓋在那即將崩碎的土牆之上,土牆頓時被那金水所覆蓋,化作一道牢不可破的金色石牆。

    「真金不怕火煉。」老人悠然言道。

    這般神奇的手段讓人歎為觀止,同樣也讓謝閔御的臉色愈發陰寒。

    他再次發出一聲冷哼,三丈高的的法相再次變大的數分,化為了足足五丈開外。

    而他手中纏繞的毒蛇也在那時嘶鳴著上前,轉瞬便殺到了那金牆之上,隨即那些毒蛇的身軀一道道裂開,竟然由毒蛇化為了一隻隻拇指大小的蟻蟲。然後那些蟻蟲密密麻麻的密佈在那金牆之上,竟然開始啃食那牆體。

    雖然無法將之一舉擊破,但如此撕咬下去,卻也有被其漸漸蠶食的可能。

    謝閔御見狀,臉上的郁色稍緩,嘴裡如此言道:「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魏先生的眉頭一皺,一身灰色的麻衣忽的鼓動,兩隻成人手臂粗細的水龍於那時自他袖口處湧出,呼嘯著奔向那些蟻蟲。

    在那水龍的澆灌之下,那些密佈於金牆之上的蟻蟲頓時發出吱吱的慘叫,身子抖動,火焰熄滅化為灰燼於金牆之上跌落下來。

    未曾想到這看似尋常的老人竟然如此難纏,謝閔御的臉色頓時凝重了起來。

    「朱雀五炎陣!」他一聲暴喝,身下那些早已結出戰陣的弟子們聞聲而動。只見諸人紛紛衣衫湧動,一道道靈炎於體內傾瀉而出,湧入那尊謝閔御結出的巨大法相之中。

    於此同時,巨大的法相收回了摁在那金牆上的手掌,他昂首矗立在諸人身前,一隻手伸出,於胸前張開手掌。身後那些渾身浴火的毒蛇,在那時如得敕令一般湧向他的手掌。

    很快那些毒蛇在他的手掌上空,盤踞成了一團火球。

    而隨著毒蛇與那些弟子喚出的靈炎不斷湧入,那火球越聚越大,溫度也越來越高。

    即使相隔數十丈,諸人也能感受到那火球之中所包裹的恐怖溫度,甚至就連那火球周身的空間也因為承受不住這可怕的溫度,而出現了扭曲的痕跡。

    「天堂有路你不走,這可就怪不得本尊心狠手辣。」也似乎是因為感受到了這一擊所凝聚的可怕力量,謝閔御臉上的郁色盡散,隨之浮現的是一抹濃重的獰笑。

    可魏先生卻依然神情悠閒地立在原地,似乎對於這一擊中所蘊含的可怕威能,並不放在心上。

    這樣的作態,對於已經登臨仙人之境數百年的謝閔御來說無疑是一種蔑視。

    他心頭已經暗暗想著,待到將老者擊敗,一定要留下他的性命,將之放入赤霄門中的丹爐中好生折磨,再逼問出那金烏真火的所在。

    想到這裡,謝閔御的眸中亮起一道寒芒。

    他伸出的手於那時憑空一握,一道灼灼的熱浪盪開。周圍那茶攤的支架幔布似乎都因為承受不足這股可怕的熱浪,而開始燃燒起來,徐寒等人更是臉色難看,顯然在這仙人之威下,他們連反抗的力量都生不出半點。

    仙人,尤其是已經度過了兩次天劫,凝聚出法相真身的仙人,即使是諸人寧竹芒、晏斬這樣的大衍境強者在他的面前也不過螻蟻。

    而在這一握之後,那團由他體內的毒蛇,以及眾多弟子所喚出的靈炎匯聚而成的火團。於那時忽的開始扭動,一雙翅膀自那火團之中伸出,然後,是,一隻高昂的神鳥頭顱,尾翼以及鋒利的腳爪。

    嚶!

    伴隨著一聲震天的長鳴,一隻數寸大小的朱雀神鳥,浮現於諸人眼前。

    當然這只是開始。

    隨著拉長鳴響徹天地,朱雀神鳥的身影也不斷的放大,轉瞬就變得與那法相真身一般大小。

    「去!」謝閔御發出一聲暴喝。

    那神鳥又是一聲仰天長鳴,然後身子便豁然朝著魏先生奔去。

    它速度極快,拖著漫天的火焰殘影,所過之處,空間扭曲,地麵龜裂。

    面對這只巨大的朱雀神鳥,魏先生的臉上終於浮出了一抹讚賞之色。

    他的手再次伸出,一枚銅錢握於手中。

    那道金色的牆壁似有所感,底部於那時伸出了兩道藤蔓,將金色牆體的身子撐起,金色牆體上的金水流下,將那兩道粗壯的藤蔓包裹,好似生出了雙足。兩條水龍湧動落於那牆體的左右兩側,好似兩條手臂一般上下飛舞。

    而金色牆體的上方也在那時生出一道藤蔓,卻轉瞬枯萎,洶洶的火焰升起,好似這奇怪生物的頭顱一般。

    這時,被魏先生握於手中的銅錢在那時被魏先生屈指一彈,落入那奇怪生物的胸口處。

    鐺!

    伴隨著一聲輕響,好似齒輪轉動發出的沉重聲音。

    那銅錢光芒大作,無數金光湧動入那生物的四肢百骸,那東西瞬息活了過來。

    之間他邁著自己鍍有金水的雙足,上前一步,兩頭水龍化作的雙臂伸出,直直的迎向那殺來的朱雀神鳥。

    轟!

    伴隨著一聲巨響那生物與朱雀神鳥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二者僵持不下,一時間似乎誰也無法將誰拿下。

    謝閔御怎麼也想不到這造型古怪,甚至稱得上滑稽的奇怪生物竟然能當下自己這朱雀神鳥的浩然一擊,甚至他觀那魏先生臉上的神色,並無多少異色,似乎遊刃有餘。

    二者的對抗持續了數十息的光景,朱雀神鳥漸漸露出疲態,而那奇怪的生物則不急不緩的向前。

    魏先生淡淡一笑,正要於這時趨勢那生物一舉拿下此戰之時,他卻忽的臉色一變,胸口處猛然傳來一陣絞痛。而那被他驅使的生物也因此攻勢一滯,被那朱雀神鳥壓了回去。

    這高手對決身負往往便在一瞬之間。

    魏先生的異狀,被謝閔御很是敏銳的洞察到。

    他眸中寒芒一閃,緊握的巨大手掌猛地一震,那些與之相連的結出朱雀五炎陣的弟子們紛紛臉色一白,一道道金色的事物自他們體內湧出,奔向那朱雀神鳥體內。

    那是這些弟子體內的生機,這樣的做法無疑會讓這些弟子根基受損,身子壽元縮減,可為了得到金烏真火,謝閔御顯然並不在乎這樣的後果。

    而隨著那些生機的湧入,朱雀神鳥的氣勢大振,它周身的火光又洶湧了幾分,而沒了魏先生力量驅使的生物則是在那此消彼長的差距之下,再也無法承受這朱雀神鳥的力量,周身一震顫抖,最後竟然轟然碎裂。

    「噗!」

    同時與之心神相連的魏先生也受到反噬,臉色一白,口中噴出一道血箭,身形暴退。

    「魏先生!」徐寒等人見狀頓時大驚失色,趕忙上前扶住老人。

    但謝閔御顯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擊得勝的朱雀神鳥馬不停蹄,直直的朝著諸人所在之地殺來。

    眼看著這可怕的火焰就要將諸人吞噬,魏先生臉色蒼白的看了那朱雀神鳥一眼,嘴裡言道:「帶我們走!」

    此音一落,他背後那巨大的木箱之中一陣白芒湧動,將諸人包裹。

    那白芒極為刺眼,讓呂厚德等人頓時失明,而在短暫的時間之後,待到他們在恢復過來,徐寒等人卻早已不知所蹤。

    「掌教?」他們驚尤不定的看向那尊巨大的法相,一臉疑惑的問道。「要追嗎?」

    而那巨大法相的臉上也在那時浮出一抹獰色,他轉頭看向身後那座巨大的城池,咬牙切齒的言道。

    「橫皇城中,誰敢動武?」
V123210 發表於 2019-3-5 07:13
第六十二章 夢裡當年人


    銀絲滿頭,模樣卻俊俏如十八少年郎的道人背著大大的木箱,來到了離山腳下。

    離山是座很漂亮的山。

    它的漂亮源於它奇偉的山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於那坐落著有太陰宮的牙奇山頗有幾分相似。

    但不同的是,牙奇山的奇偉猙獰、凶相,帶著一股高高在上,生人勿進的疏離感。

    而離山的奇偉,卻是一種坦然的巍峨,你可遠觀,卻更想近品。

    站在山門下,仰頭細細觀賞著這道世間奇景的道人,還未來得及好生品味。兩位身著白衫的持劍弟子便走了上來:「這位道長,前方便是離山宗門,若是沒有他事,還請繞道而行。」

    離山是當世有頭有臉的劍道宗門。雖不敢說執天下牛耳,但除開太陰宮、劍陵、龍隱寺、青蓮觀這四座超然大物,世上宗門三甲之名中少不得離山。

    身居這般宗門弟子的身份,能做到如此心平氣和,甚至和顏悅色的與一尋常路人談話,可見離山上層教導弟子的本領當是如何了得。

    背著與自己身子一般大小的木箱的道人,於那時朝著那二位弟子微微拱手,和藹言道:「在下想要求見貴派王劍仙,還望二位通傳。」

    那二位弟子聽聞王劍仙三字頓時臉色一變。

    離山乃是天下聞名的劍宗,劍仙雖多,而王劍仙卻只有一人。

    乃是前人離山掌教,如今雖卸下了掌教之位,於山巔靜修,但這太上長老的身份,卻是崇高無比,放眼離山無人能出其一二。

    二人雖然有些遲疑,但卻不敢怠慢這道人,哪怕他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太上長老的故人,那這份罪責降下,也不是他們能承擔得起的。

    「二位勿需為難,我且在此處等候,你們去他那裡報上我魏長明的名諱,他自會出來見我。」道人倒也通情達理,於那時笑著說道。

    見這道人如此篤定,二位弟子更是心中惶恐,趕忙將道人迎入宗門會客的府殿,然後奉上茶水,這才遣人去山中報信。

    離山雖高,但負責通傳的弟子想來也是腳力了得之輩,一個來回,一個時辰不到的光景,便有了回應。

    時任離山掌教之位,王劍仙的親傳弟子親自來到了府殿,恭恭敬敬的將道人迎上了山門。期間還不忘好生誇了誇那二位看守山門的弟子,舉止得體,未有怠慢貴人。

    ......

    似乎也是知道這來者不凡,又或者那位太上長老早有交代,他將道人送到那位王劍仙閉關的府門外後便推了下去。

    道人卻並未急著入府,而是在那府門外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這位故人居住的府邸。

    自然不是那凡俗大戶人家那般披金戴銀的奢華裝扮,但無論是用料還是建築的風格都極為考究,不鋒芒畢露,卻透著一股源自骨子裡的大氣磅礴。

    道人看到這裡,不由點了點頭。

    他還是他。

    體面、排場,卻又不咄咄逼人。

    「進來吧,這破茅屋有甚好看的?」道人看得悉心,可屋中那等候的故人顯然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的聲音自裡屋傳來。

    「還是這性子。」道人聞言,搖了搖頭,嘴裡嘀咕道。

    但還上在那時邁出了步子,走向大府門之中。

    那裡一位身著白袍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席地而坐,一頭雪白的銀絲隨意的披散,垂至肩頭。

    雖然百年不曾相見,但道人還是從那背影之中一眼便認出了此人便是那位故人。

    「想不到你還會來尋我。」而那位故人顯然也很清楚的知道道人的到來,他如此說道,身子緩緩站起,隨即准過身子。

    道人也在這時看清了對方模樣。

    那是一張上了年紀的臉,皺紋、滄桑、以及白髮一樣不少,雖然還依稀可見當年的風姿,但終究還是老了。

    那人卻似乎並未看見道人眸中的感嘆,反倒是在那時朝著道人遞來了一個酒杯。

    道人嗅了嗅,刺鼻的味道衝擊著他的味蕾,讓他有些目眩。

    「是酒?」他抬頭看了一眼眼前的老人,問道。

    「當然是酒。男人不飲酒,難不倒你想我和你飲茶?」老人理所當然的回應道,眸子帶著狡黠的光芒——他知道,道人幾乎從不飲酒。

    道人自然也知道他是故意為之,但終究沒有去拂他的面子。

    因此,在微微遲疑之後,他便仰頭將那一杯清酒盡數飲下。

    「說吧,有何事求我。」見道人如此,那老者開懷一笑,隨即在屋中的矮榻旁坐下,朗聲問道。

    「百年不見,難道我就不能單純的來看一看你?」道人臉色微變,嘴裡如此問道。

    「當然可以,但你若是不是有求於我,又怎會如此爽快的飲下這杯美酒。」老人如此說道,言罷還不忘朝著道人眨了眨眼睛:「有時候,你的敵人比你自己更瞭解你。」

    道人默然。

    於沉吟了好一會光景之後,方才看向老人言道:「我未授仙人結髮之封。」

    老人聞言臉上的笑意忽的一滯,整個人忽的僵在了原地,半晌之後方才臉露苦笑:「千年來百萬修士追逐之物,恐怕也只有能走到那一步,亦只有你能拒絕這一步。」

    是的,卻如他所言,這一切只有發生在道人身上,才會如此既在預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你果然還是忘不了阿言...成了真仙,你報不了仇,可若是不成真仙,你同樣報不了仇,這是一個死局。」老人又言道。

    道人這時方才走到矮榻前,放下了自己背上那巨大的木箱,於老人的對側坐下。

    「路都是人走出來的,誰說天下只有一條可以通天的路?」道人不動聲色的回應道。

    老人聞言心頭微微一震,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的言道:「這麼說來,你是找到辦法了?」

    「我去過大淵山,見過那位妖族大君。」道人的回答有些牛頭不對馬嘴的味道。

    旁人無法理解,老人同樣無法理解。

    「他給你指了條明路?」他隨口問道。

    「嗯。」道人的回答卻是出乎預料。

    「哦?」老人故作雲淡風輕的飲下一杯酒水,強壓下了心底的波瀾起伏——他終究不願意在這個與自己鬥了半輩子的故人面前落到下風。

    「那你要求的事情又是什麼呢?」老人轉移的話題,不願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不是不好奇,只是這些年過去,他也想通許多事情,以往介懷的種種,如今卻早已看淡,否則他又如何能在這裡與這道人把酒閒談呢?

    「說來,有些羞於啟齒。」道人有些遲疑。

    「你素來寡廉鮮恥,說便是了。」老人不喜道人這扭捏態度,於那時出言譏諷道。

    道人聞言還是遲疑了好一會光景方才言道:「我想於你這裡,求取一物。」

    「何物?」老人問道。

    道人又頓了頓,似乎還是覺得不妥,直到老人臉上露出一抹不耐煩的神色,道人方才於咬了咬牙之後言道:「你的佩劍。」

    「這個?」老人的身伸出,房間的某一處便響起一聲劍鳴,一把造型古樸的長劍便於那時飛入他的手中,他拿著劍在道人的身前晃了晃,嘴裡如是問道。

    「嗯...」道人艱難的點了點頭。

    這於他看來是一件極為失禮的事情,尤其是對於眼前這位已經名滿天下的劍仙來說,索要他的佩劍,就好比奪人妻女一般既下作又魯莽。

    但他終歸有他不得已的理由。

    所以他在說出這話的同時,腦海中也開始打著腹稿,一次希望眼前的老人能夠理解他處境。

    可是這樣念頭方才升起,那腹稿還未在他的心中寫好開頭。

    「給你。」老人的聲音忽的響起,然後他伸手一拋,那把與眼前老人一般名滿天下的神劍便在那時落到了道人的手中。

    「嗯?」從未想過此行如此順利的道人不由一愣,他看了看手中的神劍,又看了看眼前的老人,眼睛眨了又眨,那臉上的神情就好似在懷疑眼前之人究竟還是不是他曾經認識的那人。

    「我已經用不著他了。」而老人似乎是看出了道人的疑惑,他朝著道人擺了擺手言道。

    「用不著?」道人聞言一愣,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麼,頓時臉色一變,他有些悲傷的看向老人問道:「還剩多久?」

    「什麼?」這次輪到老人不解了。

    「你還能活多久?」道人再次問道,於他看來一位劍客用不著自己的劍,那唯一的原因無非便是這劍客行將就木。

    可誰知聽聞這話的老人卻是勃然大怒,指著道人便罵道:「活多久也比你魏長明活得久,你放心就是你死了我也不會死!」

    老人這般態度讓道人明白自己是會錯意了,自知理虧的他自然不敢反駁,只能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你這是何意?」

    老人淡淡一笑,神情輕鬆的言道:「我這些日子想了想,你們要麼歸隱山林,要麼去見閻王老爺,世界雖大,卻再無我一位舊識,著實無聊。與其如此,倒不如答應那老小子,去劍陵替他守墓...」

    對於此事多少知道一些的道人雖然驚訝老人的選擇,但終究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一陣沉默之後,點了點頭:「如此...也好...」

    「那裡什麼劍都有,這把劍你想要便那去吧,但醜話可要與你說在前頭,這劍名為陽明,取自我名,與我相伴一百三十餘載,你可得好生對他。」老人如此言道,末了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問道:「對了,我記得你不是從不使劍嗎?取它作甚?」

    道人的額頭上頓時浮出濃密的汗跡,他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小心翼翼的言道:「熔了....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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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