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67
V123210 發表於 2019-1-14 21:42
第二十三 袋子不大

    本來就囊中羞澀的徐寒還指望著楚仇離接濟一番,此刻聽聞楚仇離之言,徐寒頓時臉色一變,聲音不覺到了幾分:「怎麼就沒了?」

    「用了唄...」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理虧,楚仇離的聲音於那時小了幾分。

    「那可是八千兩銀子啊,你是怎麼花沒的?」徐寒顯然不能接受楚仇離這樣簡單的說辭。

    按照大周的物價,一兩銀子便是足足六百文錢,而只需兩百文錢便可在上好的酒店吃上滿滿一桌子飯菜,徐寒是如何也想不明白楚仇離是如何在半年時間將這麼大筆錢揮霍得一乾二淨的。

    楚仇離也從徐寒的目光感受到了此事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好矇混過關,低著腦袋甕聲甕氣的吐出兩個字眼來:「輸了...」

    「輸了...」徐寒頓時腦仁一陣發疼,「你不是號稱盜聖門傳人嗎,不是說這賭術對於你來說只是彫蟲小技嗎?怎麼就能輸呢?」

    「這個...世事無常嘛...老馬也有失蹄的時候...」楚仇離的聲音又小了幾分。

    徐寒已然無言以對。

    當然他不言語不帶便別人也會沉默,譬如那滿心準備收房錢的夥計聽聞此言頓時收起臉上的笑意,極為不耐煩的言道:「我說你們有錢沒錢?沒錢就快些滾蛋!」

    大夏雖然如今算得上太平盛世,但即使在昌平的盛世,也決計少不了一些肯蒙拐騙的懶漢,很顯然眼前的徐寒與楚仇離在這伙計的眼裡已然便是這樣的角色,故此出言自是不會太過客氣。

    「唉,你這小兄弟怎麼說的話的,楚某人像是那沒錢的人嗎?」楚仇離聞言當下便頗為不忿的言道。

    「好啊,那你便給錢唄。」那小夥計卻是白了楚仇離一眼,如此言道。

    身無分文的楚仇離頓時沒了脾氣,耷拉下了腦袋。

    「沒錢就快些走,不要耽擱我做生意。」那伙計見狀愈發篤定了自己的猜測,推搡著楚仇離與徐寒二人就要將之趕出房門。

    眼看著徐寒與楚仇離被退出了房門,就要落得一個露宿街頭的下場,可那時一支蒼老的手卻忽的伸了過來。

    「這錢夠不夠這二位的房前呢?」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徐寒一愣,循聲望去,卻見那客棧的門口一位老人正笑眯眯的看著他們,卻是那方才在街邊耍皮影戲的老人。此刻他被這一個大大的木箱,手裡遞出去的正好便是方才徐寒給他的那一兩碎銀。

    「這...當然夠了!」那伙計見著了白花花的銀子頓時眉開眼笑,方才的不快被他盡數拋諸腦後,連連點頭應道。

    「來來來,諸位裡面請。」他趕忙將幾人迎入房中。

    「對了,小兄弟,我今日早些時候已經定過房間了...」老人在那時又言道,似乎是背上的木箱太過沉重的緣故,老人的身子有些佝僂,但眯著的眼睛中所綻放的笑意,卻是讓人不由心生暖意。

    「在的在的,早就為先生準備好了。」那伙計見老人出手闊綽,可是忙不迭的應道。

    「謝過先生。」徐寒也在那時朝著老人拱手言道。

    老人聞言卻趕忙擺了擺手,言道:「老朽不過跑江湖混口飯吃,當不起先生這個稱呼,更何況這錢本就是小兄弟給的,也算是借花獻佛,不足言謝。」

    說罷老人便再次看向那位夥計言道:「那老朽便回房了,這多餘錢,記得補給這二位兄弟。」

    老人說完這話,便轉過了身子,背著他大大的木箱子,慢悠悠的走上了客棧的二樓。徐寒見狀倒是有意相送,可對方卻擺了擺手,婉拒了徐寒的好意。

    ......

    約莫一刻鐘之後,徐寒獨自坐在床榻上,玄兒悠哉悠哉的躺在一邊,蜷縮著身子,嗷嗚尚且還未從之前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依然耷拉著腦袋,神情沮喪。

    這時,房門被推開,楚仇離捧著一大袋子錢走了進來,興沖沖的朝著徐寒言道:「小寒,這是找得零錢,明明該給五百三十文,那小子非說銀子的成色不好,只想找我五百文,不過他哪是他楚爺爺的對手,我和理論了許久,不僅讓他還了改個三十文,還多找了二十文!」

    楚仇離說罷,還一臉邀功之色的將錢袋遞了上來,言道:「你數數,一文不差,足足五百五十文。」

    可徐寒怎麼可能給他好臉色?

    他接過錢袋,抬頭瞟了楚仇離一眼,隨即輕聲言道:「楚大哥是準備讓我們靠著這五百文錢走到燕州?」

    「這...」楚仇離頓時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這哪能呢...」

    徐寒掂量了一番手中的錢袋,看向楚仇離的目光變得揶揄了起來:「那楚大哥準備如何做呢?」

    「要不我去順點...」楚仇離試探性的問道。

    「我說楚大哥,你好歹也是什麼盜聖門的傳人,怎麼就老想著這些歪門邪道呢?」徐寒一臉痛心疾首的言道,似乎對於楚仇離此舉極為不恥。

    這可讓楚仇離有些費解了,當初在玲瓏閣的時候,他可沒有少在徐寒的慫恿下幹這坑蒙拐騙的勾當,怎麼當了一年的天策府府主,就被那些滿腦子仁義道德的老傢伙給洗腦了?

    「那你說咋辦?終歸不能讓我去買身吧?我雖然年輕時確實有那麼幾分姿色,也被一些花季少女追逐過,但畢竟這歲月如刀,雖然容貌尚在,但這身子骨早就不復當年了,特別是這腰啊...」說到這裡的楚仇離又打開了話匣子,喋喋不休起來:「小寒,這老哥就得好生跟你說道說道,這正所謂腎藏精,精藏血,年輕的時候若是太過放縱...」

    只是他的長篇大論方才起頭,便被徐寒扔來的一個大大的布袋子給生生打斷。

    「來的時候我見鎮西有幾戶宅院,修繕得頗為精緻,想來是個大戶人家...」徐寒的聲音也在那時響起,他一本正經的言道。

    「嗯?」楚仇離一時未有回過神來,臉色有些茫然。

    徐寒卻於那時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手腳乾淨點...」

    「嗯,袋子不大,記得挑值錢的東西拿。」
V123210 發表於 2019-1-14 21:42
第二十四章 塞翁失馬

    第二日,天色方亮,徐寒便帶著玄兒與嗷嗚在城門外等候著。

    今日的黃沙鎮顯然與昨日有了很大的區別,昨日不曾見過的士卒,今日一早便守衛在各個城門方向,進城之人尚且好說,可這出城就麻煩許多,又是搜身又是盤查,徐寒足足與那護衛耽擱了半刻鐘的光景,方才成功的脫身。

    傳聞鎮西的大戶盧員外家昨日糟了賊禍,家裡但凡值錢的物件都被洗劫一空,急的素來愛財的盧員外是幾度暈厥,這才報了案,官府可也不敢得罪這在大夏朝堂有著大人物做親戚的盧員外,趕忙一早便封鎖了城門,這才有了徐寒此番際遇。

    「看樣子,咱們有好日子過了。」出了城門尋到了之前與楚仇離約定的地點,徐寒很是滿意的拍了拍玄兒的腦袋,笑著言道。

    這城門的守衛越嚴密,便說明那位盧員外的損失越慘重,也就說明楚仇離的收穫越豐盛....

    只是不小半個時辰的光景,便見扛著一大包東西的楚仇離鬼頭鬼臉的從樹林深處探出了腦袋,朝著徐寒遠遠的招手。

    「小寒,小寒。」大漢一臉興奮的跑到徐寒跟前,似乎是迫不及待的分享自己的戰果,伸手就要去掏袋中的事物。「猜猜我都拿到了什麼?」

    「嗯?」徐寒倒也來了興致,出奇的未有阻攔楚仇離,就連一旁的玄兒與嗷嗚也湊了過來,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好奇的看著楚仇離手中的袋子。

    中年大漢腦子裡面似乎從來沒有賣關子這樣的概念,也不遮掩當下便一件一件的將袋子裡的事物掏了出來,嘴裡還如數家珍一般的說著:「碧玉紫光鐲、紅木香檀、前朝大家顧長風的字畫、青銅葫蘆......」

    不出十餘息的光景,徐寒眼前的地上便已擺滿了各色物件,徐寒倒是看不出真假,只是楚仇離混跡江湖多年,雖然有時候做事天馬行空,但想來在與錢有關的事情上,他倒是從未含糊過,從他此刻臉上的神情徐寒覺得眼前這些事物,恐怕足夠他們舒舒服服走到燕州了。

    「嘖嘖,這大夏就是不一樣,邊境一個員外家就這麼有錢,要是去到了燕州,嘖嘖...」說著楚仇離便是一陣摩拳擦掌,一副要大干一場的模樣。

    見此情景的徐寒卻也只能暗暗為大夏那些達官貴人們祈禱了。

    「這不是小兄弟嗎?」可就在這時,不遠處卻忽的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

    楚仇離本能的收起了地上一攤物件,速度之快,即使徐寒也難以望其項背。

    而徐寒則轉頭看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卻見一位背著大大木箱的老人,正站在小路上朝著徐寒招手,卻是昨日給徐寒解了圍那位唱戲老人。

    「老先生這是要做什麼啊?」徐寒笑著走到了老人的跟前,恭敬的問道。

    「呵呵,這戲嘛我只會唱那一處,自然都四處行走,不然一處人聽得膩了也就賺不到銀錢了。」老人回應道,而後話鋒一轉,又言道:「聽說黃沙鎮昨日出了大案子,那位盧員外家被洗劫一空,今日城門處的守衛格外嚴格,老朽一早便在那裡排隊,此刻才終於放行,卻不想小兄弟比老朽出來得還早一些。」

    老人說罷此言,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目光卻看向楚仇離身後那沉甸甸的袋子。

    做賊心虛的楚仇離皮笑肉不笑的朝著老人招了招手,身子卻不露痕跡的移動了一小段距離,擋住了老人的視線。

    徐寒也在那時心頭一動,他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眼前這位老者,甚至試圖感知對方的修為,但卻一無所謂。故而只能沉下心思,臉上不動聲色的問道:「那老先生此行是欲何去呢?」

    「燕州。」老人的臉上依然是一副笑呵呵的神情,似乎對於徐寒與楚仇離的異狀並未察覺。

    楚仇離倒是一個直性子,見對方似乎並未在意他盜物之事,便於那時提著那一大袋子東西扛在肩上,走到了老人的跟前,大大咧咧的言道:「那感情好,我們也要去燕州,這一路正好同行。」

    楚仇離這一點性子與徐寒極為相似,昨日老人解了他們的圍,既然老人與他們同路,在楚仇離看來,隨行可以照顧一番,很是不錯。

    「這可不妥,我這身子骨比不得你們年輕人,若是耽擱了二位的行程,老朽如何擔待得起?」老人在那時連連擺手,就要推辭。

    「無礙,耽擱不了多少時日。」徐寒也在那時出言說道。他在探查老人身上並未感覺到任何能量波動之後,也暫時放下了之前升起的戒心。他想著距離那執劍人大會召開還有五個月之久,即使中間耽擱些時日也無傷大雅,而老人既然同路,有了昨日的善舉,徐寒自然是沒有棄之不顧的道理。

    老人聞言在那時想了想,最後終於還是坦然點頭應了下來。

    於是這燕州之行便多出了一位同伴,一行人再次上路,只是無論是徐寒也好,楚仇離也罷都未有注意到的是,老人在那時右手忽的屈指一彈,一道神光便如離弦之箭一般,以一個快得幾乎難以捕捉的速度遁入了楚仇離的背後那個布袋之中。

    而他們身後那座漸漸遠去的黃沙鎮中,尋了一日也未找到那賊人的盧員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正要長嘆,卻驚喜的發現就在那院落之中,他所丟失的物件正一件不少躺在那裡,好似從未離去一般...

    ......

    在夜色方才到來之時,一行三人終於抵達了悲傷的第三座城池——洪湖城。

    背上帶著價值萬貫的寶貝,楚仇離的腰板也應了起來,在尋到客棧之後,極為爽快為老人付了房錢,老人雖然執意要自己付錢,但終究沒有坳過一臉豪氣干雲的楚大俠。而楚仇離做完這些方才興沖沖的拉著徐寒入了房門。

    「你說這老頭子也真是的,我看他被這那麼大個箱子,害怕他受不住,好心要幫他背一段路,他倒好,還真以為我想要騙他的東西,也不想想楚爺爺背後背的是什麼。」入了房門,楚仇離便忍不住嘟囔起來,腹誹著今日路上好心被拒的鬱悶事情。

    「好了,你何必與老先生見氣,晚些時候尋個黑市把這些東西處理掉,不然背著這麼多東西上路也是不妥。」徐寒淡淡言道,對於楚仇離的腹誹不置可否。

    「對對對,這些東西肯定可以買個好價錢。」提到此事,楚仇離瞬間將之前的不快拋諸腦後,他一臉興奮的言道,伸手便拉開了布袋,想要將裡面的事物拿出,嘴裡還不住的言道:「今日等我賣了這些東西,咱們就去大吃一頓,嗷嗚,你想吃什麼?紅燒雞?清蒸魚?大豬腳?汪汪叫兩聲,楚叔叔便帶你去吃...」

    末了,他還不忘調笑一番對於這狼族身份頗為在意的嗷嗚。

    只是他的話還未說完,便忽的臉色一變,伸入袋中鼓搗的動作也好似被人施了法術一般,僵在原地。

    「怎麼了?」見說得興起的楚仇離忽然沒了聲息,徐寒也奇怪得很。

    楚仇離卻顯然沒有理會徐寒的心思,只見他一把提起那布袋,將之倒轉過來,然後將帶著的事物一股腦的抖了出來。

    砰!

    砰!

    砰!

    伴隨著一陣輕響,裡面的事物盡數浮現在徐寒的眼前。

    徐寒在那時亦是一愣,眸中頓時浮出不可思議之色。

    之前那些分明還是價值萬貫的物件,此刻卻盡數變作了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石頭。

    於是,小小的客棧中便於那時響起了中年大漢鬼哭狼叫一般的哀嚎。

    「我的紅燒雞!」

    「我的清蒸魚!」

    「我的大豬腳!」
V123210 發表於 2019-1-14 21:43
第二十五章 忠誠

    這半年,大周的百姓算是嘗到了風調雨順的甜頭。

    可有道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世事不會盡如人意,這一點對於如今祝首座尤是如此。

    他很不開心。

    自從在鹿先生一干人的逼迫下,交出兵權之後,朝廷的形勢扭轉直下,如今的長夜司就好似曾經的天策府一般只是一具空殼。大周的局勢漸漸穩定,祝賢很清楚待到徹底平定各方的暴動之後,第一個被開刀的便是他。

    他的手上沾染了太多鮮血,無論是牧王府的逆案,還是天策府的衰敗都與他有著直接聯繫,他注定是逃不了一死。

    樹倒猢猻散,無論是依附他的江湖勢力,還是手下的四部御使都在這半年的光景中不見了蹤影,就連那位仙人也領著門徒回到了玲瓏閣,關上了山門。

    祝賢終日買醉,心灰意冷,所等不過便是那一日的到來。

    ......

    這一日的祝賢如同往常一般喝得爛醉如泥,他癱坐在府邸的大殿之中,看著空無一人的府門,臉上的神情頹然。

    他慘然一笑,又提起手中酒罈大口飲下其中的清酒。

    他喝得著實太急了一些,酒水順著他的嘴角不斷的傾灑,瞬息便打濕了他的衣襟,濃濃酒氣在這大殿之中盪開,或許是久未打理的緣故,大殿之中充斥著一股發霉的味道,與這酒氣混集在一起,房門中的味道讓人不免覺得有些作嘔。

    只是,祝賢對此卻依然猶若未覺,自顧自的開懷暢飲。

    或許在如今的日子只有這美酒能夠讓他暫時忘卻自己悲慘的處境。

    祝賢一人喝了許久,從傍晚時分一直到夜深人靜,他的周圍散落著大大小小的酒瓶,整個人的衣衫都已然被酒水浸透。

    嗒!

    嗒!

    這時,忽的傳來一道聲音打破了祝府這半年來長久的靜默。

    那是馬靴踩在石板上發出的脆響。

    祝賢抬起了頭,醉眼朦朧的朝著那房門的方向望去。

    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眼簾。

    他眯起了眼睛,想要看清那來者的模樣,可他著實喝得太多了一些,這樣簡單的事情對此刻的他來說卻顯得有些困難。

    直到那身影走到了他的跟前,他這才將之看得真切。

    「冉青衣!」他一個激靈,坐起了身子,眸中燃起了一種名為憤怒的火焰。

    篡位之事失敗的原因自然有很多,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隨著司空白弒帝之後再無戰力,而劍仙岳扶搖卻帶著五萬天斗軍兵臨城下,致使祝賢一方再無與天策府抗衡的資本。

    而這一切若是早些謀劃,甚至可以想與天斗軍已決高下,以他手中重建的蒼龍軍,這樣事情並非毫無勝算。

    可偏偏身為白鳳部御使的冉青衣卻對此隱瞞不報,以至於天斗軍殺到了城門口,祝賢也猶若未覺。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篡位的失敗,眼前這位青衣女子方才是罪魁禍首。

    但自那事發生之後,冉青衣便消失無蹤,祝賢就是想要興師問罪也並無任何機會,如今見她竟然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祝賢如何能不怒火中燒?

    「首座大人是想要殺了小女子嗎?」冉青衣很明顯的感覺到了祝賢殺機,但她卻並無絲毫的慌張,反倒是淡淡一笑,如此問道。

    「冉青衣你個賤人,我待你不薄,你安敢誆我?」祝賢的雙眸於那時蒙上了一層血色,他站起身子怒吼道,作勢便要出手。

    冉青衣盈盈一笑,輕聲言道:「祝大人殺了小女子,等著祝大人的依然也是死路一條,既然如此,何不靜下心與我好生聊聊,說不準尚且還有一條生路呢?」

    祝賢聞言臉色微微一變,他咬牙切齒的言道:「你的蛇蠍心腸,我早已領教,還想欺我?」

    「祝大人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以為現在的你還有什麼值得我騙的東西嗎?」冉青衣再次問道,她眸中的笑意,在那一刻陡然變得惡毒了起來。

    她看著祝賢,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眉宇間寫滿了輕蔑與憐憫。

    祝賢的身子在那時不由自己的顫抖了起來,一股恐懼之感如毒蛇一般自他小腹升起,纏繞著、盤旋著包裹住了他的身軀,他被那樣的感覺所吞沒,這讓好似置身冰天雪地之中,寒徹骨髓。

    在他執掌長夜司的這麼多年裡,他始終奉行著一條鐵律,任何人只有失去的價值便是廢物,在他的宏偉計畫中,任何人都是可以被拋棄、被利用的,即使他唯一的兒子也是如此。而如今,某些情況發生了改變,正如冉青衣所言,現在的他就是那個毫無用處的東西。

    冉青衣似乎很滿意祝賢這般模樣,她殷紅的嘴唇微微上挑,繼續言道:「小女子此次前來,實際上是為了幫助大人。」

    「什麼意思?」被擊潰了心理防線的祝賢再也沒了方才那氣勢洶洶的模樣,於那時如此問道。

    「奪回大人失去的東西,甚至得到更多。」

    「我憑什麼相信一個曾經背叛過我的人?」祝賢問道,他畢竟在大周的朝堂摸爬滾打了數十年, 自然不會認為冉青衣的善意是不求回報的賞賜。

    「祝大人是個聰明人,而青衣素來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所謂的背叛,說到底也只是籌碼問題,而如今我能開出的籌碼相信足以讓大人滿意,所以所謂的背叛我相信不會再在你我之間發生。」冉青衣說得極為篤定,好似已經吃準了祝賢的心思。

    「那我可以得到什麼?」

    「我說過,你失去的一切,無論是權力還是力量我們都可以給你,你會重新成為大周的長夜司首座,而那些天策府的跳樑小丑,不久便會被你踩在腳下,而你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冉青衣緩緩說道,她的語調之中漸漸帶上了是奇異的韻律,像是那蠱惑世人的山精,在夜裡吹奏起的攝人心魄的長笛。

    祝賢的身子再次開始顫抖,卻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對於再次擁有權力的興奮,他急切問道:「我需要做什麼?」

    「忠誠。」

    「對我,對森羅殿的忠誠。」
V123210 發表於 2019-1-14 21:43
第二十六章 貓狗掩面

    「小寒!」洪湖城的客棧中,楚仇離一本正經的看著徐寒,臉色肅然的言道:「我覺得那個老頭有古怪。」

    「怎麼說?」懷中抱著玄兒的徐寒抬眸看了對方一眼,問道。

    「你想啊,這些東西分明只有你我知道,而且一路上也只有他與我們同行,只有他有機會調包!」楚仇離極為篤定的言道,說著中年漢子的眸子中燃起了一股火焰。

    奪他了他的錢,就是搶了他的酒,這對於他來說無異於殺妻奪子之恨。

    「這老東西,我們好心幫他,他倒好反倒算計起我們來了,我就說他怎麼那麼寶貝他那木箱子,看來我們的東西就放在那裡!」楚仇離站起了身子,義憤填膺的說道。

    只是滿口我們的東西的他,或許已經忘了那些物件究竟是怎麼來的。

    「可是那些東西你不是一直不離身的帶著,那老先生怎麼有機會調包呢?」徐寒卻在這時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這...」中年漢子頓時語塞。

    「那你說這東西怎麼就不見了,你可是看見過,之前這裡面裝的可都是滿滿噹噹的寶貝!」想不明白的楚仇離索性將問題拋給了徐寒。

    聞此言的徐寒也皺了皺眉頭,確實如楚仇離所言,那些東西他之前見過,如今詭異的便換成了石塊,而且還是在他們眼皮底下發生,這樣的事情,著實詭異得很,徐寒也想不明白。

    「你看,你也說不出來對吧!」見徐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楚仇離一拍大腿,如此言道,「我看就是那老頭子換掉的,咱們得快點去尋他,不然那老小子就跑路啦!」

    說罷此言,楚仇離便火急火燎的站起身子,拉起徐寒便要出門,那氣勢洶洶的模樣看架勢是要將那老頭生吞活剝了一般。

    徐寒拗不過他,只能是隨著楚仇離一道出了客棧。

    ......

    「什麼?」在客棧的大廳之中,楚仇離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看著眼前那被他嚇得三魂丟了七魄的客棧小二。

    摸不清狀況的小二縮著身子,小心翼翼的言道:「那老先生只在房中待了一會便獨自一人背著箱子走了...」

    「這老頭!」楚仇離摩拳擦掌,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徐寒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於他看來,老先生之前尚且還給過他們一兩銀子,怎麼也不像貪財之人,只是有些事卻如楚仇離所言,只有那老先生有機會行這調包之事,想到這裡的徐寒不禁有些遲疑。

    「我就說嘛!那老頭子指定不安好心!」楚仇離卻是咋咋呼呼的沖上了老人所在的房門,開門一看屋中空無一物。

    「跑咯。」楚大俠下了蓋棺定論。

    「那個...」就在這時,一旁的小二又小心翼翼的靠了過來,躡手躡腳的言道:「我方才見他離去,問過他是否還要住房,他說他去城西的藉口擺攤...晚上還要回來,你們若是有急事...可以去找一找...」

    似乎是被楚仇離那膀大腰圓的形象唬住,小二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聞此言的楚仇離又有了新的判斷,他摸著自己下巴處久未打理的鬍鬚一本正經的再次言道:「那老小子肯定是覺得帶著這些東西不好趕路,此刻必然在銷贓,咱們快些說不準還能尋到他。」

    說罷,這大漢便不管不顧的邁開腳步,殺出了客棧。

    徐寒見狀,只能是苦笑的搖了搖頭,帶著一臉茫然的玄兒與嗷嗚追了上去。

    ......

    城西的楊柳街是洪湖城最為繁華的鬧市,即使到了夜晚,街道上往來的人群與叫賣的商販依然絡繹不絕。

    火急火燎的楚仇離火力全開,嘴裡不住的嘮叨著:「老東西肯定是跑路了!」「人海茫茫,這可怎麼找啊!」「待我尋到他,非把他的兩條腿給打斷,敢打你楚爺爺的主意!」

    徐寒對此卻是默不作聲,他對於錢財這些東西本就沒有太大的感覺,加之老人之前確實幫助過他們,即使今日此事真是他所為之,徐寒也沒有難為的意思。而且再他看來,東西丟了就丟了,大不了再讓楚仇離去順點的回來,也就完了,不至於喊打喊殺這麼誇張。

    不過他也明白楚仇離現在怒火中燒,勸之無用,索性任他去了,到時候他在旁看著,終歸出不了大事。

    只是這一路從街頭走到街尾,楚仇離都一無所獲。

    那一腔怒火頓時化為了頹然與沮喪,徐寒見他如此,正要上前勸解幾句。

    可是話未出口,街道的角落便傳來一陣喝彩與叫好聲。

    二人轉眸望去,入目的便是一位老人正眯著眼睛滿臉笑意的朝著周圍的行人點頭致謝,而行人們也毫不吝惜的朝他碗中遞去一枚枚銅錢。顯然這位老人便是之前徐寒等人同路的那位老者。

    「好傢伙,你還敢在這裡招搖撞騙!」見著此景的楚仇離方才下去的火氣,再次騰騰的湧上心頭。他提起自己的袖子,嘴裡罵罵咧咧的就要上前。

    幸好徐寒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上前的大漢。

    「小寒,你這是做什麼,小心那老頭子跑啦!」楚仇離的聲音頓時大了幾分。

    「他要是想跑早就跑了,還會在這裡擺攤?」徐寒卻白了他一眼如此言道。「再等等吧。」

    「可...」楚仇離還要多言,可見徐寒卻一臉漠然,大漢便知道再說下去也是無用,只能是收了聲,瞪大了眼珠子看著那老人,唯恐對方趁亂逃跑。

    二人在那路邊站了足足一刻鐘的光景,那老人才將賞錢要完,這才收拾了攤上的一切,將之裝入他那形影不離的大木箱中,背在背上,晃晃悠悠的朝著二人所在的方向走來。

    他似乎絲毫沒有避諱二人的意思,走到跟前還極為熱絡的朝著二人揮手:「兩位也來逛街嗎?好興致啊。」

    「哼!老傢伙你少來這一套,說吧你把我們的東西放哪去了?」楚仇離可是個直性子,當下便盯著老人惡狠狠的言道。

    「嗯?這位大兄弟是何意思啊?」老人一臉不解的看著楚仇離。

    「不要裝蒜了,是不是你將我那一袋子寶貝調了包?換作了石頭?」

    「楚兄弟你這話說得就是小瞧老夫了。」老人這時倒也聽出了楚仇離的意思,他臉色一變,言道:「老夫雖然潦倒了些,可卻從來不曾幹過這偷雞摸狗的勾當...」

    「這是我的東西我便取,不是我的東西老朽可是分毫不取。」

    「那我的東西哪去了?」楚仇離大聲嚷嚷道,那模樣倒是頗有幾分潑皮無賴的味道。

    老人的眼睛一眯,笑著言道:「你的東西不都在你那裡嗎?難道楚兄弟今日真的丟了什麼自己的東西?」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老人在「自己的東西」五個字眼上咬了重音。

    楚仇離與徐寒聞言在那時皆是一愣,或許是出於做賊心虛的緣由,楚仇離的氣勢頓時弱了幾分,但嘴裡還是不依不饒的言道:「那怎麼就不是我的東西,我靠自己本事偷...哦,不,賺來的,怎麼就不是我的呢?」

    楚仇離這話出口,老人臉上的笑意頓時甚了一分,他言道:「那按楚兄弟的邏輯,老夫就是真的拿了你們的東西,那也是靠自己的本事拿的,你說是吧?」

    聽聞這言的楚仇離頓時啞然。

    不過楚大俠縱橫江湖這麼多年,靠的素來不是規矩,而是這一手撒潑打諢的功力。

    見說不過對方,楚仇離大手一擺言道:「楚某人不想和你做著無畏的口舌之爭,道上規矩,見面分一半,怎麼說這東西我也出過力,你總不能吃了骨頭湯也不給我們喝一口吧?」

    「楚兄弟這又誤會老夫了,我是說如果我拿了的話,可事實老朽真的沒拿。」老人對於楚仇離可謂惡劣到極致的態度不曾表現出半分的惱怒,依然一臉笑意的解釋道。

    「少來,不是你還能有誰,我就說今日你怎麼不願意見那木箱子給我提,我看那東西就在你這木箱子裡面。」楚仇離高聲言道。

    「楚兄弟說這個啊。」老人聞言又是一笑,他指了指背上巨大的木箱言道:「你又誤會老朽了,老朽可不是做賊心虛,是這箱子裡裝得都是老朽這些年來的家底,看著不大,卻沉得要命,老朽背了這麼多年,腰都被壓垮了,故而不敢勞煩楚兄弟。」

    「哼,這麼大點木箱能有多重?楚某人一個手指頭就能提起來。」楚仇離自然不會信他此言,當下便冷笑著言道。

    「楚兄弟不信?」老人問道。

    「自然不信。」楚仇離昂首回應。

    「嗯。」老人歪著腦袋微微思索,隨即蹲下了身子,將背上的木箱緩緩的放到了地上,身子退到了一旁,「那就請楚兄弟試一試吧。」

    見老人妥協,楚仇離頓時臉上浮出興奮之色,與他看來只要提起了這箱子,老人的謊言便不攻自破,他也就能找回自己巨大的損失了。

    抱著這樣的心思,楚仇離來到了那箱子面前,伸出了雙手,將木箱環抱,就要用力將之提起。

    可就在那一刻,方才還滿臉得色的中年漢子臉色卻忽然一變,他發現自己用盡了渾身氣力,竟然也無法撼動那箱子絲毫。

    楚仇離並不信邪,站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氣,又再次蹲下,試圖再來一次。可這次得到的結果,與上次並無任何區別。

    眼前這木箱就像是一座大山一般,楚仇離就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憋得雙臉通紅,也拿之毫無辦法。

    於是這楊柳街上便出現了一道極為奇特的景象。

    一個一人高的木箱子擺放在街口。

    一個膀大腰圓的大漢又是抱,又是提,用盡各種辦法,也無法移動那木箱。

    最後大漢逼急了眼,退去百餘步的距離,吸氣,呼氣,然後助跑,飛一般的撞向那箱子。

    遠處,玄兒與嗷嗚瞪大了眼珠子看著那與箱子較勁的男人,不明所以。

    數息之後,只聽一聲轟響。

    木箱紋絲不動,而大漢的身子卻在他的哀嚎之中被撞出數丈開外。

    貓狗掩面,不忍直視。
V123210 發表於 2019-1-14 21:43
第二十七章 受拜

    回到客棧,灰頭土臉的楚仇離耷拉著腦袋。

    「那老小子有古怪。」他嘴裡不住的嘟囔著這樣的話,顯然對於那木箱依然耿耿於懷。

    坐在床榻上的徐寒聞言白了對方一眼,老頭子自然有他的古怪,楚仇離就是再不濟,但多少有些修為,去了絲毫無法撼動那木箱,這樣的情形不必楚仇離多言,徐寒也看得明白。

    「唉,小寒,你說那老小子的箱子裡是不是裝的有寶貝?」楚仇離又在那時湊到了徐寒的跟前,一臉垂涎之色的言道。

    徐寒沒好氣的回應道:「就是有,你敢去偷嗎?」

    「額...」楚仇離頓時啞然,頗為苦惱的言道:「就是偷到了我也拿不走啊!」

    「那不就得了。」徐寒說罷,便躺下了身子,作勢就要睡去。

    「唉唉唉!小寒都這個節骨眼上了,你怎麼還睡得著?」可楚仇離見狀卻趕忙伸出了手,大聲嚷嚷道。

    徐寒卻是一臉茫然的反問道:「這個時間不正是應該睡覺的時候嗎?」

    「那也得分時候啊,那老小子對咱們虎視眈眈,正所謂臥榻之旁豈容他人安睡,咱們怎麼也得做點什麼吧?」楚仇離一本正經的言道,一副如臨大敵的焦急模樣。

    「嗯,有道理。」聽聞此言的徐寒坐起了身子,又從懷裡不知哪一處掏出一個布袋,扔給了楚仇離:「確實要做點什麼,不然明天咱們就得露宿街頭了,那就辛苦楚大哥了。」

    說罷此言,徐寒便再次倒頭睡下。唯留楚仇離看著手中的布袋,喟然長嘆。

    ......

    徐寒當然知道那老人不簡單。

    楚仇離的修為徐寒莫不清楚,但以那木箱的大小來看對於楚仇離來說應當不是難事,可偏偏楚仇離卻無法撼動毫分,單是這一點便足以證明老人的不凡。

    徐寒曾在黃沙鎮外與老人再次相遇時,便探查過老人的修為,不過卻一無所獲,徐寒的修為雖然只在第四境通幽境,但想要瞞過他的感知,非大衍境修士不可為之,因此,徐寒暗暗推論那老人的真實修為恐怕已是大衍境之上的強者。

    這樣的人物,徐寒想不明白他與自己同路究竟是巧合還是刻意為之,在沒有弄明白對方的意圖之前,徐寒不敢妄動。況且對方出了調包那些楚仇離偷來的寶貝之外,似乎並未對他們表現出任何的敵意,所以徐寒更願意選擇靜觀其變。

    ......

    「這老小子是成心與楚某人作對!!!」

    清晨,徐寒是被楚仇離的哀嚎聲所吵醒的。

    他睜開眼睛入目的便是癱坐在地上的楚仇離,以及那灑落一地的石塊。

    「小寒!你看,這可真是活見鬼了!」見徐寒清醒了過來,楚仇離趕忙來到了徐寒的床前,指著地上的石塊便大聲嚷嚷道:「方才還是金銀珠寶,轉眼就變成了石頭!」

    徐寒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身旁那明顯帶著兩個黑眼圈的男人,大抵猜到了楚仇離這一夜恐怕都未有安穩的睡過。

    「你是說你親眼看著他們變成了石頭?」徐寒皺了皺眉頭問道。

    「可不是嗎!」楚仇離一拍大腿,如此言道:「我昨夜得手之後就是怕那老小子再動手腳,便一直盯著,可盯著盯著,這些東西便全部當著我的面變成了石塊!」

    徐寒知道在這跟錢有關係的事情上面楚仇離可是從來不打馬虎眼的,他的臉色也不由一變,這是什麼神通,徐寒可是從未見識過這般本事。

    咚!

    咚!

    咚!

    這時,房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二人對望一眼,皆面有異色。

    「誰啊?」但徐寒還是在數息之後,朝著那房門方向問道。

    「是老朽,呵呵。二位天色不早了,該上路了。」屋外傳來一道和藹的聲音。

    ......

    於是一行三人加上一貓一狼再次北上,朝著燕州方向進發。

    老先生依然背著他那古怪的大木箱,一路走得顫顫巍巍卻又不曾有過閃失。

    楚仇離心底對於這老先生頗為忌憚,一路躲得遠遠的,倒是徐寒不以為意,依然與老人並肩而行。

    「老先生去燕州所謂何事啊?」徐寒忽的問道,語氣恭敬,似乎只是閒聊,並無他意。

    「叫我魏老吧,區區一個江湖藝人,著實擔不起先生這樣的稱呼。」老人笑著回應道,隨即目光一挑言道:「年紀大了,有些人有些事終歸放不下,想趁著這身子骨還走得動,去見一見。」

    「能讓魏先生牽腸掛肚的,想必不是小事。」徐寒言道。

    老人聞言呵呵一笑,伸手摸了摸徐寒肩上的黑貓。

    「這世上大事也好,小事也罷,不過因人而異。」老人笑著說道,手卻在那時抬起,指了指路旁的一座麥田。

    田地不大,不過數丈見方,大夏的秋季來得晚了些,此刻正有一位農夫在收割麥子。

    「你看這小小的一畝田地,能有幾多糧食?於富人不過一日的飯錢,但於這農夫或許便是一家人活下去的希望。」老人慢悠悠的言道,「若是有人偷了他的麥子,或許對於農夫來說便是天塌地陷一般的劫難。」

    聽到這裡的徐寒,眉頭一挑,「先生話裡有話?」

    「呵呵,老朽可沒那意思。」

    「只是想告訴徐兄弟與楚兄弟,你若是拿了一個包子攤一個饃饃,那攤販或許心痛,但卻無關緊要,但你若是取了一個乞兒的饃饃,或許便斷了一條性命的生路。」

    「可世上萍水相逢之人太多,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光鮮亮麗的外表下究竟藏著怎樣的煩憂,一些於你看來無關痛癢的取捨,或許於別人便是生死攸關的劫難。」

    「天地為爐,眾生為羹。」

    「既然都身在劫中,何苦再互相煎熬?」

    老人幽幽言道,此言說罷尚且還轉頭看向徐寒,他眸子一眯,臉上依然帶著淡淡的笑意,嘴裡卻如此問道:「小兄弟覺得老夫說得可有道理啊?」

    徐寒於那時一愣,忽的停下腳步,神色肅然的朝著老人一拜,恭恭敬敬的言道:「謝過先生教誨。」

    老人眯著眼睛微微點頭,對於這一拜不閃不避,坦然受之。
V123210 發表於 2019-1-14 21:43
第二十八章 餓死不吃嗟來之食


    「咕嚕。」

    「咕嚕。」

    「喵!」

    「嗷嗚!」

    三日之後,大夏遼州白嶺城,一家名為來福的客棧大廳之中。

    徐寒與楚仇離一人握著一個饅頭,玄兒與嗷嗚一人叼著一個饅頭。

    他們卻都沒有下嚥的意思,紛紛轉頭看著旁桌的那位老人,眼睛瞪得渾圓,喉嚨處一陣蠕動。

    相比於這四位可憐巴巴的一點晚餐,老人的桌上的飯菜稱得上是極為奢侈。

    一碗香噴噴的紅燒肉,一盤賣相極好的清蒸魚,還有兩個滷製之後的大雞腿。老人旁若無人的吃著,對於遞來的四道目光猶若未覺。

    「那個...」楚仇離於那時小心翼翼的湊過了腦袋,舔著臉問道:「老先生這麼多東西,你吃得完嗎?」

    吃得正香的魏先生抬頭看了楚仇離一眼,笑呵呵的言道:「不瞞楚兄弟說,老頭子我這身無長物,就是這胃口好得驚人。曾經有一位精通醫道的故人便說過,以老夫的胃口足以活到所有故人都故去,老夫也不見得會有大礙。」

    魏先生說著,便挑起了桌前的一道肥膩的紅燒肉,將之慢悠悠的送入嘴中,唇齒蠕動,一些油脂順著他嘴角的羊角須流下,看得楚仇離又嚥下了一口唾沫。

    而玄兒與嗷嗚更是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珠看著那老人,似乎恨不得現在便撲上去,將那紅燒肉搶奪過來。

    老人給他們的一兩銀子在這幾日的飯錢與房錢的消耗下,已經幾乎見底。

    沒了楚仇離這個謀生手段的幫助,這一行幾人的日子過得可謂淒慘無比,前幾頓多少還能叫碗鹹菜,到了今日便只剩下這大白饅頭了。

    嘴裡淡出鳥味來的楚仇離對於老人的憤恨盡數拋諸腦後,他舔著臉再次上前,言道:「魏先生,說道這養生之道,楚某人可就有話要說了。」

    「你那位朋友保準是個庸醫,這越是年紀大的人嘛,越是要清心寡慾,吃得太油膩對身體不好,你看你現在雖然老當力壯,但是還是得注意這些事情,這些油膩的東西還是少吃為妙。」

    「是嗎?」魏先生聞言,頓時一臉興致勃勃的看向楚仇離,但手上卻不忘提起桌上的雞腿放入嘴中大口咬下一塊。

    「喵...」

    「嗷嗚...」

    「咕嚕...」

    這樣的做法免不了讓諸人又是一陣眼饞。

    「可我那位故人可是我們那時有名的神醫,鄉里鄉親尋他看病問醫的都快將他門檻踩斷了。」魏先生嘴裡含著雞腿,說話說得是含糊不清。

    眼看著這桌上的飯菜越來越少,楚仇離可是猶如熱鍋上螞蟻一般焦慮得緊。

    但表面上楚仇離卻是一副大公無私的模樣,在那時肅然言道:「嗯?楚某人走南闖北了這麼多年,也算是認識了江湖上大半有頭有臉的人物,先生嘴裡的神醫究竟是誰,不妨說道出來,楚某人聽聽他是否徒有虛名。」

    「年歲太久了,老夫想想。」魏先生聞言歪著腦袋思索了一番,這才皺著眉頭言道:「好似叫什麼...什麼...昆不語...」

    「昆不語!」老人將那名字一吐出口,楚仇離想也不想的便一拍大腿,一臉憤慨之色的言道:「對對對,就是這個昆不語,我給你說,這個人我可是聽說過,出了名的庸醫,除了故弄玄虛,不知道做過多少醫死人的缺德事!老先生肯定是久未在江湖上行走,如今都有好多門派在追殺他呢!」

    這些言論聽得一旁的徐寒是頭冒冷汗,暗道這楚仇離為了一個雞腿也未免太拼了一些。

    「是嗎?」魏先生似乎真的被楚仇離給唬住了,啃吃雞腿的動嘴微微一緩,似乎有意放下,而這樣的動作無疑挑動了一旁飢腸轆轆的諸人的神經。徐寒倒是過慣了苦日子能夠悠哉悠哉的啃著饅頭,可玄兒嗷嗚還有楚仇離就沒有這份定力了,他們的目光隨著那雞腿而不斷移動,那眼饞的模樣,似乎恨不得現在便將那東西咬入口中。

    「可不是嗎!」楚仇離見老先生有了遲疑,頓時趁熱打鐵的繼續言道:「所以,老先生這些油膩之物你還是不要再吃得好...」

    「可是這麼多東西,要是不吃掉豈不暴遣天物。」老人遲疑道。

    「唉,我楚某人行俠仗義這麼多年,靠得就是這為朋友肝膽相照的一股豪氣。老先生勿憂,楚某人義不容辭。」楚仇離一拍胸脯,那時便坐到了老人的座位旁,一臉為老人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的豪邁。

    在說罷此言之後,楚仇離甚至伸出了自己的手,對準了那僅剩的一個雞腿,就要去拿。

    「哎,楚兄弟的好意在下心領,但這些東西既然對人吃了不好,那咱們就都別吃了。」老人卻在那時伸出了筷子一把攔下了楚仇離伸來的手。

    「那這不是浪費嗎?你看如今的世道,百姓民不聊生...」楚仇離趕忙在那時言道。

    「怎麼會浪費呢?」老先生淡淡一笑,筷子一條,那雞腿便飛到了嗷嗚的嘴邊,早就垂涎三尺的嗷嗚自然是一把接住,至於那清蒸魚嘛,他輕輕一推,便又落在了玄兒的腳下。

    「你看,這樣不就好了嗎。」老人如此說道,伸出筷子將那最後一塊紅燒肉吞入肚中,滿臉笑意的言道。

    隨即便在楚仇離目瞪口大的注視下站起身子,將那大木箱背在了背上,言道:「老朽這就去街上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地方擺個攤子,楚兄弟慢用啦。」

    說罷,根本看也不去看楚仇離滿臉的憤慨之色,轉身便出了客棧的大門。

    ......

    客棧中,楚仇離一臉憤慨的看了看吃得正香的一貓一狗,又看了看自己手上饅頭。

    楚大俠頓時悲從中來,他一把扔下了手中饅頭,指著玄兒與嗷嗚便大罵起來:「正所謂餓死不吃嗟來之食!你們怎麼如此沒有骨氣?說好的氣節呢?區區一條魚一個雞腿就能讓你們如此,以後怎堪大用。」

    楚仇離說得是義憤填膺,全然忘了自己之前的機關算盡。

    而一貓一狼聽聞此言之後,抬眸看了楚仇離一眼,二者的眸中都寫滿了困惑。

    不過下一刻他們便將這樣的困惑盡數拋諸腦後,再次低著頭與嘴裡的食物戰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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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昆不語


    寧竹芒在陳國盤恆了數月的光景,也未有尋到方子魚的蹤跡,他心裡牽掛得緊,甚至還鋌而走險也闖過陳國的皇宮,卻依然毫無收穫。

    無奈之下,他只能暫時放下此事,前來與徐寒等人匯合。

    徐寒曾於來往的信件中告訴過他,他似乎認識一位森羅殿的故人,如今那故人身處高位,若是能尋到那故人,以森羅殿的勢力只要方子魚不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蹤,想來不來找到。寧竹芒覺得與其如意沒頭蒼蠅一般在陳國瞎轉,倒不如來徐寒這裡碰碰運氣。

    他仔細算過以徐寒等人的速度,此刻應該就在這白嶺城附近,他想著尋到一處客棧住下,再聯繫徐寒詢問他們具體的所在。這樣想著,他朝著繁華的街道四處張望,目光忽的在某一處定住。

    「來福客棧,恩,就是你了,但願你真的能為我招來些福氣。」寧竹芒自言自語的說道,邁著腳步便踏入了客棧之中。

    「小寒!那老小子肯定是故意與楚爺爺作對,他八成是知道了我的算計,將計就計的耍弄於我。」

    這方才踏入其中,耳畔便傳來了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寧竹芒聽著耳熟,於那時側頭望去。

    卻見楚仇離與徐寒竟然就坐在那大廳之中,楚仇離一臉憤慨的不知在抱怨著些什麼。

    「你覺得呢?」那時徐寒白了楚仇離一眼,也不知這大漢真傻還是假傻,他方才那番行為莫說那魏先生,就是玄兒與嗷嗚都能看出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楚仇離端是啞然,正要再說些什麼。

    「楚兄!小寒!」耳畔卻傳來一聲高呼。

    徐寒與楚仇離一愣,皆在那時側眸望去,卻見不遠處,寧竹芒正一臉喜色的看著他們。

    「寧掌教?」

    「寧兄!」

    二人在同一時間站起了身子,徐寒正要詢問他如何到了這處,可話未出口,一旁的中年漢子便以一個快得驚人的速度衝了上去。

    只見他一臉激動之色的握住了寧竹芒的手,激動不已的言道:「寧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楚某人可是每日都盼著與寧兄再見,好把酒言,一訴衷腸。」

    徐寒見他如此,頓時知道了這大漢打的注意,於那時掩面扶額。

    玄兒與嗷嗚抬頭看了一眼,但很快便又再次低頭與自己的雞腿和清蒸魚繼續戰鬥。

    「額...是嗎...那多謝楚兄掛念了...」寧竹芒顯然也被楚仇離這忽然而來的熱情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他嘴裡如此敷衍道,手臂卻微微用力試圖扯出被楚仇離緊緊握住的手,不過楚仇離卻顯然沒有放開他的打算,寧竹芒的臉憋得通紅也未掙脫掉楚仇離這熱情款款的一握。

    而楚仇離遞來的目光更是讓寧竹芒莫名的心驚肉跳。

    那眸子中的熱切就像是久別重逢的戀人一般咄咄逼人,寧竹芒心頭不由泛起一股惡寒,暗道莫不是我的人格魅力已經到了男女通吃的地步?

    這樣想著,他渾身一個激靈,升起無數雞皮疙瘩。

    他也顧不得其他,趕忙運起體內的真元,這才從楚仇離的手中掙脫出來。

    可楚仇離卻絲毫沒有感受到來自寧掌教的嫌惡,他繼續上前熱絡的將手勾搭在了寧竹芒的肩上,嘴裡言道:「你有所不知,我常常與小寒言道,楚某人很是懷念在玲瓏閣中聽聞寧兄教誨的日子,每次都可謂受益頗多,今日得見,自是得好生痛飲一番。」

    楚仇離如此說著,便將寧竹芒帶到了徐寒所在的木桌旁。

    「哦,是嗎...楚兄謬讚了。」寧竹芒皮笑肉不笑的回應道,心底卻暗暗思忖著自己在玲瓏閣的時候何時有與這楚仇離談經論道過?

    「寧兄遠道而來,想來還沒有來得及吃飯吧?」

    「額...確實還未來得及吃飯。」寧竹芒言道。

    可這話音一落,楚仇離那豪放的聲音便再次響起:「那感情好,就趁著今日,咱們哥倆邊吃邊聊。」

    說到這裡的楚仇離微微一頓,聲音笑了幾分,「對了,多問一句,寧兄應該有帶錢吧?」

    「有是有一些,只是...」寧竹芒還有些沒有搞明白狀況,只是這話一出口,便沒了再說下去的餘地。

    只見楚仇離聽聞此言之後,立馬站起了身子,朝著身後便嚷嚷道:「小二!就方才那老頭子的菜,一樣三份,再來三壺美酒!」

    「楚大哥,這太多了些吧...」一旁看了許久的徐寒,終於在那時開口言道。

    可是此刻的楚仇離顯然聽不進這些話,在那時擺了擺手,「不多不多,為寧兄接風再多也不算多,你說對吧,寧兄?」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寧掌教就是心底有一萬個為什麼在盤旋,但面子還是連連應道:「不多,不多。」

    徐寒見狀也只能是連連苦笑。

    ......

    不消一刻鐘的光景,飯菜酒水上桌。

    數日不見肉味道的楚仇離可再也坐不住身子,拿起桌上雞腿便放入嘴中,嘴裡還嘟囔著言道:「寧兄,吃!別客氣...」

    「額...好...好...」看著風捲殘雲一般的楚仇離,寧竹芒一臉苦笑的點著腦袋,拿起筷子想要夾菜,卻發現無從下手,只能又是苦笑著收了回去。

    就這樣在徐寒與寧竹芒的注視下,楚仇離以快得驚人的速度幾乎憑著一己之力吃完了三份紅燒肉、三份清蒸魚、三份大雞腿。

    然後這中年大漢方才心滿意足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嘴裡打了一個飽嗝之後米飯菜言道:「這飯啊不能吃太飽,七分足矣,足矣。」

    說罷他還頗為得意的看了看一旁的徐寒,說道:「那老小子,不給楚爺爺飯吃,不知道楚爺爺知交遍天下,他不給自然有人給。」

    說到這處的楚仇離似乎來了興致也不管徐寒與寧竹芒不與他半分回應,自顧自的繼續嘮叨起來:「還什麼昆不語,就那庸醫的水平,這老頭子這麼吃下去,還想著長命百歲,楚某人好心幫他,他還不領情...」

    「昆不語?」一旁聽聞此言的寧竹芒眉頭一皺,他似乎在何處聽過這個名字。

    心底暗暗覺得極為熟悉,可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還有你們兩個沒骨氣的傢伙,現在想吃了?我不給你們了。」楚仇離轉移了攻擊目標,開始挑釁起玄兒與嗷嗚。

    寧竹芒的眉頭越皺越深,忽的他心頭一動記了起來。

    周夏陳鼎力之前為楚,楚前為離。

    大離朝末年,軍閥戰亂,諸侯割據,連年征戰,民不聊生。

    有一醫道聖人於懸河峰開宗立派,招攬天下流離之士,授予醫術、劍法、文韜,紛置懸河、重矩、大寰三脈,已成玲瓏閣。並立下了歷代皆以醫者為掌教,懸壺救世的門規。

    而那位醫道聖人的名諱便是昆不語!

    只是這世間太過久遠,加之那位祖師爺又並非武者大能,故而鮮有被人提及,饒是寧竹芒也微微思索方才回過味來。

    此刻聽楚仇離之言,似乎還有人記得這位祖師爺。

    寧竹芒心頭一動,正要詢問。

    「小二!結賬!」可那時,酒足飯飽的楚仇離卻是一拍桌板,站起了身子。

    「好勒,客官。」那小二忙不迭跑了過來,躬身言道:「一共是三百六十文錢。」

    小二此言出口,寧竹芒一愣便覺察到於那時有數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抬頭望去,卻見不止楚仇離就連徐寒、玄兒身子那隻他不知道名諱的黑狗也都於那時看著自己。

    「諸位這是何意啊?」寧掌教問道。

    「嗯。」楚仇離笑了笑,朝著寧竹芒使了個眼色,又看了看那位等著付錢的店小二。

    寧竹芒這時才會意過來,他指了指自己,言道:「我給錢?」

    「唉,寧兄,楚某人最近囊中羞澀,寧兄先墊付上,擇日我還你便是。」楚仇離拍了拍寧竹芒的肩膀,又打了一個飽嗝。

    「額...」寧竹芒微微一愣,這才在袖口中一陣翻找,最後只尋出了約莫五六十枚銅板,言道:「可寧某身上,只有這麼些錢啊...」

    「嗯?」見此狀的楚仇離一個激靈,酒醒了大半,「方才你不是說你有錢嗎?」

    「寧某確實有錢,可並不多啊...我方才想說來著,可楚兄著實太過熱情,我也就...」

    「怎麼?想吃霸王餐?」一旁的小二於那時從諸人的對話中聽出了味道,頓時收斂起了臉上的笑意,他面露獰笑,朝著後廚方向便大聲的要喝到:「掌櫃的,這幾個人想要白吃白喝!」

    「什麼!」這話出口,頓時後廚方向便傳來一聲怒吼,還不待徐寒反應過來,一群身著麻衣,手持大勺的男人便於那時躥了出來,直直的朝著諸人殺了過來。

    「不是,小兄弟,你聽我解釋...」

    見勢不對的楚仇離正要言說,可話才出口,一個還冒著熱氣的鐵勺便朝著他的面門招呼了過來。

    於是在這大夏遼州,一座叫做白嶺的小城中,一座叫做來福的客棧前。

    曾經的玲瓏閣掌教,盜聖門唯二的傳人,天策的前府主以及一貓一狼便在那時被亂棒打出,灰頭土臉的被扔在了人來人往的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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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清風徐來,終會來

    一行人灰頭土臉的坐在客棧的門前,七八個膀大腰圓的大漢將他們團團圍住。

    路過的行人指指點點,三人低頭掩面,但玄兒與嗷嗚卻猶若未覺,依然在一旁嬉戲。

    這樣的窘境一直持續到魏先生背著他的大木箱,哼著小曲,悠哉悠哉的回到客棧。老先生沒有多問,幫助三人付了酒錢。

    老人倒是頗為通情達理,似乎知曉了他們的窘境,於是便提出了一個辦法。

    「老夫一個人每日支攤著實辛苦,不若三位就來幫幫老朽,這一路的房錢飯錢便算作工錢,雖然不至於能每日大魚大肉,但想來也不會過得太過窘迫。」

    魏先生的辦法很快便得到了楚仇離的響應,這中年倒也看明白了,如今只有這魏先生才是靠得住的大腿,絲毫沒了之前譴責對方時的義憤填膺。

    徐寒與寧竹芒倒是對此並無他想,也就應了下來。

    ......

    夏紫川的身孕已有九個月之久,隨時都有可能臨盆。

    想到那個即將誕生的生命,宋月明的臉上便少見的浮出一抹笑意。

    或許是因為有孕在身的緣故,夏紫川變得有些嗜睡,已經到了巳時,對方依然沒有起床的意思,宋月明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女孩那張清麗的臉頰,便坐起了身子,穿上了那件紫色大袍。

    「堂主!司空長老請你上濟世府一敘。」這時屋外傳來了一道恭敬的聲音。

    宋月明穿衣的動作在那時微微一頓,下一息便沉聲回應道:「知道了。」

    自從回到山門之後,司空白便下令關閉了山門。

    宗門上下近兩萬弟子都開始全力修行那套他所賜下的劍訣。

    宋月明行走在懸河峰上,隨處的可見的便是那些狀若瘋魔一般修行劍法的弟子,無論是以前的儒道還是醫道都被摒棄,所有的弟子都只修劍法。

    同時,司空白還建立了一套極為嚴苛的等級制度。

    每個等級的弟子都有自己的目標,一旦無法按時達成,便會被送上所謂的爭命台,兩兩搏殺,活著的才有資格繼續修行。

    於是在這樣的強大壓迫下,這些弟子的修為進展可謂神速,而玲瓏閣的兩萬三千餘名弟子卻也在這短短半年的光景中銳減到了一萬八千餘人。

    整個玲瓏閣籠罩在一股陰鬱的氣氛之下,甚至遠遠看去不難發現,這玲瓏閣的上空像是籠罩著一層烏雲一般,始終陰沉沉的一片,而這烏雲的中心赫然便是懸河峰山巔之上的那座名為濟世府的府邸。

    宋月明站在那府邸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推開了府邸的大門,邁著步子,步入其中。

    如果說玲瓏閣是一片灰濛濛霧層層的世界,那此刻的濟世府便是一道幽深的漆黑。

    而在這漆黑的深處,一雙猩紅的眼睛猶如鬼魅一般在搖曳。

    「宋月明拜見師尊。」宋月明朝著那雙眼睛的主人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如此言道。

    「唔。」良久的沉默之後,一道沙啞的聲線響起,「紫川如何?」

    「謝師尊關心,紫川狀況良好,不日便會臨產。」宋月明繼續言道,態度依然恭敬。

    「名字想好了嗎?」台上之人又問道。

    「徐來。」

    「徐來?宋徐來?尚可。」台上之人點了點頭,便收起了繼續這個話題的興致,他又言道:「長夜司的人來找過我了。」

    「嗯?」宋月明聞此言,微微一愣,「長夜司不是已經...」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長夜司呢?」台上之人打斷了宋月明的疑惑,繼續言道:「他想邀我共謀大事,背後亦有森羅殿的支持,你以為何如?」

    大事指的是何事,宋月明一清二楚,他用眼角的餘光望瞭望那把躺在老人身側的猩紅色長劍,不動聲色的問道:「師尊上次的龍氣反噬便足足讓師尊休養了半年光景,那位宇文南景號稱萬古第一聖皇,據說身上所聚的龍氣,只比當年大一統的前朝帝王差上幾分,師尊...」

    「這個你無須多慮,我自有分寸,你只言可與不可。」太上之人再次打斷了宋月明的話。

    「那師尊所求呢?」可宋月明似乎絲毫沒有聽出那老人的不悅,竟再次問道。

    只是這語氣平靜的短短一句話,卻好似戳中老人心頭的痛楚一般,他的聲音於那時陡然高亢了幾分。

    「老夫為的素來就只是玲瓏閣的傳承,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玲瓏閣的傳承?」宋月明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可卻再無爭辯的意思,他再次朝著老人恭敬的一拜,「弟子知曉了,一切憑師尊做主。」

    司空白的雙眸一眯,他盯著宋月明看了許久,似乎是想要將他的心思看個透徹。

    可少年的臉上卻始終是那一如既往的平靜。

    司空白最終依然一無所獲,他沉了沉眸子,言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

    宋月明出了濟世府,並未有急著回到住處,而是獨自一人去到了懸河峰的山腰處。

    那時一塊鮮有人至的荒地,但荒地上卻靜默的矗立著三座墳頭,墳頭上長滿了雜草,因為冬季的到來,而衰黃一片,似乎久未打理。

    墳前並沒有墓碑,更不會有人來祭拜。

    畢竟以司空白的邏輯看來,能讓這幾人入土為安,已是最大的仁慈了。

    宋月明站在墳前一一朝著那墳頭叩首,當然他叩首的只是其中兩座,另一座他清楚得很,不過一座空墳。

    做完這些之後,宋月明站起了身子。

    又將那墳頭上的雜草一一清理,這才算完成了到此的事由。

    只是他心有抑鬱,依然未有離去,反倒立於那山腰處,舉目四望。

    時間已經到了午時,正午的陽光正好,卻照射不開籠罩在玲瓏閣上空的霧霾,而山腳弟子們依然廢寢忘食的在修行,喊殺聲、怒吼聲不絕於耳。

    「傳承...」宋月明夢囈一般叨唸著這樣的字眼,冷峻的眉宇有了些許鬆動的跡象。

    「懸壺濟世,救死扶傷...」

    「才是傳承啊...」

    宋月明喟然嘆道,這時一道清風拂面而來,吹動了他的衣衫,撩起他的發絲。

    他忽的想起了幾日前與夏紫川的那場對話。

    「夫君,孩子你想好要取什麼名字了嗎?」女孩意味在他的懷中,柔聲問道。

    「徐來。」

    「徐來?怎麼感覺與你那位徐兄頗有關係呢?」女孩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滿。

    「一路走來,徐兄教我良多,但此事卻與他並無干係。」宋月明搖頭言道。

    「那男孩就徐來?女孩呢?」懷裡的人兒素來通情達理,並未在這個問題是多做糾纏,於那時又問道。

    「徐來。」

    「怎麼也叫徐來,這名字有什麼深意嗎?」

    ......

    宋月明終究沒有在那時回答夏紫川的這個問題。

    此刻他立於山腰,清風拂面,忽的心頭一動,他緩緩伸出了手,像是要去握住那道清風。

    嘴裡卻在那時幽幽言道:「因為清風雖徐來,卻終究會來...」

    言罷,紫袍少年側頭望瞭望身後那三座荒冢,展顏一笑。

    「諸位,你們說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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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再受拜


    轉眼半個月的光景過去。

    十一月的大夏下起了小雪,穿越了邊境的遼州,徐寒等人已經來到了位於大夏中部的隆州。

    說起來這隆州,還是徐寒的老熟人那位崔國柱的封地。

    隆州的土地相比於遼州要富饒許多,一入隆州,那黃沙偏布的景色豁然一變,雖然因為時值冬季的緣故,見不著那春日裡應有鳥語花香,但隆州明顯比起遼州的粗獷,多出了一份屬於大周南部的溫軟柔美。

    夜裡,隆州的陸川城中,下起了小雪。

    徐寒有些苦惱的坐在客棧的房門中,眉頭緊皺。

    他於半年前便打通了自己的幽門,來到了通幽境大成的境界,這些日子他素來勤練不輟,隱隱也感覺到了即將破開這一層屏障第五境天狩境的徵兆。

    他有心一鼓作氣,可偏偏越是到了此時反倒越是把握不住事情的脈絡,每每觸之不及,揮之又至,這讓他多少有些心煩意亂。

    今日他們來到客棧,徐寒只匆匆啃了兩個饅頭,便獨自回到房中,想要破開此境,可一個時辰過去依然沒有半點收穫。

    「小寒!開工了!」屋外已經完全融入了江湖藝人身份的楚仇離在酒足飯飽後,敲響了徐寒的房門。

    「好,這就來。」徐寒搖了搖頭,無奈的站起了身子。

    他不得不暫時壓下了這份焦慮。

    ......

    天空中綿綿而下的細雪,絲毫沒有澆滅城中百姓逛街的熱情,街道上依然不少往來的百姓。

    大夏的風土人情明顯與大周有著極大的區別,這一點在來到位於大夏中部的隆州之後便愈發明顯。在這樣的寒天裡,於大周百姓們恐怕早已穿上了一件件厚重的棉襖,可於民風彪悍,又以尚武著稱的大夏卻並不如此。街上隨處可見衣衫還算單薄的行人,更不乏身配刀劍的遊俠兒。

    楚仇離拉著寧竹芒開始尋找合適的擺攤地點,徐寒低著腦袋想著心事,身後的魏先生背著自己的大木箱,神情悠哉,似乎世上並無任何事情能讓這位老人皺半下眉頭。

    除開這不同於大周的風土人情,徐寒自從入了隆州之後,便聞到了一股數息的味道。

    在森羅殿待了數年的他對於這味道太數息不過了,那是一種淡淡的摸不著痕跡的東西,卻又著實存在於隆州的各個角落。

    徐寒若是有心,並不難尋到森羅殿的據點,以此倒是可以聯繫上劉笙。

    可是這樣的做法免不了打草驚蛇,再沒有弄清劉笙究竟經歷了什麼之前,徐寒不敢妄動,既怕給自己,也怕給劉笙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況且觀劉笙如今在森羅殿的地位,似乎也沒有需要徐寒擔憂的必要。

    而如今擺在徐寒面前最大的難題依然是如何破開通幽境。

    龍隱寺的盛會還有不到四個月的光景,這樣的盛會免不了會吸引來大夏各處的江湖好手,徐寒需要一場勝利,來達成自己加入執劍人這樣組織的計畫。而修為強上一分,便多出一分保障。

    除此之外,無論是劉笙的處境亦或者他本身體內的那道詭異力量,都讓徐寒心中有著一股急迫感,他告訴自己,一定要變強,變得更強,才能應對將來可能發生的一切風雲詭誕。

    而越是如此,他便越是焦慮。

    「小兄弟有心思?」這時,走在徐寒身後的老人笑呵呵來到了徐寒的身旁,於那時輕聲問道。

    從自己的思緒中被拉扯出來的徐寒,看向身旁的老人,苦笑著如實言道:「瞞不了先生。」

    「老朽曾經認識過一位與小兄弟一般的修士,他很不錯,據說在他們那地界算得是當時年輕一輩的翹楚。」老人聞言,臉上的笑意又甚了一分。「他似乎也很滿意自己的天賦,但他並不覺得滿足,反倒是每日都花去大半的時間修行。」

    「他的修為進展很快,不僅在同輩之中堪稱翹楚,甚至隱隱有趕超師輩的架勢。我覺得他應該很滿足,很開心。而我也為他感到開心,有求便有其得,世事如此,再好不過。」

    「又過了多年之後,老朽又一次碰見他。他年紀大了許多,他的修為依然傲視同輩,似乎所有都沒有變,但這一次的相遇,他卻似乎並不開心。」

    「於是我便問他為什麼?」

    「他說,『欲等無上境,可數載無得益,故而煩惱』。老夫一想,此事確實值得煩惱,於是便又勸他凡事隨緣,放下心結,他已是天下翹楚,不若多出去走走看看,說不定便有了門路,況且河山大好,不看一看豈不白來世上走上一遭?」

    「他卻說,『天下太大,人壽有盡時,不登無上境,如何能看夠天下河山?』」

    「最後他成功了嗎?」徐寒於那時問道。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就算他登上了那境界,自此之後天下河山就是再過錦繡,他也再無機會去看上一眼。」老人搖頭言道。

    徐寒聽聞此言不由一愣,問道:「為何?」

    「小兄弟也是修士,相必也清楚到了仙人之境,百年便是一劫,熬過了才有下個百年,熬不過便只有一死。這天下古往今來多少驚豔絕倫之輩?可他們去哪裡了呢?有些當然死在了天劫之下,而剩下的了,或隱於高山古剎,或隱於洞天福地,為的不就是摒棄外物,一心修持,熬過下一次的天劫嗎?」

    「於是錦繡河山也好,逍遙自在也罷,曾經的初衷都變得不再重要,重要得只有那百年一來的劫難。我想那位故人也跳不出這宿命。」老人說道此處,一聲喟然長嘆,其中所含情緒太過複雜,徐寒只能感受到片刻的愁然,卻難解深意。

    仙人之境何其美妙,徐寒素來只聽人講述過這些,老人這番言論他還是憑生第一次耳聞,不免覺得心神震動,如醍醐灌頂一般,心底似乎某些關隘於那一刻蠢蠢欲動,似有破開的痕跡。

    「那以先生以為修行之道又當如何行之?」徐寒再次問道。

    「這個,老頭子說不真切,只是...」說到這裡的老人頓了頓,又言道:「只是既然初衷為的是錦繡河山,為的是逍遙快活,與其等到那時,不如把握當下...」

    「路一步步的走,梯一步步的登,每一步都是感悟,每一境都是風景。」

    「即使最後去不了那無上之境。」

    「但逍遙百年,也好過枯坐千載,你說呢?」

    老人問這話時,臉上依然帶著那讓人如浴春風的笑意。

    可徐寒的身子卻在那時一震,腳下的步子也驀然停了下來。

    「每一步都是感悟,每一境都是風景。」他叨唸著這一句話,心頭豁然記起在那長安城中,那位眸中含著烈陽的男人也與他說過同樣的話,只是此刻聽來,卻是別有一番韻味。

    而體內那道幽門之中也在那時忽的爆出一道巨大的真元湧入他的四肢百骸,順著他經脈遊走最後歸入體內的劍種。

    劍種顫動,頭上的嫩芽在那一刻漸漸伸長,枝幹也隨即變得粗壯,甚至頭頂處有一朵花蕾漸漸露出雛形,隨後無邊的真元在劍種之下化為了劍意充盈他的全身。

    他的身子又是一震,一股浩然的氣勢於那一刻自他體內升騰。

    徐寒的眸中亮起一道神光,與他體內那股氣勢在那一瞬間變得高亢卻又戛然而止,歸於他的體內。

    天狩境!

    徐寒知道,他破境了!

    困擾了他近半個月光景的桎梏在這一瞬間,在這隆州的陸川城中,就如此輕易的破開,他一躍來到了第五境天狩境!

    徐寒來不及欣喜,他轉眸看向身旁依然一臉笑意的老者,再次朝著對方盈盈一拜,恭敬言道:「謝過先生教誨。」

    這一次,老人有些遲疑,他微微思索了一會,方才收起了避讓的心思,受下了徐寒這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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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背負天下行人間


    「西境有狐修成精,雙眸含秋嘴含春。」

    「化作人形世間游,巧遇道門一仙人。」

    陸川城的街道上,魏先生又唱起了那段歌謠,他語調婉轉,聲音略顯沙啞,但曲折的故事以及那飛舞的皮影依然引來了不少人的駐足。

    深知魏先生的生意與自己下頓飯菜好壞有著直接關係的楚仇離忙活著招呼著來往的行人,於一旁駐足觀看。

    雪還在下,於陸川城的地面上鋪就了薄薄的一層積雪。

    不遠處一對男女踏雪而來。

    男的三十歲上下,一身鴉青色絨衫,面容剛毅。女子二十出頭,容貌姣好,一襲白衣,背負長劍。二人神情親密,方才並肩走到此處。

    「南境起風雲,魑魅亂盛平!」

    「少年拔劍去,狐兒影相行。」

    「邪魅計詭誕,道人命懸針。」

    「為救心上人,妖女現真身。」

    「嗯?」這般故事顯然極易吸引女孩的注意,那女子於那時停下了腳步,側頭望向正在上演的皮影戲。

    「喜歡?」身旁的男人寵溺的看了女子一眼,柔聲問道。

    「嗯。」女子點了點頭。

    男人展顏一笑,言道:「那便聽一聽吧。」

    ......

    「故人復黃土,道人霜雪行。」

    「千載彈指間,少年化天人。」

    「蓮花池邊生,仙人結髮引。」

    「少年眸生寒,拂袖退仙人。」

    「一劍向天刺,只問何不平!」

    待到一曲落罷,諸人叫好,女子的眼眶已然有些泛紅。

    男人卻只是面露異色,輕聲嘀咕道:「這大周道門青蓮觀祖師的故事想不到竟然還有人尚在傳唱。」

    身旁的女子並未將他的話聽得真切,轉頭望了他一眼,正要詢問。

    「唉,謝謝,謝謝諸位。」這時討賞的楚仇離已經帶著老人的瓷碗來到了二人的跟前,此刻那些瓷碗中以及擺著近百枚銅錢,這些聽客出手倒也都還算闊綽,楚仇離更是臉上笑開了花。

    「晏哥。」女子在那時輕聲朝著男人喚道,雖未多言,但意思卻再明顯不過。

    「知道了。」男人伸手刮了刮了女孩的鼻樑,便從懷裡掏出一兩碎銀,放入了楚仇離的碗中。

    哐當。

    那銀子落入瓷碗之中,發出一聲脆響。

    頓時引來了諸人詫異的目光,而楚仇離更是瞪大了自己的雙眸,不可思議的看著那男人。

    男人與女子卻只是淡淡一笑,便要轉身離開。

    楚仇離於那時正要道謝,可身後那位魏先生似乎也注意到了此處的情形,他少有的臉色一變快步來到了楚仇離的身邊,將那一兩碎銀拿出,朝著男人言道:「這位兄台,老朽只是唱上一曲,這錢是否貴重了一些?」

    一旁的正要道謝的楚仇離聞言頓時臉色一變,心裡暗罵道,這老傢伙有錢不賺白不賺,可面上卻不敢多言,只能是一個勁的朝魏先生使著臉色,可對方卻猶若未覺。

    「老先生收著便是。」男人卻淺笑言道,然後便再無多言的意思,領著女子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

    回到客棧的路上,魏先生一反常態的神色肅然,楚仇離暗暗覺得奇怪,卻也未敢多言。

    直到各自回到房中,楚仇離方才拉著寧竹芒尋到徐寒,神神秘秘的言道:「哎,小寒,你說那老小子是不是奇怪得很,當初我們給他銀錢的時候可不見他如此,今日別人給了他一兩銀子,你瞧他那模樣,多不情願,好似吃了大虧一般。」

    修為破境的徐寒心情相當不錯,聽聞楚仇離此言,卻是忍不住白了這大漢一眼,嘴裡言道:「老先生有老先生的心思,你就不要再惡意揣測了,況且...」

    說到這裡的徐寒微微一頓,本想著將今日魏先生點悟之事說與楚仇離聽聽,免得他這潑皮性子哪日真的便得罪了老人,可轉念一想又覺不妥,只能是言道:「總之,以後莫要給先生添堵。」

    聽聞此言的楚仇離瞥了瞥嘴,「放心吧,楚某人還指著他吃飯呢,只是說說而已。」

    徐寒與寧竹芒見他如此,也只能是對視一眼,苦笑搖頭。

    ......

    而就在他們一旁的房間中,魏先生將背上的木箱放到了一旁,打開箱子,在裡面一陣搗騰,最後找出了那個裝有銅錢的瓷碗。

    房門中並未點上燭火,除了窗口處射下的月光,房中便再無半點光亮。

    可那時,那被老人握在手中的瓷碗裡卻亮著一道金光。

    那光芒並不刺眼,反倒帶著絲絲暖意。

    老人的神色在那一刻變得肅然,只見他正襟危坐,一手握著瓷碗底部,一手緩緩將那瓷碗口子蓋上。那一刻瓷碗周身的光芒大盛,一股磅礴的氣勢自老人體內湧出,一道道霞光自他背後升騰而起。

    「背負天下行人間,唱罷蒼生問神仙。」

    「一枚銅板一份念,十萬銀貫作宏願!」

    隨著他緩緩念罷此言,他手中瓷碗周身的光芒漸漸熄滅,而背後的霞光卻於那時猛然遁出,朝著屋外四散而去。

    夜已漸深,陸川城中的百姓大抵都已沉沉睡去,卻有一道道霞光在陸川城的大街小巷之中飛快的閃過遁入一戶戶人家。

    他們或有大戶的富商員外,或有居於陋室的尋常百姓,或有年過花甲的白髮老人,亦不乏方才束髮的粉嫩童子。而無一例外的是,這些都曾在陸川城的街道上聽過老先生的戲曲,也都曾慷慨解囊,予過他一兩枚銅板。

    隨著霞光入體,他們周身的氣息都在那一刻變得綿長,雖然短時間內看不出差別,但無論是以後的壽元還是修行的速度都會在潛移默化中比之曾經強出數倍。

    做完了這些,老人的雙眼緩緩睜開。

    那一瞬他臉上褶皺似乎又多出了不少,而行走間的脊樑似乎也佝僂幾分。

    但他卻對此猶若未覺,只是從瓷碗中拿出了那枚尚還在放在亮光的碎銀,放於眼前細細端量。

    直到數十息的光景之後,老人方才輕輕的將放著碎銀的手握實,碎銀上的光芒也於那一刻盡數湮滅,老人見那碎銀小心翼翼的放入懷中,輕輕拍了拍,這才喟然長嘆一聲。

    「唉,又是一段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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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