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39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4 06:56
第一百五十三章 那裡什麼都沒有


    終年積雪的大淵山上。

    道人聽完了妖君所言的煉化世界對抗天劫之法,他皺著眉頭微微思索,很快便想明白這道法門的可行性。

    他抬起頭,看向那身影閃爍的妖君,不解道:「為什麼要幫我?」

    這確實是一件很難讓人理解的事情,即使他與妖族有些淵源,但妖君願意幫他到這樣的地步,依然是件說不通的事情。

    「我幫的是自己。」面對道人的追問,妖君的回答極為坦率。

    可饒是如此,道人依然不明白妖君話裡的意思。他追問道:「此言何意?」

    妖君並未直接回答道人的問題,他站起了身子,沉聲言道:「你知道半妖嗎?」

    半妖?

    道人的臉色一變,有些難看。

    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一個友好的字眼,他與他的妻子,曾經便有過一個孩子,而就是這個孩子,招來了天譴。他大抵永遠也無法忘記,那一天八千謫仙高坐雲頭,萬千雷劫如雨而落的場景。

    他們殺了他的妻子,奪了方才出生的幼兒,而用他們的話說,他的兒子是逆種,是半妖,所以活該有此一劫。

    但妖君卻顯然沒有考慮到道人的感受,他在那時繼續說道:「遠古之處,人妖混居,二族之間征伐連年。但卻有那麼一道部族,接納彼此,遠離世外。」

    「他們生活在一起,很快便有人與妖相戀,誕下子嗣。」

    「他們便是半妖,這些人妖的混種,擁有人類的智慧,同時也擁有妖族漫長的生命與強壯的體魄。他們在漫長的生命中思考、參悟了天地大道,得到了這方天地的認可,化身為這方世界最早的神靈,當然你也可以稱呼他們為仙。」

    「事實上在他們統治世界的那段時光裡,人妖二族的戰爭曾短暫的平息,修行之法也被他們授下,秩序慢慢被建立,而崑崙的仙宮也是在那時被修建。但好景不長,有一天這些神靈們忽然消失了,失去了神靈的人妖二族,試圖尋找他們,最後,他們在崑崙的深淵中尋到了這些神靈的屍骸。他們死在了那裡,而一段箴言則被那些尋到神靈屍體的人帶了回來。」

    「那道箴言如是言道:身後億載為期,不可有半妖現世!」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這些神靈們會在死前留下這樣一道遺命,但出於對這些統治了世界數萬年的神靈的敬畏,當時的大能們將這道箴言刻入了這方天地的規則之中。自此之後,人妖或可相戀,但注定無法擁有子嗣。」

    聽到這裡,道人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不理解這是為什麼,更無法接受自己與妻子的子嗣真的是違背天意而生之物。

    但妖君的講述仍在繼續。

    「之後的事情想來你也清楚無比了,遠古神靈的逝去,讓人妖兩族再次陷入了群龍無首之地,於千年之後二族之間的戰爭再次爆發,而我也是在那時被封印到了這大淵山下。但你有沒有想過,為何劍陵的三把凶劍分明擁有殺死我們的力量,可那些人族的先人們卻偏偏要將我們封印在此?」

    「你又有沒有想過人妖二族分明不可能再有子嗣,為何你與那狐兒卻偏偏能誕下後人?而又是為何那些真仙們明明早就知道了你的妻子身懷六甲,卻不在之前便將之滅殺,偏偏要等到那孩子誕下之時方才將之奪走?你又有沒有想過,統御天下一千三百的大離朝為何會突然分崩離析?那位活了七百年的聖君,為何在登臨牙奇山後便一反常態,暗中出征劍陵想要奪去凶劍?」

    妖君的一連串問題,敲擊在道人的心房,道人的目光凝重,他盯著妖君過了半晌方才問道:「你究竟要說什麼?」

    那位妖君在道人低沉的目光下,也壓低了聲線,他用一種極為陰沉的語調言道:「有人要逆天而行,再造半妖!」

    ......

    魏先生渡劫的異像極為浩大,撇開那些修為強悍的仙人不談。

    即使是身在大夏邊境遼州的蒙梁也有所感應,他站在城外的山丘上翹首北望,目光有些陰沉。

    「這不會就是你說的那個,小寒的麻煩吧?」蒙梁擔憂的言道,這一路上他已經算得是馬不停蹄了,可是從劍陵到橫皇城幾乎要橫穿整個大陸,他終究沒有趕上。

    「不是,他的麻煩還在後面。」蒙梁手中的劍在那時一陣輕顫,一道聲音也在這時傳來。

    「嗯?那這是?」蒙梁有些詫異,也有些心顫,雖然相隔遙遠,可那股浩瀚的威勢卻依然讓他有些氣息不暢。

    「道祖。」那聲音如此回應道。

    蒙梁哪聽說過這個名號,他搖了搖頭,不去想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輕聲說道:「看樣子咱們得再走快些,橫皇城好像不太安生啊。」

    他如此說罷,便再次邁開了步子,朝著遠方遁去。

    「對了,師叔,我聽說你去過崑崙,不是說中間隔著妖族林立的十萬大山嗎?那裡妖王妖君滿地亂走,你怎麼穿過去的啊?」雖是趕路,可蒙梁卻不是一個耐得住寂寞的性子,他又開始絮絮叨叨的問道。

    而那劍中的聲音似乎也習慣了他這樣的性子,很快便不耐煩的回應道:「怎麼?老子縱橫天下數十年,區區妖君妖王能攔下我?」

    蒙梁呵呵一笑,趕忙恭維道:「師叔的本事自然不懼這些魑魅魍魎,只是人家畢竟人多....嗯,妖多勢重,師叔也不是嗜殺自然,終歸不可能一路殺過去嘛。」

    不得不說,蒙梁這馬屁拍得是極好,讓那劍中的聲音很是受用。

    「那是自然。」他在那時便如此回應道。

    「所以,師叔是怎麼穿過去的呢?」蒙梁又問道。

    這一次,那聲音並未如之前一般,很快的回答蒙梁。

    他沉默了下來,在許久之後方才低沉著聲音回應道:「那裡什麼都沒有。」

    「嗯?」蒙梁的臉色變了變,他不太理解那聲音的意思。「師叔是說十萬大山裡沒有妖族?」

    「不。」這一次的回答來得極快,但語調卻再次陰沉了幾分。

    他再次重複著之前的話,如是言道:「那裡什麼都沒有。」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4 06:56
第一百五十四章 妖血鑄我登天路

    徐寒的瞳孔不斷的放大。

    橫皇城的百姓,燕州的百姓,甚至整個大夏的百姓都在那時抬起頭。

    這並未因為他們能夠感應到此處的異常,而是...

    整個大夏都在那時暗了下來。

    是的。

    暗了下來。

    一道事物,一道巨大得幾乎能與半個大夏疆域比肩的事物,忽然懸浮在了半空中。

    它遮擋了日月,也壓下了龍隱山上呼嘯的雷光。

    這東西著實太過巨大,巨大到旁人根本無法將之看得真切,只能從其細枝末節中瞥見那麼冰山一角,那似乎是一道巨大無比的石塊。

    而徐寒卻比他們要「幸運」那麼一些。

    他很有幸的目睹那事物從木箱中竄出,帶著他飛遁到了魏先生的身側,然後以驚人的速度,轉瞬化為了這般模樣。

    那東西,不是石塊。

    那是一座山。

    準確的說應當是一座巍峨無比,大到無法想像,綿延萬里的山脈。

    徐寒這時才醒悟過來,原來那位老人的背上一直背著的是一座山。

    而徐寒不知道的是,這座山有一個天下人盡皆知的名字——十萬大山!

    ......

    「你不該如此的。」立在那忽然浮現的大山之上的魏先生看著徐寒,如此嘆道。

    徐寒眨了眨眼睛,他仍未有從這般的震撼中清醒過來。

    「我說過,我們不會看著你死在他們手中。」而這時,那位白衣男子的身影再次浮現。

    徐寒這才明白,老人的話並非對他所說。

    撕裂了那藏天匣的九頭惡龍呼嘯而來,已然盤踞在了這座懸空的巍峨山脈之巔,眼看著就要落下。

    「白凝!你們攔不住他的!快回去!」魏先生自然感受到了這一點,他高聲朝著那白衣男人言道。

    而就在魏先生說出此話的檔口,那天際的烏雲忽的再次旋轉,這一次,一位身著金色鎧甲,面色冷峻的男子帶著一股煌煌天威,竟然出現在了那烏雲的漩渦之中,他的雙眸一凝,眯著眼睛看向身下的巨大山脈。

    「原來這些妖孽被你藏在了此處。」男子如此獰笑道。

    被魏先生稱作百凝的妖族男人抬頭看了看那位自天際而下的男子,這才轉眸看向老人,他沉聲言道:「十萬大山只能現世百息光景,而這百息光景,足夠我們為你攔下這天劫了,這並非我的決定,而是我們的決定。」

    百凝說罷此言,他的衣衫忽的鼓動,一隻手猛地朝天伸出,忽的一握:「九大妖王何在!」

    轟隆隆!

    一陣沉悶的巨響於那時自腳下的山脈中響起。

    徐寒心頭一驚,他沉眸望去,卻見那西北方向的山林之中,一頭巨大老虎仰天長嘯,氣勢駭人,分明是仙人之威,而他的身後則矗立著數以萬計的猛虎。

    南邊奔流不息的江水之中,一頭蛟龍衝天而起,伸手一群手持刀叉的蝦兵蟹將立於水面之上。

    東南方向,一排排參天大樹忽的開始顫動,隨後他們紛紛拔地而起,為首的赫然是一名身高百丈巨大樹妖,那身形之巨,幾乎比得上一座山峰。

    北面,一道密密麻麻的狼群奔襲而來。

    西邊,一隻五彩神鳥仰天長鳴,高歌如雄雞唱曉,身後密密麻麻如蜂群一般的異禽振翅而起。

    東邊,一位身著蓑衣,頭生鹿角的老人杵杖而出,身後所隨眾人,皆頭頂各種長角。

    西南,一位下身為蜘,生有八腳,上身乃是一位美豔婦人的女子領著如地毯一般鋪滿地面的蟲族。

    東北,一群獼猴陣容齊整,於一位手持金色大棒的身著七色鎧甲的白猿身後肅然而立。

    而正中方向,則站滿了一群容貌俊美的男女,看上去似乎與常人無異,但他們的頭頂或者身後都伸著毛茸茸的耳朵又或者顏色各異的尾巴。

    百凝於那時再次深深的看了老人一眼,身子一頓,便落入了正中的那群男女之中,他的身形豁然開始膨脹,衣衫隨即碎裂,轉瞬便化為了一隻身高十丈開外,背後生得八隻巨大尾巴的狐妖。

    那時九大妖族,紛自立於八方與正中,旌旗飄揚於十萬大山的山脈各處。

    他們面色沉寂,皆仰天而觀,雖面有肅然,卻並無半分懼色。

    立於高空之上,身著金色甲冑的男人見此情景,雙眸一眯:「也罷,今日便連同你們這些妖孽一併剷除吧。」

    他如此說道,伸手輕輕打了一下響指。

    九頭早已急不可耐的雷龍便在此刻紛紛仰天長嘯,化作一道道流光,呼嘯著朝著諸人殺了過來。

    隱隱作為九大妖王之首的狐王白凝也在那時仰天一聲怒吼,口吐人言,朗聲說道:「先生負我等千載,今日蒙難,吾等唯有一死以報先生!」

    「諸君隨我,破此劫厄!」

    此言一落,白凝身先士卒,領著身後的近萬數狐妖飛身而起,直直的衝殺向其中一頭雷龍。

    其餘八大妖王也紛紛領著自己的族人,紛自殺向一頭雷龍。

    徐寒從未見過如此震撼的場景。

    妖族,在人族大多人的的眼中邪惡與低劣不堪的妖族們,在這時如逆流之江河一般衝殺向那足以讓仙人膽寒的雷龍。

    他們的目光決絕,嘴裡發出震天之音。

    很快,二者便撞在了一起,雷龍的戰力遠遠超出徐寒的預料,只是微微接觸,大片大片的妖族屍首便如雨點般落下,大抵是渾身焦黑,死相慘烈,當然更多妖族更是被那雷龍周身的雷芒直接燒成灰燼,當場化作虛無。

    可饒是如此,他們的目光中依然沒有半分的畏懼。

    他們前赴後繼,幾乎是迎著族人的屍體往上衝殺,這不過十餘息的光景,死在這雷龍之下的妖族恐怕也過了十萬之數,饒是其中最強悍的九位妖君亦是渾身浴血,傷痕纍纍。

    九頭雷龍在這樣以性命堆積的車輪大戰之下,氣勢漸漸消減了下來,但他們實力依然強勁,遠遠不是眼前這些妖族可以將之消滅的。

    徐寒看在眼裡,心頭自然是焦急無比,而這時,他眼角的餘光忽的瞥見,那十萬大山的各個山脈中更多的妖族忽的自山林、自江河、自崇山中湧現,他們一如自己的族人一般殺向天際。

    他們要用他們的血肉,他們的性命,為魏先生,為這個背負了他們整整一千年的老人,鋪出一條登天之路!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4 06:56
第一百五十五章 路

    妖族的屍體如雨一般墜下,綿長的十萬大山山脈上屍橫遍野。

    九頭雷龍在這百萬屍骸堆積下,氣息漸漸變得萎靡,而那座巨大的十萬大山也變得若隱若現。正如之前白凝與魏先生的對話一般,這十萬大山似乎並不能現世太久。

    徐寒緊張的注視著,這慘烈的戰況。

    他幫不上任何的忙,他的身子在這股磅礴的威壓下,連半分內力都無法動用,他不清楚這尋常妖族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他看了看不遠的老人,魏先生的眉頭皺成了一團,徐寒能看出他的不忍,他的心傷,但同樣,徐寒亦無能為力。

    十萬大山開始縮小。

    他似乎又要變回原來的模樣遁入那木箱之中,而這時第一頭雷龍終於在妖族的人海戰術下化為了虛無,而妖族也為此付了慘痛的代價,但他們卻來不及為族人的死心傷,便不得不再次撲入了另外的戰場。

    這是一幅相當悲壯的場景。

    徐寒無法與這些妖族們感同身受,但他卻由衷的敬畏他們這以死報恩邏輯。簡單、明了,天經地義卻又動人心魄。

    就好像當年的林守,以十萬守卒之念寄予一箭之上,射穿了那位仙人皇帝一統天下的黃粱美夢。即使是仙人,有時候在龐大的意志面前,在萬眾一心的視死如歸面前,也遠沒有想像中那般不可戰勝。

    在付出了百萬之眾以及四位妖王的性命之後,這場以命相搏的大戰終於落下了帷幕。

    十萬大山再次縮回了那木箱之中,而這些妖族也在那時被拉扯入了其中,但很幸運的是在最後的關頭,白凝憑著斷掉三隻尾巴的代價,咬斷了最後一條雷龍的身軀。

    十萬大山、百萬妖眾以及那九頭雷龍都在這一瞬間徹底消失。

    天地間依然雷鳴電閃,可相比於之前那慘烈的境況,此刻洶湧的雷鳴卻顯得無足輕重。

    仙人們駭於那天上之人的威勢不敢窺探其中,其餘的尋常修士,也被那巍峨的大山遮住了視野,他們大抵無法想像,在這遮天蔽日的百息不到的光景中,有百萬妖族決然而去,又化作屍骸。

    穹頂之上,那位身著金甲的男人面色鐵青。

    徐寒卻在短暫的失神之後,緩過了勁來,他轉頭看向身旁的老人,臉上終於浮出喜色。

    這第十道天劫熬了過去,那魏先生的千年大劫也算完成,這是否就意味著這個老人終於可以得償所願,以己力證大道,不授仙人結髮,而自登真仙境呢?

    帶著這樣的想法,看向老人的徐寒,心頭卻忽的沉了下來。

    因為,他看見了老人依然緊皺的眉頭。

    徐寒不明白老人臉上的凝重之色究竟源於何處?是因為百萬妖族的犧牲還是因為...

    帶著這樣的疑惑,徐寒正要發問。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傳來。

    徐寒的臉色一變,他仰頭看去,卻見那天際的劫雲根本未有散去,而那位身著金甲的男子更是在那時嘴角露出獰笑:「魏長明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

    他死死的盯著老人,這般問道,而身後一隻隻體型碩大的雷龍再次從劫雲中露出了猙獰的面貌。

    第十一道劫雷來了!

    「為什麼?」見此情景,徐寒不由驚呼道。

    他曾在某些書上看過關於天劫的記載,尋常雷劫都是以九為極,而這千年大劫卻是破了極九之數,足足有十道之多,而其威能只是不必言說。

    可為什麼明明抗過了第十道天劫,還會有第十一道呢?

    徐寒明白了魏先生臉上的凝重之色究竟是為何而起,老人似乎早已料到了這番變故,而徐寒的心裡卻生出了一股絕望之感。

    即使連百萬妖族的性命也換不回老人的登天之路。

    天道無望,眾生無望。

    徐寒忽然記起了很久之前,鐘長恨與他說過的話,其中酸楚,此時此刻,他方才品味道一二。

    「唉...」魏先生卻在那時嘆了口氣。

    他有些艱難的抬起了頭,渾濁的眼眶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翻湧,即使面對性命終結也可坦然處之的老人,在看著那些妖族為他悍然赴死之後,卻再也無法壓下自己心頭奔湧的東西。

    「這便是你所謂的規矩?」老人沉聲問道。

    「我便是規矩。」立於穹頂之上的男子冷言回應。

    「這規矩不對。」老人言道。

    「那又如何?」男子似乎很享受這居高臨下,勝券在握的感覺,他眯著眼睛盯著老人,眉宇間寫滿了嘲弄。

    「自己定的規矩,自己壞的規矩。這一刻起,這天地便沒了規矩。想不到,你們怕我,已經怕到了這樣的程度。」老人語調平靜的說道。

    聽聞這話,那男子的臉色一沉,似乎是被老人戳中了痛點。

    老人說得很對,為了殺他,他們的確壞了規矩,召出了不曾存在的第十一道天劫,自此以後,這方天地的規則會開始崩塌,這必然會留下隱患,不過以這方天地所餘不多的時間來看,這點變化想來並不會對他們的計畫造成太多的影響。

    「魏長明,你的時辰到了。」念及此處,男子的眉頭又是一沉,那劫雲之中十條雷龍豁然湧出,直直的朝著老人殺了過來。

    震天的聲勢再次盪開,磅礴的殺機如陰雲籠罩。

    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而在這生死關頭,老人卻收回了落在那些雷龍身上的目光,轉頭看向了徐寒,他笑了起來,神色和藹的輕聲言道:「路我為你鋪好了。」

    「你怎麼走,走多遠都無所謂。」

    「但記著,別迷路了。」

    聽聞老人此言,徐寒正要回應,可那時十頭呼嘯的雷龍已然及身,他們狠狠的撞在了魏先生的身上。

    耀眼的雷光盪開,老人的身影便在那時被盡數淹沒在這耀眼的雷光之中。

    徐寒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些什麼,卻抓了個空。

    他木楞的看著那漫天的雷影,心底好像有什麼東西碎開。

    漆黑之色再次漫上了他的眸子,而與此同時一聲無比清澈的劍鳴亦在那刻響起,他壓住漫天雷鳴,鎮下世間嘈雜。

    穹頂之上似乎也有什麼東西亮了起來。

    像是烈陽,破開烏雲,直抵此處。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4 06:57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予他一顆星


    劍鳴響徹。

    宛如黃鐘大呂一般敲擊在徐寒的心房,徐寒的身子一震,那漫上雙眸的漆黑之色,在那時盡數退散。

    這短短一息不到的變故,卻讓徐寒臉色大變,額頭上滿是汗跡。

    就在方才那一瞬間,他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某些東西又在蠢蠢欲動,若不是那一聲劍鳴將他拉扯出來,恐怕...

    只是這劍鳴是由何而起的呢?

    徐寒有些不解。

    他抬起了頭,可這一瞬他所看見的景象卻讓他心頭一震。

    他看見了十頭雷龍穿過了魏先生的身子,也看見那身著金甲的男人面色冷峻,嘴角露出猙獰的笑意。

    他更看見了一柄漆黑的長劍懸於他的頭頂,劍身輕顫,似在與離人一訴衷腸。這是他的劍,那把監視者送給他的劍。

    而穹頂之上,更是有兩道耀眼的金光亮起,那光芒好似蘊含著無窮的威能一般,劃破了萬里烏雲,直抵此處。

    但這些景象都遠不是讓徐寒心神震動的關鍵。

    真正讓徐寒心顫的是這一切景象,都在這時靜止了下來。

    是的,他們靜止了下來,就像是時間停滯一般,這並非意指,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時間停滯。

    所有人所有事都在那一刻停了下來,甚至就連地上的塵埃,天上攢動的雷龍都在這時停了下來。

    徐寒不明白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更不明白為什麼只有他能在此刻超脫這時間停滯的障礙。

    而下一刻,更大的變故,於他的面前展開了。

    某些東西動了起來。

    是那十頭已經穿過了魏先生身軀的雷龍,它們猶如時間倒流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了回去。

    而隨著他們的倒退,魏先生身上的傷勢也以隨即開始修復。

    不過百息的關係光景,十頭雷龍便退出了魏先生的身子,而老人的身軀也在那時變得完好如初。

    這般變故著實太過神奇,徐寒看得是目瞪口呆。

    叭!

    這時,一道脆響在這靜默的天地間盪開,那像是一道響指之音。

    而隨著此音落下。

    天際的雷霆再次開始呼嘯,揚起的塵埃也隨即跌落。

    停滯的時間又開始了流淌。

    「嗯?」身著金甲的男人臉色一變,他看著那退到老人身前的雷龍,又看了看了毫髮無損的老人,於那時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豁然抬起了頭,看向天際,那兩道宛如烈陽一般的神光在那時愈發的明亮,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穿越億萬里的距離,以快得無法想像的速度抵達此處一般。

    魏先生的眉頭也在那時皺起,他顯然也未有明白在這於他看來不過一瞬的光景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分明已經被那些雷龍洞穿了身軀,他甚至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生機在那一刻以飛速流逝,可為何一眨眼這樣的變化卻消失不見了?

    不僅是自己的性命無礙,就連之前受到的傷勢也盡數修復。

    身著金甲的男人眸子漸漸眯了起來,他直直的盯著那兩道愈發耀眼的金光,一種名為忌憚,甚至隱隱有些恐懼的神色爬上了他那張幾乎寫滿了不可一世的臉蛋。

    他沉下了臉色,咬著牙,以一種低沉無比的語調吐出了三個字眼:「監視者。」

    這話出口,徐寒與魏先生的臉色也皆是一變。

    他們紛紛舉目望去,卻見那兩道耀眼的金光漸漸收斂,而一道道星光則在那時如雨般灑下,將這方被烏雲籠罩的世界照耀得恍若白晝。

    叮!

    那把懸空的長劍在那時發出一聲長鳴,它飛身一遁直直的來到了那星空之下,劍身顫抖,一道道金色劍影奔湧而出,一朵劍影蓮花瞬息浮現在穹頂之上。

    而這時,一道身影便緩緩落在了那蓮花之上。

    那是一位男子,一位生得一雙烈陽一般眸子的男子。他渾身沐浴在星光之下,讓人難以看清他的容貌,但渾身所抵擋出來的氣息卻帶著一股雄渾的威嚴,卻並不咄咄逼人,只是不免讓人心生敬畏。

    徐寒認得他,這便是在那長安城中救下他性命的男人。

    也是魏先生口中的監視者!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在那男人降臨此處之時,徐寒隱隱覺得那男人似乎朝著他笑了笑。

    「監視者!你要壞規矩了嗎?」身著金甲的男人眉頭一皺,他看向監視者語氣低沉的言道,只是無論他說得如何的聲色內斂,徐寒還是聽出了他語調中那難以這樣的忌憚。

    「我壞規矩?不是閣下自己壞的規矩嗎?」監視者淡淡一笑,如是言道。

    「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男子沉聲言道,目光卻死死的盯著對方。

    「雖然星空萬域,眾生都稱呼我們為監視者,但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我們是守望者,而非監視。」監視者卻並不理會男人的話,他自顧自的言道:「我們守護著萬域星空,但凡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我們護佑之處。」

    「他很不錯,這個人我要了。」監視者如此說道,他的手豁然伸出指向了魏先生。

    這一次並非錯覺,徐寒很清楚的感覺到,在做這些的時候,那位監視者朝著他眨了眨眼睛。

    這番舉動莫名的讓徐寒心頭一暖,臉上也不由自主的盪開了一抹笑意。

    「他連真仙不是,根本跳不出這方天地,監視者此舉未免太過兒戲了。」金甲男人再次言道,可語調之中明顯有向監視者低頭之意。

    任何人在這時都不難看出,這位金甲男人在畏懼對方。

    可這話出口,那位監視者的語調卻忽然沉了下來:「我說了,這個人我要了。」

    那低沉的聲音之中裹狹著的是無上的威嚴以及不容置疑的篤定。

    而在這樣的威嚴之下,那位金甲男人的臉色頓時大變,他沉默了下來,不敢再說出半分的忤逆之言,他知道,以他與對方的差距,想要殺他不過舉手之勞。

    只是他的沉默卻並不代表有人也會沉默。

    那一刻,天地間忽的又是一暗,漫天的星光似乎受到了某種阻礙,瞬息熄滅,唯有監視者頭頂的七顆星星還在固執的閃爍,不曾黯淡半分。

    一位渾身裹挾在黑暗之下的身影於那時出現在了監視者的身前,他的眸中泛著一股奇異的色彩,深邃無比,宛如深淵萬丈。

    「監視者大人近來是不是太過肆意妄為了一些。」那身影盯著監視者,如此問道,語調陰沉,宛如林間山鬼。

    監視者的臉上浮出一抹苦惱之色,他撓了撓了頭,言道:「為什麼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你們賒刀人在後面跟著呢?」

    「大人不要誤會,在下也只是奉師門之命監管這方世界而已。」那黑影笑呵呵的言道。

    「這樣嗎?」監視者眯起了眼睛,宛如烈陽一般的眸子中,灼熱的光芒湧現:「這麼說來,你也要阻攔我嗎?」

    「大人這是什麼話,小的怎敢為難大人,只是這方世界,自有這方世界的規矩,若是...」

    「第三遍。」可是他的話並未說完,便被監視者生生打斷,那時,他的手忽的生出,拇指與小指彎曲,其餘三指併攏伸直,嘴裡如是言道:「這個人,我要了。」

    那道黑影的臉色一滯,眸中的光芒閃爍不定。

    這位監視者大人的性子,萬域星空人盡皆知,同樣的話說上三遍便是極致,到了第四遍說話的便不是他的嘴,而是他的刀了——一把斬斷過不知多少太古仙聖道統的刀。

    「大人若是執意如此,小的自然不敢阻攔,但他畢竟還是地仙之軀,跳不出這方天地,大人如何能將之帶走呢?不若將他留在此地,我自會保他平安。」黑影沉著聲音言道,試圖想出一個兩全之法,既不得罪這位監視者,也不亂了某些正在進行的計畫。

    「區區一方天地,也能困住我?」監視者一聲冷笑,他的手豁然張開,本已星光黯淡的天際,忽的有一道星辰亮起:「我予他一顆星星便是。」

    他此音一落,那道亮起的星光便在那時直直的朝著此間落來,照耀在了魏先生的身上。

    那一刻老人周身的氣勢猛然開始升騰,一股可怕的力量被注入了他的體內,某些說不出道不明的變化正在他的身上發生。

    「如此,不就好了嗎?」監視者在此刻看向那黑影,眯著眼睛言道。

    黑影的臉色愈發的難看:「大人如此行事,當真是不怕待到這方天地塌陷之時,因果壓身,萬劫不復嗎?」

    「你們鬼谷子一門的因果之論就講給你們自己聽吧。蘇某人縱橫星空萬域早已萬載,上古魔神殺過,太古仙人也斬過,若真有那麼一天,這方世界的因果之禍,蘇某人自會一肩挑之,不惱閣下費心!」監視者語調果決的言道。

    黑影聞此言,終是不再多言,他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既如此,那大人便請自便吧。」他說罷此言,轉眸又看了那金甲男子一眼,二人的身子便在那時一閃而逝,消失不見。

    而這時,在那星光的照耀下,魏先生的身子漸漸漂浮而起,似乎就要化身成聖遠離這方天地。

    徐寒看著這他根本無法理解的一幕,瞪大了眼珠。

    「他不會有事的。」監視者似乎看出了徐寒的擔憂,他一反之前對上那黑影暴戾的態度,語氣溫和的言道。

    徐寒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由衷言道:「謝謝。」

    監視者聳了聳肩,他在那一刻屈指一彈,那般長劍踩在化作圓形落在了徐寒的身前:「我只是覺得他與我之前的一位長輩很像,不忍他受此劫難,故而出手。只是這規矩壞了太多次,再來恐怕就真的要惹得那些老不死的怪物出手了。」

    「這方世界的規則已經開始崩塌,很多覬覦此間事物之人都已經蠢蠢欲動,我很難再幫到你什麼。」

    「就像他所說的那樣,路已經給你鋪好。」

    「如何走是你的事。」

    「但請記得,不要迷了路。」

    那監視者如此說罷,他的身影與魏先生的聲音都在那時緩緩化作了流影,漸漸散去。

    天地再次恢復了平靜,烏雲散去,日光灑下。

    撥雲見日之後,又是春光一片。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4 06:57
第一百五十七章 明月悠悠照人間

    橫皇城的春天來得晚,去得也晚。

    距離龍隱山上那場驚世之戰過去也有四五日的光景,時近四月末尾,橫皇城中依然是一派春日美景。

    關於那場大戰,執劍閣與龍隱寺只道是某位仙人大能渡劫,其餘細節大抵是諱莫如深,閉口不談。而對於大多數尋常百姓,甚至修士來說,那場大戰他們所知的也大抵只是那一道接著一道的驚人異響,對於究竟發生了什麼,以他們的眼界自然是看不真切,也就只能接受了執劍閣與龍隱寺所言的說辭。

    不過事實上,很多時候真相對於他們來說其實並不重要,無論究竟發生了些什麼,生活還得繼續,而這些也只是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小寒,今日怎麼這麼有興致,拉著我來這裡飲酒呢?」坐在路邊酒館的楚仇離拿起了桌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下,中年漢子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臉上也隨即露出了迷醉之色。

    這多少是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徐寒雖然說不上是滴酒不沾之人,但素來很少主動邀飲,今次卻主動拉著楚仇離來了這酒館。

    不過心底雖然有些疑惑,但以楚仇離那嗜酒如命的性子對於這飲酒之事,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很是爽快的便答應了徐寒。

    只是這三杯酒下肚,徐寒卻沉默不語,這讓這中年漢子多少有些疑惑,故而出了此問。

    端坐在楚仇離對面的徐寒,背上背著一道三尺長一尺寬的木匣,他聽聞此問,端起了桌上的杯盞,終於是飲下了上桌以來的第一杯酒。

    週遭的酒客此時都小心翼翼的注視著此處,徐寒的盛名如今在大夏也算是傳揚了開來,不僅是因為徐寒在執劍人大比上展現出來的驚人實力,更是因為坊間不知何時起了這樣一道流言,說這徐寒乃是大周那位對外宣稱已經戰死的天策府少府主。

    而這還不是這流言的核心,最關鍵的是在這樣的流言下,一些殺人誅心的言論也開始傳開。

    譬如徐寒既然未死,那大周為何會宣揚他的死訊?徐寒又為何會出現在橫皇城,甚至成功通過了執劍人大比,若是按照這樣發展,待到過幾日的執劍人大典上,徐寒必然會被授予金袍執劍人的職位,如此一來,這位少府主搖身一變,便成為這大夏江湖手握重要權柄之人,他若是想要做些有害大夏江湖的事情,也輕鬆容易得很多。

    因此如此推論下來,徐寒很可能便是這大周安插到大夏江湖的一枚暗棋。

    只是這樣的說法畢竟只是推論,加上無論是執劍閣還是大夏的朝廷對此都閉口不言,因此也無人真的敢在這橫皇城中對徐寒做些什麼,只是一些窺探與議論終究是無法豁免。徐寒對此亦早有預料,並不放在心上。

    他在飲下那杯清酒之後,便抬頭看向了身前的中年大漢,他的眼睛眯了起來,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宴大哥與子魚都忙著參悟那在鎮魔塔得到的本源妖力,我這幾日亦在修養身子,這府中大小事情都是楚大哥在忙活,特別是阿笙那邊,楚大哥更是悉心照料著,我心頭過意不去,自然想要好生款待一番楚大哥。」

    「哎,這是什麼話,小寒你是我楚某人的兄弟,你的兄弟自然也就是我的兄弟,都是分內之事。」中年漢子一拍胸膛,一臉的豪氣干雲。

    徐寒當然是見慣男人這給點顏色就敢開染坊的性子,他並不放在心上,笑呵呵的繼續言道:「楚大哥高義,徐某自然是清楚,但這畢竟還是多有勞煩,這一頓酒水只是聊表謝意,來,我敬楚大哥一杯。」

    徐寒如此言道,這便舉起來手中的酒杯,朝著楚仇離一敬,隨即便仰頭將之飲盡。

    意氣風發,被徐寒誇得是飄飄然的中年漢子,可是絲毫沒有察覺到徐寒今日的溢美之詞來得太多一些,他對於這樣的誇讚可是盡數消受。又擺了擺手笑呵呵的回應道:「好說好說,我楚某人別的本事沒有,但這為朋友兩肋插刀,為兄弟赴湯蹈火的義氣可是從來不缺的。」

    中年漢子這般說著,也將手中的酒杯提起,將其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徐寒見此狀,嘴角的笑意更甚。

    他極為熱絡的再次為楚仇離滿上了方才空下的酒杯,嘴裡言道:「說起來我與楚大哥相識這麼久,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難,卻從未好生喝過一場,有道是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你我兄弟不若就痛快喝上一場,來一個不醉不歸?」

    楚大俠對於這就可是素來沒有任何的抵抗力,就如他常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一般,這美酒如美人,不納不丈夫。

    他自然是不會拒絕徐寒這樣的邀約,中年漢子在那時一拍桌板,爽快的言道:「好!你我兄弟二人,今日便不醉不歸。」

    於是在這小小的酒肆中二人杯光交錯,很快楚大俠便喝得兩頰緋紅。

    期間只是談笑,卻並未飲下多少酒水的徐寒見此情景嘴角勾勒出來一份笑意。

    他在那時再次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將之舉起,笑著言道:「說起來咱們相識也有數載的光景,一路從玲瓏到大黃城到長安,再到如今的大夏,楚大哥以為,以咱們經歷的種種,你我二人算不算得莫逆之交呢?」

    沒喝酒之前便已是意氣風發的楚仇離,此刻早已是喝得五迷三道,哪還能聽出徐寒語中的異樣,他連連點頭,身子更是直直的坐到了徐寒的身側拍著對方的肩膀便說道:「那是自然,你我兄弟二人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那是比親兄弟還親,自然算得。」

    「哦。」徐寒拖著長長的尾音如此應道,他的眸子也在那時眯起,狹長的眼縫中閃爍著陰謀得逞後的狡黠笑意:「那以楚大哥看來,你我之間是不是應該坦誠相待,開誠布公呢?」

    「自然,自然。」喝得興起的楚仇離連連點頭,那股中年人酒後撒歡的性子,此刻在他的身上展現得可謂是淋漓盡致。

    徐寒眸中的笑意更甚,他再次言道:「那楚大哥能否與我好好說一說那藏天匣為何會在徐某的身上呢?」

    「嗯?藏天匣啊。」楚仇離飲下一杯清酒,張嘴便言道:「那東西是當年在玲瓏閣你渡天劫時....」

    說到這此處,楚仇離的臉色忽的一變,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身子一個激靈,酒醒了大半。他看向徐寒,卻見這少年眸中光芒燦爛,楚仇離就是反應再遲鈍此刻也醒悟了過來,知道自己是著了徐寒的道。

    他當下眼珠子一轉,又是一臉的醉意盎然:「那東西啊....」

    他如此說著,眼睛忽的眯了下來,在那時擺了擺手言道:「不行了今日喝得太多,明日....明日再與你言說....」

    說著這中年漢子腦袋一沉,作勢便要栽倒在這酒桌之上。

    只是早就熟知這漢子那點小把戲的徐寒豈能讓他如願,少年在那時伸出手,穩穩攔住了大漢低下的頭顱,然後微微用力,那大漢的腦袋便在那時被他生生抬了起來。

    不過這楚仇離也是機敏,一計不成便又生一計,他索性便歪起了腦袋閉上了眸子,嘴裡還發出一陣陣呼嚕聲,擺明了是要死皮賴臉的敷衍過去。

    徐寒見狀也有些無奈,他歪著腦袋想了想,忽的臉色一正,言道:「我知道楚大哥將藏天匣放在我的身上,是為了保護我。但那日為了助魏先生渡劫,藏天匣已經被毀...」

    說道此處的徐寒頓了頓,又言道:「自從那日之後,我便隱隱覺察到冥冥之中似乎一直有一道目光在窺探著我,我想這應該與我體內的那東西有關...」

    「現在魏先生不在了,我背著他的木箱,天上的人似乎對其也頗為在意,而如今我只能靠我自己,我想要弄明白,我的敵人究竟是誰,楚大哥若是真心將我當做朋友,就請將此事的始末一併告訴在下,也好過大難臨頭我由不自知。」

    說道此處,徐寒忽的停了下來。

    他盯著眼前的大漢,這漢子在聽聞此言時,明顯眉頭皺了皺,但卻依然不曾睜開。

    徐寒見狀,自是免不了嘆了一口氣,他索性站起身子,再次言道:「楚大哥或有自己的難處,徐某自然明白,但此事對我極為重要,還請楚大哥細細思量,但無論楚大哥作何決定,徐某都會將楚大哥的恩情一併記在心中。」

    說罷此言的少年朝著那閉目裝睡的漢子肅然的拱了拱手,這便要轉身離去。

    可就這時,那漢子的雙眸終是忽的睜開。

    ......

    天色漸晚,獨自走在橫皇城街道上的徐寒眉頭緊皺。

    他腦海中不斷的想著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以及楚仇離方才與他說過的那一番話。

    似乎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楚仇離在猶豫了一番之後,終於還是將某些事情與徐寒說了出來。

    而這件事情,對於徐寒來說,倒是還算得上是一個好消息。

    那藏天匣乃是當年在玲瓏閣時,徐寒結成劍種,招來的天劫時,墨塵子出手攔下這天劫,而楚仇離趁機將此物放到了徐寒身上,這才讓徐寒自此以後免除了天劫的追殺。

    只是讓徐寒想不明白的時,那時的自己結成劍種也不過第二境丹陽境而已,何德何能能招來天劫的追殺。而關於這一點楚仇離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只道是徐寒的體內有著什麼奇怪的東西,楚仇離看不真切,卻能感覺到到哪東西為此方天地所不容,若是沒有那藏天匣恐怕之後每次修為突破都會引來天劫的轟殺。

    當時的楚仇離想著當年盜聖門的滅門之仇,本著這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態度,加上出於對墨塵子的信任,索性便將這藏天匣放在了徐寒身上,想要看看這個古怪的少年究竟能成長到何種地步。

    徐寒對於楚仇離如此輕易的送出自家宗門的至寶,心底多少有些狐疑,但與此之後,徐寒如何使出渾身解數套話,這大漢都閉口不言,徐寒無奈,也只能暫時相信楚仇離的話,至少與他看來,這楚仇離的話裡雖然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但這中年漢子遠不止於加害於他。

    而之所以徐寒認為這個消息對於徐寒而言是一個好消息的原因,亦很簡單。

    他背上那方木匣便是魏先生留給他的那個木箱,只是不知是何緣故,在魏先生飛昇星空萬域之後,這木箱便化作了這般大小。

    目睹了魏先生渡劫的整個過程的徐寒,自然明白那些天上的傢伙對於這木匣,或者說這木匣中的妖族早已起了殺心,背著此物,無疑便是讓徐寒成為了那些人的肉中釘眼中刺,而楚仇離的話,卻讓徐寒知曉了那自藏天匣被剝離之後,徐寒便一直隱隱感覺到的窺探亦是來自天上,那麼如此說來,徐寒暗以為的那個躲藏在暗處的敵人,其實與天上之物源於一處,兩個敵人,此刻變作了一個,自然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這倒不是徐寒的自欺欺人,只是他的性子如此,看事情有時候與常人的想法不同,至少在徐寒看來,這樣去想並非壞事。

    只是無論是失去藏天匣後,下次破境可能招來的天劫,還是他體內隱藏的東西,都讓徐寒的心情有些沉重,因此走在這路上的徐寒眉頭始終緊皺。

    他試圖將這一切事情抽絲剝繭的理個清楚明白,卻始終尋不到頭緒。

    徐寒以為想要弄明白這一切事情的始末,恐怕還要從這木匣之中為何會裝著十萬大山說起,不過自從魏先生離去之後,這木匣中的妖物便從未出現過,而徐寒也搞不明白如何催動此物,因此徐寒也只能作罷,將此事暫且擱置。但值得一提的是,這本來應該重若泰山的木匣,卻在魏先生離去之後,變得輕了許多,徐寒將之背在身上,雖然依然沉重,但卻不至於完全無法負擔的地步。

    可是這樣的變故似乎只針對徐寒一人,他也曾讓楚仇離等人試過,對方皆如以往一般難以挪動毫分。徐寒只能講這樣的變化歸咎於這木匣或者說木匣中的十萬大山自由靈性,故而方才如此。

    想著這些,徐寒暗覺自己的腦中猶如一團亂麻,剪不斷理不清。他索性搖了搖頭,將這些紛亂的思緒從腦海中甩開。

    畢竟無論想得再多於現狀也於事無補,倒不如做好眼前的一切。

    阿笙如今正在府中,雖然還處於昏迷,但已無大礙,估摸著不日便可轉醒,執劍人大典也快開始,徐寒如願以償的會成為金袍執劍人,以這樣的身份想要進入龍隱寺的藏經閣想來也不成問題,屆時或許關於他身世的迷霧變回消散幾分。

    這一路走來,雖有波折與犧牲,但徐寒終究還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不過他卻無法開心起來,他摸了摸自己右手上套著的鈴鐺,心頭一沉,不由得嘆了口氣。

    徐寒在那時抬頭看了看天色,估摸著已經到了亥時,他想了想決定回到府中,早些休息,畢竟這幾日都是楚仇離在照料阿笙,他今日也算是完全從之前的大戰中恢復了過來,阿笙的事情,還是交由他自己來做方才心安。

    這樣想著,他便要邁開步子。

    可這腳方才伸出,還未落下,徐寒的心頭忽然一震,那腳便於那時懸在了半空,他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般,腦袋忽的抬起,看向遠處。

    街頭處人潮湧動往來不息,似乎比起平日不曾有過半分的變化。

    可就在這湧動人潮的深處,一位身著青衫的老者正立在那裡,神色冰冷的看著徐寒。

    在看清那老人的模樣之時,徐寒的臉色陡然變得極為難看,就連額頭上也在那時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汗跡,

    這不是一個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準確的說這個人不應該出現在任何地方。

    徐寒甚至不由得生出一股恍若置身夢境的不真實感,他眨了眨眼睛,試圖分清眼前的景象究竟是真實存在,還是自己的幻覺。

    可當他再次極目看去時,方才那青衫老人所在之處卻已然空無一物...

    徐寒卻仍然無法相信方才那一瞥只是自己的錯覺,畢竟那一瞬他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對方的存在,他也顧不得其他趕忙排開橫皇城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要朝著那身影方才所立之處追去。

    但這一次,他方才走出數歩不到,身後卻傳來兩道熟悉無比的聲音。

    「府主大人!」

    「小寒!」

    那聲音如此喚道,一道稚嫩清澈,一道溫婉如水。

    徐寒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在那時豁然轉過了自己的身子。

    入目的景象讓這個少年將之前那一番詫異於驚駭盡數拋諸了腦後。

    他看見了一位背負長刀的男孩,一臉興奮之色的朝著他招手,似乎是唯恐徐寒注意不到的緣故,那男孩竭盡全力的墊著腳尖,好讓自己在這人群中顯得足夠的引人注目。

    他看見了男孩身旁立著一位女子,她穿著一襲紅衣,眉眼彎彎,嘴角上揚。她看著徐寒未有眨眼,似乎是害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兒便會消失不見,她同樣未有如男孩一般大聲呼喊,似乎是在害怕任何大一丁點的風吹草動,便會將眼前的夢境打破。

    所以,她只是安靜的立在原地,任由夜風拂過她的衣衫,撩起她的烏絲,一如悠悠照耀此間的明月....

    也一如那位背負木匣的少年。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4 06:57
第一百五十八章 修羅場?

    「橫皇城的糖葫蘆沒長安的好吃。」蘇慕安皺著眉頭嘟囔著這樣的話,一口咬下了一道糖葫蘆,大口大口的咀嚼起來。

    「但橫皇城比長安熱鬧好多,在來的路上我們還看見了一個商隊,他們可奇怪了,帶著長得古怪的馬匹運送貨物,葉姐姐說那叫駱駝,府主大人知道駱駝這兩個字該怎麼寫嗎?」

    「還有幾天前,天忽然暗了下來,好大好大的一個東西把天都遮住了,像是一個大石塊,府主大人你看見了嗎?」

    「還有還有...」

    蘇慕安一路上沒頭沒尾的說個不停,徐寒與葉紅箋在蘇慕安這絮絮叨叨中自然沒有敘舊的時機,二人大抵也看出了對方的無奈,卻終究沒有去掃這孩子的性子,只是由著他肆意抒發著再見徐寒後的那股興奮勁。

    一行人很快便在徐寒的帶領下來到了晏斬買下的府邸。

    財大氣粗的晏大俠素來出手闊綽,這府邸比起上一個被毀壞的府門只大不小,如此重金打造,自然也稱得上是豪華氣派。

    「哇!府主大人你住這房子嗎?」在確定這府邸便是徐寒住所之後,蘇慕安便發出一聲驚呼,大抵在這孩子的想像中逃難至此的徐寒應當極為落魄,本著解救自家府主大人的心思,這孩子還偷偷的將這一年多來天策府象徵性的給他發的十幾兩餉銀帶在身上,想著以此改善改善徐寒的生活。畢竟在蘇慕安看來,十幾兩銀錢應當算得一筆巨款了。

    不過此刻看來自己的擔憂是並無必要的,小傢伙卻也並未因此而有半分的失落,反倒是高興了起來,他喜歡徐寒,徐寒過得越好他自然便越是開心。

    這房子當然算得不錯,可在這達官顯貴運集的橫皇城中也只能算作中上之資,蘇慕安的驚呼大抵有些小題大做的嫌疑。

    「看樣子你近來在這橫皇城中混得不錯嘛。」可一旁的葉紅箋也在那時如此言道,女孩眯著的眸子中閃爍這狡黠的笑意。

    徐寒搖了搖頭,趕忙言道:「是一位朋友的住所,我也只是暫住,走吧,咱們進去。」

    徐寒說罷此言便領著二人入了這府門。

    ......

    「哎!我說你這老女人怎麼總是往我家府中湊?」

    「不會是年紀大了嫁不出去,想找姓徐的接手吧?」

    「也對,你看你都快三十了,長得也不咋樣,整天還凶巴巴的擺一張臭臉,誰敢娶你啊?」

    「咦?你怎麼不說話啦?是被我說中了?真看上姓徐的啦?這可不行,我給你說姓徐的是有婦之夫...」

    徐寒領著二人方才走到府中的正屋,屋內便傳來方子魚那陰陽怪氣的聲音。

    徐寒的心頭一跳暗道一聲不好,下意識的便回頭看向身後的葉紅箋,一襲紅衣的女子眯著眼睛同樣在那時看著他,那分明滿是笑意的眸子卻讓徐寒的腦門上驚出一片冷汗。

    連大衍境強者也視之無物的徐寒卻在此刻躊躇了起來,他握在門把手上的手生生僵在了原處。

    「怎麼不讓我們進去看看嗎?」葉紅箋的聲音也在那時響起,語調溫婉可人,但其中卻蘊含著殺機。

    這倒不是徐寒做賊心虛,他大抵猜到了這屋中之人究竟是誰。

    那位執劍閣的七線金袍——南宮靖。

    這女人自從鎮魔塔之事落下之後,便一直想盡辦法纏著徐寒等人,徐寒知道她恐怕是想要弄清楚他們的身份。雖然近來關於他身份流言四起,但流言畢竟是流言,無論旁人說得多麼言之確鑿,在沒有執劍閣或者朝廷宣佈此事之前,依然不會有任何人敢於扛著這樣的名號對徐寒出手。

    雖然這南宮靖也曾幫著徐寒將劉笙救出,算是承了之前在鎮魔塔徐寒贈予她們姐弟幻魔之恩,但畢竟他與南宮靖並無多少接觸,難以摸清對方真正的目的,所以這南宮靖徐寒素來是能避則避,而大多數時候,南宮靖來到此處便是由方子魚來對付。

    大抵是因為當初在執劍人大比之時,南宮靖有意偏袒赤霄門的三人,以至於方子魚對於此女多有怨氣,每每相見都是惡語相向,只是恰巧她今日方才想到的一番數落之言,卻落入葉紅箋的耳中。

    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徐寒倒是並不擔心葉紅箋誤會些什麼。

    只是這南宮靖本就為查出徐寒身份而來,而葉紅箋的盛名可不知是在這大周的天下,即使是在大夏徐寒偶爾也能聽人談及。保不齊這南宮靖便多少知道一些,如此一來恐怕坐實了徐寒的身份,萬一她心懷不軌...

    所以徐寒想著暫時避開此時,這微微沉吟便要開口。

    「好了,姓徐的不在,都這麼晚了你還是回去吧,免得傳到外人口中,壞了姓徐的名聲。」可這時,屋內再次傳來了方子魚的聲音,這妮子口不擇言,當真是想到什麼便說什麼,聽得徐寒都暗暗汗顏。而就在這愣神的一會光景,方子魚已然走到了門口處,根本不給徐寒半分反應的機會,這房門便在那時被方子魚打開。

    於是徐寒等人的身形也在這時顯露在了屋中之人的眼底。

    方子魚眨了眨眼睛,看著徐寒身後的二人。

    然後她又揉了揉眼睛,似乎不太確認眼前的二人是真實存在的。

    不過下一刻,這女孩便發出一聲驚呼:「紅箋!」

    緊接著她便忘乎所以的快步走了上去,將房子坐著的南宮靖徹底拋諸腦後。

    只是徐寒的臉色卻在那時不由得一變,方子魚的心思終究太簡單了一些,徐寒這邊還在想方設法的攔著這二人的見面,為的便是不讓南宮靖認出這大周天下皆知的天才妖孽葉紅箋。方子魚這倒好,不禁開了門,還一口喊出了葉紅箋的名字。

    這不由得讓徐寒臉色發青,心底暗道一聲所托非人。

    而南宮靖在聽聞方子魚此言之後,這女子心思活絡,在微微思索之後,目光便落在了葉紅箋的身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襲紅衣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莫名的笑意。

    她在那時走到了徐寒跟前,以一種極為古怪,甚至帶著些許幽怨的語調言道:「你終於捨得來見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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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也是


    「你終於捨得來見妾身了。」

    這話出口,那幽怨的語氣以及此刻南宮靖臉上嬌責的神情,二者裹挾在一起,怎麼看都像是來尋負心漢小媳婦。

    徐寒的心頭一跳,額頭上更是浮出密密麻麻的汗跡,素來冷靜的他或許是關心則亂的關係,此刻竟有些拿捏不準這南宮靖究竟再打些什麼主意。

    而一旁的方子魚聞此言,也從見著葉紅箋與蘇慕安的驚喜中清醒了過來,她頓時朝著徐寒遞去了一道狐疑的目光,那眼神分明是在說難道真被我猜中了?姓徐的果真與這女子有一腿?

    念及此處的方子魚眨了眨眼睛又看向身旁的葉紅箋,大抵是露出一股隨時準備站在葉紅箋一旁,譴責這對「狗男女」的架勢。

    只是當她看向葉紅箋時,這樣的同仇敵愾卻散去了不少。

    因為葉紅箋的臉上並未有方子魚想像中的憤怒與糾葛,甚至哪怕一丁點的異色都尋之不到。

    女孩笑盈盈的看著徐寒與南宮靖,那饒有興趣的目光分明是在等著他們的後文。

    徐寒自然也感受到了葉紅箋的目光,他有些腦仁發疼,暗道這女孩當真是他的剋星,這一見面便讓他遇到了麻煩。念及此處,他再次轉頭看向一臉嬌責之色的南宮靖,他皺了皺眉頭。

    他雖然不明白這南宮靖為何突然如同換了個人一般,但卻可以猜到以這位素來幹練的七線金袍的性子,這麼做必然有她的算計,而徐寒恰恰最不喜的便是被人算計。

    所以他沉下了臉色,便要說些什麼。

    可話未出口,那南宮靖的目光便忽的一轉,落在了滿臉笑意的葉紅箋的身上。

    她眸中亮起了一道光芒,很是驚喜的走到了葉紅箋跟前:「這位想必便是紅箋妹妹了吧?我可常常聽徐公子說起與你在大周的事情呢。」

    這話出口方子魚與蘇慕安自然還未回過味來,徐寒卻是臉色一變。

    這大抵便是傳言中的圖窮見匕,原來這位南宮靖打的是這個主意。

    想來葉紅箋曾經與徐寒的婚約自然是人盡皆知,此刻疑似天策府少府主的徐寒站在這裡,本就被南宮靖所懷疑,又恰巧出現了一位女子不禁名字與傳聞中的那位妖孽少女一模一樣,連這閉月羞花的容貌比起傳聞也只多不少,自然是讓南宮靖愈發確定了這樣的猜測。

    如今她假意與徐寒親近,此言出口便是要套這葉紅箋的話茬,只要她承認與徐寒在大周相識,那如此多的巧合連在一起,恐怕便算不得是巧合了。

    徐寒的心思一沉,想要出言撇開這話茬,可是話未出口,葉紅箋的聲音便率先響了起來。

    「大周?讓姐姐笑話了,我這夫君平日裡胡鬧慣了,估摸著又是跟大周哪位姑娘的風流債說給了姐姐聽,可妾身卻從未去過那處。」葉紅箋笑呵呵的言道,臉上的神情淡定,看不出半分的異狀。

    南宮靖大抵是未有想到這葉紅箋的反應如此之快,但她猶不死心,沉了沉眸子又言道:「這樣嗎?那這麼說來可能是徐公子說錯了,只是啊徐公子年紀輕輕便可力敵大衍境的強者,過幾日便會被執劍閣授予金袍,這般年少有為可不知讓多少橫皇城中的美嬌娘們眼饞,妹妹可得看緊了,徐公子在這橫皇城可吃香著呢。」

    這話裡有意相激的味道自然是毫不遮掩,甚至為了讓自己此言顯得更有說服力,這南宮靖還在那時風情萬種的瞟了徐寒一眼,眸中秋水好似要滴出來一般。

    「是嗎?說起來以往也是,總是有那麼些半老徐娘盯著我家夫君不放,不過姐姐放心,我這夫君雖然花花腸子多了些,可這些庸脂俗粉他大抵是看不上的。」葉紅箋眯著眼睛回應道,那語氣與神態倒是與這南宮靖親暱到了極致。

    可是饒是反應遲鈍的方子魚也聽出了二人之間的火藥味,說起來也恐怕只有那年紀尚小的蘇慕安歪著腦袋,依然是一臉的不明所以。

    南宮靖自然也聽得出葉紅箋這話裡的指桑罵槐,她的臉色變了變,但還是壓下了心底的怒氣再次言道:「對了還不知道紅箋妹妹姓氏,莫不是與那位大夏的葉紅箋同名同姓?加上徐公子與那位少府主的巧合,妹妹與公子二人說起來還真是天作之合啊...」

    「這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已經是夫君的妻子,自然是隨夫而姓。」可是無論這南宮靖如何相逼,葉紅箋都是應付自如,卻是不給她抓到半點的紕漏可尋。

    南宮靖也看出了這葉紅箋的不凡之處,她皺了皺眉頭,終是收起了這樣的心思。

    雖然未有得到葉紅箋的親口承認,但今日前來,因為方子魚的一時不察,她所收穫到的東西已經不少,若是她願意大可稟明執劍閣,想來再如確鑿的證據下,徐寒等人的處境自是不會如以往那般輕鬆。念及此處,她微微一笑轉頭看向了徐寒:「徐公子可願出來一敘。」

    徐寒大抵也猜到了這南宮靖恐怕是想與他攤牌,他只能朝著葉紅箋遞去一個稍安勿躁的眼色,這便沉著眉頭與那女子出了院門。

    ......

    「南宮大人好歹也是執劍閣的七線金袍,何事直說便可,如此行事,未免太作踐自己了些?」來到那府門外,徐寒便皺著眉頭問道。

    他自然是不喜這南宮靖於他面前耍小聰明的性子,故而此刻對她也不會有太好的態度。

    但南宮靖也是見慣了大風大雨的人物,她並不將徐寒稱得上惡劣的語氣放在心中,她在那時淡淡一笑,便言道:「南宮靖竟然是執劍閣親冊的七線金袍,有道是食君之祿憂君之事,在其位,自然得謀其事。這護衛我大夏江湖的安危便是南宮靖的職責。」

    「公子說我作踐自己,那徐公子呢?堂堂天策府的府主為了混入我執劍閣,不惜以假死混淆耳目,比起這番行徑,南宮靖自認為還算得是光明磊落。」

    南宮靖這番話自然是與徐寒挑明了關係,只是徐寒何等聰明,他知道無論外面說得多麼煞有其事,而南宮靖又得到了多少證據,他都不可能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因為一旦如此,那便給了某些暗中一直盯著他的手出手的藉口。

    所以徐寒一臉疑惑的看著南宮靖:「南宮大人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在下可是真不認識什麼天策府的府主。」

    徐寒的這般作態,南宮靖之前便有所預料,若是異地處置,想來她也不會承認此事。畢竟一旦承認,便等於讓自己成為了這大夏江湖的眾矢之的。

    南宮靖再次皺了皺眉頭,她雖然不願意讓這位天策府的府主成功混入執劍閣,給大夏本就暗流湧動的江湖局勢再帶來某些不安定的因素,可同樣徐寒與她有恩,加害徐寒的事情她自然是不想去做。因此,她臉色一正,肅然言道:「徐寒,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鎮魔塔之恩,我姐弟二人不曾忘懷,但你若是以為依仗於此便可讓我因私廢公便太小瞧我南宮家了,你若是願意,今日便帶著你的朋友離去,我會派人將你護送至大夏邊境,保你無恙。可若是你一定要在這大夏江湖謀劃些什麼,我南宮靖也不會坐視不理,自會向閣主大人稟明一切。至於鎮魔塔之恩,我姐弟二人也絕不貪圖,自會在你被擒之後,當著諸人直面將那本源妖力逼出!」

    南宮靖這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倒是出乎徐寒的預料,他抬頭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女子,見她臉上的神色不似作假,他不得不承認的是,南宮靖的這番氣度著實讓他心中有些佩服。

    但徐寒雖然無心攪亂大夏的局勢,但執劍人的位置對他查明自己的身世有著極為關鍵的作用,為此他付出良多,自然也不可能因為南宮靖的一番話便退縮。

    因此他在那時果決的搖了搖頭:「南宮大人的一番好意徐某心領了,但在下恕難從命,還望南宮大人諒解。」

    聽到此處的南宮靖大抵也明白了徐寒的決意,她深深的看了徐寒一眼,沉聲言道:「你有三日的時間思考其中利弊,還望好自為之。」

    說罷此言,南宮靖便轉過了身子,頭也不回的邁步走出了這府門。

    徐寒看著那女子離開的背影,不由得嘆了口氣,麻煩終是接連而至,不能給他半刻的喘息之機。

    「怎麼?捨不得人家?」正如此想著,身後卻傳來了一道輕柔的聲音。

    徐寒一愣回頭看去,卻見是葉紅箋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後。

    「不是,我跟她...」徐寒下意識的便要解釋,只是大抵是因為不善此道的緣故,這少年的臉上少見的露出了一抹慌亂之色。

    只是這話方才出口,他卻發現那女孩的眸子隨著他前言不搭後語的解釋而漸漸彎起,那狹長的眼縫中分明寫著笑意。

    意識到自己被女孩騙了的徐寒收了聲,無奈又尷尬的笑了笑。

    但這笑意還未來得及在少年的嘴角完全盪開,下一刻女孩便走了上來。

    她踮起了腳尖,雙手環抱住了少年的頸項,整個身子便在那時貼在了少年的身上。

    少年又是一愣,還不待他反應過來,耳畔便傳來女孩溫軟的聲音。

    她貼著少年的耳畔,呵氣如蘭:「我好想你。」

    那輕柔的語調中並無久別重逢後應有炙熱,但那股淡淡如水般的溫柔卻順著少年的耳垂流淌入了他的心房。

    或許也只有這樣的溫柔才能敲開他那顆固執又有些陰暗的心。

    少年的臉上終是露出了瞭然的笑意,他同樣伸出了手,將女孩湧入了懷中,輕聲言道。

    「嗯。」

    「我也是。」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4 06:58
第一百六十章 載天冊

    府門中的二人緊緊擁抱著彼此,良久之後,二人分開,不知低語說了些什麼,之後二人便要邁步走出這府門。

    一直貓在房門後的蘇慕安見狀便要追上去,可這腳步方才邁開便被身後的方子魚用力一提,生生的將這男孩拉了回來。

    「幹什麼?」被攔下的蘇慕安有些不滿的看向身後的方子魚,如此問道。

    方子魚在那時淡淡一笑,眯著眼睛問道:「你要幹什麼?」

    「我是府主大人的貼身護衛,自然要跟著他們!」小傢伙一臉理所當然的言道,徐寒是天策府的前府主,葉紅箋是現任府主,於他看來他自然是要盡心盡力的保護他們。

    「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方子魚卻是瞥了男孩一眼,頗為不屑的言道。

    有道是擒賊先擒王,罵人先罵娘。

    方子魚數落蘇慕安的功夫,於小傢伙看來,這便是對身為刀客的他最大的不敬。所以他在那時臉色一正,憋紅了臉蛋便嚷嚷道:「你憑什麼說我的功夫是三腳貓的功夫!我給你說我老爹的老爹的老爹...」

    見這小傢伙又開始了那細數他那十七代祖宗的套路,方子魚無奈的翻了翻白眼:「知道了,他是這世上最厲害的刀客。」

    「那是!」蘇慕安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得意之色,這世上大抵沒有被人承認此事更讓他高興的事情。但很快他便從這樣的興奮中回過了神來:「不行,我不和你閒聊了,我得去追府主大人了!」

    見這蘇慕安腦子裡一根筋,方子魚頓時頭大,她可不能讓蘇慕安去攪局,趕忙又在那時拉住了對方:「人家小倆口小別勝新婚,你去幹嘛?」

    「我去保護...」蘇慕安一本正經的言道。

    只是這一次話未說完,便被方子魚打斷。

    「哎!別去了!要不姐姐帶你去吃糖葫蘆?」拿這蘇慕安沒有辦法的方子魚無奈之下只有使出了絕招。

    這話出口,蘇慕安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猶豫之色:「可是我今天已經吃過糖葫蘆了,葉姐姐說了,一天只能吃一串,吃多了牙口不好,以後就成不了厲害的刀客了。」

    方子魚聞此言,臉色頓時古怪了起來。

    但她終究沒有卻深究這刀客與牙口好壞之間的聯繫,而是繼續言道:「這今時不同往日,偶爾多吃兩串也沒關係。」

    「真的嗎?」蘇慕安遲疑道,但臉上的神色卻分明寫著心動。

    「嘿嘿,當然。」方子魚哪能看不明白這少年的心思,笑呵呵的便拉著他出了府門,朝著與徐寒二人相反的方向離去。

    ......

    此刻已經是時近亥時,橫皇城的街道上雖然依然隨處可見行色各異的行人,但卻不復之前那人潮湧動的熱鬧景象。

    「你們怎麼來這橫皇城了?」徐寒與葉紅箋走在靜默的街道上,徐寒忽的問道。

    葉紅箋眨了眨眼睛,看向徐寒,很是奇怪的言道:「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嗯?」徐寒一愣,並未領會道葉紅箋話裡的意思。

    「想你啊。」葉紅箋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徐寒頓時啞然。

    看著徐寒窘迫的模樣,葉紅箋自然不會再為難他,她在那時淡淡一笑,撇開了這話茬。

    「看樣子你在這大夏也混得是風生水起嘛,走到哪裡都不缺這紅顏知己。」

    葉紅箋的語氣雖然是一副玩笑的架勢,但徐寒還是於其中聞到了一股興師問罪的味道。

    「你也看到了,那南宮靖心懷不軌,可不是...」徐寒不得不小心應付。

    只是這話未說完便被葉紅箋打斷,女孩言道:「我說的可不是她。」

    她在那時目光輕輕一瞟,落在了徐寒右臂手腕處的鈴鐺上。那鈴鐺繫著紅線,造型可人,顯然不是一位男子應該佩戴的飾物,更何況以葉紅箋對徐寒的瞭解,這個少年可從來沒有這樣的習慣。

    有時候,這女人的心思細膩的總是讓人覺得可怕。

    可徐寒此刻卻並無這般感嘆的心情,他看了看手腕處的鈴鐺,心頭忽的一沉,臉色也變得落寞了幾分。

    葉紅箋的心思細膩,她從少年的異狀中讀出了些許不一樣的味道,故而輕聲言道:「怎麼了?往事不堪回首?不說就罷了,我又不會逼你。」

    女孩試圖以一種玩笑的語氣撇開這個話題,她素來便是如此,平日裡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但每每關鍵時刻卻又極為體貼。

    徐寒笑了笑,壓下了心底忽然翻湧而起的事物,沉聲言道:「不是,只是心中有愧罷了。」

    他倒沒有瞞著葉紅箋,當下便將甄玥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從二人的相識,到徐寒的誤解,到最後甄玥的死,少年都以一種平靜的語調一一講述了出來。

    只是徐寒說得越平靜,葉紅箋便越能讀出此刻他內心的翻湧。她看著眼前的人兒,心底生出一股憐惜與愧疚。

    「大抵事情的經過便是這樣。」約莫半個多時辰過去,徐寒方才說完他與甄玥的故事。

    而聽完這些葉紅箋並未有對這樣的故事發表任何的看法,因為她知道任何的語言在這時都是蒼白的。她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徐寒的手,她想要以此讓對方感受到她的存在以及她的心意。

    徐寒又是一笑,牽起了葉紅箋的手,再次邁步而行。

    二人之間有時候並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只是一個眼神便心意相通,這大抵便是這世上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小寒,你會怪我嗎?」二人就這樣走了約莫百息的光陰,葉紅箋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徐寒聞言側頭看了看這神情忽然有些落寞的女孩,他大抵想到了葉紅箋話中所指,無非便是那長安城所發生的一切。

    他笑了笑,言道:「那不怪你,換做是我,我也不見得能比你做得更好。」

    葉紅箋一開始與徐寒一般,對於龍蛇雙生之法毫不知情,可當她知道這一切時,一邊是徐寒,另一邊是素來信任無比的天策府以及她的父親,這樣兩難的問題素來不會有人能給出完美的答案,葉紅箋已經做得很好,她想盡了辦法幫助徐寒,若是如此徐寒還怪罪於她,就未免顯得太過不近人情了一些。

    無論從任何意義上來講,那時的葉紅箋已經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只是得到徐寒衷心之言的葉紅箋卻並不滿意,她轉頭看向了徐寒,臉色肅然的言道:「這一次,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

    女孩話裡的決意消融了徐寒心底的防線,他微微一愣,隨即重重的點了點頭。

    「對了,我方才在屋中聽子魚說,你找到那個劉笙了?」葉紅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在那時出言問道。

    「嗯,不過如今尚在昏迷,也不知何時能夠醒來。」徐寒言道。

    「真是男的?」葉紅箋眨了眨眼睛,眸中再次溢出了狡黠的笑意。

    當初在長安時,徐寒聽聞那劉茉與劉簫乃是劉笙的弟弟與妹妹,整個人都極為激動,幾次為了這二人身處險地,葉紅箋對於這劉笙多少有些好奇。

    「自然是。」徐寒無奈的說道,末了又像是響起了什麼,追問道:「對了,劉簫二人如今何如啊?」

    「好著呢。天策府對他們還算厚待,不過那劉茉可是心心唸唸的想著你呢,聽聞你的死訊好長一段時間茶不思飯不想。」葉紅箋眯著眼睛看著徐寒。

    徐寒對此大抵是從來都沒有招架之力,在那時趕忙擺了擺手,不知當如何作答。

    而葉紅箋倒也沒有為難他的意思,她微微一笑忽的臉色一變,肅然言道:「我聽聞那位劉笙似乎也是半妖。」

    「嗯。」徐寒點了點頭,自然不會對葉紅箋有所隱瞞。

    葉紅箋在得到這樣肯定的答覆之後,臉色愈發古怪:「可卿也是半妖,小寒你對這所謂的半妖究竟瞭解多少?」

    關於半妖的各種消息徐寒大抵也都是道聽途說,不過他確實從葉紅箋這古怪的語氣中聽出了些許不一樣的東西,他沉了沉臉色言道:「確實知道一些,但都是皮毛,不過就我接觸各種半妖來看,這所謂的半妖恐怕並不如鹿先生他們所言的那般簡單。」

    「是啊。」葉紅箋點了點頭,像是認同了徐寒的看法。「我覺得可卿自從登上帝位之後,就好像...」

    說到此處,葉紅箋皺了皺眉頭,似乎在衡量當如何措辭一般,但過了一會她還是如實說道:「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般...」

    「很多時候,我都會覺得可卿與宇文南景更像是兩個人,我並不清楚這樣的變化究竟是長安之變帶來的,還是...」葉紅箋的話並未說完,但後面的意思以及她眉宇間深深的擔憂依然將其展露無遺。

    「我懂你的意思,所以我一定要在這執劍閣中站穩腳跟,方才有機會進入藏經閣,我想那裡或許會有我想要的答案。」徐寒沉聲言道。

    女孩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她忽的開心了起來,因為這少年似乎並沒有因為那些不堪入目的算計而改變,他還是他,為了在意之人可以赴湯蹈火的那個徐寒,雖然有時候這樣的行為有些愚笨,有些魯莽,但葉紅箋就是喜歡這樣的徐寒。

    她點了點頭,輕聲言道:「嗯,我會幫你的。」

    ......

    「老傢伙,你倒是給我說明白,這小子究竟是誰!」

    龍隱寺的一間廂房中,肥頭大耳的蕭閣主指著躺在床榻上的小和尚,大聲的朝著一旁的老和尚嚷嚷道。

    「蕭施主,莫要動怒。」而老和尚則低著到來,眼觀鼻鼻觀心,嘴裡如是回應道。

    「不要動怒?」只是老和尚這平靜的神色非但沒有讓蕭蚺冷靜下來,反倒是戳中了這男人不忿。他再次嚷嚷道:「鎮魔塔都給塌了,妖君也跑了,那道祖更是與天上的仙人們打得天昏地暗,最後連監視者都跑來了,你讓我不要動怒?」

    「蕭某人今天就把話擺在了這裡,你若是不與我說明白這小和尚究竟是誰,這執劍閣的閣主你們愛誰當誰當去!」平日裡嬉笑怒罵慣了的蕭蚺此刻顯然是動了真怒,他自然沒有與這龍隱寺的老禿驢虛與委蛇的興致,當下便憤憤言道。

    老和尚的年紀已經很大了。

    大到這世上除了那些仙人大能,已經鮮有人知道他的名諱,只道他的法號喚作不苦,是那位大夏國師李東君的親傳弟子,亦是這龍隱寺的方丈。

    而放眼整個大夏江湖,甚至乃至這大夏朝廷,除了眼前這位蕭大閣主,大抵是沒有任何一號人物敢如此與他大呼小叫。

    可偏偏這不苦大師,面對這宛如地痞無賴一般撒潑耍橫的蕭蚺卻是毫無辦法,他在那時睜開了雙眸,看了一眼躺在那床榻上,雙眸緊閉的小和尚,嘆了一口氣,言道:「師尊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若非陛下所言,我亦不知師尊已經圓寂,至於這小和尚來頭雖然古怪,但貧僧卻也著實不知他究竟是誰,還請閣主不要難為貧僧了。」

    這位名滿天下的得道高僧的好言規勸依然沒有讓蕭蚺心頭的怒氣消減半分。

    這小和尚可是他從那龍隱山山巔大戰之後的廢墟中挖出來的,帶回來時候可是奄奄一息,他花了大功夫將其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為的便是以此從不苦和尚的嘴裡套出些東西來,可是這老禿驢卻是吃了襯托鐵了心,他軟的硬的功夫都用盡了依然無法從老傢伙的嘴裡套出半點有用的東西。

    「那執劍閣的文書上可是清清楚楚的記載過,三十年前鎮魔塔中的妖君暴亂,當時可是那位李東君親自入塔,與那妖君靜坐了足足百日光景,並立下了他再次入塔,妖君方可出世的規矩,你真以為蕭某人這一大把歲數都活到了肚子上去嘛?」

    「這小和尚如此古怪,他一入塔,相安無事多年的妖君便破塔而出,那李東君的墓裡又什麼都沒有,你敢說這一切你什麼都不知道?」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嗎?」蕭閣主越說是心底的怒意是越甚,但忽的他臉色一百年,像是想到了什麼,神色頓時古怪了起來:「難不成那位李大聖僧不敢老死,以這借屍還魂的奪舍之法在這小和尚的體內重生了?」

    「這就解釋得通為什麼那妖君會出世,為什麼我也能在他的身上感覺到一股與李東君極為相似的氣息。」

    「嘖嘖,想不到你龍隱寺自詡為名門大派,更是號稱慈悲為懷,竟然能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怪不得從來不對外言說。」蕭蚺如此言道,似乎自己也被自己這一套忽然興起的說辭所折服,臉上忽的盪開了笑意,就像是在為自己的聰明而得意一般。

    饒是以不苦大師的心性,聽聞自己的師尊被如此詆毀,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臉色一變,沉聲言道:「蕭施主謹言慎行啊...」

    似乎是感受到了這位不苦大師動了真怒,蕭蚺訕訕的收起了自己臉上的得色,不過他卻並未有就此作罷的打算。

    「那你說如今當如何是好?鎮魔塔被毀,妖君出世,卻又不知所蹤。李榆林那小子又滿腦子想著開疆拓土,大夏外強中乾,江湖之上那些仙人宗門對此早已頗多怨言,加上那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森羅殿,一股腦的事情全部扔給了我,你們龍隱寺不幫我就算了,還瞞著我捅出這麼大個簍子...」蕭蚺絮絮叨叨的言道,雖然語調中依然滿是不滿,卻少了之前那般的咄咄逼人。

    見他的語氣中有了妥協之意,不再在那小和尚的問題上糾纏,不苦和尚的嘴角也勾勒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他自然是瞭解這位蕭閣主的,此刻訴苦說到底就是想要從他這裡討要好處。不苦和尚眯起了眼睛,笑道:「蕭閣主放心,龍隱寺知道執劍閣的難處自然會鼎力相助。」

    「少來這些沒用的,你們這些禿驢一個個說的比唱的的好聽,我可不喜歡這畫餅充饑的事情,你直接說吧,能給什麼,又要給什麼。」蕭蚺這順藤摸瓜的本事自然是了得,見得了對方的應承,當下便要將事情定下,唯恐這不苦和尚事後反悔。

    與之相識多年的不苦大師倒也明白他的性子,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聽閣主此言,想來是已經心有所想,不若就說出來吧,閣主又看上了我寺中哪一樣寶貝。」

    「唉。」聽聞此話的蕭蚺臉上頓時盪開一抹喜色,但似乎是覺察到如此有失體面,很快便又將之壓了下來。「無他,我就想要那一本《載天冊》!」

    「嗯?你要此物作甚,我與你認識這麼多年,可從來不知道蕭閣主還有看書的愛好。」老和尚問道。

    「放心,我沒心思去管你們龍隱寺的陳年舊賬。」似乎是看出了不苦和尚的顧慮,那位蕭閣主擺了擺手如此言道,而隨即他目光一沉,眸中忽的亮起了一道寒芒,只聽他沉聲言道:「我只是想要弄明白那個森羅殿如此大費周章的混入鎮魔塔,想要取得那妖君精血,究竟所為何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4 06:59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月半

    執劍閣位於龍隱山半山腰,與龍隱山相隔不過數里之遙。

    只是執劍閣的總部卻比不得龍隱寺自有法陣相護,很是不巧的在那道祖的天劫之下被餘波所震轟得分崩離析。

    無奈之下,蕭蚺只能將這執劍閣的總部搬到了橫皇城中一座府院之中——當然這置辦府門的錢是朝廷與龍隱山出的。

    這大夏江湖但凡熟知蕭蚺之人都明白,這位蕭閣主是出了名的鐵公雞,明面上自然得恭恭敬敬的喚他一聲蕭大閣主,可暗地裡大抵都稱呼他蕭貔貅,原因無他,只是因為這閣主大人素來只進不出。

    今日是給那些通過此次執劍人大比之人授予執劍人身份的日子,按理說這應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可是坐在府門中的蕭蚺卻一直眉頭緊皺。

    自從那鎮魔塔塌陷之後,大夏的江湖便一直透露著一股不安分的味道。

    赤霄門那位掌教成功度過了第三次天劫,儼然躋身為這大夏江湖數一數二的仙人大能,要知道放眼天下,能做大這一點的仙人並不多,赤霄門的地位再次水漲船高,而這位謝閔御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派人問責執劍閣關於那數位大衍境長老之死的事情。

    關於森羅殿的調查,也進行得很迅速。

    只是這樣的迅速卻給蕭蚺帶來的更大的麻煩,這森羅殿的勢力龐大遠遠超出了蕭蚺的預料,不過兩年多的光景,森羅殿便已然在這大夏的江湖中滲透開來,大夏的一宗三門十二鎮中有超過半數與這森羅殿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自然不是一件好事情,可這森羅殿行事雖然詭誕,但卻並未作出什麼太過出格的事情,就是在鎮魔塔中試圖取得妖君精血之事,也是按著規矩來辦,蕭蚺尋不到任何理由除去森羅殿,當然事實上是,即使他尋得到由頭,也不見得能是這森羅殿的對手。

    想著這些事情,蕭大閣主便不由得揉了揉自己有些發疼的腦袋。

    「多事之秋啊。」他不由得發出這樣一聲感嘆。

    「閣主,諸位新晉執劍人已經到了。」這時耳畔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蕭蚺抬起了頭,便見南宮靖不知何時已然來到了他的身旁。

    「嗯。」蕭蚺點了點頭,這才從木椅上站起了身子,不過他方才起身,那名貴香木鑄成的木椅就好似再也無法承受這般的重量,在那時一陣搖晃,最後支離破碎。

    見此情景,南宮靖朝著蕭蚺遞去了一道古怪的目光,那眸中分明寫著:「你又胖了,閣主大人。」

    「咳咳。」饒是以蕭蚺的臉皮在這時也暗覺雙頰微燙,他咳嗽一聲:「回頭我一定要去杜老頭那裡與他理論,這什麼破椅子...」

    蕭蚺嘴裡的杜老頭,乃是大夏儒道大家——杜清乾,位居大夏太傅之職,這執劍閣新的府門便是這杜太傅為蕭蚺所選定的。

    杜清乾做事素來滴水不漏,他知道這蕭蚺是一個喜歡排場的傢伙,故而所選的府邸無論是位置還是排場都絲毫不差,府中的擺設家具也都是拿得出場面的名貴之物,這上好香木所做的椅子自然也不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的東西。

    在這時忽然支離破碎,緣由明眼人大抵都看得出來。

    不過蕭蚺既然不願承認,南宮靖當然也不會去戳破這一點。

    她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看蕭蚺,便再次言道:「那位徐寒也在這群人中,閣主大人準備如何處置。」

    南宮靖在確定徐寒並未接受她的意見之後,便將對於徐寒身份的一些疑慮盡數告知了蕭蚺,對方卻並未當場於她答覆,此刻事到臨頭,她自然還要問一問這位閣主大人究竟要如何處理此事。

    聽聞此言的蕭蚺頓時腦仁又是一陣發疼。

    這徐寒也著實是一枚燙手的山芋,赤霄門要尋他的麻煩,關於他的身份的流言在這些日子也是於橫皇城中傳得沸沸揚揚,但是這徐寒與那位飛昇星空萬域的道祖卻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念及此處的蕭蚺遲疑言道:「這謠言畢竟只是謠言,這世上同名同姓之人...」

    「閣主!試想這徐寒出現的時機恰巧是在那位天策府少府主死去之後,而在那之前天下幾乎無人聽聞過他的名諱。況且無能是年齡還是所攜的黑貓鬥魚傳聞中相差無幾,加上前幾日屬下所見的那位名為葉紅箋的女子,如此巧合加在一起,便算不得是巧合了吧。」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在龍隱寺的不苦大師面前也敢撒潑耍橫的蕭閣主,面對這南宮靖一本正經的質問,頓時啞然。

    「好了,我明白了。」蕭蚺在數息的沉默之後,終是選擇了妥協,他嘆了口氣如此言道。

    說罷,他的手忽的生出,朝著虛空一握,一道白袍便在那時飛出,遁入了他的手中。蕭蚺將白袍穿戴於身上,整理了一番紋有九道金線的袖口,然後本想著合上這衣衫,卻發現這代表著執劍閣至高無上權力的九線金袍是如何也無法被他合上——他確實又胖了。

    蕭蚺有些無奈,只能在那時訕訕的將白袍敞開,只是這般穿在其餘執劍人身上器宇不凡的袍子,落在他的身上卻多少有些不倫不類的滑稽味道。

    「閣主該減肥了。」南宮靖瞄了一眼蕭蚺,於那時不咸不淡的說道,隨後便率先邁步出了屋門。

    蕭蚺仰頭看了看南宮靖離去的背影,這時,他的目光一沉,忽的再次發出一聲長嘆。

    「南宮漠啊南宮漠,你說你怎麼就生出個腦袋一根筋的女兒呢?這有朝一日,我將執劍閣傳到了她的手裡,這還不得把我大夏江湖鬧得個天翻地覆?」想到這裡,蕭蚺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摸了摸自己高高鼓起的肚子,那肥大的肚皮宛如一個充滿了水的氣囊一般,大得有些誇張。

    「唉。」

    他又嘆了口氣,神情苦惱的嘟囔道:「確實太胖了。」

    說罷此言,他方才再次邁出了步子,走出了這院門。
V123210 發表於 2019-4-24 06:59
第一百六十二章 授袍

    任命執劍人,對於大夏來說也算得是一件大事。

    畢竟執劍人於這江湖之中擁有諸多的特權,可以稱得上是大夏江湖的執法者,甚至每一任執劍人的上任與卸任都會通過朝廷頒布法令,傳達到大夏各處。

    因此,這場授命新任執劍人的儀式同樣有著來自朝堂以及各大宗門選派的代表前來觀禮。

    「姓徐的,我怎麼覺得那個老頭子總是在看咱們這裡,他不會是見本姑娘生得貌美如花,動了色心吧?」站在這這執劍閣的府院中的方子魚側頭看了看身旁的徐寒,頗有些擔憂的言道。

    這方大小姐口不擇言的本事徐寒自然是清楚的,他也對此並不放在心上,不過他也確實感覺到了有幾道在台上坐著之人的目光時不時的落在了他們的身上,故而多少有些疑惑。

    「方姑娘可不要胡言亂語,那位老者乃是大夏的儒道大師,太傅杜先生。」這時,身旁的晏斬忽的出言說道,從他的語氣中不難聽出,他對這位杜先生的敬重。

    徐寒聞言也是臉色微微一變,這位杜先生他可是有所耳聞,這倒並非因為他博文知廣,而是對方的名頭太甚。這世上修行之道萬千,除開尋常修士所修的內功,諸如煉體、御獸,甚至前朝皇族的煉妖之法都是這修行法門,但這些修行法門無論如何古怪,但大抵都有境界劃分。

    唯獨這儒道只有兩境可言。

    破境為仙,摘星拿月不在話下,比起尋常仙人只強不弱。

    地仙之下,便是儒生。

    有道是讀文千遍,胸中自有山河,腹中暗藏乾坤,所說的便是這儒生。

    那儒生所特有的浩然正氣,自然勿需言語,很多時候強大的儒生以浩然正氣加持己陣,足以更改一方戰局。可這儒生修行卻又是最為玄奧之所在,他修行並非吸收靈氣的多寡,體內真元的強弱,而只在一個悟字。

    有的人翻破書卷,四書五經爛熟於心,倒背如流,卻也得不到這天地認可,更生不出半點浩然正氣,而有的人不過字句讀來,胸中便有了浩然之道。

    因此這天下儒生千萬,能以這儒道成仙道之人,除開太陰宮那位無上真人,加上早已死在大黃城外的北疆王牧極,諸人所知的便只有眼前這位杜太傅了。

    念及此處,徐寒也不由得多看了那位老人一眼,可巧之又巧的是,老人也在此刻看向了他,二人的目光相對,徐寒還在愣神,那老人卻是朝著徐寒微微一笑。

    「這樣啊。」而一旁的方子魚聽聞此言,也是吐了吐舌頭,訕訕的收起了自己的話茬。

    ......

    這任命執劍人的儀式很快便開始了,不同於執劍人大比,此次儀式的觀禮之人眾多,除開那位杜太傅,還有徐寒的老熟人,那位李家王爺李末鼎,與他一同到來的還有一位中年男人,二者看向徐寒的目光都頗為不善,尤其是與李末鼎一起前來的中年男人,那目光中更滿是毫不遮掩的殺機。

    徐寒本還有些不解,一旁的晏斬便與他言說道:「此人乃是赤霄門的長老之一,前幾日聽聞那位謝閔御已經度過了第三次天劫,估摸著是要準備向你報復了,你得多加小心。」

    徐寒暗暗點頭,不過他在殺掉呂厚德三人時,對於此事便早有預料,也並不放在心上。他的敵人可多著呢,比起天上的傢伙,赤霄門大抵算不得什麼。

    肥頭大耳的蕭蚺來到了諸人的身前,在打著官腔說了一陣諸人聽得昏昏欲睡的話之後,這任命儀式正式開始。

    這執劍人分為金銀銅三色,而每一級別的執劍人又根據袖口所繡的三色線條的多少區分上下。執劍閣雖然人數不多,三色執劍人加在一起也不過千人,但每一位卻都是這大夏江湖中的好手,並且彼此之間等級森嚴。

    而新晉的執劍人雖然也分為三色,但所能被授予的級別,無論修為高低大抵也只能在一到三線之間,之後想要提升這樣的級別,所能依靠只能是完成下派任務的多少。譬如那南宮靖的七線金袍便是在這一次次搏殺之中,冒著生命危險換回來的,如今她也算是執劍閣中除開九線金袍的蕭蚺之下的第一人了。

    任命儀式從銅執一直到金執。

    這進展的速度很快,大抵便是介紹一番所授命之人的姓名年紀然後出身的門派,最後便是宣佈授予他的級別。

    作為銅執的方子魚因為表現出眾,被授予了三線銅執的白袍,正式成為執劍人,不過她參與此事一開始也只是因為無聊,對於這樣的身份倒也並不在意,只是暗覺新奇而已。

    很快銅執與銀執的授予儀式便結束了,金執授予儀式開始,而這場上的氣氛也隨即安靜了下來。

    銅執與銀執雖然也是執劍人,但畢竟地位不高,而這金執很大程度上便算得是執劍閣的掌權者,這樣的身份自然是值得在場諸人的敬畏的。

    之前兩色執劍人授予白袍時都是由一些江湖名宿交給他們的,而到了金執卻是全都由執劍閣的閣主蕭蚺親自授予,從這也不來看出二者之間巨大的身份差距。

    不過徐寒卻能明顯感覺到金執儀式開始後,那位赤霄門的長老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漸漸變得冷冽了起來,而一旁的南宮靖的目光也變得有些複雜。

    徐寒的心頭一沉,他雖然早已料到這執劍人的授予儀式或許會因為南宮靖產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但心底卻早已想好了應對之策,只是他沒有算到的是,謝閔御度過了第三次天劫,而隨著赤霄門地位的水漲船高,那麼如果他們朝著執劍閣施壓,徐寒的某些算計恐怕就不再適用了。

    他想著這些時候,很快便輪到了晏斬。

    他被授予了兩線金袍,這金袍執劍人的修為大抵都在大衍境,晏斬畢竟才三十五六的年紀,於大衍境強者之中並算不得出奇,被授予兩線金袍倒也還算不錯。

    金袍執劍人的授予儀式雖然比起之前要複雜一些,但畢竟人數不多,很快諸多執劍人的授予儀式便一一完成,只餘下了徐寒一人。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位執劍閣的閣主特意在此刻停了下來。

    這樣的做法自然免不了為徐寒招來諸人的目光。

    關於徐寒身份的謠言以及赤霄門的施壓,這些江湖人士大抵都知道一些,本來對於近日徐寒能否被順利授予這執劍人之位便心存疑慮,此刻見那位赤霄門長老得意的神色,以及忽然停下,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的蕭蚺,這樣的猜測更是在諸人心中再次湧起,他們紛紛在心裡暗道:這徐寒今日恐怕有大麻煩了。

    「關於這最後一位執劍人。」在沉吟了半晌值周,蕭蚺的聲音忽的響起。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頓時紛紛豎起了耳朵。

    「也就是徐寒徐公子,他的情況有些特別,這一點相信大家也有所耳聞。」蕭蚺繼續言道,他的臉色也隨他的話也漸漸變得凝重了起來。

    徐寒也皺起了眉頭,他的雙手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體內的劍意以及隱藏在肉身之中磅礴的力量被他盡數調集,他已經做好了應對任何狀況的可能,而同樣如此亦有他身旁的晏斬與方子魚二人。

    只是這樣的做派卻瞞不過一直注視著此間的那位赤霄門的長老。

    他也調集起了周身的真元,若是這蕭蚺取消徐寒執劍人的資格,那麼沒了執劍閣這層保護 傘,赤霄門想要報復徐寒並非難事,但若是蕭蚺上道一些,要直接拿下徐寒,到時候起了衝突,他們然也是責無旁貸,力求一舉將之拿下。

    而那位南宮靖卻是皺起了眉頭,她同樣感受到了徐寒的異狀,她當然並不願意身為天策府少府主的徐寒混入執劍閣,可同時徐寒對她有恩,她並不願意徐寒死在此處。若是可以,她更希望徐寒知難而退,那麼她還有辦法將之送出大夏,可若是徐寒在這時當著大夏諸多大人物的面與執劍閣起了衝突,那就是她背後的極上門出面,恐怕也保不住徐寒。

    「因此我在與諸多前輩商議之後,決定...」

    身為這場湧動暗流的中心任務的蕭蚺卻絲毫沒有考慮諸人心情的意思,他依然我行我素緩慢的說著他那一套陳詞濫調。

    「讓徐寒...」

    隨著蕭蚺的話,諸人的心也隨即被提到了嗓子眼上,徐寒等人周身滌蕩的氣勢已經到了升騰的邊緣,而那些太上被請來的觀禮之人,也紛紛目光陰沉了起來,一股詭異的氣氛於這執劍閣新鑄府邸之中蔓延開來。

    可就在此刻,那位蕭大閣主的話再次停了下來。

    他的目光在週遭諸人的身上一一閃過,最後於徐寒的身上微微停駐了數息光景。

    下一刻,他滿是橫肉的臉上忽的勾勒起了一抹笑意,隨即他用一股相比於之前高亢了數分的語調言道。

    「晉陞為七線金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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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