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64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22:53
第一百一十章 認命


    在幽州的邊境小城裡,在那座破敗的房院中。

    少年接過了老人遞來的半邊命牌。

    這知道,離別就要上演。

    所以少年在想了想之後,又問道:「為什麼是我?」

    「嗯?」聞言的老人抬頭看了少年一眼,眸子中有些疑惑,只是不知這樣的疑惑,究竟是因為沒有聽清少年的問題,還是不知少年問題中的所指究竟是何。

    於是少年又說道:「為什麼是我?」

    雖然是同樣的話,與之前並無任何差別,但語氣卻並不一樣。

    少年知道,老人能聽懂他的意思。

    無論是傳承下的大衍劍種,還是他這條臂膀,顯然都是花上大力氣才能得來的東西,如此輕易的便贈給萍水相逢的他,徐寒並沒有天真到以為這次是因為所謂的緣分。

    當然他也沒有拒絕這份餽贈的打算,他需要活下去,而這些都是他活下去所必須的東西,至少就目前而言他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

    他當然做好了承受那些老人已經言說或者並未言說的代價的打算,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選擇他。

    這是一個大大的疑問,擺在少年心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對他很重要。

    而老人對於這個問題似乎也很慎重,他少見地想了想,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方才說道:「因為你救了那個女孩。」

    這當然是一個出乎少年意料的答案。

    得到這份餽贈的少年,理所當然的在心底不止一次思考過這個問題。

    譬如什麼乞丐出身,什麼森羅殿殺手,又或者諸如天賦異稟,骨骼驚奇這樣多少有些厚顏無恥的原因都曾浮現過於少年的心頭,但唯獨自老人嘴裡說出的這個答案從來沒有在他的考慮範圍之中。

    所以,少年不可避免的在那時一愣,他著實想不明白這二者之間的關係。

    似乎是看出了少年的疑惑,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為了救她,你險些搭上自己的性命...」

    不過老人的話顯然並不足以說服少少年,少年又追問道:「就因為這個?」

    老人又愣了愣,他臉上的神情忽的落寞了下來,聲音也低沉了幾分。

    「當然不...」

    「因為即使如此,我也從未在你臉上見到過絲毫為此而產生的後悔或是懊惱...」

    「我覺得,若是再來一次,你還會如此去做。」

    「其實,你遠比你想像中要善良...」

    「不是嗎?」

    ......

    這是一個曾經徐寒並不滿意的答案。

    他甚至一度認為那是夫子的敷衍,而到了此刻,看著眼前那緊閉的雙眸,那宛如陷入熟睡的臉龐。

    他才忽的明白,夫子沒有騙他。

    他頹然的跌坐在了地上,胸口卻恍若壓著千斤的巨石,讓他透不過氣來。

    無論是龍蛇雙生之法還是蛟蟒吞龍之法一旦開始,便沒有回頭的餘地,而今日注定他與她之間必須有一個要死。

    「為什麼會是你...」

    「為什麼會是你...」

    「為什麼會是你...」

    ......

    徐寒低著腦袋,猶如夢囈一般輕聲呢喃著。他臉上的神情頹然又落寞,他在搞明白這些算計之後,不是沒有細細想過究竟誰才是那位真龍。

    但眼前這人他卻是從未想過...

    不僅因為他本能的認為那位真龍應當是一位皇子,更因為他從不認為眼前這人能做出任何傷害他的事情。

    鹿先生等人也終於從這變故中回過了神來,他們從徐寒此刻臉上古怪的神情中看出了某些端倪。

    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墮崖之人尋到了稻草。

    儀態、風姿、甚至所謂的道義都在那一刻被他們盡數拋諸腦後。

    「徐寒!她可是秦可卿!你真的要殺她嗎?」鹿先生高聲問道,臉上的神色依然焦急無比。「只要你再催動那蛟蟒吞龍之法,她的生機便會被盡數吞沒...」

    「這件事情她從始至終都不知情,甚至因為害怕她知道真相後不願害你,我們還用秘法讓她陷入沉睡。在這件事情上,她是無辜的!」一旁的張相亦高聲言道。

    只是他們卻在這時本能的忽略了徐寒是否無辜。

    而此刻的徐寒自然沒有與他們爭辯的心思,他只是沉默地看著眼前女孩的臉龐,想著當年,在那場飢腸轆轆的災禍中,女孩兒笑著遞來的半個饃饃;想著從周邊城的客棧裡,女孩驚慌失措,猶如麋鹿一般的目光;想著玲瓏閣中她悉心為他包紮傷口;想著過往的一切,想著她的一顰一笑。

    而徐寒的沉默卻無疑挑動著,鹿先生以及在場諸人那緊繃的心神。

    「她是神種!她是當年承陽帝造出的半妖!」

    「只要讓她吸收了足夠的龍氣,她的神軀便可完成,從此萬劫不滅!」

    「擁有漫長的壽命,亦可在短暫的修煉之後擁有強大的力量,而她的心性,你比我們更清楚。只要她能登上大周的皇,從此之後國泰民安,這世上便不會再有任何的苦難。」

    「這樣不好嗎?你一定要為了你一個人的生死,去讓後世千千萬萬蒼生百姓蒙受苦難嗎?」

    他們自然在那時不留餘力的勸解道,蛟蟒吞龍之法還在繼續運轉,每一息都意味著秦可卿體內的龍氣與生機在飛快的消減,而十餘年的謀劃眼看著就要成功,卻在這時生出這樣的變故,於任何人恐怕都無法平靜以待。

    「半妖...」

    「神種...」

    「蒼生...」

    「天下...」

    低頭沉默的徐寒輕聲呢喃著這些辭藻,他當然很想問一問這些東西與他有什麼關係,是誰給的他們權利打著這些旗號便可肆意決定他人的生死。

    徐寒想要辯駁,想要怒斥,但此刻的鹿先生也好,張相也罷,就是徐寒指著脊樑罵遍他們的祖宗十八代,恐怕為了他們所謂的蒼生大義,這些人也會毫不猶豫的點頭稱是。

    所以徐寒忽的覺得意興闌珊,他收起了心裡的憤恨、不滿、甚至委屈。

    一如他做乞兒的十幾年一般,沒有人會去傾聽他的心聲,因為那不重要,所以他再一次,亦是最後一次獨自吞嚥下了這些情緒,然後他站起了身子。

    這樣的舉動無疑讓諸人一驚。

    「徐寒,你不要...」鹿先生一臉驚恐的言道,他那曾經和藹的臉龐上神色扭曲。

    「放心,她會活下去的。」徐寒卻並不願與他們再多說些什麼。

    他如此言道,目光卻落在了那女孩的臉龐上,又一次輕聲重複道:「一定要活下去...」

    這番作為雖然是諸人所期盼的結果,可徐寒的坦然卻還是讓諸人一陣詫異,他們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但下一刻,只聽一聲高亢的龍吟忽的自徐寒體內爆開,赤極近紫的龍氣便在那時猛然自徐寒體內湧出,開始又一次朝著那女孩的體內倒灌。

    徐寒張開了自己的雙手,仰頭看向天際,眸子卻緩緩閉起。

    這十幾年的經歷宛如流光一般在他的腦海中閃過。

    他掙扎過、徘徊過、亦奮鬥過,但卻始終游離在世界之外。

    而當他終於鼓起勇氣,去擁抱這個世界,世界卻冷漠的推開了他。

    他並不是沒有活下去的能力,只要他能狠下心來吞噬掉秦可卿的龍氣,在解封自己的右臂,想要殺出重圍並非難事,甚至有了那磅礴的龍氣,他未嘗不可以完全控制右臂的力量。

    但他終究沒有去做。

    所有的畫面都回放完畢,最後定格在了青州的雪夜,定格在了老乞丐與他的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他忽的笑了起來,無比真切的笑了起來。

    「你說得對...」

    「人得認命...」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6 22:47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星光

    對於牙奇山上的太陰宮來說,這段日子過得並不舒坦。

    他們自然還是那個天下儒生擠破腦門也想一窺其中一二的聖地。

    但作為太陰宮最重要的大殿,既是議事又是藏書的鳳來閣卻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下。

    而這裡的黑暗當然不是什麼指代或是比喻。

    那確實是一團黑茫茫的世界。

    就彷彿是被某種力量所生生切割了一般,鳳來閣與這由白玉堆砌而成的學宮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陽光照射不入,風雨亦無法穿過。

    似乎就連時間也在那時停止,侵染著黑色的鳳來閣與太陰宮,甚至太陰宮外的一切都恍若兩個世界。

    於是這座鳳來閣便成為了恍若仙境一般的太陰宮中,一道正在流膿的傷口。

    太陰宮中流言四起,即使這些在世人眼中不染凡塵的儒生們依然免不了對此議論紛紛。

    畢竟無論是從這鳳來閣如今的賣相,又或是它所時不時散發出的氣息,都免不了讓人想到某些不太願意提及,甚至隱隱為忌諱的字眼——邪魔。

    當然這樣的留言很快便被鎮壓了下來。

    於俗世的帝王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於太陰宮來說卻再簡單不過。

    一位高高在上的仙人六百年的統治,足以讓某些觀念根深蒂固,即便那觀念是錯的,即便那位仙人似乎再未出現過。

    是的,無上真人自從那一戰之後便再未出現過。

    那是一場讓目睹過,不,並沒有人敢真的去旁觀那場大戰,他們只是遙遙感受著那場大戰所爆發出的可怕威能,便足以讓太陰宮的儒生們心驚肉跳。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並無從知道那場大戰的勝負。

    只是那場大戰的主角,自此之後,都再未出現過。

    鳳來閣被生生的從這方世界切割了出去,而一把破敗得滿是豁口的刀則立在了兩個世界的交界處,就像是一位神祇守護者生與死的大門。外面的人難以入內一探究竟,而裡面的人似乎也再也無法逃脫升天。

    直到...

    牙奇山以南的天地,那個名為大周的國度中亮起了一陣近乎紫色的紅光。

    立在鳳來閣之前的長刀忽的開始顫抖了起來。

    陣陣恍若悲泣的刀鳴忽的自刀身上盪開,太陰宮中正在推演萬物的儒生們紛紛被是這異象所吸引朝著此番趕來。

    而那時,他們見著的景象卻是那柄名為朝暮的長刀在一番顫抖之後好似不敵某些看不見的事物,刀身之上蔓延開來一道道宛如毒蛇一般的裂紋,他在掙紮了一番之後,終是化為一道流光朝著遠方遁去。

    但還不待那些儒生回過神來,那緊閉的鳳來閣的大門忽的自動打開,一道黑影也在那時猛然竄出,同樣朝著遠方遁去。

    而他們所去的方向,無一例外,都是那近紫的龍氣升騰而起的地方!

    當下便有不明所以的儒生看向如今太陰宮那位負責主事之人,亦是當初接待墨塵子等人的那位俊朗青年——孟承聖。

    那位儒生仰頭看了看天際,目光深邃,輕聲言道:「天變了。」

    ......

    徐寒體內的龍氣與生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消散著,他的氣息漸漸萎靡,而與之相應的是秦可卿體內的生機卻不斷的健壯,甚至就連她的臉色也漸漸變得紅潤。

    諸人都怔怔看著眼前的情形,心底五味陳雜。

    事情的已在逆轉,雖然結果如願,但徐寒的捨身奉獻卻讓在場諸人自慚形穢,負罪感如潮水一般襲來。

    但同時,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再無扭轉的餘地,當然他們也從未想過要扭轉什麼...

    徐寒早已沒了心思去理會旁人的想法,他等待著死亡的到來,內心安然,就像結束一場艱苦的跋涉,甚至隱隱還帶著些許卸下重擔之後的輕鬆。

    但這世上之事素來不盡如人意。

    有人求生無路,而有人卻求死無門。

    就在他體內的生機與龍氣消散過半之時,一道無邊的黑暗卻猶如鬼魅一般忽的出現在了這未央殿的上空。

    諸人一驚,徐寒亦是一驚。

    那是一團遮天蔽日的烏雲,看來得極為突兀,突兀得近乎詭異。

    而他也似乎並不打算給予在場諸人任何反應的機會,於那時便一陣翻湧竟然化為了一道縹緲的人影,只見那巨大的人影忽然張開一道血盆巨口,那些縈繞在徐寒與秦可卿之間的龍氣,竟然就在那時被那黑影的神通之下開始不斷的朝著那黑影湧去。

    這樣的變故,可謂讓諸人始料不及。

    「閣下究竟是誰,阻我天策府行事,毀我大周根基,是想與天下為敵嗎?」鹿先生在那時邁步上前,仰頭看著那道不知是人是鬼的人影高聲言道。

    「哼,天下?算得了什麼?」那黑影發出一聲冷哼,一股浩然的威壓盪開,在那股威壓之下,諸人頓時臉色一白,自覺體內內息動盪,竟是於那時使不出分毫的氣力。

    這樣磅礴的威勢可謂諸人聞所未聞,即使是身為仙人的司空白也在那一刻臉色巨變。

    很難想像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才能在這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如此駭人的力量。

    而徐寒似乎因為體內尚有龍氣相護的緣故,在這足以讓仙人失去戰力的威壓下卻並未感受到絲毫的異常,但他卻也詫異的發現那黑影不禁要吞噬掉他們的龍氣,似乎與那龍蛇雙生之法一般連同他們的生機也要摒除。

    若真是如此下去,那莫說徐寒,連秦可卿也逃不出被吞噬生機而死的下場。

    他既然選擇放棄自己的性命也要為秦可卿留下一條活路,自然不會眼睜睜的任由這忽然出現的黑影攪亂這一切。

    本就心蒙死志徐寒雙眸一沉,他冷聲問道:「你是誰?」

    而體內卻早已催動起所剩不多的力量,準備隨時解開右臂的封印,與那黑影殊死一搏。

    「你就是徐寒?」那黑影似乎對徐寒頗為瞭解,他低下了頭,身影漸漸凝實,一隻手忽的伸出,朝著徐寒一握。「那個得了妖族大君飛廉右臂的傢伙?」

    隨著此音一落,徐寒的心頭一震,他豁然發現自己的右臂於那時好似與他失了聯繫一般,他竟然再也無法控制半分。

    「沒用的,所有的一切我早已算計清楚...這世上沒有瞞得過我的事情...」那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他的模樣也在那一刻真切的出現在了諸人的眼前。

    一位身著黑袍的俊美男子,居高臨下的俯視諸人,猶如仙人俯視眾生。

    「你要作什麼?」徐寒感覺到他體內的龍氣與生機飛快的消散,而身旁那位少女亦是如此,如此下去不出十餘息的光景他與秦可卿都會成為這位男子的養料,徹底消亡。

    而鹿先生等人在那威壓之下更是絲毫指望不上。

    「如你所見,吞龍而已。」男子淡淡的言道,語調冰冷,又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高高在上。

    徐寒並不知道,這男人究竟是誰。

    他也並不關心他究竟是誰,他只是感受著身旁的女孩,漸漸微弱下來的氣息,心底五味陳雜。

    他已經願意放下,所有的不滿與所有的憤恨。不為什麼蒼生大義,只求這個當年在他命懸一線之時給了他一縷生機的女孩能夠活下去。

    為此,他甚至不惜放棄自己的性命。

    而就是這樣一點近乎小小的願望,卻偏偏還有人前來攪局。

    絕望。

    一股難以言語的絕望從他四肢百骸中湧出,灌滿了他的身軀。

    他仰頭看著那位忽然出現的男人,輕聲問道:「為什麼?」

    男人似乎並未察覺到徐寒的異狀,他淡淡的一笑:「如邊民牧羊,養得再好,為的便是屠殺那一刻的收穫。」

    「天下便是牧場,而我便是收割的牧羊人。」

    「沒有為什麼,弱肉強食,古來同理。」

    男人只是隨意的言語,卻字字誅心的敲擊在虛寒的胸膛。

    弱肉...

    強食...

    這四個字眼,徐寒自然不會是第一次聽說,但此刻卻有了更深切的體會。

    似乎弱者,連死亡的權利都沒有。

    似乎弱者,連拼上性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都沒有資格。

    這樣的世界...

    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嗎?

    砰!

    那一刻,徐寒的體內,忽的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他的身子開始顫抖,雙眸之中黑暗忽的浮現,瞬間侵染他的整個眼眸。

    一股無比黑暗,無比陰冷的氣息自他體內升起,帶著對這世上一切生靈的憎惡與絕望,徐寒身體之中,好似有一道他從不知曉地獄之門被打開,惡鬼傾巢而出...

    ......

    「寧大叔,你快點。」蘇慕安焦急的催促這身旁的寧竹芒,他們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自皇宮傳來的可怕力量波動,而這無疑說明著此刻徐寒的處境如何艱難。

    寧竹芒苦笑這咬牙跟上這少年,按理說身為大衍境修士的他不該如此不堪,但自那道黑影出現在長安上空之時,他便覺自己的真元運轉忽的變得緩慢了下來,反倒是修為只在通幽境的蘇慕安卻好似沒事人一般,依然奔襲如常。

    「不是...」寧竹芒於那時張嘴便要說些什麼。

    可話方才到了嘴邊,他的身子猛然一震,臉色忽的煞白,他感受到了一股從未感受過的可怕氣息。

    那氣息帶給他的震撼無關於強弱,只關於那氣息之中所攜帶的絕望與悲慟。

    他下意識的看向身前的少年,只見方才還在著急趕路的蘇慕安也在那時停了下來,從他的臉色中寧竹芒知道他也感受到了那股可怕的氣息。

    二人對望一眼正要說些什麼。

    那股陰冷的氣息卻再次湧來,鋪天蓋地,幾乎將這方天地的淹沒。

    二人在那樣的氣息之下只覺呼吸苦難,更不言再說些什麼。

    整個長安城,或者說整個世界都於那一刻靜默了下來,似乎這方世界都在為這股忽然升騰而起的陰冷氣息而顫慄。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要從數萬年的沉睡之中甦醒過來。

    錚!

    可就那時,蘇慕安背上那把素來靜默的神劍忽的發出一聲高亢的劍鳴。

    然後,劍身一震化作一道流光朝著那溥天宮的方向爆射而去。

    而早已昏暗的穹頂之上似乎有什麼東西亮起。

    蘇慕安木楞的抬起了頭,望向天空。

    黑暗的天空之中,有數道星光射下,他們像是穿越了無窮遠的時間與空間方才抵達此處,星光悠然,璀璨如華。

    蘇慕安下意識的數了數。

    那星光不多不少,正好七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6 22:47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再見


    徐寒眼中的眼白徹底被一抹無比幽深的黑暗所侵蝕。

    他仰著頭,看向天際那位身著黑袍的俊美男人,周身殺機湧動。

    一股無比可怕的陰冷氣息自他體內盪開,黑袍男人的眉頭一皺,隱隱覺察到了此刻徐寒的狀況似乎有些不對。

    他方才早就在徐寒準備解封他的右臂之前,以秘法切斷了徐寒與右臂的聯繫,他不明白這股忽然自徐寒體內爆出的力量究竟從何而來。

    他素來是一個很謹慎的人。

    活了六百年的他見過太多以弱勝強或是絕地反擊的例子。

    所以在做這件事情之前,他做好了所有的謀劃,將這盤棋中任何一人的變數都算入其內,並且為此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於他看來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盜出刑天劍的滄海流也好,求卦的司空白也罷,都是他玩弄於鼓掌之間的人偶。

    而眼前的徐寒亦是如此,他很清楚這少年只是一個尋常到極致的男孩。

    他的父母只是青州邊陲的一對普通農戶,因逢災禍,逃難中不得已將襁褓中的幼 童扔在了上雲城的雪地裡,然後被一乞兒拾得撫養成人。之後的種種更是被太陰宮記錄在冊,即使徐寒素來對人諱莫如深的右臂,男人也知道其根底,無非便是大淵山鎮壓的那位名為飛廉的妖君所賜。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太陰宮比徐寒更瞭解徐寒。

    但此刻於徐寒體內爆發出的這股力量確實男人從未瞭解到的事物。

    男人皺了皺眉頭,對於習慣了將一切都掌握於手中的他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於是男人的手再次伸了出來,黑色的真元於他掌心彙集,那只是小小的一道不如拳頭大小的事物,但其中所包裹的能量波動卻恍如天威一般讓在場諸人色變。

    「羔羊就得有羔羊的自覺,被屠戮是必然也是宿命。」他如此言道,語調冰冷得宛如那年青州上雲城的風雪。

    下一刻,那黑色的真元便如雷霆一般暴射而出。

    他決定抹殺掉徐寒這樣不安定的因素,他的計畫容不得半點的變數。

    那黑色力量凝聚而成的真元,速度極快,轉瞬便殺到了徐寒的面門。

    諸人的心頭一驚,有人自然只是驚心於這忽然出現的男人恐怖到極致的戰力,而諸如鹿先生等人卻是亡魂大冒,徐寒與秦可卿之間的秘法還未解開,若是徐寒死去,那麼秦可卿必然也會遭到極大的傷害。他們當然想要於那時出手救援,可是在那男人散發出的磅礴威壓之下,他們卻是絲毫無法動用體內的真元,只能眼睜睜的看這這一切發生。

    而就在他們心如死灰之時,那黑色真元及身的徐寒,漆黑的雙眸之中忽的亮起一道黑芒。

    他的嘴唇們讓張開,黑色的真元便在那時湧入了他的嘴中。

    咕嚕。

    一聲吞嚥的輕響於靜默的人群之中顯得格外的清晰入耳。

    於是,在諸人詫異的注視下,那道包裹著可怖力量的真元,就這樣被徐寒吞了下去。

    這樣的變故諸人可謂始料未及,他們這時才發現,此刻的徐寒似乎有些不一樣的味道。少年的雙眸漆黑,漆黑得就像是任何光芒都無法穿透那黑暗,照射進來。

    漆黑得就像是吞噬所有事物的虛空。

    漆黑得近乎絕望。

    他臉上的神情也因為那雙詭異的眸子而變得冰冷了起來,就像是從地獄爬出的惡鬼,攜帶著對生靈無窮的憎惡,除此之外,便再無他物。

    這樣的變故同樣超出了那位男人的預料。

    「嗯?」他的眉頭一挑,顯然頗為詫異。

    但於下一息,這樣的詫異便化為了濃郁的驚恐。

    徐寒的體內忽的爆出一道濃郁的黑氣,而他的身子卻忽的消失在原地,出現在了那男人的身前。

    少年的嘴唇張開,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而右手卻豁然握成了一道拳頭,朝著那男人的面門狠狠的轟來。

    這樣的速度已經超越了快與慢的界定。

    他更像是突破了時間或是空間的約束,心之所想,身之所致。

    所以即使強如那黑袍男人也根本無法捕捉到徐寒的軌跡,以及與他的拳頭轟到了他的面門,他方才回過神來。

    而這宛如潑皮鬥毆的一拳,看似尋常,但男人卻同樣從中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力量,那力量似乎遠遠超出了這方天地,足以轟碎空間,甚至時間。他從這一拳中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他自然想要躲避,可徐寒的速度著實太快了一些,快到即使是他竟然也難以做出任何的抵禦,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拳頭轟向自己的面門。

    錚!

    而就是這時,天地間卻忽然響起了一聲劍鳴。

    那時一聲很尋常的劍鳴,沒有浩大的聲勢,沒有遮天的劍芒。似乎只要是一位有些修為的劍客,都能催動出這樣一聲劍鳴。

    但同時,那又是很不尋常的一聲劍鳴。

    就像是高台之上的君王,面對滿座的臣子,哪怕只是輕聲的一句呢喃。眾人跪拜,萬物靜默,只為聽清那一聲輕響。

    於是乎,那聲劍鳴很是清晰的傳入了在場每個人耳中,清脆乾淨,卻又直入心神。

    畫面於那一刻停止了下來。

    時間的流淌變得緩慢,而一把漆黑的長劍便與那時,落在了徐寒與男人之間。

    這天的黑雲忽的散去,星光如流彩一般射下。

    一道又一道,將這片天地照得恍若白晝。

    最先亮起的是七顆星辰,他們的光芒璀璨。

    而緊接著漫天的繁星也隨即亮起,他們環繞著那七顆星辰,猶如臣子環繞君王,百鳥朝拜鳳凰。

    立於徐寒與男人之間的黑色神劍沐浴在星光之下爆出一聲神芒,然後他的劍身旋轉,一道道白色的劍影紛湧而出,圍繞這那把黑色的長劍。

    轉眼便足足三千道劍影湧出,以那黑色長劍作為花蕊,化為了一道巨大的劍影蓮花。

    而就在那時,一道白色的光影於星光之下凝實,落在了那朵劍影蓮花之上。

    那是一位男人。

    一位看不清容貌的男人。

    他渾身沐浴著星光,似乎舉手投足之間都可牽動天地之力,心頭一動便可肆意更改世界法則。

    而最讓人心驚的是他那雙猶如烈陽一般的眸子。

    那雙眸子與徐寒的此刻的雙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好像天與地,光與暗,生與死。

    水火不容,卻又彼此共生。

    男人沒有去看那黑袍男子,也沒有去看那腳下仰望的眾生。

    他只是伸出了手,在徐寒的眉心輕輕一點。

    一道星光注入了徐寒體內,徐寒漆黑的雙眸頓時變得清鳴。

    然後,男人的臉上盪開了一抹笑意。

    他輕聲言道:「我們,又見面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6 22:47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監視者


    今夜的世界,注定不會平靜。

    充州以南,蠻荒之地。

    那座靜默萬載的劍陵之中,毛髮皆白的老人與一襲黑衣的蒙梁盤膝對坐。

    忽的一聲清脆的劍鳴從遠方傳來。

    那就像是雄雞唱曉,一鳴之後,那些靜默在劍陵之中萬千長劍忽的紛紛高鳴不已。

    轉瞬劍鳴彙集成海,響徹不息。

    南荒的蠻夷不知所謂,以為是仙人震怒,於那時紛紛跪倒在地,虔誠懺悔,祈求仙人原諒。

    而枯坐與劍陵之中的一老一少於那時紛紛睜開雙眸,蒙梁滿腹疑惑,老人卻憂心忡忡。

    「師伯?」蒙梁正要發問,那老人卻伸出了手,示意他勿需多言,然後他便站起了身子,領著蒙梁走出了劍陵前那座破敗的草屋。

    出了草屋,蒙梁這才詫異的發現,那些平日裡猶如凡鐵一般靜默的倒插入劍陵之中的長劍們此刻都綻出了耀眼的光芒,明晃晃的劍芒與天上的星光交映成輝將這冷清的劍陵照耀得宛如白晝。

    可饒是這般的異象,也未有讓老人發出半分的感嘆,他負手於背,依然慢吞吞的朝著劍陵深處走去。

    蒙梁來到劍陵不足十日光景,但也大抵清楚了劍陵的職責究竟是什麼,如今的異象顯然極不尋常,可老人不言,蒙梁終究沒有發問,只能是恭恭敬敬的隨著對方,不斷前行。

    隨著不斷的深入,插入黃沙之中的長劍漸漸變得稀少,但縈繞在劍陵之中的劍意卻愈發的濃烈,身子蒙梁不得不運集周身的力量方才能確保自己不被那些劍意所傷。

    蒙梁知道,這是因為劍陵之中葬著的劍,亦有強弱之分,棲息於劍身之中的靈魄亦有高低之別,所以越往裡走,劍越來越少,劍意卻不減反增。

    終於他們來到劍陵的盡頭。

    那裡有一道不知是由何物鑄成的大門,材質難以言說,但大門之上卻刻滿了各種詭異的紋路,遠遠看去古樸又幽深,像是關著惡鬼的地獄之門。

    而就在這大門之前,一字排開的插著三十餘把長劍。

    顯然這三十餘把長劍與外面的那些長劍有所區別。

    他們之中有修長超過五尺,劍身通明之劍,亦有短小不過二尺,卻不滿鋒利豁口,如野獸獠牙之劍,更有重如山嶽,大如牛臂之劍,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但無一例外,這些神劍的劍身之上都流淌著璀璨的華彩,隱隱間所發出的劍意,讓蒙梁一陣心顫。而它們魏然不動的插入大門前,一字排開,像是在守衛著什麼,又像是在抵禦些什麼。

    「這些,都是歷代劍陵掌教身前的佩劍。」

    身前那位一直靜默不語的老人在那時終於是出身言道,語調平靜,卻暗藏溝壑。

    老人說罷此言,又微微沉默,方才再次言道:「我若身故,你也得將我的劍送入此處。」

    蒙梁一愣,下意識的便要說些:諸如師伯正值壯年,何以言死之類的客套話,但這些腹稿放在在他心中打好,那老人便再次上前一步,朝著眼前那三十餘把神劍拱手一拜。

    「劍陵三十九代掌教,王陽明拜見諸位尊上!」

    這話出口,劍陵靜默。

    本以為會有何異象的蒙梁正嚴陣以待,卻良久不見有任何反應,倒是自己這位一把年紀的師伯依然拱手低頭,他心底免不了暗暗腹誹,莫不是這師伯在劍陵一個人待得久了,腦子壞掉了?

    這樣想著,蒙大公子倒是覺得頗有道理,想來這劍陵一待便是數十年,也沒人說個話,有些不正常倒也是常態,只是...

    一想到自己以後也會有此遭遇,蒙公子的心底便一陣淒涼。

    他本著這尊師重道的心思,正猶豫這要不要提醒提醒自己這位師伯,可嘴方才張開。

    錚!

    只聽一聲劍鳴乍起,隨後那三十餘把神劍紛紛亮起一陣耀眼的神光。

    於是,一道道虛影忽的自劍身上溢出,猶若仙人一般紛紛立於那些長劍之上。

    蒙梁看得真切,那些人影雖然模樣未有凝實,但於他們出現之後,這劍陵之中的劍意豁然狂暴了起來,蒙梁意識到這就是那些歷代掌教棲身於佩劍之中的靈魄!

    「汝喚吾等,所為何事?」蒙梁還沉浸在這樣的變故之中,而那些虛影之中便有一人的聲音響起,語調低沉,威嚴如山。

    一直低頭拱手的老人在那時終於抬起了頭。

    他望著眼前那一排虛影,沉聲回應道:「請劍。」

    短短二字,卻如石子投入靜湖,掀起了軒然大波。

    「王陽明!」當下便有一人喝到,聲如雷霆,震得蒙梁耳膜發疼,「當年你縱容門下弟子滄海流盜走刑天劍,我們依然讓他劍靈歸入劍陵已是法外開恩,你不好自為之,如今又來請劍!」

    老人聽聞這番呵斥,並不辯解,依然安靜的立在原地。

    「陽明,當年滄海流盜劍,尚還有不得已之緣由,今日為何又要請劍?你素來老成持重,應當知道凶劍流入人間會造成何等危害...」見此狀,那些虛影之中又有一人出言問道。相比於之前那人的破口大罵,此人無論是語調還是態度都和善得多。

    「師尊,諸位祖師,還請抬頭一看。」王陽明於那時再次說道。

    諸人一愣,雖然心底不解,但在那時還是紛紛仰頭望去。

    卻見此刻穹頂之上群星閃耀,其中七顆宛如君王一般立在群星之中,耀如豔陽。

    蒙梁看得不明所以,只覺得今日星光璀璨,煞是好看。但那些虛影卻在看清了這般景象之時紛紛周身一震,臉露駭然之色。

    「這...」他們於數息之後收回目光,相互對視,眸中的駭然之色不減反增。

    良久之後,方才有一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言道:「他來了...」

    「這是最後的通牒...」老人於那時再次出聲言道,神色卻依然淡漠。「崑崙的天柱崩塌,仙人們自求自保,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這話出口之後,劍陵之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那些虛影低著頭周身的氣息忽暗忽明,似乎在思索,又像是在遲疑些什麼。

    然後在十餘息的光景之後,那些身影忽的盡數隱沒。

    還不待蒙梁詢問這虎頭蛇尾的結局究竟是何意思,那道長劍身後的巨門卻發出一聲轟然巨響,只見巨門上那些詭異紋路亮起陣陣赤芒,然後巨門竟然就這樣緩緩自動打開。

    「謝過諸位祖師。」老人再次朝著那些神劍一拜,而後便邁步上前。

    蒙梁見狀趕忙跟上。

    ......

    巨門之後,並沒有蒙梁臆想中妖魔鬼怪。

    那裡只有一道巨大的石柱。

    石柱上同樣刻滿了古怪的紋路,而中心卻有三道劍孔,其中一道空缺,另外兩道被分別插入了一把長劍,看不見劍身,只有那猙獰的劍柄露在其外。

    「劍陵之中,鎮有三把凶劍。」

    「一曰刑天,可以下犯上。」

    「一曰孽龍,可吞噬萬靈。」

    「一曰獄淵,可洞開鬼門。」

    「三劍皆乃大凶之物,內存凶靈,噬主而生。」

    那時,站在這石柱之前,老人的話卻忽的多了起來。

    「師伯,弟子記下了,你放心,我既然來了劍陵,必然誓死守衛劍陵,任何人想要取劍,都得從我蒙梁的屍體上跨過去。」蒙梁心底如何想不得而知,但於那時卻是拍著胸脯豪氣干雲的言道。

    老人聽完這番話,臉色卻依然平靜,他淡淡瞟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說道。

    「這方世界正在被黑暗所吞噬...」

    「監視者已經來到了這裡,我們沒有退路,只能放手一搏...」

    「所以,你選一把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6 22:47
第一百一十四章 規矩

    徐寒好似睡了很長時間。

    雖然於外人看來,徐寒的異狀只是百息不到的光景,但於徐寒來說,卻生出一種恍如隔世一般的錯覺。

    那是一種空無一物,從腦海到四肢百骸都再無任何知覺的感受,時間變得模糊,似乎每一息都無比漫長,又似乎千萬年也不過彈指間。那的確是一種很奇怪的感受,徐寒認真的想了想,在他所知的詞彙中,似乎只有——死,這個字眼才能準確的形容他之前的感受。

    是的,他覺得自己死過一次了。

    就在他體內的「門」被打開的瞬間,他似乎便已經死了。

    但現在他又活了過來。

    只是因為眼前這個渾身沐浴著星光的男人輕輕一指,侵染在他周身的那股可怕的力量便如潮水一般退回了他的身體,然後他體內那座「門」發出一聲轟然巨響,便再次合上。

    呼!

    呼!

    呼!

    這一切發生得著實太詭異了一些,重新獲得身體控制權的徐寒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只是還不待他徹底恢復過來,那男人的聲音便於他的耳畔響起。

    「我們又見面了。」

    那人的聲音很是特別,卻說不出究竟有何異於常人之處,但就是好聽到了極致。像是三月的春風,八月的秋雨,乾淨、清澈。

    徐寒愣了愣,他下意識的抬起了頭,看向那人。

    男人的渾身都沐浴在星光之下,宛若神祇,以至於徐寒無法將他的模樣看得真切。但唯獨那雙眸中燃著的烈焰,卻讓人不由得心底發寒。

    「我們認識?」無論是這男人那如神祇一般的模樣,還是他舉手投足之間所散發出的氣勢,都讓徐寒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極不簡單,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說,眼前這個男人已經強出了徐寒對於力量的認知。他的存在似乎已經遠遠超出這個世界所能承受的範疇。

    而這樣的存在對他卻說出這樣的話,徐寒難免覺得不可思議。

    男人沐浴在星光之下的臉上似乎勾勒出了一抹笑意,他點了點頭,言道:「當然。」

    在徐寒看來眼前這個人,自然沒有誆騙他的必要。

    可是即便他絞盡腦汁,也著實記不起他何時認識過如此人物。

    於是,他張開嘴便要問些什麼,只是話未出口,一道聲音便忽的傳來,將他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你...是...誰?」那聲音這般問道,但吐字卻極為緩慢,甚至帶著些許艱難的味道,徐寒側眸望去,卻見出言發問的卻是那位想要吞噬掉他與秦可卿體內龍氣的黑袍男人。

    只是他臉上的神色多少有些古怪,就好像出言發問這樣簡單的事情,對於他來說都不得不耗盡渾身的氣力一般。

    徐寒忽的有所明悟,他轉頭看向身後,卻發現未央殿前的諸人好似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所束縛了一般,他們臉上的神色都停留在某一瞬,或是詫異又或是驚恐。

    時間被停止在了這一瞬間,而即使那位黑袍男人,似乎想要突破這樣的禁錮也得花去極大的力氣,更不提與這位腳踏劍影蓮花,身浴星光的男人一決高下。即使徐寒也看得明白,這二人猶如天地,有著雲泥之別。

    男人究竟強到了何種地步,徐寒不敢想像。

    但他雖然心頭驚駭,臉上卻極力裝作鎮定的模樣,安靜的等待男人回答那個問題。

    男人於那時轉過了頭,看向黑袍,他的眸中似乎有一抹異色浮上,但又轉瞬即逝。

    可黑袍在看清男人那雙猶若烈陽一般的雙眸時,頓時身子一震,他伸出手,指著男人,手指上下顫動,就像是看見了這世上最可怕的惡鬼一般。

    「是你...是你...」他不斷的喃喃自語道,臉上的神色既恐懼又驚駭。

    徐寒看得不明所以,但男人卻於那時挑了挑眉頭,「前些日子,窺視我的便是你吧?」

    黑袍聞言更是臉色巨變,即使是自認為上下千年都逃不開他們算計的太陰宮,也尋不到半點關於眼前這男人的記載,他究竟是誰,顯然是一個謎。而最重要的是,他從男人與他說話的語氣中感受到了一股厭惡,顯然對方並不喜歡他。而這樣的人物,若真是想要殺他,不過動動手指這般簡單,他頓時慌了手腳,立在原地,不知當如何回應男人的話。

    可男人在說完那話之後便再次轉過了頭,看向徐寒。

    他似乎再無與黑袍對話的興致,就像是一隻大象瞥見了一隻螻蟻,只是一眼便失去了興趣。那自然是一種輕視,若是喚作任何人如此輕視黑袍,他必然會升起勃然大怒,但此刻除了深深的慶幸,他便再無任何的心思。

    男人的目光在徐寒的身上上下打量,最後方才再次言道:「你似乎遇見了麻煩。」

    男人的語氣有些奇怪,徐寒說不真切自己為何會有那樣的感受,但他還是點了點頭,如實回答道:「確實。」

    他與秦可卿之間的龍蛇雙生之法依然存在,一旦時間再次開始流動,他與秦可卿之間,便必須得有一個死去。

    「我可以幫你。」男人再次言道。

    這樣的回答徐寒並不意外,畢竟從男人出現那一刻他便對徐寒表露出了足夠的善意。

    「條件呢?」徐寒反問道。

    這樣的做法多少有些失禮,畢竟似乎擺在徐寒面前的路並不多。

    可男人聞言卻絲毫沒有惱怒的意思,他笑了起來,「很簡單,我要你活下去...」

    「嗯?」徐寒一愣,這樣的條件真的能算條件嗎?或者說只要是人,誰又不想活下去呢?

    那人似乎明白徐寒並未聽懂自己的意思,他張開嘴正要繼續言道。

    可於那時,天地忽的一暗,漫天的星光忽然如燭火一般忽暗忽明。

    一道渾身裹藏在黑暗中的身影落在了男人的面前,他那如鬼魅一般的聲音亦於那時響起。

    「閣下,是要壞規矩了嗎?」

    至始至終都未曾露出半分異色的男人在那時眉頭一皺,他死死的盯著那忽然出現的身影,聲音陡然陰沉了下來。

    「賒刀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6 22:48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星空萬域


    賒刀人對於徐寒來說不是一個陌生的辭藻。

    對於對方的強大徐寒早有體會,而觀這男人此刻語調中的不悅,似乎二者早就認識,甚至有所間隙。

    「萬年前閣下便與我門中立下約定,絕不插手此間事宜,如今忽然出現,是不是想要將那條約作廢?」鬼魅的身影似乎並未聽出男人的不悅,在那時拱手言道。

    雖然這鬼魅身影無論是語調還是模樣都極為恭敬,但饒是一旁的徐寒卻也聽出了那話裡淡淡的威脅味道。

    「我門中六萬弟子戰死域外,我的女兒如今尚且生死不知,這規矩?我守又如何?不守又如何?」男人沉聲言道,那天上本應鬼魅男子忽然出現而變得暗淡的星光,於那時似乎感受到了男人心頭的憤怒,再次變得明亮了起來。

    「那閣下的意思便是要與我門中過不去了?」鬼魅的身影顯然有所倚仗,於那時冷聲言道。

    男人只是指了指身旁的徐寒,用一種幾乎篤定的語氣說道:「他不能死。」

    「閣下得道已久,星空萬域無不傳揚著閣下大名,難道還不知道這萬物自有定數的道理?」鬼魅身影依然沒有妥協的意思。

    「我說了,他不能死。」但男人的回應相比於之前卻愈發的篤定,甚至隱隱帶著些許不耐煩的味道。

    當然,與之一同表達出這樣情緒的還有他腳下的那朵巨大的劍影蓮花。只見那劍影蓮花的光芒大盛,劍影瘋狂的旋轉,淡淡的殺機傾瀉而出,即使那殺機並不針對一旁的徐寒,卻也依然讓他臉上的神色一滯,暗覺呼吸困難。

    那鬼魅身影的身子在那時變得飄忽不定了起來,似乎是因為男人堅決的態度而有了些許遲疑,此刻正暗暗衡量其中得失。

    終於在十餘息的沉默之後,那鬼魅身影的身子再次凝實了起來。

    「怎麼?和那些老不死的怪物們商量好了?」男人的眉頭一挑,如此問道,語調之中頗有調侃與戲謔的味道。

    鬼魅的身影卻是並不回應男人的挑釁,他沉聲言道:「閣下若是執意如此,在下也無力阻攔,只是若是待到那一天…」

    自己的挑釁沒有得到回應,讓憋了一肚子火,想要借個由頭讓這賒刀人吃些虧的男人有些不郁,他於那時發出一聲冷哼:「趨吉避凶,你們鬼谷子一脈,滿腦子都是齷鹺的算計,已經不知道骨氣二字如何寫了。」

    「大道萬千,閣下有閣下的道,我們有我們的道,不行到最後,誰又知道誰的道是對的呢?」鬼魅身影淡淡的回應道,似乎無論男人如何挑釁,他也不打算回應半分。

    這樣軟硬不吃的態度讓男人收起了最後那點小心思,他的臉色於那時一正,終是沉聲言道:「若真有那一天,縱使萬劫不復,蘇某一肩挑之。」

    「大人胸懷大義,在下欽佩。」終於得道自己想要的答案的鬼魅身影嘴角終是勾勒出一抹笑意,他再次朝著男人盈盈一拜,輕聲言道:「在下這便告辭了,還請大人好之為之。」

    此言說罷,那鬼魅的身影便要緩緩隱去。

    「等等。」可就在那時,男人的聲音卻忽的響起。

    「嗯?閣下還有何賜教。」那鬼魅身影散去的身影再次凝實,如此問道。

    男人沐浴在星光下的臉上在那時勾勒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我聽說,我於這方世界的傳人欠了你們一刀…」

    說到這裡的男人頓了頓,看向那鬼魅身影的眸子頓時眯了起來:「是嗎?」

    那鬼魅身影頓時身子一震,語調終於不復之前的從容與淡定。

    「這…」他支支吾吾的不知所云。

    「我蘇家行事素來是有恩必報,有血必償。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一刀,我便替我那後輩還上了。」男人如此言道,天際之上便有一顆星辰光芒大盛。

    一道虛影豁然於星光中凝實,化為一道手提長刀的身影,只見那虛影於凝實之時便猛然高高躍起,朝著那鬼魅身影揮舞著長刀,豁然揮了過去。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也沒有山呼海嘯的力量湧動。

    但那一刀卻漂亮到了極致。

    雪亮的刀身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明亮又美妙的弧線,像是掛在星空上弦的月亮,又像是從萬丈的崖口傾瀉而下的瀑布,乾淨利落,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即使是這世上最挑剔的人也無法從這一刀中尋到半分的毛病。

    於是,那道鬼魅的身影便於那時從眉心處亮起一道白芒,白芒如流光般蔓延,一直從頭頂貫穿他的小腹。

    然後,那鬼魅的人影便在那時從中一分為二。

    徐寒就是再遲鈍,也從這所謂的恩怨以及二人的對話中醒悟了過來。

    男人姓蘇,他說他的後輩欠了賒刀人一刀...

    那麼...

    徐寒的雙眸頓時浮上了濃重的震驚之色,一個荒唐的猜測不可避免的浮上了徐寒的心頭,這個男人便是蘇慕安那孩子一直心心唸唸的那個十七代老爹?那個舉世無雙的刀客?

    他竟然還活著...

    徐寒的腦海頓時一陣轟鳴,這樣的事實著實太讓人覺得太過不可思議了些。

    賒刀人雖然被一刀化作了兩半,但那化為兩半的身影卻又在數息之後再次凝結在了一起。

    而男人對此似乎並無任何的詫異,那天際被他喚出的虛影於那是散去,男人悠哉悠哉的問道:「這一刀,夠嗎?」

    「大人的霸道,在下領教了,但願那一天來臨之時,閣下還能如此跋扈下去!」那鬼魅人影顯然也有了怒意,說話的語調陰冷幾分。

    「星空萬域,蘇某守望了萬載,對錯得失,還輪不到你來教導。我給你三息時間,帶著這個傀儡離開此地,否者,鬼谷子一脈便等著見識蘇某的刀芒吧!」男人語調一寒,周身殺機湧現。

    那賒刀人聞言,縱使心頭萬般不願,也在那時不敢再去觸男人的眉頭。

    他再次拱了拱手,周身黑氣湧動,將一旁的黑袍男人包裹其中,二人的身影便在那時徹底消散於天地間。

    男人見狀,收回了目光,將之又一次落在了徐寒身上。

    他咧嘴一笑,言道:「現在,咱們來聊聊我們的事情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6 22:48
第一百一十六章 莫問蒼天

    「我們的事情?」徐寒一愣,這才從那之前男人霸道睥睨的一刀中回過了神來。

    但他著實想不明白自己能與眼前這男人有何交集。

    男人卻是不以為意,他笑著指了指不遠處躺著的女孩,言道:「我幫你解決你現在的麻煩,你答應我之前的條件,如何?」

    那個條件徐寒自然記得。

    但於看來那著實算不得是一個條件,畢竟活下去,不用男人說,如果可以哪怕只是有一丁點的希望,徐寒也會如此選擇。

    經歷滄海流與夫子的算計,徐寒願不可能相信男人的餽贈是無償的。

    他大抵是明白了一個道理,你得到別人多少,付出於別人只會多,不會少。

    但觀男人此刻的神情,徐寒並不覺得自己若是追問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他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你是誰?」

    這樣的問題似乎早在男人的預料之內,他笑了笑,言道:「比不覺得與其問你是誰,倒不如問問我是誰更好嗎?」

    說完這話,男人還不忘狡黠的朝著徐寒眨了眨眼睛。

    徐寒一愣,他忽的記起了那時自他體內湧出的那股可怕的力量,那力量不僅強大無比,甚至連他自己也險些被其吞噬。

    它顯然不是龍氣或者妖力又或者那刑天劍上傳來的力量。

    那東西寄居在徐寒的體內,徐寒從未知曉。

    它就像一隻潛伏在密林中的惡狼,安靜、冰冷,卻又危險無比。

    它小心翼翼的用自己血紅的眸子,注視著心儀的獵物,在不確定又百分百的把握之前絕不出手,而一旦出手,便注定是雷霆萬鈞,萬無一失。

    而事實上,它確實做到了,若是沒有這男人的到來,徐寒恐怕便已然被他所吞噬。

    「你是說?」醒悟過來的徐寒臉上浮滿異色。

    「嗯。」他的問題還未問完,男人便極為篤定的點了點頭。

    「那是什麼?為什麼會在我的體內?」任由任何人身體中住著這樣的一尊惡魔,想來都不會是一件太過好受的事情,於徐寒也是如此,他不由得再次追問道。

    男人在聽聞此言之後,卻出奇的沉默了下來,他烈陽一般的眸子光芒閃動,許久方才言道:「黑暗。」

    「無論是對於這方世界,還是星空萬域來說,那都是最極致的黑暗。」

    「所以你才讓我活下去?是因為一旦我被它吞噬,對你來說也是不小的麻煩吧?」徐寒敏銳的捕捉到了事情的關鍵,他這般說道,眸子中閃動起異樣的神采。

    徐寒固然很感謝男人的出手相助,但同時在經歷之前的種種之後,少年的心思也有了些許的改變,他不願再做那任人拿捏的棋子。既然男子有求於他,或者說希望他做到某些事情,那徐寒自然得趁火打劫。

    雖然這樣的做法有些不恥,但像男人這樣的存在,哪怕只是些許好處,也足以讓徐寒於其之後免除無數麻煩。

    而他這樣的心思,自然瞞不過男人。

    男人於那時微微苦笑,他言道:「你很聰明,比大多數人都要聰明。」

    「那你說說你想要什麼?」出乎徐寒預料的是,男人並未有因為徐寒這般的心思而生出半分的惱怒,反倒極為配合的反問道。

    這讓徐寒頗感意外,但一時間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自己想要什麼?

    他似乎一直在追尋這個問題,自己的命運?通天的修為?無上的權勢?

    這些真的就有意義嗎?徐寒想著之前男人與黑袍以及那位賒刀人的對話,似乎這方在他看來已經無窮大的世界,只是宇宙的一隅,那麼在這個世界擁有的一切就能真的掌握自己的命運嗎?

    「你不用苦惱。」就在徐寒想著這些的時候,男人卻出言打斷了徐寒。他於那時聳了聳肩膀,言道:「我什麼都給不了你。」

    「如你所見,這次出手已經壞了那所謂的規矩,我能暫時壓下那些人的反對,是因為我能掌握好這其中的分寸,若是真的做得太多,那些傢伙來與我拚命,我也不會好過。」

    「況且我若是真給你心裡所想的那些東西,不見得對你就是好事。」男人的眼睛忽的眯了起來,眸中的光芒閃動,好似能看穿徐寒的心思。

    「權勢?如你所想,天地一隅,即使掌控了這方世界,你依然只是別人眼中的螻蟻。」

    「命運?掌握命運靠的永遠只能是自己,我給不了你。」

    「而至於修為...」

    說到這裡的男人頓了頓。

    「星空萬域,億兆生靈,哪一個不想擁有這樣的東西,但大抵本末倒置。」

    「修行之道,修的不是力,而是道。」

    「每一步都是風景,每一步都是感悟。」

    「只有自己親眼見過,才能明白其中玄妙。」

    「天材地寶也好,傳承機緣也罷,或有一時風光,但越往高處,便越步履維艱。」

    男人說這話時,語調悠然,目光清澈。

    徐寒莫名對其生出一種親近,他知道,男人並沒有騙他。

    這些話顯然是他的感悟,而非託詞。

    於是徐寒拱手朝著對方一拜,正要言謝。可男人卻在那時不露痕跡的避開,並不願受此一拜。

    徐寒見狀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卻不敢多問。

    「可我究竟是誰?」徐寒又問道。

    「好問題。」男人笑了笑,他似乎很享受徐寒的提問。「可答案我依舊給不了你。」

    「我們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是誰,從何處來,去往何處,因何而生,因何而戰,又因何而死。」

    「沒有人能告訴別人,你究竟是誰,你得自己去尋找,而我由衷的希望你能找到。」

    男人說完這話,天上的星光忽的忽暗忽明起來,像是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在催促他離開這方世界。

    男人有些無奈的朝著徐寒又聳了聳肩膀,他說道:「我的時間不多了,來吧,我來幫你解決掉眼前的麻煩,而你記住你的承諾,好好活下去...」

    說到這裡,男人的手便忽的伸出,那鏈接在徐寒與秦可卿之間的龍氣便忽的開始湧動。

    「這東西你要嗎?」男人眨了眨眼睛,問道。

    徐寒知道他說的是龍氣,少年微微思索之後,便果決的搖了搖頭。

    「很好。」男人似乎很是讚賞徐寒的決斷,他點了點頭,徐寒的身子便在那時一震,他能清楚的感覺到他體內的龍氣於那時從他體內被剝離,卻只是龍氣,不會對他的身體造成半分的危害。

    不出十息光景,他體內的龍氣便盡數散去,湧入了秦可卿的體內。

    做完這些,男人長舒了一口氣,而天上的星光也愈發的黯淡,就連凝成他身影的光芒也在那時變得忽暗忽明了起來。

    男人於那時打了一個響指,方才回過神來的徐寒便覺眼前景像一花,他便出現在了長安街角的小巷。

    「你留在那裡也是麻煩,這便隨他們離開長安吧。」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徐寒一愣,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邊竟立著兩道身影,卻是那蘇慕安與本已聽聞其死訊的寧竹芒。二人顯然也被禁錮在了原地,臉上的神情還寫滿詫異。

    「那要走了嗎?」徐寒仰頭看向男人,問道。

    「嗯。」男人點了點頭,身子的忽閃忽明愈發嚴重。

    不知為何,徐寒莫名的從男人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些許不捨。

    「你使劍?」而還不待徐寒發言,男人便再次出言問道。

    「嗯?」這個問題顯然出乎了徐寒的預料,他微微一怔,這才回應道:「嗯。」

    男人頓時展顏一笑,他眸中一道精光閃過,腳下那朵劍影蓮花豁然收斂,三千劍影遁入那把漆黑的神劍之中,他握著劍滿臉笑意的將之遞到了徐寒的跟前。「這個,送你。」

    「這...」徐寒又是一愣,這把劍雖然此刻再次化為了平淡無奇的模樣,但徐寒卻從之前男人的催動中真真切切的見識過此劍的鋒芒。如此神劍,恐怕那柄天下人追逐的刑天劍也比之不上,男人就這樣輕易的送給了他,這卻是讓徐寒不知當如何回應。

    但男人卻並不管那麼多,直直的便將劍塞入了徐寒的手中。

    他的身子於那時愈發黯淡,他看著徐寒,臉上笑如春風。

    「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去到崑崙,去看一看那裡究竟藏著什麼,或許你便能知道你究竟是誰...」

    「而待到那一天,星空萬域,我等你再與我並肩而戰!」

    「但你得記住一點,你是誰永遠不是別人能決定的。」

    「莫問蒼天,問本心!」

    這言說罷,男人的身影終於完全消失在徐寒的眼前,而漫天的星光也於那時豁然熄滅。

    隨著男人的離去,這方世界被禁錮的時間再次開始流淌。

    上一刻還在驚駭自己家傳的神劍突然遁走的蘇慕安發現眼前不知何時卻出現了徐寒的身影,而他手中握著豁然便是那柄神劍。

    「府主大人!你怎麼在這裡?你沒事吧?」少年詫異的問道,臉上不乏擔憂之色。

    徐寒於那時對於少年的關切卻是聞所未聞,他仰頭望著天際早已熄滅的星光喃喃自語道。

    「今夜的星光...」

    「真美啊...」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6 22:48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君問歸期未有期


    「小寒,你可算回來了,這都急死我了!」

    徐寒領著寧竹芒與蘇慕安回到自己小院中,這房門方才打開,楚仇離便抱著玄兒急匆匆的走了上來。

    徐寒卻並未回應他,而是朝著中年大漢使了個眼色,對方立馬會意,趕忙摀住了自己的嘴。

    「到底怎麼回事,方才那道劍光還有那位黑袍究竟是誰?」待到徐寒坐下,中年大漢便急急忙忙的走到了徐寒跟前,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好似做賊一般的問道。

    徐寒沒好氣的白了對方一眼,但還是將事情大抵經過說了一遍,只是將自己體內的狀況與那位蘇慕安的不知道多少代祖宗的事情隱瞞了下來。

    「那你怎麼逃出來的?龍蛇雙生之法你怎麼破掉的?你不是真的把秦可卿那孩子給...」楚仇離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的看著徐寒。

    顯然缺少了那位男人的因素,這個故事存在著巨大的漏洞,饒是楚仇離這般神經大條的人,也瞞之不過。

    「有高人相助。」徐寒掂量著手中的長劍,笑呵呵的回應道。

    這話出口楚仇離倒不覺有他,而蘇慕安與他身旁的寧竹芒卻是臉色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麼,卻不敢多言。

    「對了,這劍...」徐寒這時也意識到這把劍就是蘇慕安背在背上的那把,他不由得轉眸看向蘇慕安。

    只是話未出口,蘇慕安便連連擺手,言道:「這劍我背著也用不來,既然落到了府主手中,府主便自己用吧。」

    少年說得極為真誠,絲毫沒有客套的意思。

    這模樣倒是與那位男人頗有幾分神似。

    這一路走來,卻不想也只有眼前這位少年對他才是坦誠相待,徐寒心頭感動,正要道謝。

    「哎呀!還說這些干嘛,這麼說來那天策府的諸人想來是不會放過你了,那咱們還不趕緊跑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一旁的楚仇離卻大聲言道,神色激動。

    這話出口可不僅徐寒,連寧竹芒與蘇慕安都朝著這中年大漢遞來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中年漢子見狀一愣,聲音頓時小了幾分,他小心翼翼的言道:「我...說錯什麼了嗎?」

    一夜的暴亂過去,天際已經泛出了魚肚白。

    「十萬蒼龍軍與五萬天斗軍正在城中搜捕,怎麼跑?」徐寒嘆了口氣言道。

    再與蘇慕安二人匯合之後,徐寒第一時間便想要離去,可卻發現原本在城外靜候的大軍忽的入城,地毯似的不知道在搜索些什麼,徐寒拿捏不準這些士卒的心思,故此不敢妄動。況且玄兒還被他放在屋中,他自然不可能拋下對方,因此便想回到房中打探一番情況。

    「這麼說天策府那些人還不肯放過你?」楚仇離聞言眉頭頓時皺起。

    徐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雖然不喜天策府的利用,但按理說他已經將龍氣盡數給了秦可卿,天策府應當不會如此趕盡殺絕,可是那些城中搜索的士卒又是所為何事?這一點徐寒著實想不明白。

    不過,有一點楚仇離說得很對,他們得想辦法離開這裡,無論鹿先生打的什麼主意,徐寒都打心眼裡不願在與這座府門扯上半點的干係。

    只是,如今長安城被圍成了一座鐵桶,尚有仙人岳扶搖坐鎮,如何離開卻也是一個難題。

    「咚!咚!」

    諸人正一籌莫展之時,院門卻忽的響起一陣敲門聲。

    那聲音頓時讓在場諸人心頭一陣咯噔,他們互望一眼,眸中都有異色。

    「咚!咚!咚!」

    而就在這時,敲門聲再次響起,比起方才又急促了幾分。

    徐寒咬了咬牙,躲下去自然不是辦法,對方若真是來尋他的,免不了會破門而入。想著徐寒徐寒朝著諸人遞去一個眼色,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而自己則慢慢的走到了院門前,手中的劍被他握得死死,周身的劍意湧動,顯然只要開門之後對方有所異動他便會毫不猶豫將手中的劍送入對方的胸膛。

    為此,他深吸了一口氣,將之的狀態調至巔峰,以確保可以在對方發出任何聲息之前瞭解掉對方的性命。

    吱呀!

    伴隨著一聲輕響,房門被打開,徐寒怒目圓睜,長劍呼嘯而去。

    但這樣的動作卻在看清來者的容貌只是,生生停下,他的劍定在了距離那人的胸膛不住一寸處。

    「怎麼?自己的娘子也要殺了?」來人朝著徐寒眨了眨眼睛,似乎並無半分的慌張。

    徐寒臉色一紅,這才訕訕的收起了自己手中的劍。

    「你怎麼來了?」他側頭看了看屋外,確定並無人注意到此處,一把將女孩拉入了院門,輕聲問道。

    若說於長安之行徐寒心底還有什麼安慰的話,便是眼前這個女孩,他清楚她的性子,一心想著拯救大周的蒼生大義,可饒是如此,對方依然願意冒險給他幫助,之前那個紙條對於徐寒來說便是不可或缺的信息。

    「外面的人找你找得如火如荼,你倒好,還敢躲在這裡。」葉紅箋並未回答徐寒的問題,而是頗為不滿的狠狠瞪了徐寒一眼。

    徐寒也不知當如何辯解,只能是笑著言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樣的說法自然免不了再次招來葉紅箋的一個白眼,但最後還是言道:「走吧,我帶你出城。」

    ......

    葉紅箋所謂出城的辦法很簡單,便是給幾人換上了天策軍的甲冑,然後由他這位天策府的府主領著,一路前行。

    雖然路上有些盤問,但畢竟天策府府主的名頭擺在那裡,也可能一一檢查徐寒等人的衣物。

    而路上葉紅箋甚至還有閒心盤問徐寒究竟是如何逃出升天的,徐寒自然是將敷衍楚仇離那套說辭再言說了一遍,只是葉紅箋冰雪聰明,自然聽出了其中紕漏,只是見徐寒不言,她也極為乖巧的並未多問。

    隨著一路前行,很快長安城的城門便浮現在了諸人的眼簾,徐寒與葉紅箋之間漸漸變得沉默了起來。

    不僅因為眼前的關隘,更因為即將到來的離別。

    當然,很快這樣的心思便被諸人收了起來,因為那把守在城門口的人赫然是與徐寒有過一面之緣的岳扶搖之子,岳成鵬。

    若是之前仗著葉紅箋的名頭以及大多數天斗軍與蒼龍軍都並不認識徐寒,尚可矇混過關,那眼前這一關可就不好過了。

    不過已經到了此處,若是再回過頭,便越發令人生疑,故而幾人在那一刻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心裡卻已然做好了稍有不對,便硬闖的打算。

    「葉府主啊,這麼晚了是要出城嗎?」岳成鵬還是那自來熟的性子,見到葉紅箋領著諸人到來,便笑呵呵的迎了上來,臉上的神情說不出的熱切。

    「嗯。」葉紅箋沉聲言道,身後徐寒等人趕忙底下了腦袋,唯恐被岳成鵬認出。

    「可是我爹受到了鹿先生的命令,可說現在的長安城許進不許出。」岳成鵬笑呵呵的回應道,目光卻饒有興致的投向徐寒等人。

    葉紅箋下意識的便挪了挪身子,擋住了岳成鵬的目光,但這樣的做法不免又欲蓋彌彰的嫌疑。

    岳成鵬的目光愈發狐疑。

    「我亦是奉鹿先生的意思,出城辦些要事,若是岳公子不信,我可在此等候,你派人去問即可。」葉紅箋卻硬著頭皮言道。

    岳成鵬的目光在諸人身上流轉,良久之後方才言道。

    「既然是鹿先生的意思,那便請吧。」言罷便領著身後的天斗軍給諸人讓開了一條道路。

    這般的作為倒是出乎諸人的預料,葉紅箋看向對方的目光中不免帶上了一抹異色。

    「葉姑娘還是快些吧,不要耽擱了鹿先生交代的事情。」岳成鵬卻笑著催促道,而在鹿先生三字上他還咬了重音,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葉紅箋的心頭一震,朝著對方深深鞠了一躬,這才領著徐寒等人離去。

    ......

    「下面你準備去何處?」站在長安城外的山丘上,葉紅箋終於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她當然不用走這麼遠,只是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她領著徐寒等人走出了足足五里地方才停下。

    天色已經漸明,春日的豔陽灑下光輝,照耀在女孩的臉色,不知是否是錯覺,徐寒覺得她的眼圈有些泛紅。

    她咬著嘴唇,眼珠子瞪得有些不自然,模樣看上去多時有些古怪。

    但徐寒知道,那是一種想要笑,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想要哭,卻無論如何也好忍住的模樣。

    「不知道。」徐寒搖了搖頭,無奈的如實言道。

    說罷,他似乎有些不敢再去對上葉紅箋臉上的神情,故作不經意的撇開了自己的目光,看向一旁的三人,問道:「你們呢?」

    「玲瓏閣的事不是一兩日便可解決的,我想先去陳國看看子魚。」寧竹芒率先言道。

    「楚某閒散慣了,天大地大何處不可為家,便跟著小寒吧。」楚仇離大大咧咧的言道,言語間卻一副賴上徐寒的模樣。

    徐寒對於二人之言不置可否,反倒是看向一旁的蘇慕安,問道:「你呢?」

    「我想替我爹報仇,可我還不是他們對手...」少年有些苦惱,半晌之後方才言道:「要不...我也跟著府主...」

    徐寒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言道:「現在我可不是什麼府主,你葉姐姐才是。你跟著我顛沛流離,朝不保夕,不若就留在這裡吧,一來如今天策府掌權,可保你安然無恙,二來你可潛心修行,待到時機成熟,再尋祝賢報仇。」

    「可是...」蘇慕安有些遲疑,剛想要說什麼卻被徐寒再次打斷。

    「你可答應過我要做我的護衛,現在我讓你幫我保護一下葉姐姐怎麼就不願意了?」徐寒問道。

    「這...」少年顯然被徐寒問住了,半晌之後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這算得上是徐寒能為這孩子尋到的最好一條路了,見他答應,徐寒臉上也露出一抹笑意。

    「別人都安排好了,可你呢?」葉紅箋的聲音卻在那時再次響起。

    徐寒不得不再次轉眸看向眼前的女孩,他盯著女孩好一會之後方才言道:「我心底有很多疑問,可究竟去何處,如何做,我還並不明白。只是聽聞大夏的龍隱寺傳承數千年,世上出世宗門,即使玲瓏閣與之相比也差之良多,裡面的藏經閣藏書頗豐,或許我可以去那裡碰碰運氣。」

    「這麼遠嗎...」女孩聞言臉色一暗,她當然知道無論徐寒走到何處,他們很難再有再見的機會,可是這麼遠的距離依然讓女孩有些落寞。

    「那你...」那咬著牙,思慮了好一會之後方才再次問道:「還回來嗎?」

    「如果可以的話,會的。」徐寒言道。

    「一定。」女孩卻如此說道。

    「嗯?」徐寒一愣並未在第一時間領會到女孩的意思。

    「一定要回來!」

    女孩卻再次言道,聲音之中驀然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篤定。「婚約這東西,是我們兩個人的定的,單方面的撕毀,我可不答應!」

    「你是我的夫君,現在是,從前是,以後也一定是,你若是不回來,我葉紅箋即使死也不會讓你好過!」女孩這般說罷,根本不待徐寒給予回應便轉過了身子快步離去。

    而就在那一剎那,徐寒隱隱看見一道晶瑩的事物從女孩轉身之時從臉上灑落,飄到了徐寒的臉上。

    徐寒愣愣的將那東西一抹放到了眼前。

    有些微涼,卻在春日的豔陽下閃著光芒。

    「嗯...」

    「一定回來。」

    徐寒於心底輕聲言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20 07:12
《藏鋒》 第四卷 鐵騎捲風雲,一劍問不平

第一章 出關


    徐寒以往從不相信天命二字。

    但現在,站在冀州一望無野金黃色的麥田上,徐寒卻不得不相信這樣的說法。

    十九年來,自他記事開始,他不知有多久未有見過這樣茁壯的麥田了,冀州的土壤按理說還不比的肥沃的青州,但架不住這半年的風調雨順。

    距離長安之事已經過了半年光景,時值秋日,這一年的大周再未有再如以往十餘年那般旱災雪災不斷,反倒是順極了百姓的心意,該晴的時候晴,該雨的時候雨。

    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坊間傳聞便是那位千古以來唯一一位登基繼位的女帝——宇文南景!

    坊間的傳聞大抵神乎其神,這背後自然有人在暗暗推動,說這女帝乃是當年承陽皇帝的遺女,生來便是天命所定之人,注定可以給大周帶來太平盛世。而他登基以來這半年的光景,也確實讓百姓們看見了這樣的希望,於是民間對於那位女帝的憧憬可謂愈發高漲,甚至之前因為擁立女帝而產生的各種不滿聲音到了此時也漸漸偃旗息鼓。

    或許這世上當真有命數一說吧。

    徐寒望著眼前金黃的麥田,看著那些百姓臉上盎然的笑意,心底暗暗思慮道。

    說起來他也是在坊間行走時才知道秦可卿的真名叫做宇文南景,徐寒搖了搖頭,收回了自己心底紛亂的思緒,轉身隨著身前浩浩蕩蕩的長龍,朝著那劍龍關的關門走去。

    女帝登基以來,以往的苛捐雜稅被消減大半,而且據說今年的稅錢交上去之後,還會再次削減稅收。而隨著夏國兵敗陳國,二國之間亦再次開始通商,雖然邊關審查嚴格,但架不住巨大的利益誘惑,往來於二國之間的行腳商人可謂絡繹不絕。

    而甘老大便算得是這些行腳商人中的佼佼者。

    手上握有二十來人,五六輛馬車,往來於夏週二國,這半年下來裝得盆滿缽滿,前幾日還在家中娶了個十八歲的小妾,可謂春風得意。

    徐寒是在梁州與冀州的交界處遇到這位四十出頭的蓄著絡腮鬍,即使在初秋便忙不迭的穿上了那款厚重又名貴的貂絨的中年男人。

    客觀來說,十餘年的乞兒生活,讓徐寒雖然不至於對男人生出惡感,但卻也著實生不出半分的好感。

    不過當時真坐在一旁麵攤上吃飯的徐寒卻被甘老大一眼看中,邀請他做商隊的鏢師,護送他們入境。

    已經在大周境內盤恆許久的徐寒正愁尋不到如何走出劍龍關,對於老甘這個提議自然是沒有拒絕的理由,雙方很快便以三兩銀子,一路包吃包住的薪酬談妥了這次交易。

    甘老大可是一個精明人,大周與大夏邊境素來重兵囤積,盜匪少得可憐,可不尋一個鏢師,指望著這些夥計對付盜賊,甘老大心裡著實不安穩。可請真正的鏢師,這一來一回要的錢財可足夠花去他兩成利潤。

    可徐寒就不一樣呢,帶著劍孤身一人,說明至少會些拳腳,加上那挺拔的身姿單單是這賣相便足以嚇跑邊境上那為數不多的匪盜。常年行走於二國之間的甘老大可清楚得很,那些匪盜沒什麼大本事,只敢挑軟的柿子捏。

    徐寒要價便宜,甘老大也清楚對方估計沒什麼太大的本事,但卻足以應付那些匪盜。每每想到自己這算盤,他都忍不住在心底暗暗誇讚自己是塊做生意的好料。

    當然這樣沾沾自喜只持續到來這劍龍關的前一天。

    劍龍關畢竟是大周邊境的重鎮,隨著女帝宇文南景登基,天策府掌權,劍龍關再次受到了朝廷的重視,從貧瘠的國庫中撥出一大批錢款供給牧家軍擴充軍備。如今的劍龍關除了這常駐士卒,最多的便是諸如甘老大這樣的行腳商人。

    每每到了此處,按照慣例,都得在這劍龍關內住上一日。

    這一來為的是養精蓄銳,這二來呢,關內聚集著往來的行腳商人,彼此間打探打探消息,什麼東西在什麼地方好賣,什麼東西又值得運回大周倒賣。

    而甘老大的不安便是從這時開始。

    甘老大的商隊在這一片的行腳商人在也算得出類拔萃,但卻並非最厲害那一個,至於誰最有本事,尚且並無定論,但與他不相上下的卻是不乏人在。

    而黃二便是其中之一。

    說起來他與這黃二還頗為熟悉,前兩個月兩人因為一樁買賣大打出手,黃二被打斷了右腿,甘老大也被對方從左手上咬下了一塊肉。

    每次聽到關於黃二的消息,甘老大便恨得牙癢癢。

    可昨日聽到的消息,卻讓這一門心思要與黃二較勁的中年人猶如置身冰天雪地中被人破了一桶冷水,渾身上下從骨頭到毛孔都驚出一身冷汗。

    黃二的商隊在大周與大夏之間的邊境被賊人洗劫一空,黃二被人尋到時腦袋都被割了下來,整個商隊無一生還。

    要知道以往即使遭到洗劫那些劫匪也素來只求財不求害命,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卻是讓整個劍龍關中的行腳商人間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有人說是一幫悍匪統一了之前分散的各個匪盜山頭,亦有人說是有人在密謀某些妖法,需要生魂做引。終是眾說紛紜,真相卻愈發撲朔迷離,但至少有一個問題卻擺在了這些商人的面前,大周與大夏之間那段三日路程的還原不再太平。

    有錢的嘛便花大價錢請來的鏢師,沒錢的便想避個風頭,暫時不願去趟這渾水。

    甘老大顯然屬於前者,他謀劃著明年開春再娶一房小妾,怎麼可能就此收手。只是單靠徐寒顯然不足以支撐他穿越邊境的勇氣,再請一隊真正的鏢師便成了甘老大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只是這平日裡不受商隊待見的鏢師一轉眼便成了搶手貨,雖然心疼得緊,甘老大也不得不話大價錢請來了這樣一隊五人規模的鏢隊。

    而對於徐寒這拿了錢,顯然也幹不出什麼事情的男孩,甘老大雖然心底有些怨氣,但畢竟還是個講究人,便提出了只給一半工錢,辭退徐寒的提議。

    卻不想徐寒卻主動降低了工錢,稱只要二兩銀子,甘老大愈發覺得徐寒定然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不過二兩銀子,請來打理一下鏢車,做做力氣活也算划算,甘老大便也就同意了下來。

    ......

    邊關的審查雖然苛刻,但主要是針對物資,加之甘老大也算得上是老熟人了,塞了些銀錢便安然無恙的通過了劍龍關。

    見識了整個過程的徐寒不由得暗暗感嘆錢這東西有時候真的比得上他這一身修為。

    「看什麼看!還不快推車!」只是他這樣的感嘆方才升起,身後便傳來了一聲粗魯的大喝。

    徐寒轉頭看了一眼,便是那甘老大請來的鏢隊中的一員,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輕人,年紀二十五六,腦袋光禿禿,露出肩膀上帶著一道綿長的刀疤,一眼看過去便是那種不好惹的角色,當然這樣的不好惹只針對諸如甘老大這樣的尋常商販。

    這位魁梧的年輕人徐寒記得,叫做胡馬,大夏人,為了生計才做上了護送往來兩國商販的生意。不過他似乎對於徐寒這個打著鏢師名號,卻做著夥計事情的少年極為反感。只是這樣的反感徐寒卻拿捏不準是因為自己壞了鏢師的名頭,還是源於在他們看來的自己的不自量力。

    這鏢隊似乎還有些來頭,四位鏢師大抵都有些修為,至於鏢頭,從與甘老大談好價錢之後便一直一人坐在那鏢隊單獨的馬車中,為此甘老大還特意尋了一位夥計為其駕車,可謂禮遇有加,以至於徐寒到現在也未有見過那位鏢頭的廬山真面目。

    不過徐寒顯然沒有與這胡馬爭出個雌雄的心思,他極為順從的便躬下了自己的身子,推著陷入泥潭的馬車朝著遠離劍龍關的方向走去。

    對於徐寒來說,能夠安安全全的去到大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於胡馬...

    虎豹何須為了一隻螞蟻的叫囂而駐足?

    ......

    大夏、大周、陳國之間存在的一個三不管的地帶。

    那便是牙奇山。

    而橫在甘老大商隊眼前的這道名為鹿角原的荒原便是距離牙奇山不遠的一處所在。

    荒原遼闊,以諸人的腳程走去起碼要花費四五日的光景,出了劍龍關的第一日並無任何異動,諸人在那位鏢頭的指引下尋到了一處視野開闊的地帶休整。

    只是諸人方才生好篝火,噩耗便再次傳來。

    幾位從大夏那邊趕來行腳商人面有郁色,甘老大敏銳的意識到什麼,便熱切的招呼他們過來。

    那幾人便一臉驚恐訴說起他們在路上的見聞。

    說是再往前走一日的路程便到了鹿角原的中心,他們在那裡看見了上百具屍骸,而觀那些還未熄滅的篝火與一旁散落的事物似乎也是行腳商人的車隊,只是卻無任何活口。

    不僅死狀慘烈,而且並未有越走財物,用那些行腳商人的說法,對方更像是為了殺人而殺人。

    於是在送走了那些行腳商人之後,甘老大便憂心忡忡的召集了那些諸人似乎想要商討此行的計畫。

    而徐寒雖然如今已經完全被當做了尋常夥計,但卻也因此見著了那位鏢頭的本來模樣。

    卻是讓徐寒好生驚訝,就連肩上打盹的玄兒也在那時瞪大了自己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的盯著從馬車上邁出腳步的那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20 07:12
第二章 大錯特錯那種錯

    劉笙很苦惱。

    這樣的苦惱卻不是源於針對陳國的戰事的失利。

    雖然崔庭的戰敗讓他惶恐了一段時日,但出奇的是殿中卻並無責怪的意思,反倒是再次調來了大批的人手放到了他的手下,讓他著手佈置在大夏的勢力。甚至隱隱間有將之提拔為十殿閻羅的意思。

    從最初的困惑,劉笙很快便回過了味來,崔庭的戰敗,讓這位國柱大人愈發的需要劉笙的暗中支持,而森羅殿在大夏擴展根基的事情這位國柱大人自然是不敢有半分的懈怠,一切順利得出乎劉笙的預料。

    至於用二十萬精銳步卒的覆滅換來這樣的局面究竟是否划算,遠不止劉笙的考慮範圍之中。

    真正讓劉笙苦惱的是他的半妖之軀。

    他的半妖之軀雖然給他的修行帶來極大的好處,從蠱林甦醒到如今也不過兩年光景,他的修為卻是一路飆升,到達了第六境離塵境,可問題卻是他的半妖之軀並不完整,尚且缺一道最關鍵的東西,至於那是什麼,殿中對此諱莫如深,不肯提及,這也就造成了他需要按時吞噬數量巨大的妖氣方才能維持自己的性命。

    而森羅殿卻是一個很龐大卻同樣等級森嚴的地方。

    他下屬的各個組織涇渭分明,其中負責圈養妖物與培養修羅的蠱林便分佈在大周的青州之地,而劉笙所需的妖氣便是從此處運來大夏。

    本來隨著大周與大夏開始通商,雖然邊關的審查嚴格,但這樣的事情並不難,只要價錢給得合適大把大把的行腳商人願意做這趟買賣。

    可偏偏卻於一個月前,出現了變故。

    數個負責運送妖丹的商隊死在了夏週二國之間的鹿角原,起初劉笙不以為意,只認為是尋常匪患。可漸漸他發現那些歹人似乎只是針對有要攜帶妖丹的商隊出手,且手段狠辣,不留任何活口,對於商隊所攜帶的財物也不聞不問,只是將裹藏在其下的妖丹盡數擄走。

    為此劉笙特意派出了,數位精銳的紫衣修羅使偽裝成商隊探查情形,可對方似乎並不管這些修羅使的來頭,將之紛紛照單全收。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的劉笙嘗試著朝森羅殿總部求援,但似乎是因為天策府上位的緣故,森羅殿內部人員調動頻繁,顧不得劉笙之事,只在回信上給了他四個大字——自行決斷。

    眼看著大夏儲存的妖丹數量越來越少,劉笙不得不暫時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決定親自瞭解此事。

    ......

    徐寒並不是一個酒色之徒。

    但當這位鏢頭在諸人面前顯露出自己的模樣時,徐寒還是不由得一愣。

    這位鏢頭是一位女子。

    身著一襲鮮紅的皮質緊身衣裳,除開關鍵的部位,雪白的腹部、如玉的雙臂、甚至小腿以上的大部分位置都極為坦然的裸露其外。

    模樣二十歲出頭,峨眉明眸,鼻樑高挺,唇豔欲滴,烏黑的長發被紮成馬尾,筆直的垂落。

    饒是見過諸如葉紅箋、方子魚這般佳人的徐寒,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位女子算得上是一位絕色。

    而讓徐寒詫異便是這女子俏麗的模樣與讓預想中諸如那位胡馬一般高頭大馬的形象的反差。徐寒倒是很快便從這樣的反差中回過了神來,再次專心清點著馬車上的貨物。

    那些年輕的夥計們顯然也有著與徐寒同樣的詫異,在看清女子的容貌時,一個個呆立在了原地,可謂目瞪口呆。

    就是早已見過這女子的甘老大也咕嚕嚥下一口唾沫,這才收起了眸中的垂涎之色,快步贏了上去,一臉阿諛之色言道:「甄姑娘住得可還安穩?那位大人...」

    只是這那位大人四字方才吐出,那紅衣女子便狠狠的瞪了對方一眼,自知失言的甘老大臉色一滯,這才訕訕收了聲。

    「把他們幾個給我叫過來。」甄姓女子於那時看了看遠處的幾人,又言道,身子卻極為隨意的在火堆旁坐了下來。

    包括那位胡馬在內的四位彪形大漢紛紛如溫順的綿羊一般趕了過來,在女人身邊坐下,眸子裡卻是尋不到半點平日裡的作威作福。

    一旁的徐寒雖然清點著貨物,但眼角的餘光卻暗暗注視著此處,並非因為其他,只是去往大夏那最後一道關隘還需要這商隊為幌子遮掩,知道他們的計畫,徐寒也好為自己做些打算。

    不過這一看,他倒是發現了一些極有趣的現象。

    按理說,甘老大與鏢隊怎麼說也算是主雇關係,可觀甘老大此刻的表現卻好似他才是那個傭人,對於這位甄姓女鏢頭可謂俯首帖耳,幾乎就差跪下來叫對方一聲姑奶奶了。

    徐寒暗暗奇怪著雙方這樣怪異關係,而甘老大這邊也將今日從那些行腳商人嘴裡聽到的消息盡數告知了那女子。

    「你是說又有幾個商隊死在了鹿角原上?」女鏢頭皺了皺眉頭,即使是苦惱的模樣,落在她的臉上也別有一番風味,讓那些一旁的夥計們轉不開眼睛。

    甘老大可知道這女煞星的本事,趕忙惡狠狠的盯了那些夥計一眼,又才言道:「可不是嘛!你說他們若是求財也好,可偏偏分文不取,說是那些商隊的貨物分明好端端擺在那裡,可人卻死了個透底。莫不是真是有什麼專門害人的妖物?」

    說這話時,甘老大臉有慼慼之色,顯然接連收到這樣的消息,他心底也暗暗有些發虛。

    「怎麼,甘老闆想要回頭?」女鏢頭聞言眸子豁然眯了起來,「你可得想清楚,耽擱了這貨物的時間,這代價你甘老闆承不承擔得起?」

    這話出口,那四位生得極為高大的鏢師也紛紛雙眸一寒,看著甘老大嘴角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獰色。

    「這...」甘老大頓時臉色一變,趕忙擺手,「小的這哪敢,只是想和甄姑娘商量一番這路線要不改一改,這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聽聞此言的女鏢頭臉色的寒意才慢慢散去,她伸出了手,言道:「把地圖拿來。」

    當下,那胡馬便忙不迭的從懷裡取出一張羊皮製成的地圖遞到了女人的跟前。

    女人極為熟練的接過那羊皮地圖於身前展開,隨即矚目望去。

    「這便是穿越鹿角原常走的線路,只需五日路程便可抵達大夏。」

    她說著還伸出手在地圖上比劃,給諸人指出了那條線路大概模樣,隨即將手指又落在了地圖上的某一處:「而這裡也就是那些行腳商人所言的劫禍發生之地,加上之前數起,幾乎都是在這方圓五里之內發生的事情。」

    「若是要繞過此處,咱們就得避開鹿角原,從牙奇山下的白鷺林繞道,這一來一回,需要多花去十餘日的光景。」

    說到這裡,女人的話便停了下來,抬頭看向甘老大。

    中年男人在那時一愣,正要詢問為何停下,卻忽的醒悟了過來。

    「在下明白,甄姑娘放心,該多給的甄某一分錢也不會吝惜!」他趕忙在臉上堆起滿滿噹噹的笑意,如此言道。

    只是這本是極盡討好之意的話,卻並未帶來甘老大預想之中的效果。

    「說什麼呢!我家姑娘差你那點破錢嗎?」一旁的胡馬在聽聞此言之後,立馬站起了身子,滿臉怒意的對著甘老大便是一陣破口大罵。

    「額...」甘老大也不想自己的好意為何會招來這樣的待遇,但他卻絲毫不敢發出半分的不滿,反倒是頗有些不解的看向胡馬,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白鷺林不比鹿角原,地勢複雜多為山林,你這馬車難以行走,多處恐需要人力搬運,這個過程,你能確保那些貨能好端端的,不被損壞?」這次說話的是那位紅衣女子,她目光如炬的死死的盯著眼前的中年男人,似乎是能一眼看穿對方的心思。

    「這...」甘老大聞言頓時臉色變了變,有些遲疑,不過在性命與貨物之間他很快便權衡出了輕重。「甄姑娘放心,在下一定讓夥計們將此事做得漂漂亮亮。」

    「但願吧。」女人聞言,點了點頭,對此卻不置可否。

    只是胡馬的喝罵卻讓周圍夥計紛紛側目望向此處,顯然對於自家主人的遭遇頗有不忿。

    「看什麼看?小心老子將你們扔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野喂狼吃!」胡馬顯然是個暴脾氣,他見著了諸人的目光頓時大聲的吼道,那些夥計聞言於那時觸電一般趕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唯獨卻有一人依然注視著此處。

    這樣的目光在作威作福慣了的胡馬看來無異於便是挑釁,他雙眸一凝,凶光陣陣的望向那處,卻見看向此處之人赫然便是那位之前被甘老大請來的所謂的鏢師。

    在胡馬看來那個帶著一隻黑貓少言寡語的少年,就是一個背著劍做做樣子的江湖騙子。

    本來對其心頭便極為不屑,幾次出言相激,對方都極為順從,這愈發讓胡馬篤定了這個少年就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軟柿子,此時見他依然看著此處,胡馬尋思著終於找到了機會,可以好好修理一番這個少年,他頓時獰笑了起來。

    「怎麼?小子你覺得我老大說的哪裡有問題?」胡馬問道,語調輕佻,兩個砂鍋大的拳頭卻握得咯咯作響,想來只要徐寒說出半個不字,他便會毫不猶豫的朝著對方招呼過去。

    不過想著徐寒這一路來懦弱的表現,胡馬並不覺得對方敢如此做,這樣想著,他又不免覺得有些遺憾。

    「當然不是。」而果然不出他所料,少年在聽聞此言之後,便於第一時間果決的搖了搖頭。

    胡馬在心裡暗暗罵了一句軟蛋,握著的拳頭便要收回手中,嘴裡正要喝罵兩句,可那時少年的聲音卻又再次響起。

    「不是哪裡不對,是全盤皆錯。」少年平靜的言道,似乎也覺得這樣的說法有些不妥,於是又在後面加了一句。

    「大錯特錯的那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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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