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36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4 07:02
第一百七十三章 敵人與朋友


    徐寒大抵怎麼也沒有想到,葉紅箋的嘴裡竟會吐出這樣一句話來。

    他愣在原地,瞳孔陡然睜大,嘴角卻一陣抽搐,那樣的神情可謂精彩到了極致。

    噗嗤!

    葉紅箋見他這般模樣,亦是忍不住發出一陣輕笑。她也並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只見她臉色一正,便撇開了這個話題問道:「這幾日我看你一直在這地圖上勾勾畫畫,怎麼是尋到頭緒了?」

    徐寒聽聞此言,這才回過了神來,他自然不敢在那個問題上與葉紅箋繼續聊下去。此刻正好順著這個台階言道:「的確,我通過南宮卓的關係去過明鏡司,見過之前遇害的那八人的屍骸。」

    只是大抵是因為心頭慌亂的緣故,徐寒說這話時,語調之中帶著極為罕見的顫音。

    這般作態自然免不了再次招來葉紅箋的一陣輕笑。

    徐寒也暗覺失態,他強壓下了心頭方才升起的那一抹異樣,故作鎮定的繼續說道:「那八位遇害者各自身份都大不相同,有的是尋常市井之徒,有的是做著小買賣的生意人,也有的是江湖中的俠客,彼此之間也並無任何聯繫...」

    葉紅箋聽到這裡,也被勾起了興致,她收起了與徐寒調笑的心思,皺著眉頭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那所謂的『妖物』只是為了殺人而殺人?」

    「這世上當然也許有這樣只是因為喜歡殺人而殺人的惡徒,但這一位卻顯然不是。」徐寒也在此刻終於進入狀態,他繼續言道:「旁人或許並不知道這八人有何相同之處,但卻瞞不過我。」

    「這八人看似尋常,但屍骸被掏走了心肝,肉身中的血液經過了數日光景也不見凝固,顯然身前是修煉過肉身修為修士。」

    葉紅箋也從這其中聞到了些許古怪,但她卻無法將之聯繫起來,故而看向徐寒的目光也變得愈發的疑惑:「這確實有些古怪,但是僅憑這些依然無法找出那凶手,況且即使他們都是肉身修士,也不能說明什麼,這大夏修煉肉身的修士並不少,這一點共同點同樣無法確定凶手的目標究竟是哪一類人。」

    徐寒看著一臉疑惑的葉紅箋,他微微一笑,繼續言道:「這些當然不夠,但那些死者不僅是發現了他們的肉身修為,還有一點更重要的事物。」

    「何物?」葉紅箋問道。

    徐寒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有意報複葉紅箋之前的戲弄,他在那時閉口不言,直到葉紅箋的眸中漸漸泛起一陣怒意,他方才言道:「妖氣。」

    「妖氣??」葉紅箋心頭一震,以她活絡的心思自然這時想到了徐寒之前與她說過的森羅殿。以妖力修煉肉身,據她所知,普天之下只此一家。

    似乎也是看出了葉紅箋的心思,徐寒點了點:「你想的沒錯,便是森羅殿。」

    「雖然森羅殿在橫皇城中的據點已經被方子魚帶著執劍閣剷除,但以我對森羅殿的瞭解,他們素來無孔不入,這橫皇城中依然潛伏著一些他們的探子並算不得一件奇怪的事情。」

    葉紅箋頓時瞭然,但很快新的疑問便又在她的心頭升起,她再次問道:「既然你找到了他出手的目標,那為何還要打草驚蛇,在這些日子派那些執劍人巡邏城池?」

    依照葉紅箋的想法,想要抓住那凶手此刻最好的辦法是找出那些依然潛伏在橫皇城中的森羅殿探子,然後在他們的周圍佈置人手,等待凶手再次出手,將之一併抓獲。

    但徐寒非但不如此做,反倒是讓執劍人們大張旗鼓的巡邏橫皇城,這擺明了是要告訴那凶手,他要抓他,這樣一來,那凶手若是不蠢到極致,想來如何也會隱匿下去,至少會等到這陣子的風聲過去才會再次出現。

    只是此刻徐寒的臉上卻是看不到絲毫弄巧成拙之後應有的自覺,他的嘴角依舊勾勒著一抹淡淡的笑意:「要抓他的人有很多,譬如大夏的明鏡司這些日子以來便於這橫皇城中安插了不下近千人的暗線,想要趁著此人出手之時,將之一舉拿下。但那傢伙能躲過明鏡司這麼多日的追捕,顯然是極為敏銳之人。」

    「我派出這些執劍人當然只會打草驚蛇,但驚的卻不單單是蛇,還有那些想要捉這蛇的捕蛇人。」

    「執劍人每去一處,那些明鏡司的暗線害怕因此也暴露在這凶手的眼目之下,自然也會暫時隱匿下來。他們與你想的一樣,執劍人如此明目張膽的想要捉那凶手,那凶手自然不會出現。而那些暗線的異動,便讓我弄明白明鏡司安插在橫皇城中的人手分佈。」徐寒說到這裡,他指了指那張被他勾畫滿了的橫皇城地圖。

    聽了徐寒此言,葉紅箋再次朝著那地圖上注目望去,這才弄明白那些被徐寒勾勒之處,竟全是這些日子他所察覺到了明鏡司的暗線所在。

    「所以你這幾日所做的一切其實是為了避開那些明鏡司暗線的耳目,想要尋到一處他們監視網相對薄弱,或者乾脆不存在的地方。」葉紅箋的目光在那地圖之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了一個尚且未有任何標註的角落——苦頭巷!

    「你是在害怕那些明鏡司的人發現了那凶手,待到你引出對方的時候出手壞了你的算計,奪了這功勞?」葉紅箋沉眸言道,她看向徐寒的目光之中在那時不免多了些異色,她當然知道徐寒是一個聰明人,可是她卻如何也想不到徐寒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事情理得如此清楚,不僅連敵人,同樣連某些存在的不安定因素也盡數算計在內。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含著笑意,她看中的男人果真非同凡響。

    只是這樣的笑意還未來得及徹底在她的嘴角盪開,那徐寒卻搖了搖頭。

    「我這麼做確實是不想讓明鏡司參與此事,但卻並非怕他們搶了功勞,我是想要救他...」

    徐寒說著,他的眸中頓時亮起了一陣寒光,語調也隨即陰沉了幾分。

    「畢竟這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至少目前算不得是敵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4 07:02
第一百七十四章 妖怪

    再次走入苦頭巷的徐寒,大抵明白了為何此地會沒有任何明鏡司眼線的存在。

    自從半個多月前,方子魚帶著南宮靖一行執劍人搗毀了這處森羅殿的據點,蕭蚺為了徹查關於森羅殿的一切,派人將這橫皇城的貧民窟掃蕩一空,整個苦頭巷也被搬出了此處,此刻的苦頭巷廖無人煙,只有一座座被胡亂安放的棚戶在夏日的夜風中搖搖欲墜。

    明鏡司的人也曾懷疑過那惡人藏匿於此處,曾暗中派人將此地圍得水洩不通,然後搜查了一番,卻並無所獲,這才放任了此地。

    徐寒當然也知道那所謂「妖邪」並不在此,他此刻前來為的並非尋他,而是引他上鉤。

    他漫步穿過了狹長晦暗的小巷,邁步走入了那隱藏在小巷深處的走廊,那裡早已被執劍閣貼上了封條,徐寒撕開了那東西,推開了厚重木門,來到了那曾經讓大夏的王公貴族們紙醉金迷的大殿。

    當然,此刻的這裡同樣也是人去樓空,散落的杯盞以及地面上隨處可見的依然結痂的血痕,訴說著當時執劍閣殺入其中之後,於這大殿內爆發的慘烈大戰。

    徐寒拂去了身前的蛛網,他於那時在一處桌椅上坐下了身子,然後他的雙眸眯起,一股淡淡的妖氣自他體內蕩漾開來。

    這是一股極淡的妖氣,除非那些大人物們有意細細探查,否則必然無法發現,但徐寒卻很篤定若是那個所謂的「妖邪」真的是與森羅殿有著某種仇怨,想要尋他們復仇的話,這妖氣是瞞不過他的鼻子的。

    畢竟他能在這數十萬人口混居的橫皇城中尋到那些森羅的奸細的存在,要麼是擁有某種探查妖力的法門,要麼就是對森羅殿瞭如指掌。

    但以徐寒所知道的森羅殿行事風格來說,想要做到後者的難度比前者困難百倍,所以他來到此地,放出妖氣,為的便是賭上一賭,賭那位他素未蒙面的「妖邪」屬於前者,也賭他對於森羅的仇恨,足夠讓徐寒從他的口中知道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

    徐寒並不著急。

    他盤膝而坐,體內的劍意流轉,他知道等待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他自然不會枯坐,修煉於此刻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事實上自從經歷了魏先生之事以後,他素來便把握住了每一個修行的機會,一得空閒便會如此。

    如此做法是有一些急功近利的嫌疑,可徐寒很清楚自己的對手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他受了魏先生之托,無論是為己還是為人,都容不得半分的懈怠。

    雖然知道沒有了藏天匣,待到他突破天狩境去往離塵境時,極有可能如同當年結成劍種之時招來天劫,但若是停步不前,同樣也是等死,二者相比,以徐寒的性子自然更願意選擇前者。

    時間轉瞬變過去三個時辰,夏日的橫皇城,晝長夜短,天際很快便泛起魚肚白。

    與徐寒一同前來,卻遠遠躲在暗處的諸人已經昏昏欲睡。

    方子魚更是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說道:「看樣子那傢伙不會來了。」

    「怎麼可能,府主大人說會來,就一定會來。」這話方才出口,便招來了一旁蘇慕安態度堅決的駁斥。

    這幾日已經受夠了蘇慕安輕則府主大人什麼什麼,重則我老爹的老爹的老爹的...什麼什麼之類話題的方子魚,腦仁有些發疼,她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額頭,擺手言道:「行行行,你說得都對。」

    二人這般作態自然免不了惹來身後的葉紅箋與晏斬的一陣輕笑。

    蘇慕安見諸人這般模樣,還以為他們也贊同了自己的說法,小傢伙在那時朝著方子魚高高的揚起了脖子,一臉凱旋之後的得意之色。

    方子魚也懶得在與他爭執,這大抵是這世上少有的讓方大小姐提不起性子與之鬥嘴的傢伙,她又打了個哈欠,看了看濛濛亮的天色,暗道估計今日也快收工了。畢竟橫皇城中搜捕他的各路人馬不下千數,他若是夜裡不曾動手,這到了白日自然更不可能出手。抱著這樣的心思,方子魚靠在了身側的土牆上閉眸假寐。

    蘇慕安沒了說話的人,頓覺無聊,他又看向身旁的葉紅箋,眨著眼珠子問道:「葉姐姐,你說那東西真的是妖物嗎?」

    葉紅箋啞然,如今這世道哪來那麼多妖物,只是尋常人總喜歡把一些詭誕之事歸咎於妖物之上,而事實上妖也不見得都是壞的,或者說妖與人一般,都有好壞之分,只是因為不瞭解而難免將彼此惡魔化而已。

    葉紅箋早已習慣了蘇慕安各式各樣的奇怪問題,她微微沉吟便想著以一套小傢伙能夠接受的措辭與他講述這樣的觀點,可是話還沒有出口,一旁閉目假寐的方大小姐卻像是終於尋到了某些反擊的機會一般,在那時睜開雙眸言道:「哪來那麼多妖怪,這都是哄小屁孩的東西,也只有小屁孩會信這些東西。」

    這話饒是蘇慕安也聽得明白,方子魚這是在指桑罵槐,說他是一個小屁孩,這對於立志成為一名最厲害的刀客的蘇慕安來說無疑是極大的侮辱,這小傢伙頓時皺起了眉頭:「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刀客...」

    「真正的刀客才不會相信什麼妖物之說呢!」方子魚果斷反唇相譏。

    「可這世上本來就有妖怪!」蘇慕安再言道。

    「但橫皇城不會有!」方子魚反駁道。

    「可是!」蘇慕安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他大聲的嚷嚷道,可話才出口又忽的停下,他的眉眼猛然放大,語調也在那時變得古怪了起來,他有些結巴的言道:「可是...真的...有...」

    見此情景的方子魚臉上得色更甚,她不覺有它,只以為自己說得蘇慕安啞口無言。終於獲得了這幾日第一場大勝的方大小姐滿臉春風,她正要再說些什麼,可那時卻發現蘇慕安身後的葉紅箋與晏斬也同樣目光詫異,這時,方子魚才回過味來,她轉頭順著諸人的目光望去。

    只見那苦頭巷瓦礫四散的街道上,一道四肢著地地,眸中閃著血光,嘴角露著獠牙的奇怪生物正以飛快的速度朝著那徐寒所在之地狂奔而去。

    方大小姐的瞳孔在那一刻也陡然放大,她喃喃自語道:「真的有妖怪...」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4 07:02
第一百七十五章 凶物


    呼!

    呼!

    呼!

    低沉的喘息聲透過昏暗的大殿傳入了盤膝而坐的徐寒耳畔。

    來了!

    徐寒的雙眸在那時陡然睜開,但入目的第一道光景,是一道劃破了這破舊大殿昏暗之色的寒光。

    徐寒心頭一驚,不敢託大,一柄黑色的長劍發出一聲長鳴,自他背後的木匣之中飛出,被他握於手中,直直的迎向那道襲殺而來的寒光。

    鐺!

    一聲輕響於幽暗的大殿中盪開,徐寒與襲殺而來的身影分置退開數丈。

    徐寒的心頭一震,暗覺虎口發麻。

    須知徐寒的肉身境修為已到了第七境不滅境,於此境之中,他的肉身已經強大到了極致,說是雙臂中有萬鈞之力也不為過,就是同樣第七境大衍境的尋常強者,徐寒屠之亦如宰雞殺狗,仙人之下除非同樣肉身境第七境的大能,否者根本難以對他造成太大的威脅。

    可方才與黑影搏殺的瞬間,徐寒卻從黑影的身上感受到了絲毫不弱於他強大力量,這本身就是一件極為匪夷所思的事情。

    只是他並沒有時間去細細思索這個他有心結交之人為何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撒!」那黑影在落地之後忽的發出一聲尖銳得令徐寒耳膜發疼的高呼,而後身子便再次朝著徐寒殺來。

    徐寒的眉頭一皺,他的心頭升起了一抹怒意。

    那柄漆黑的長劍被他輕輕一拍,猛地自他手中飛射而出,直直的去向殺來的黑影。

    只聽一聲劍鳴乍起,三千道金色劍影湧出,跟隨著這黑色神劍呼嘯而去。

    鐺!

    鐺!

    鐺!

    金石相撞的脆響不斷於這破敗的大殿中迴蕩,那些金色劍影方才觸及到黑影的身子便被他一道接著一道的拍飛。對於肉身境已經抵達不滅境的徐寒來說,如今他所催動的劍意並非他的殺招,他真正的殺招還是他此刻已然握緊的拳頭。

    他趁著那黑影與劍影纏鬥的剎那光景,伸手握拳,邁步衝殺而上。

    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對方不願意與他坐下來好好談談,那便將他打服了之後再談。

    那黑影似乎並沒有太多的戰鬥技巧,他發瘋似的不斷擊退這那些襲來的金色劍影,但以徐寒之前對拼時感受到了的力量來看,這些金色劍影並不能對這黑影造成太多的實質性的傷害,最多也只是擾亂他的進攻,暫且拖延他的步伐。

    此刻徐寒來襲,他理應放棄這些不斷飛射來的劍影,轉而抵禦徐寒的殺招,再不濟也應該規避一番,可是那黑影卻像是被這不斷飛來的劍影打出了火氣,竟然只顧著與劍影搏鬥,根本不理會殺來的徐寒。

    這般行為並不像一個能修煉到這種地步的強者,反倒更像是在街頭與人好勇鬥狠的匹夫。

    當然,這黑影的行為雖然古怪,可徐寒卻並沒有一探究竟的心思,至少他得先把這傢伙打到沒有還手之力,再來慢慢細究他的古怪。

    轉瞬徐寒便殺到了黑影的跟前,他握緊的拳頭裹挾著浩然的力道直直的去向那黑影的面門。

    金色的劍影依然不斷的衝擊著黑影,不過到了這時黑影也終於聞到了徐寒周身所裹挾的恐怖力量。

    「撒!」他又發出一聲尖銳的怒吼,腦袋豁然轉向徐寒。

    這時,藉著金色劍影上所迸發的光芒,徐寒終於看清了這黑影的模樣。

    徐寒的心頭不由得一震,而揮出的拳頭卻已成攻勢自然不會收回。

    轟!

    一聲悶響爆開,那黑影的身子猛地倒飛了出去,身子不斷的掀飛地上的木凳,最後狠狠的砸在了那石牆之上,方才停下。

    而徐寒卻並未乘勝追擊,不是不想,而是方才那驚鴻一瞥給了他太大的震撼。

    那哪是他想像中的凶手...

    那分明是一頭怪物!

    是的,是怪物,不是人,也不是妖!是怪物!

    這是一個極為中肯的評價。

    那黑影生得一副類似人族的身軀,甚至從他臉上的輪廓以及某些特有的特徵中,徐寒可以很清楚的看出這身軀的主人似乎是一名女性。但是這身軀之上卻佈滿了紫色的詭異鱗甲,並且一些古怪的黑色紋路如同某種銘文一般被刻在那些鱗甲之上。更重要的是,這不知究竟是人是妖的生物四肢上還生著如野獸般的利爪,眸中洋溢著血光,渾身肆意著妖氣。

    這副模樣徐寒曾經見過!

    在即將被妖化的劉笙身上,這分明就是被妖氣所噬的半妖!

    徐寒在這時終於醒悟過來,可就是他愣神的檔口,那半妖卻再次衝殺而來,她眸中的血光更甚,伴隨著那令人耳膜發疼的怒吼,她的利爪便直直的去向徐寒的面門。

    她速度極快,饒是徐寒在反應過來之後依然來不及去抵禦或者躲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利爪來到他的面前。

    「小心!」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陣驚呼從破舊殿門方向傳來。

    蘇慕安的身子高高躍起,凌冽的刀芒如脫籠之獸呼嘯而出;方子魚眸中泛起陣陣紫芒,一柄柄裹狹妖力與狂暴劍意的飛劍在她的頭頂凝實,隨著她心中念頭一動,那些便紛紛如離弦之箭一般朝著半妖爆射而來;晏斬周身衣衫鼓動,蘊含這至陰之力的鐵索如毒蛇一般盤旋狂舞;葉紅箋髮絲揚起,一柄長劍被她祭出,於身前幻化成了一隻鳳凰神鳥,那神鳥仰天長鳴,聲如黃鐘大呂,響徹此間,一股灼熱之氣猛然盪開,那神鳥也在那時與其餘三人所喚出的事物一同殺向那隻半妖!

    未曾料想過這樣變故的半妖根本來不及躲避,身子便被這四道可怕的力量所擊中,再次倒飛數丈開外。

    「府主!」

    「小寒!」

    「姓徐的!」

    「徐兄!」四道驚呼再次傳來,雖然稱呼不同,但無一例外都帶著發自內心的關切。

    他們也無暇去顧忌那半妖的生死,快步便來到了徐寒的身側,想要查探徐寒的狀況,而事實上雖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因為葉紅箋四人的及時出手,那半妖根本沒有觸碰到徐寒。

    「無礙。」徐寒朝著諸人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並未受傷之後,便眉頭一皺,看向那半妖被擊飛的方向。

    「那是什麼?」葉紅箋也邁步上前走到了徐寒的身側,沉聲問道。

    「半妖。」徐寒給出了他的答案,但目光卻不曾偏移半分,依舊死死的盯著半妖所在的方向。

    他算錯了一些東西,他曾以為這屠殺如此多森羅殿奸細的傢伙應當是與森羅殿有著某種仇怨之人,可如今看來,只是因為那些森羅殿的奸細身上帶著妖氣,而這半妖便是追逐那些妖氣而來。

    徐寒不免有些失望,他本想著要從此人身上得到一些關於劉笙如今狀況的信息,此刻看來對方的處境比起劉笙還差上不少,他意興闌珊的搖了搖頭,並無深究這半妖究竟從何而來的興致,便在那時運集起了周身的力量就要出手將之擊敗。

    「撒!!!」

    可那時,那被擊倒在地的半妖卻發出一聲前所未有的尖銳長嘯。

    那聲音之中裹挾著恐懼、憤怒、悲鳴等一系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而後也就是隨著這一聲長嘯,一股可怕的氣息忽的自他體內爆開,猶如氣浪一般席捲全場。

    諸人的臉色在感受到這股氣息之時皆是一變,而徐寒更是心頭一震,他從那股忽然盪開的氣息之中感受到了某些他人感受不到的東西。

    此刻那半妖四肢著地,宛如野獸一般,身子猛然一震,隱約可見他的周身蕩漾出了一道道晦暗的黑色氣息,那是有別於妖氣的力量。

    而後她憤然一躍,身子直直的衝向眾人。

    眾人感受到此刻那半妖忽然暴漲的氣勢不敢硬抗,紛紛褪去,而徐寒卻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愣在了原地。

    「小寒!」眼看著那半妖就要撞上徐寒,一旁的葉紅箋眼疾手快,一道真元自她體內湧出,轟在了徐寒身上,徐寒這才一個趔趄倒向了一側,雖然身影狼狽但卻堪堪躲過了那半妖的衝擊。

    而衝出包圍的半妖卻並不戀戰,反倒是逃一般穿過了那大殿的正門,直直的衝向了苦頭巷外。

    站起身子的徐寒終於從之前的恍惚中回過了神來,他眉頭一沉,肅然言道:「不好!她要去橫皇城,快追!」

    說罷,徐寒根本不待諸人反應過來便率先朝著那半妖遁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身後的葉紅箋看出了之前徐寒的異狀,她免不了有些疑惑,可同時她也知道,方才那半妖的模樣分明是已經發了狂,若是衝入了橫皇城百姓所在之地,那必然是一場天大的災禍,此刻她亦沒有閒暇去細究徐寒的異狀究竟是由何而起,只能是隨著徐寒的身子與他一道追了出去。

    其餘三人自然也趕忙跟上,只是無論是他們還是已經察覺到某些異樣的葉紅箋都未有看到衝殺在最前方的徐寒,那緊皺的眉稍,以及那因為用力過度而青筋暴起的拳頭...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4 07:03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的劫,在路上

    龍隱寺深處的佛堂,點著的沉香縈繞佛門,一道道似有若無的梵唱於這佛堂前迴蕩。

    古樸的佛堂門前掛著一幅鐵畫銀鉤的牌匾,上書四個大字:大象大善!

    而就在這佛堂之中,一老一少兩位和尚盤膝對坐,這模樣像極了當年廣林鬼出山之前,於那破敗廟宇之中所經歷的場景。

    「所以說,人需度九劫,佛需受九難,方可得一線證道之機。」身為龍隱寺方丈的不苦大師似乎是講完了一道長篇闊論,在那時悠然言道。

    小和尚抬頭看向眼前的老和尚,他的眉眼之中寫滿了困惑與不解,他問他:「可這與我何干?」

    老和尚的眼睛眯了起來,他盯著小和尚,眉眼帶著笑意,嘴裡卻發出長嘆:「你尚且差上一難。」

    「什麼意思?什麼一難?跟我有何關係?」小和尚的臉上忽的浮出一抹慌亂之色,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不願意將那東西記得真切,他隱隱意識到,一旦記起了某些事情,他便會失去一些東西,而那些東西是他曾經發誓要以性命守護之物。

    他質問著不苦大師,臉上的焦急,語調中裹藏的暴躁都無一在彰顯此刻他內心的不安。

    老和尚卻並不回答他的問題,他只是眯著眼睛,安靜的看著他,嘴角含笑,眉目之中滿是慈悲大愛。

    這樣的目光讓小和尚心頭的不安更甚。

    小和尚的眉宇間在那一刻煞氣湧動:「你究竟要我做什麼?我不是李東君,我不知道...」

    可這話出口的瞬間,小和尚便意識到了某些不對,他的話豁然停了下來。

    而老和尚的眸中卻亮起一道光芒,他輕聲言道:「我從沒說過你是李東君。」

    小和尚眸中的目光隨著老和尚的話再次變得瀰漫了起來,他喃喃自語道:「我若不是李東君,那我是誰?你為何要囚我於此,我明明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可為什麼我記不得那事情是什麼了?」

    那時不苦大師的身後一尊寶相莊嚴的金色佛像豁然浮現,他站起了身子,看著小和尚,眸中的目光既是憐憫又是慈悲,他伸出了手,輕輕的在小和尚的眉心一點,而背後的佛像也隨即伸出了手,點在了小和尚的眉心。

    鐺!

    伴隨著一聲輕響,那一刻的天地間佛音響徹,梵唱不息。

    小和尚的眸子惶惶閉上,又於數息之後豁然睜開。

    這不過眨眼的光景,小和尚的眸中便再無半分的迷惘,他側眸看向佛堂外的天地,眸子裡有的僅是滿目的慈悲。

    他輕聲呢喃道,音如蓮花,調如淺吟:「我是佛,我為救世而生,我應...」

    說道這處,小和尚的眸中湧出一抹掙扎之色,但很快便被淹沒在這佛堂之中忽然升起的漫天佛光之下。

    他的眸中一滴晶瑩的事物,在一陣翻湧之後,破開了眼眶,順頰而下。

    他再次言道:「我應普度眾生...亦應...」

    「降妖!」

    「伏魔!」

    此音一落,佛堂之中,金光大作,龍隱山中如有驕陽升起,光漫橫皇,佛音不絕。

    老和尚將這一切看在眼底,他眸中忽的湧現一抹疲憊之色,而後他翹首望向佛堂之外,又是一聲長嘆:「你的劫...已經在路上了...」

    ......

    「她究竟要去何處?」

    奔走在橫皇城的房屋的頂層之上的葉紅箋轉眸看向身旁的徐寒,沉著聲音問道。

    天色此刻已經放亮,橫皇城的街道上隨處可見早起的商販以及那些天濛濛亮便需去到某處謀生計的行人。

    那半妖在街道橫衝直撞,很快便引起了騷亂,負責城防的士兵應聲而動,想要攔下這半妖,卻被徐寒擋了下來,這半妖的實力極為強勁,在追逐之時,徐寒等人幾次出手都未有對其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這些尋常士卒去了也不過是白白葬送性命。

    徐寒絕不是心慈手軟之輩,但同樣若只是隻言片語,能救下那些士卒的性命,他也不介意費些口舌。

    那些士卒倒也知道徐寒七線金袍的身份,他們自然不會去關心江湖上的流言蜚語與各種恩怨,他們應下了徐寒這份恩情,在徐寒的指揮下於前方驅散人群。

    這樣的做法自然不只是為那奔走的半妖開路,徐寒在早前的出手之中發現這半妖雖然周身的氣勢在不斷的升騰,可是卻忽然沒了反擊徐寒等人的心思,無論徐寒等人如何出手,她都只是躲避然後一路只顧低頭狂奔。

    徐寒等人雖然摸不清原委,但此刻那半妖已經衝入了橫皇城的中心地帶,若是這時出手,且不說他們是否是這愈發強大的半妖的對手,這一旦開戰便免不了傷及無辜,所以徐寒等人索性改變的策略,任由這半妖穿過橫皇城,這一來是想要去到寬闊無人之地與之再戰,二來是這半妖似乎越來越強,徐寒以為如此大的動靜之下橫皇城中的大人物們終歸不能袖手旁觀吧?

    可事實上,那些大人物們根本就沒有出手的意思,幸好是那半妖一路狂奔亦未有出手傷人。

    只是諸人心頭的疑惑卻隨著這樣的追逐一息勝過了一息。

    起初他們以為這半妖是受了之前他們出手後的驚嚇,沒了再與他們戰鬥的勇氣,故而盲目逃竄,諸人也想通過不斷的進攻而將之驅逐到橫皇城外,可是那半妖卻好似早有目標一般,一路衝入了橫皇城的中心,為此諸人不斷發動攻擊試圖阻撓,可那半妖寧可抗下這一次次進攻,也要飛速朝著她的目標前行,為此她的身上還添出了數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但來到中心地帶之後,她並未駐足又繼續朝著某一處奔去。

    這樣的行為著實詭異至極,故而葉紅箋方才有了之前那般的疑問。

    徐寒聞言皺了皺眉頭,他飛身而上,立於數十丈的高空之上,而後低頭順著那半妖衝過的路徑望去,這一條長街的盡頭赫然是那大夏第一宗門——龍隱寺!

    他似有所悟的落下了身子,看著那周身黑氣愈發濃郁的半妖,心頭一沉,低聲言道。

    「她是想要趕在被吞噬前,去做某件事...」

    「又或者...」

    「去見某個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4 07:03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有很多


    徐寒的喃喃自語瞞不過一旁葉紅箋的耳朵。

    女子轉頭看向徐寒,疑惑道:「吞噬?什麼意思?」

    徐寒聞言回過了神來,正要說些什麼,可這時遠處卻有兩道身影忽的落了下來。

    「徐寒!你在做什麼?」其中一道身影方才來到徐寒的身側,當下便怒斥道。

    不用多想,此人自然便是那執劍閣的另一位七線金袍,南宮靖。

    徐寒在這橫皇城中鬧出的動靜著實太大了一些,明鏡司那位名為曹冕的明鏡候一早便帶著大批人馬來到執劍閣,向南宮靖興師問罪。

    南宮靖自知理虧,自然只能一個勁賠禮,而心頭卻免不了憋上一大肚子的怨氣,此刻尋到了徐寒也自然得朝這位一切的始作俑者宣洩怒火。

    與葉紅箋的對話被打斷的徐寒,並未生出半分的怒意,他朝著南宮靖眨了眨眼睛,一臉不明所以的言道:「奉閣主之命捉拿妖物啊。」

    大抵是因為徐寒這裝糊塗的樣子太過可恨,又或者是某些南宮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緣由,素來沉穩的七線金袍心頭的火氣卻是蹭蹭的往上冒。她盯著徐寒,咬牙言道:「捉拿妖物至於鬧出這麼大的陣仗嗎?既然發現了妖物,為何不速速擒下,反而放任她在橫皇城中亂竄,這要是出了禍事,傷了百姓,我執劍閣當被置於何地?」

    這般的說辭,徐寒大抵是可以一笑而過,可是他身旁的葉紅箋卻並非那易於之輩,她在徐寒的事情上素來護短,哪容得南宮靖這般挑釁?

    當下,葉紅箋的眉頭一挑便站到了徐寒的身前,大有一副母雞護犢的架勢。

    「明鏡司也好,你南宮大人也罷,抓了這妖物多少時日了?可曾見過對方的模樣?我夫君一出手便將之逼出,這樣的效率恐怕是南宮大人想也不敢想的吧?況且這妖物已經在我們的監視之下,一路行來雖有慌亂,卻不曾傷到一人。妾身卻是不知南宮大人這火氣究竟是從何而來?」葉紅箋一番長篇大論說得那南宮靖是臉色鐵青,卻又尋不到半點反駁的餘地。

    她臉色陰沉的盯著葉紅箋看了半晌,最後只是言道:「即便如此,這般擾民也是不...」

    只是這樣的反駁還未說完便再次被葉紅箋打斷:「總好過南宮大人與那明鏡司只能守株待兔,每每隻能在那妖物殺人之後,姍姍來遲吧?」

    「你!」南宮靖聞此言頓時眉宇之間煞氣湧動,她邁步上前,似乎就要出手,而身為大衍境的氣勢也在那一刻自她體內奔湧而出。

    可是面對這樣氣勢洶洶的南宮靖葉紅箋卻並無半分的懼意,她眸子一眯,一身紅色長衫湧動,自她體內奔湧而出的氣勢,比起南宮靖竟是不遑多讓。

    「好了好了。」這時,南宮靖身後的南宮卓見勢不妙趕忙拉住了這劍拔弩張的二人,他笑呵呵的打著圓場:「大家都是為了捕捉那妖物,既然尋到了那妖物,咱們就應該聯手一同對敵,畢竟大家都是執劍閣的人,切莫為瑣事傷了和氣。」

    南宮卓這般說著,還不忘朝著徐寒擠眉弄眼,末了還伸出一隻手藏在袖口下,朝著徐寒小心翼翼的豎起一個大拇指,畢竟這麼多年來,能將他的姐姐氣得如此模樣,以南宮卓所見也僅有徐寒一人而已。

    徐寒將這些盡收眼底,暗覺好笑,卻不多言。

    好在這南宮靖雖然在許多事情上有意針對徐寒,但卻還算識得大體,她在惡狠狠的盯了徐寒與葉紅箋一眼之後,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說吧,你們打算如何做?」她沉了沉眉頭如此問道。

    雖然南宮靖的語氣依然不善,但對方既然服了軟,此刻徐寒也沒有繼續在與她糾纏的必要,他拉了拉身前葉紅箋的身子,葉紅箋倒也明白徐寒的心思,她盈盈退到了徐寒的身後,模樣乖巧,與之前那聲色內斂的模樣彷彿判若兩人。

    南宮靖將這般作態看在眼裡,眉頭微微一皺。

    徐寒自然未有察覺南宮靖臉上這細微的變化,他沉著聲音指了指那依然還在橫皇城的街道上橫衝直撞的半妖,言道:「此物力量極強,並且此刻身上還在產生某些未知的變化,若是在城中開戰,免不了傷及無辜,因此我們打算等到他逃離此處再與之交戰,只是...」

    說道此處,徐寒微微遲疑。

    「有話直言,扭扭捏捏與女子何異?」南宮靖似乎有意與徐寒作對,這不過一兩息的遲疑,便招來了她的嘲弄。

    徐寒卻也是習慣了南宮靖這般的行徑,他微微一笑並不放在心上,隨即便將之前的一系列猜測盡數告知了南宮靖。

    聽罷這一番話的南宮靖,眉頭深皺,她微微感應了一番那半妖身上的氣息,的確聞到了一股危險的味道,她點了點頭,也算是認同了徐寒等人的計畫,只是心頭免不了依然還有些疑問:「可是她為何一定要去到龍隱寺,那裡可有仙人大能坐鎮,去了別處尚且還有意思逃脫升天的可能,去了那處豈不等於送死?」

    徐寒卻只能無奈的聳了聳肩膀,言道:「這個可能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

    龍隱寺作為世間傳承最為久遠的幾處宗門之一,自然有他的特別之處。

    只是,徐寒怎麼也沒想到,這宗門,或者說著門中某些人物竟然還有這未卜先知的本事。

    依照以往的情形,這個時間的龍隱寺理應香火鼎盛,香客往來不絕,為了儘可能的減少傷亡,徐寒早早便與那些負責城防的軍官溝通讓他們派出軍隊去疏散那裡的人群,可是很快軍官們便傳來了消息,龍隱寺今日閉寺,山門之中並無任何香客。

    要知道龍隱寺這麼多年來,除了在每五年一次的執劍人大比之外,幾乎從未有過閉寺這樣的說法,徐寒自然有理由相信,龍隱寺中的大人物們,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今日之事。況且這妖物在橫皇城中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橫皇城裡的那些仙人們也極為默契的未有一人出面阻攔,諸多巧合聯繫在一起,徐寒以為這其中恐怕還有某些他所不知道的貓膩。

    很快,那半妖便衝出了橫皇城的鬧市,直直的殺入了龍隱寺的山門之中。

    而就在那隻半妖踏入山門的一剎那,坐落於山腰處的龍隱寺中卻忽的亮起一道宛如驕陽一般的金色佛光,那光芒耀眼,伴隨著陣陣梵唱響徹山巔。

    在這佛光的照耀下,那半妖頓時發出一陣陣痛苦的哀嚎,跟在她身後的諸人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金色的佛光落在半妖的身上,她身上紫色的鱗甲不斷升騰起一道道白色的霧氣,就像被燒焦了的樹枝,甚至還有一些紫色的鮮血在這樣的灼燒下不住的滲透她的皮層下湧。

    她本就猙獰的容貌,在此刻更顯可怖。

    可是饒是如此,那半妖依然沒有停下她的腳步,她的嘴裡不住發出哀嚎,可腳步卻堅定不移朝著那龍隱山的台階拾階而上,從她身上各處流出的鮮血,也隨著她的步伐灑落一地。

    這番情形落在諸人眼中,他們的臉色都不由得為此一變。

    這半妖的行徑著實太過古怪了一些,她若是再這麼走下去,諸人甚至不用出手,她自己便會在這漫天的佛光之下被焚燒致死。他們自然想不明白,這半妖究竟是為了什麼方才做出這樣的事情。

    「她究竟要做什麼?這麼下去她會死的。」蘇慕安到底是孩子心性,見這半妖的慘狀,很快便忘卻了之間雙方本該敵對的立場,一臉不解與擔憂的問道。

    「她想趕在她死前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徐寒沉著眉頭回答道。

    蘇慕安臉上的神情在那時愈發的困惑,他不解道:「可若是她不來這裡,不就不用死了嗎?」

    徐寒聞言,啞然失笑,他嘴裡的「死」與蘇慕安所謂的「死」,實際上是兩個東西,但他卻並沒有細細與蘇慕安解釋其中的不同,畢竟那對於小傢伙來說終究太過沉重了一些。

    他看著那蹣跚而上,腳步遲緩,目光中卻寫滿決然的半妖。心頭一沉,在那時伸出了手輕輕撫摸在蘇慕安的腦袋上,他嘆了口氣:「有些東西對於有些人來說,比性命更重要,你不用為此感到傷懷,因為這在他們看來,為了那些東西,付出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

    蘇慕安聽得似懂非懂,他亦望瞭望那隻半妖,方才轉身仰頭看向身旁的徐寒,再次問道:「就像師傅和墨劍仙一樣?」

    在小傢伙的心底,始終對於那年元歸龍與墨塵子的赴死耿耿於懷,既愧疚於自己的袖手旁觀,也疑惑於他們的執著。

    徐寒聞言,愣了愣,他轉頭看向身旁的男孩,目光在與之對上之時,嘴角勾勒出了一抹笑意。

    然後,他點了點頭,言道。

    「嗯,是一樣的。」

    「你現在或許不懂,但有一天你找了那樣一份東西,你會發現,那其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那府主大人有這樣的東西嗎?」

    「嗯...以前沒有...」

    「那現在呢?」

    徐寒側頭看了看身旁的諸人,嘴角的笑意在那時又重了幾分。

    他又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輕聲言道:「現在,有很多。」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4 07:03
第一百七十八 此子為鑑

    半妖終於走到了半山腰上,這讓尋常人走來也不過半個時辰不到的距離,那半妖卻走了足足一個時辰。而這段路走來,已然讓她周身血肉模糊,氣息萎靡。此刻她的每一步邁出都需要用盡渾身的氣力,踉踉蹌蹌又歇斯底里。

    而她的身後早已聚集了大批的從各處趕來的執劍人以及一直監視著這妖物的明鏡司。

    這番景象落在那些人的眼中,當下便有人蠢蠢欲動。而為首之人赫然是那群被南宮靖送到徐寒手中的諸多執劍人之一——來自十二鎮羅剎宮的一位中年男子。

    「你要做什麼?」一旁的方子魚見狀,趕忙攔住了那位名為唐辯的中年男人。

    「這妖孽此刻命懸一線,不趁熱打鐵取了她的性命,難道要留她養虎為患嗎?」唐辯冷眸言道,作勢便要躍過方子魚,去到那頭半妖的跟前。

    「不行!」方子魚雖然平日裡古靈精怪,但心底卻是善良得緊,此刻那半妖已然是強弩之末,饒是如此她依然想要去到某處,完成某些事情,明曉了這一點的方子魚雖然不會出手幫助那半妖,但同樣也不忍心見她在完成那件事情之前死於非命。

    「區區銅執也敢攔我?當真以為自己尋到了一個好姘頭就可以肆無忌憚了嗎?」唐辯一聲冷笑,語調之中不乏輕視之意。

    男人話中所指自然是再明白不過,徐寒也知道他的意圖,之前想要出手無非是想要博個頭功,之後見方子魚阻攔,又想要以此將徐寒等人拉到這江湖諸人的對立面,徐寒若是也參與阻攔,自然免不了落下一個只顧私慾,放縱妖邪,置橫皇城百姓安危不顧的惡名。

    不得不說,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想到這樣的計策,這位明擺在執劍人中的奸細,倒是頗有些能耐。

    「你!」方大小姐何曾受過這般折辱,頓時火冒三丈,她哪裡會去細究這看似簡單的衝突背後隱藏的算計,當下指著那男子的鼻子就要喝罵。

    啪!

    只是這話還未出口,一道清脆響亮的巴掌聲便在那時於這龍隱山的山腰處響起。

    唐辯捂著自己的右臉,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徐寒,他感受著自臉頰上傳來的陣陣火辣辣的劇痛,腦袋中是一片因為太過震驚而產生的空白。

    他大抵如何也沒有想到,徐寒竟然敢當著如此多人的面對他動手,並且是以這樣的方式。

    週遭的諸人也在那一刻靜默了下來,他們愣愣的看著那位身著七線金袍的少年,看著他冷峻的目光,一陣寒意沒來由的自他們的腳底升起,穿過他們的膝蓋,掠過他們的胸膛,直抵他們的天靈蓋。

    「唐辯是吧?」而徐寒的聲音也在那時響起。

    「徐寒!」唐辯也在這時終於回過神來,他好歹也是大衍境的強者,哪怕是大夏的各個皇族見了他也都是禮遇有加,這當著如此多人的面被徐寒扇了一個大大的耳光,這樣的境遇他可謂是從未遭遇過。那一瞬間,所有的理智都在那時被心頭的怒火所覆蓋。

    念及此處的唐辯雙目盡赤,就要與徐寒說出個青紅皂白。

    可是他卻遠遠低估了徐寒的手段。

    啪!

    又是一聲脆響盪開,唐辯的左臉再次遭受到了與之前一般的重重一巴掌。

    這一巴掌下去,唐辯只覺腦袋發蒙,已經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可徐寒卻依然沒有放過他的打算,那少年的身子在那時邁步上前,右臂直直的按在了唐辯的胸口,一股巨大的吸力自徐寒的手掌中傳來,於是那道被他辛辛苦苦尋來的本源妖力便於此刻被徐寒從他體內生生剝離了出來。

    然後徐寒抓住了唐辯的頸項,將他的身子高高提起,而目光卻冷峻的掃射向身後的諸多執劍人。這群南宮靖送來的燙手山芋,徐寒一直尋不到機會好生料理,這唐辯倒好,自己送上門來,徐寒自然得抓住這個機會殺雞儆猴,至少在那赤霄門真正發動某些攻勢前,確保這群人中心懷異心之人,不給徐寒惹出什麼禍端。

    而事實上徐寒的這番作為的確也起到了他想要的作用,他的目光所及之處,那些執劍人紛紛低下了腦袋,不敢直視徐寒的目光。

    「羅剎門唐辯,不遵號令,剝奪妖力,即日起逐出執劍閣。」徐寒語調幽寒的言罷,那曾經不可一世的大衍境強者便被他猶如草芥一般隨意的扔到了不遠處。

    諸人見狀紛紛啞然,他們自然聽聞過許多關於徐寒的傳聞,但今日一見,才知這位新晉的七線金袍手段是如何毒辣與果決。

    那所謂的不遵號令,無非便是徐寒問他姓名,而唐辯未有回應罷了。雖然有言,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以這樣的理由逐出一位金袍執劍人若非親眼所見,諸人大抵都會覺得此事猶如天方夜譚,但這樣荒謬的事情卻真真切切的發生在他們的眼前,這讓他們不得不去接受這樣的事實。

    只是無論是一臉詫異驚恐的執劍人,還是處於震驚之中的方子魚等人都未有看到,在徐寒做出這樣一番事情之後,他身後那位素來對於他多有刁難的南宮靖卻嘴角露出讚許的笑意。

    而另一邊,那位被忽然剝奪了執劍人身份,同時失去了本源妖力的唐辯終於在一陣恍惚之後,回過了神來。

    他瞪大眼珠子看著徐寒,眉宇間煞氣與怒意湧動。

    這已經不再是顏面的問題,失去了本源妖力便意味著以他的資質失去了最後一絲登臨仙境的可能,在這修為便是一切的世界裡,徐寒的做法與要了他的性命並無差別。

    「我跟你拼了!」他發出這樣一聲怒吼,一把長刀抽出,漫天刀光湧向,他就在那時直直的殺向了徐寒。

    「哼。」而面對這樣氣勢洶洶的一擊,徐寒的嘴角卻勾起了一抹獰笑。

    他的身子豁然動了起來,迎向了那殺來的唐辯。

    噗!

    一聲悶響伴隨著一道綿長血線在這龍隱寺的山腰處盪開。

    唐辯眸中怒意在那一刻豁然凝固,而身子也隨即轟然倒地。

    這時,諸人才發現,那站定身子的徐寒手中正握著一道血紅的事物,那事物似乎還未知曉自己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諸人,尚且還在固執的跳動。

    那是...

    唐辯的心臟。

    諸人的心頭駭然,而徐寒冰冷的聲音亦在那時再次響徹於他們的耳畔。

    「諸君敬我,我敬諸君。」

    「如若不然,此子為鑑。」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4 07:03
第一百七十九章 痴兒啊

    徐寒狠辣的手段著實太過出乎諸人的預料,十二鎮中羅剎門的長老,一刻鐘強還是執劍閣的三線金袍,這樣的人物,說殺便殺,殺得還如此乾淨利落。

    饒是這徐寒已經給過大夏江湖太多的震撼,但此刻親眼目睹這一切的諸人依然免不了心神失守,腦袋一片空白。

    而這也是徐寒想要的效果,殺雞儆猴,確保一些正在醞釀的小麻煩被扼殺在搖籃中,畢竟無論是性命還是那本源妖力,對於尋常修士來說都是值得他們好生掂量一番的重要籌碼。

    有了這前車之鑑,諸人自然不敢再說些什麼,他們繼續安靜的跟在了那努力攀爬的半妖身後,等待著她去完成某件事情,又或者死在這路上。

    徐寒雖然保下了半妖,但周身的力量卻一刻也不敢鬆懈的被他運轉著,一旦有任何異變,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出手,拿下這半妖。

    徐寒的初衷與出於感動的方子魚不同,這般要的執著固然讓人動容,但這樣的動容卻遠不足以支撐起徐寒冒著風險頂著諸人的不滿將她的性命留下,徐寒有著自己更深層次的打算。

    這半妖的身上有著太多的疑點。

    她為何會出現在橫皇城,若是森羅所造出的半妖,此刻棄之不顧,必然將之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下,以森羅殿的行事風格自然不大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而若是並非森羅殿所造,難道這世上還有某些人在秘密進行著這樣的計畫?當然除開這些,讓徐寒最為在意的卻是這半妖身上忽的升騰起的那股晦暗氣息......

    他想著這一切疑問,或許會在那半妖尋到她執著的想要尋到東西之時,解開一些,故而徐寒方才保下了這半妖。

    .......

    上山的路愈發難走,每一步對於那半妖來說都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佛光也隨著距離龍隱寺越來越近而變得愈發的耀眼,尋常人走在其中只覺渾身舒暢,就連體內氣息的流轉也變得快了幾分。但我之良藥,卻是彼之毒物,那愈發耀眼的佛光,卻讓半妖周身的鱗甲不斷被灼燒,帶著血痂的鱗甲成片成片的隨著她的步伐而落下。

    而她的虛弱似乎給了那體內的晦暗氣息可乘之機,那股與妖氣截然不同的黑色氣息開始不斷縈繞在她的周身,晦暗之氣蔓延開來,幾乎將她的身形包裹其中。

    「撒!!」

    似乎是覺察到自己狀態已經到了強弩之末,那半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呼。

    她依然還在邁步,還在攀爬,但每一步的邁出都讓她的氣息愈發微弱,而與此同時那股晦暗的黑色氣息卻在此消彼長之下,愈發濃郁。

    「她能去到那裡嗎?」方子魚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終是忍不住問道。

    徐寒沒有回答方子魚的問題,因為他並不能給出答案,即使此刻那龍隱寺的山門已經就在眼前,但這不過百餘道階梯對於這半妖來說,說是天塹也不過分,相比之下徐寒更擔憂的是,隨著這半妖愈發虛弱,若是她完全被那晦暗的氣息吞噬之後,會發生一些什麼樣的變化?

    雖然他相信對此事早有預料的龍隱寺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可心底卻難免有些擔憂。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股正在不斷自半妖體內漫出的晦暗氣息究竟代表著什麼。

    「咦?你看!」就在徐寒想著這些的時候,一旁的方子魚卻忽的發出一聲驚呼,諸人聞言紛紛側目看去。

    只見這時,那半妖周身的鱗甲已經盡數在這佛光的照耀下脫落在地,她的身子也因此變得血肉模糊,紫色的鮮血不住的流淌。

    她距離那龍隱寺的山門只剩下了十道台階。

    但她的身子似乎已經抵達了某種極限,她邁出的步子懸在了半空中,遲遲未有落下,她的眸子血光閃爍,像是在與某些東西做著爭鬥,直到十餘息的光景之後,她的腳方才落在了階梯之上。

    「撒!!!」

    而這看似簡單的一步,卻讓她承受了無比巨大的痛楚,她再次發出一聲哀嚎,可另一隻腳卻也在這時,決然的邁出。

    寥寥不過十步的階梯,她卻足足花去了一刻鐘的光景,當她來到那最後一道階梯前時,她的身軀因為失去了那些鱗甲的保護,在那佛光的灼燒下,鮮血四溢,將她渾身都侵染了個徹底。

    她再也沒有力氣邁出那最後一步。

    她的身子猛然栽倒在地,雖然極力的伸出手,想要走上那最後一步階梯,可依然沒有了氣力的手臂顯然不足以拖動此刻如有千鈞之中的身軀。

    撒...

    撒...

    她倒在了那裡,只有嘴裡還不斷的發出一聲聲漸漸微弱的輕呼。

    那輕呼像是悲鳴,又像是眸中呼喚。

    或許是迴光返照的緣故,她血紅的眸子竟然在那時恢復了清明,嘴裡發出的語調,也從之前無意義的悲鳴,變作了諸人能夠聽得明白的聲音。

    「小...」

    「小和尚...」

    「是她!」徐寒也在這時終於認出了這半妖的身份,他從那雙眸子以及她所呼喚的聲音中看出了這半妖竟是那位一直跟在廣林鬼身邊的女孩。

    徐寒的心頭一震,那麼如此說來,這半妖要找的東西,其實就是那位廣林鬼?!

    自從魏先生飛昇之戰後,徐寒便沒了廣林鬼的消息,對於那個古怪的小和尚,徐寒的心底還有許多疑問,而如此看來,那小和尚應當就在這龍隱寺中。

    徐寒隱隱約約間想到了一些東西,他記得真切,那位名為後卿的妖君曾稱呼這小和尚為李東君,而李東君乃是龍隱寺百年前的主持,亦是這大夏的國師。

    若說那妖君認錯了人尚且可以當做巧合,可若是這龍隱寺也有意保護那廣林鬼,那麼想來這小和尚與那李東君之間必然存在著些什麼聯繫。

    念及此處,徐寒看向山門處的目光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他意識到似乎有一個天大秘密就擺在自己的面前,就要朝著他揭開那神秘的面紗。

    而就在他望向那山門之時,一道身影不知何時也出現在了山門前。

    那身影望著倒在腳下的人兒,發出一聲長嘆。

    他言道:「痴兒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4 07:04
第一百八十章 困惑

    「不苦大師!」待到看清那來者的模樣,諸人皆發出一聲驚呼。

    而那位立在山門處的老和尚也在這時轉頭看向眾人,他眯著眼睛含笑朝著諸人微微點頭,輕聲言道:「辛苦諸位了。」

    那些明鏡司的甲士與執劍人大抵不明就裡,但這不苦大師的面子終歸是要給的,於是在那時紛紛回禮言道:「斬除妖邪,乃分內之事,大師不必介懷。」

    不苦聞言嘴角露出的一抹苦笑,卻並不去戳破諸人的某些誤解,他又朝著諸人點了點頭,隨即目光便再次落在了那半妖的身上。

    而後,他的一隻手忽的伸出,摁在了那半妖的頭頂,一道佛光自他的體內湧出,注入到已經奄奄一息的半妖體內。

    出奇的是,本對於佛光有著一股近乎本能的排斥的半妖,在那不苦大師所激發的佛光的照耀下,她身上的傷勢卻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飛快的修補著。

    很快那血肉模糊,模樣猙獰的半妖便諸人詫異的目光下化為了一位容貌俏麗的女孩。

    而正如徐寒所料,這女孩便是那一直跟在廣林鬼身邊的劉叮噹。

    劉叮噹似乎也沒有料到這樣的變化,她不可思議的看了看自己的四肢,又伸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並未發現那些讓她變得猙獰的鱗甲,她心頭一喜,正要說些什麼。

    「快去吧,你只有一刻鐘的時間。」而不苦的聲音卻在那時響起。

    劉叮噹一愣,她很快便發現她體內的妖力雖然已經散去,但那股晦暗的黑色氣息依然在馬不停蹄的侵蝕著她的身體。她頓時明白了些什麼,站起身子朝著那不苦大師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之後,邁著步子,便朝著龍隱寺的深處跑去。

    「諸位請回吧。」這時那不苦大師在此朝著山門前的諸人微微頷首,這依然是下了逐客令。

    眾人對於這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依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卻無人敢忤逆這位不苦大師,因此也只有紛紛壓下了各自心頭的好奇。

    當然徐寒顯然不在諸人之列。

    就在眾人轉身就要離去的時候,徐寒卻忽然邁步而出。

    他走到了那位不苦大師的跟前,像模像樣的朝著這位龍隱寺的方丈行了一道佛禮。

    那不苦大師顯然也沒有料到徐寒會有此舉,他轉頭看向徐寒,眉頭微微一挑,並不言語,也不曾挪動自己的身子,似乎是在等待著徐寒的下文。

    而徐寒也並未讓他失望,他淡淡一笑,便直視著這位龍隱寺的方丈輕聲言道:「在下仰慕貴寺已久,今日得緣,可否容在下入寺一觀。」

    不苦大師早已下了逐客令,這時前去,於諸人看來多少有些不識大體,葉紅箋等人尚且還好,只是奇怪徐寒為何如此,而那些心懷不軌的執劍人們確實紛紛心頭冷笑,暗道這徐寒未免太過自以為是了一些,在他們面前作威作福也就罷了,但這龍隱寺的方丈可是可比仙人的大能,徐寒此舉,輕則碰壁,重嘛...保不齊會招來龍隱寺的不滿。

    可就在諸人等著看徐寒吃癟的好戲之時,那位不苦大師卻在眯著眼睛看了徐寒好一會光景之後,點了點頭:「嗯,施主既然有心,那便請吧。」

    說罷便退開了身子,給徐寒讓出了一條路來。

    徐寒對此似乎早有預料,他亦朝著老人點頭回禮,隨即便邁開步子,走入了那山門之中。

    這番情景看得眾人可謂是目瞪口呆,而同樣免不了的是,在看見徐寒成功之後,有人便動了心思,想要效仿徐寒去到龍隱寺中,一探究竟,只是這樣的做法卻無一例外的遭到了不苦大師的拒絕,他們心底自然不忿,想著憑什麼徐寒可以,而到了他們這裡卻又偏偏不行,但卻未有一人敢將這樣的情緒宣諸於口,最後都只能是紛紛悻悻離去。

    ......

    徐寒尋著劉叮噹的足跡穿過龍隱寺的大殿,走到那最深處的佛堂時,他看見了廣林鬼正立在佛堂前,他低首垂眉,嘴角含笑。

    而那位劉叮噹則淚眼婆娑的看著廣林鬼,她不斷的伸手搖晃著廣林鬼的身子,可那小和尚卻像是睡著了一般,任憑她如何呼喊,對方也不曾抬起頭看她一眼。

    徐寒皺了皺眉頭,他並不清楚這劉叮噹與廣林鬼之間究竟是何種關係,二人之間又發生了些什麼。只是劉叮噹廢了那麼大氣力方才來到此處,為的只是見他一面,無論如何,這廣林鬼的這般態度,終究讓徐寒不解,當然亦不喜。

    「徐施主不懂嗎?」這時,身旁忽然傳來一位老者的聲音。

    徐寒一愣,側頭看向身旁,卻見不知何時那位不苦大師依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側。

    徐寒倒也並不隱瞞自己心頭的想法,他點了點頭言道:「拼盡性命,只求一見,無論多大的恩怨,此刻也終得放下了吧?」

    「徐施主以為此舉太過無情?」不苦並不回應徐寒的話,反倒是接著問道。

    徐寒再次點頭,說道:「她快死了。」

    他看得很明白,要不了多久的光景,劉叮噹便會徹底被她周身晦暗的黑色氣息所徹底吞噬,那時,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劉叮噹便已經死了,徐寒經歷過數次這樣的感受,他很明白這其中的一些變化。

    不苦大師聞言之後,卻微微一笑,他回應道:「每天都會有人死。」

    徐寒聽不到老和尚話裡的禪機,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問道:「這是何意?」

    「每天都有無數人會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死去,若是每一個都要為之傷懷,那這世上的每個人豈不都需要活在悲傷之中?」老和尚看著遠處的劉叮噹二人言道。

    徐寒愈發的困惑,他沉聲言道:「這根本不是一個道理。」

    老和尚卻淡淡一笑,他沉眸言道:「對於佛來說就是一個道理。」

    說罷此言,老和尚的身後忽的有一尊金色佛像浮現,那佛像高坐於蓮花之上眉宇威嚴,周身佛光圍繞,穹頂有梵唱響徹。而沐浴在這佛光之下的老和尚衣衫也在那時鼓動起來,他的語調隨即變得高亢了幾分。

    「佛曰,眾生平等。」

    「於佛來說,花鳥如是,草木如是,皆無任何區別。」

    「至親父母也罷,交心知己也好,比起素不相識的路人,於佛心中,也不會增加半分的重量。」

    「佛愛眾生,這愛亦是平等。不會因仇怨而減少,亦不會因恩情而增加。故天下之人,只要願意放下屠刀,立地皆可成佛。」

    老和尚說著這些,那背後的佛像頓時金光大作,一道道璀璨的佛光灑下,落在了徐寒身上,將少年的身軀盡數包裹。

    徐寒臉上的神情在那一刻猛然開始變得恍惚起來,他感覺自己好似置身於某處極樂之所,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透露著舒適之感。

    「是這樣嗎?」他目光空洞的看著老和尚背後那尊大佛,像是被人醍醐灌頂之後生出了某種明悟,目光中的空洞也隨著這樣的明悟,漸漸化為了神往之色。

    「老衲今日得見施主,便覺施主頗有慧根,不若今日便皈依佛門,滅了心頭的殺伐之氣,與老衲一同普度眾生,共登極樂。」

    極樂?

    徐寒某種的神情愈發的恍惚,他似乎眸中的神色從神往變作了狂熱,但狂熱之餘卻又多出了些許困惑。

    「可...是...我不能...」他喃喃自語道,似乎在與心底的某些困惑做著最後的搏鬥。

    「為何不能?」不苦大師淺笑著問道,他再也沒了平日裡那低眉垂首的慈悲模樣,反倒是眸中多出了一份蠱惑之意,像極了那夜間山林中的鬼魅,在引誘著凡人步入其中。

    徐寒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死勁的搖了搖頭,試圖將自己從這古怪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他指著那不苦和尚,呢喃道:「你是誰?你不是不苦大師!」

    老和尚似乎很詫異於徐寒到了此刻還能保持幾分清醒,但他很快便笑著伸出了手,一道佛光再次注入了徐寒的身上,徐寒眸中方才泛起的一抹清明之色,在那佛光的籠罩下,又隨即散去。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度你出苦海,帶你往極樂。」老和尚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他的語調變得愈發的古怪,而其中所裹挾著的蠱惑之意更是毫不遮掩。

    「出苦海...往極樂...」徐寒的神情再次變得恍惚了起來,他重複著老和尚的話。

    「對,來,說出你的困惑,讓我替你解惑,然後你就可以放下一切,立地成佛。」老和尚笑眯眯的言道,眸中漸漸泛起的笑意帶著一股陰謀得逞後特有的得色。

    「我的困惑...」徐寒呢喃道。

    「對!你的困惑,說出來...」老和尚如此言道。

    徐寒眸中依然是一片恍惚之色,但嘴角卻在那時勾勒出了一抹笑意。

    他很是配合的喃喃自語道:「若是成了佛...」

    「我怎麼娶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

    「為我老徐家傳宗接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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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度佛成魔


    不苦大師的眼珠子在那時瞪得渾圓,他大抵怎麼也沒有想到,徐寒會給出這樣一個回答。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徐寒,卻發現此刻那少年的眸中哪還有半分的恍惚之色,有的只是滿滿的戲謔的笑意。

    他豁然明白了,從一開始便不是他在蠱惑這少年,而是這少年在戲弄他。

    鐺!

    一聲脆響將不苦大師從愣神之中拉回了現實。

    他瞥見了一道漆黑的劍芒,穿過漫天的佛光,直抵他的眉梢。

    他心頭一凜不敢託大,趕忙腳尖點地,手中袈裟一揮,佛光照下,徐寒持劍殺來的劍身便在那時被擊飛。

    而一擊不中的徐寒卻並無半分的挫敗感,他立於原地,輕輕掂量著手中的長劍,笑呵呵的看著那位「不苦大師」沉聲言道:「大師怎麼還不說話了?不是說好為在下解惑嗎?」

    「不苦大師」的面色一沉,眸子頓時眯了起來,他又一次上下打量起了徐寒,比起之前在山門處的打量,這一次他用去了更久更長的時間。

    就像是要將徐寒的一切都看個透徹一般,「不苦大師」的目光在徐寒的身上駐足了許久時間後,方才皺著眉頭問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徐寒當然明白,「不苦大師」問的是他如何識破他那試圖將他迷惑的功法的。

    其實這並不是一件太過複雜的事情,這位「不苦大師」的功法自然足夠詭異,似乎是足以將人心吞噬,再將之心神煉化,讓受法者徹底化為只聽命於他的傀儡。

    以他所釋放的功法,足以將徐寒煉化,可是徐寒卻不僅僅只是徐寒,他的右臂來自大淵山的妖君,體內有魏先生種下的禁置,還有那位監視者留下的一道星光,這些都是足以讓徐寒鎮守心門的東西,而撇開這些不談,徐寒體內的最深處還存在一股強大的黑暗力量,這股力量即使真仙們也畏懼不已,這位「不苦大師」又如何能夠煉化?

    但徐寒卻不會與他說得如此仔細,他只是搖了搖頭,又撇了撇嘴方才言道:「你這活,不行。」

    聽聞此言的「不苦大師」臉色的神色一陣變幻,最後化為了一抹笑意,他盯著徐寒輕聲言道:「你很有趣。」

    「有趣嗎?徐某人可沒有閣下這耗費大力氣演這麼一齣戲來的有趣。」徐寒眯著眼睛說道。

    「你又是如何看出我不是那不苦大師的?」那位「不苦大師」又問道,對於徐寒語調中的嘲諷視若未睹。

    徐寒在那時湊到了「不苦大師」的身前,他皺著眉頭嗅了一嗅,嫌惡言道:「你身上有股森羅殿的臭味。」

    這話出口,「不苦大師」又是一愣,隨即他颯然一笑:「元修成說你是個人才,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他倒是頗為灑脫,並無奸計被識破之後的窘迫亦或者惱羞成怒。

    反倒是在那時大手一揮,身後那尊佛像,神光大作,而他的身子也隨即退去了偽裝,化作了一位身著黑衣,頭戴兜帽,頸項處掛著一串森白佛祖的男子。

    徐寒無法窺視到那裹藏在黑袍之下的男人的容貌,卻看出了那串森白的佛祖分明使用人的指骨鑄成。能將這樣的東西帶在身上,大抵不是尋常人能夠做到。

    那黑袍身影渾身散發著濃郁的黑氣,這黑氣與那即將將劉叮噹吞噬的黑氣有些不同,但徐寒卻難以將其中的不同說得真切,只覺得此刻立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已經遠遠超出了人與仙的概念,這樣的感覺大抵只有那些天上的真仙曾經給予過徐寒。

    而黑袍身後的那尊莊嚴的佛像也在此刻佛光大作,他渾身黑氣瀰漫,滔天的黑炎不斷在他的身上流轉,最後裹狹在一起,直抵天穹,宛如大魔臨世,修羅出獄。但身後坐落著的一尊金色大佛卻寶相莊嚴,滿目慈悲,此番景象,詭誕無比,卻又極為融洽的成於一體。

    似乎是因為被徐寒識破了偽裝的緣故,這黑袍也收起了他所製造的環境,那時,這佛堂中的景色一變,雖然徐寒還依然矗立在龍隱寺深處的佛堂,但週遭卻又些變化。

    一道黑色的結界將他以及黑袍當然還劉叮噹二人籠罩其中,而結界外卻坐滿了龍隱寺的高僧,為首之人赫然便是那位不苦大師。他們紛紛盤膝而坐,包圍著這道結界。面色低沉的口誦佛號,似乎是想要衝破某些設在他們身上的禁置。

    徐寒見此情景,眉頭微微一皺,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是驚駭萬分。這黑袍僅憑一己之力便將這龍隱寺的諸多高僧降服,其修為強悍程度可想而知。

    「小和尚!你醒一醒!我是叮噹啊!」這時,劉叮噹的哭喊聲再次傳來,她能很清晰的感覺道某種力量正在不斷的侵蝕著她的身子,她的意識越來越薄弱,最多不過百息光景她便會徹底被那力量吞噬乾淨。

    她平靜全力來到這裡,就是想要在臨死前見廣林鬼最後一面,可是面對這般模樣的廣林鬼,她如何能夠安心離去?

    「這麼好的一齣戲,應該有一個響亮的名字。」這時那位黑袍的聲音再次響起,他的語調中帶著一股戲謔的味道,好似這般生離死別的場景於他看來是這世上在有趣不過的事情了一般。黑袍歪著腦袋,就像是在絞盡腦汁思索這個問題的答案一般。

    「小和尚!我快要死了!你看一看我啊!」劉叮噹還在哭喊,她聲嘶力竭的搖晃著廣林鬼的身軀。

    而這樣的做法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一直低首垂眉的廣林鬼在她這樣的呼喊中竟是緩緩抬起了頭。

    他看向淚眼婆娑的劉叮噹,眸子緩緩睜開。

    那一刻,劉叮噹破涕為笑,她趕忙擦去了自己臉上的淚痕,她的時間並不多了,她想讓廣林鬼看見她最好看的樣子。

    帶著這樣的心思,劉叮噹在自己的臉上艱難的綻出一抹笑容。

    這時廣林鬼的眸子終於睜開,沒有劉叮噹想像中的驚喜,也沒有預料之中擔憂,那眸子中有的東西,只是滿目的慈悲。

    「小和尚?」劉叮噹似乎從廣林鬼這樣的異狀中聞到了某些異樣的味道,她輕聲喚著對方的名字,但下一刻,驚駭之色便猛然浮上了劉叮噹的眉梢。

    「我是佛。」

    「我應普度眾生。」

    「亦應斬妖除魔!」

    一道冰冷的聲音自廣林鬼的嘴中吐出,那時,他的手豁然伸出,直直的掐住了劉叮噹的脖子。

    措不及防的女孩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身子便被廣林鬼掐著脖子,高高提起。

    而廣林鬼的嘴中依然還在不斷重複著那樣一段話。

    「我是佛。」

    「我應普度眾生。」

    「亦應斬妖除魔!」

    ......

    「啊?對了!我想起來了。」

    那黑袍見到了這幅場景,忽的一拍腦門,以一副恍然大悟的語氣言道。

    「這齣戲的名字,就叫做...」

    「度佛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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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情之一字

    劉叮噹當然知道自己會死。

    在此之前她甚至想盡辦法讓自己快些去死,但她並沒有成功。

    廣林鬼去了鎮魔塔之後,按照約定,她很聽話的在他們落腳的客棧等他。

    雖然對於廣林鬼需要做的事情,劉叮噹的心底多少有些擔憂,但她還是選擇相信了廣林鬼。因為他答應過她,做完了這件事情,她的病就會好,他們就可以離開這裡,去到一個沒有旁人的地方,待上一輩子,救他們倆。

    這樣的承諾,讓劉叮噹的心中充斥了對於未來的嚮往。

    所以她很認真的過著廣林鬼不在的日子。

    她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按時起床,也按時的服用廣林鬼留給她的妖丹。

    很快,半個月的光景便過去了,這是她與廣林鬼約定時間的最後期限,她有些擔憂,但轉念一想,或許他遇見了些什麼事情耽擱了。

    所以,她繼續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按時起床。

    只是那妖丹卻一日少過一日,本來按照廣林鬼的計畫,他留給劉叮噹的妖丹數量足夠她吃上整整一個月的光景,這還是計算了她對妖丹的需求每日遞增的情況下。

    可很奇怪的是,到了後面幾日,劉叮噹對於妖丹需求的增幅卻是遠遠超出了廣林鬼的預料。

    為了能夠擁有足夠的時間去等到廣林鬼回來,劉叮噹小心翼翼的規劃著每日服食妖丹的數量,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時間,為此她每日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壓制自己吞噬妖丹的慾望上。

    雖然這個過程有些辛苦,但她卻也堅持到了第二十天。

    或許是因為長時間壓抑自己內心吞噬妖丹的慾望的緣故,這些日子她變得有些神情恍惚,以至於在第二十一天清晨醒來之後,她驚恐的發現,那些用於保存妖丹的瓷瓶盡數灑落在地,而瓶中的妖丹卻也沒了蹤跡。

    她記不得昨天夜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究竟是被人盜走了妖丹,還是在她恍惚間,將那些妖丹盡數吞噬了乾淨。

    但無論發生了什麼,這對於劉叮噹來說都是一件噩耗。

    失去了妖丹便意味著若是廣林鬼再不回來,她便不得不面臨一個極為艱難的處境——妖化!

    事情發生在三日之後,也就是廣林鬼離開的第二十四日。

    三日未有進食妖丹的劉叮噹將自己關在了客棧中,她過得很艱難,長時間未有進食妖丹,讓她渾身上下充斥著一股難以言表的劇痛,就像是有數以萬計的螞蟻,在不斷啃食著她的皮層一般。

    每一息的光景對於她來說都變成煎熬。

    她不得不時不時的用腦袋撞擊那客棧的木桌,以此緩解這樣的劇痛,同時讓自己漸漸模糊的意識保持清醒。

    但身為半妖,很多事情注定並非意志二字便可改變的。

    就在這天夜裡,劉叮噹驚恐的發現自己的手臂上開始生出之色的鱗甲,她很害怕,卻不只當如何應對,她死命想要用手扣下那鱗甲,可那東西卻極為堅硬,以她的力氣根本拿他無可奈何。

    她害怕極了。

    她還想要等到廣林鬼回來,等著與自己的小和尚去到那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

    她要等到他,在那之前,她不想變成妖怪。

    所以她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去到橫皇城的街道上買了一把匕首,她小和尚教她的辦法,咬住一塊毛巾,用油燈將匕首燒得透亮,然後狠狠將之插入了那鱗甲旁的血肉中,將那鱗甲,連同著自己手上的血肉,一同剮了出來。

    從未經歷過這樣事情的劉叮噹在做完此事之後,疼得牙齦打顫,加上多日不曾進食妖丹的緣故,她竟然便在那時昏死過去。

    待到她再次醒來,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查看自己手臂上的傷勢,而令她絕望的是,她手臂上那昨日被她咬牙割下鱗甲的位置,竟然再次生出了紫色的鱗甲,更可怕的是,不知是她的右臂,她的渾身上下都開始出現這樣的鱗甲,甚至就連自己的臉上也不能倖免。

    這讓她心頭的驚恐更甚,以她的閱歷根本想不到當以什麼樣的辦法去應對這些,她只能將自己關在客棧中,那裡也不去。

    但這顯然不是解決事情應有的辦法,於是就在這天晚上,她的嘴角開始伸出獠牙,雙手長出了鋒利的利爪,嗜血的衝動浮現在她的腦海,她渴望著某些東西,那是一種忽然湧現在她心頭的本能,她難以壓制下這樣的本能,反倒是自己的意識隨著那本能的湧向而變得愈發薄弱。她難以控制的趁著夜色飛出了客棧。

    那一刻的她擁有著常人難以想像的速度,她飛速的穿越了橫皇城,在某一個角落中尋到了一位男人。

    她殺了他,並將他的內臟掏出,盡數吞噬了乾淨。

    整個過程,劉叮噹都並非毫不知情,她隱隱約約感受到了這些事情,但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無論是殺人還是吞噬內臟,她都很是抗拒,甚至覺得噁心,可是她的身體卻給她傳來一股難以言說的愉悅感。就想要被她吞入腹中的並非什麼人肉,而是某些美味到了極致的佳餚。

    之後的日子,她的意識愈發的薄弱,那股對於血肉,準確的說是對於攜帶妖氣的血肉的渴望完全驅勢了她。她不斷尋找著這樣目標,將之擊殺、吞噬。

    當然,能做到這些都歸功於妖化後強大無比的身軀,以及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本能」。

    那「本能」帶著她一次又一次的逃脫了橫皇城中各方勢力的追殺,也曾試著想要帶著她離開橫皇城,但劉叮噹那最後一抹想要等到廣林鬼的執念,卻讓她唯一一次戰勝了那「本能」,它與她留在了橫皇城,直到遇見了徐寒。

    他將她擊敗了。

    她前所未有的虛弱,而這樣的虛弱給了那所謂的「本能」可乘之機,它終於在劉叮噹面前扯下了它偽裝的面紗。那所謂的「本能」是一股劉叮噹難以理解的意志,它趁著劉叮噹的虛弱,試圖完全佔據她的身子。

    事實上這樣的事情,在之前的每一天中它都在侵蝕著劉叮噹的身體,搶奪著身體的所有權。

    而此刻它覺得時機成熟,決定傾巢而動,一舉拿下。

    於是劉叮噹的生命開始了最後的倒計時,而這也讓她這幾日渾渾噩噩的意識,猶如迴光返照一般再次佔領了自己的身軀。

    她隱隱約約感覺到了即將發生的一切,所以她不顧一切的追尋著廣林鬼的氣味來到了龍隱寺,她想要在這一切發生之前,見上廣林鬼最後一面。

    為此她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最後她也如願見到了自己心心唸唸的廣林鬼。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她與廣林鬼的相見會以這樣的方式開始與結束...

    ......

    結界中。

    「小...小和尚...」被掐著頸項高高提起的劉叮噹,看著神色冷峻的廣林鬼,嘴裡艱難的喚著對方的名字。

    「我是佛。」

    「我應普度眾生。」

    「亦應斬妖除魔!」

    但她能夠得到的回應只是廣林鬼猶如夢囈一般重複的話語,以及頸項處一息重過一息的力道。

    劉叮噹並不怕死,在來這裡的途中她便以及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但她接受不了以這樣的方式死去,更放心不下此刻狀態古怪的小和尚。

    「是我啊!!」她雙手抓著廣林鬼的手掌,試圖緩解漸漸變得困難的呼吸,而事實上這樣的做法卻是收效甚微。

    她的意志愈發的恍惚,眼眶中被她強忍著的淚水因為心頭的慌亂以及漸漸失去的對自己身體的掌控力而再次奪眶而出,洶湧密佈在了她的臉頰上。

    她淚眼婆娑的看著廣林鬼,她想要看見那個對她言聽計從的小和尚,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世間情愛都是傷人的毒藥,都是殺人的利刃。再美的容顏百年後都是一堆枯骨,當初再讓你迷戀的眉目,最後都會耷拉成一塊塊令人作嘔的皮肉。放下紅塵,等了極樂,方才沒了這些煩惱。不知道這樣的答案,閣下滿意不滿意?」目睹這一切的黑袍在那時轉身看向身旁的徐寒,笑眯眯的問道。

    徐寒倒是未有想到,到了這個時候,這黑袍還記得之前他的問題,他啞然失笑的搖了搖頭:「不會。」

    「我家娘子,可是會登臨仙境的大人物,等到我滿頭白髮的時候,她還是會如今日這般貌美如花。徐某人可沒興趣放著漂亮的娘子不要,去與你們這些禿驢作伴的興致。」

    黑袍對於徐寒拒絕並不感到意外,他看著那即將死在廣林鬼手中的劉叮噹,負手言道:「情只是累贅,你現在不懂,但有一天你會懂的。」

    徐寒聞言在那時邁步而出,與那黑袍並肩而立。

    「這情之一字,徐寒現在不敢說懂,但以後或許有機會能懂,可是閣下恐怕擁有都不會懂...」

    徐寒說這話時的語調中帶著一股古怪的味道,而這讓那黑袍不禁心頭一愣,他轉頭看向徐寒,問道:「何意?」

    徐寒卻並未理會對方,而是在那時伸手指了指劉叮噹二人所在的方向。

    那黑袍似有所感,趕忙轉頭望去。

    只見那時,廣林鬼的身後忽的金光大作,一位雙手合十,低首垂眉,面容俊朗的僧人竟然便在那金光之中豁然顯露出了身形。

    黑袍的語調第一次發生了某些變化,他帶著顫音,以一種不可思議語調驚呼道。

    「李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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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