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38
V123210 發表於 2019-5-5 22:57
第一百八十三章 理由


    「李東君!」隨著那黑袍這身驚呼,徐寒的眉頭也不由微微一挑。

    他雖然之前便早已猜到了這廣林鬼與那位大夏國師之間有著某些聯繫,但是當黑袍喚出這個名字之時,徐寒依然免不了有些詫異。

    當然,更讓他詫異的是這位大夏國師出場的方式。

    他渾身沐浴著金色的佛光,身子似乎並非實體,而是某種投影,或者說一道靈體。

    他的模樣俊朗,身著一件同樣金光閃爍的袈裟,於他浮現之時,那佛光所照之地,籠罩此處的黑色結界頓時如瓦礫一般盡數破碎。而那些圍坐在結界外的龍隱寺僧人們也在這佛光的照耀下,萎靡的氣息漸漸變得悠長了起來。

    饒是並無異樣的徐寒在那佛光之中也暗覺氣息順暢,好似每個毛孔都侵泡在極為舒適的環境中一般。這與之前那黑袍給予徐寒的感受有著本質的區別,這樣的感受更為自然,也更為舒心。

    當然,那黑袍卻沒有這麼好的興致,享受佛光的沐浴。

    他盯著那道忽然出現的金色身影,沉著目光問道:「你竟然還活著!?」

    渾身沐浴著佛光的僧人邁步而動,每一度踏出,腳下的地面便會生出一朵金色的璀璨蓮花。

    他伸出手輕輕的點在了那神情冷峻的小和尚的天靈蓋上,廣林鬼滿是慈悲的眸子中,在那一刻頓時浮現出困惑之色,當他看清自己的手真掐著奄奄一息的劉叮噹時,廣林鬼猶如觸電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一把抱住了氣息萎靡的劉叮噹,嘴裡發出一聲驚呼。

    而這時,那裹狹著金光之中的僧人卻繼續向前,直直的走到了黑袍的跟前,他微微一笑,言道:「你且未滅,我怎敢死?」

    那黑袍聞言就好似聽到了一出天大的笑話一般,在微微一怔之後,竟是發出一道高聲大笑。

    「滅我?李東君你忘了我是誰了嗎?我如何能滅我?」他在一陣大笑之後,方才收起了自己的笑聲,隨即凝眸看向那僧人,如此言道。

    「我不行,但他能,不是嗎?」李東君神色平靜,平靜得近乎篤定,篤定得讓人難以生出半分的懷疑。

    「你在害怕,所以你做了這些事情。」

    他又繼續言道,而這話出口,那黑袍頓時沉默了下來。

    這樣的沉默,雖然短暫,但在此地此處卻顯得格外的扎眼。

    很快黑袍便一拂衣袖,周身的魔氣大盛,他言道:「那又如何?你以為他還有本事殺我嗎?他已經被我種下了魔種,即使不殺那女孩,他心魔已成,成魔是遲早的事情!」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語調之中忽的充斥起嘲弄之意:「又或者你再將他的記憶抹除一次?不過你覺得你等到下一個百年嗎?」

    似乎是已然覺得自己勝券在握,那黑袍說罷此言,再次發出一陣朗聲大笑。他身上的黑氣以及他身後那道佛像都在那時金光大作。

    「那就是貧僧的事情了。」李東君臉上的神情依然平靜無比,並未應黑袍的話而發生半分的變化。

    李東君轉頭看了看抱著奄奄一息的劉叮噹失聲痛哭的廣林鬼,眉頭一瞥,問道:「你還要留下來看結局嗎?」

    黑袍聳了聳肩:「如果你願意的話。」

    李東君未有答他,只是保持著側著腦袋,撇眼看他的模樣,一動不動宛如雕塑。

    黑袍自然領會到了對方的意思,他似乎對於這位只有靈體而大夏國師依然保存著某些忌憚一般,他再次聳了聳肩,言道:「你救不了他的。」

    說罷此言,那漫天的黑氣猛地變得狂暴起來,宛如風暴一般劇烈的旋轉,而下一刻,那黑袍的身影便徹底消失在了此處。

    ......

    饒是徐寒也沒有想到方才還氣焰囂張的黑袍竟然在這位李東君的面前如此虎頭蛇尾,他有些發愣,心底更充斥著各種疑問。

    「救救她吧。」就在他低頭思索著這一切的時候,李東君的聲音卻忽的在他的耳畔響起。

    徐寒一愣,他抬起頭,而目光正好對上了這位聖僧的眉目。

    他不得不承認,李東君的渾身上下帶著一股很奇怪的氣息,那樣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會對他生出好感。

    「你能救她的。」李東君再次言道,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徐寒終於回過了神來,他壓下了見到這位國師大人的驚訝,也壓下了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心底升起的各種疑問。他沉著眸子看著對方,問道:「可我為什麼要救她?」

    他確實擁有救下劉叮噹的能力,無非便是逼出右臂的妖君精血。但他的右臂方才打開四枚妖穴,而這四次,他都盡數用去,弱過強行動用妖臂,會讓他面臨妖臂失控的風險。

    況且就算他能夠正常使用自己的右臂,他也沒有理由為了這不相干的二人耗費這樣的底牌。

    而李東君卻好似沒有聽見徐寒的問題一般,他盈盈笑道:「我會驅使龍隱寺眾生的佛力注入你的妖臂之中,為你洞開第五枚妖穴,你大可不必擔心此舉會給你帶來任何的隱患。」

    徐寒的眉頭皺了起來,心頭對於李東君方才生出的那一絲好感在這時盡數煙消雲散。

    他並不喜歡對方這般自說自話的態度,更不喜歡對方似乎對於自己一切的瞭如指掌。

    「我說過,我沒有理由救她。」徐寒沉著眉頭再次重複起了之前的話。

    李東君依舊不曾惱怒,他盯著徐寒,嘴角的笑意又甚了一分。

    不得不承認的是,那是一道很好看的笑容。

    如裹狹三月春風,如映襯夏夜星光,好看得並不驚心動魄,卻溪流涓涓,於心頭叮咚作響,饒是數載之後回憶起來,也難以忘懷。

    雖然這樣形容一位男子的笑容有些古怪,但徐寒的心底在那一刻卻是生出了這樣的感受。

    李東君在那時問道:「怎麼沒有理由呢?」

    徐寒仔細的想了想,以他與廣林鬼之間並不算得愉快的幾次相遇來說,他確實想不到能有什麼理由讓他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去救對方,但他卻並不介意聽一聽這位聖僧的高論。所以他問道:「什麼理由?」

    李東君的眼睛眯了起來。

    他說道:「因為,你能救她。」
V123210 發表於 2019-5-5 22:58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說服我了


    這大抵是徐寒聽過的最荒謬的言論。

    他眨了眨眼睛,盯著這位聖僧,似乎是想要確定是否是自己聽錯了些什麼,但對方在說完這話之後,便只是笑眯眯的看著徐寒,並沒有了再說下文的意思。

    徐寒頓時臉露苦笑:「聖僧高看徐寒了,在下可沒有聖僧那副慈悲心腸。」

    「是嗎?」李東君淡淡一笑,眯著眼縫中忽的亮起一抹笑意:「這麼說來,魏長明選錯人了?」

    徐寒的臉色沒來由的一變,他與這李東君素不相識,但從對方談吐中所透露的隻言片語,徐寒可以很真切的感受到對方卻對於自己的一切瞭如指掌。

    這對於徐寒來說算不得一件好事。

    他忽然有些意興闌珊,不願再在此處久留。

    「叮噹!」這時,不遠處的廣林鬼發出一聲痛呼,他死勁的搖晃著劉叮噹奄奄一息的身子,試圖喚醒對方,可對方的雙眸卻已經眯成了一條縫,似乎已經處於了彌留之際,任憑他如何呼喊都無法得到半分的回應。反倒是那股縈繞這劉叮噹身軀上的黑色氣息卻愈演愈烈不斷的自她體內湧出,將之包裹其中。

    他徹底亂了方寸,也顧不得去細究之前發生的一切,也來不及去細想眼前的諸人究竟是敵是友,他抱著劉叮噹走到了李東君的面前,哐噹一聲跪在了地上:「求求你!救救叮噹,你有辦法的對吧?」

    廣林鬼的雙眸之中浸滿了淚水,語調之中的悲切自然也是溢於言表。

    徐寒轉身的步子在那時頓了頓,似要轉身,卻未轉身。

    廣林鬼也醒悟了過來,這徐寒才是救下劉叮噹性命的關鍵人物,他就這樣跪地而行,來到了徐寒的身側,小心翼翼的將劉叮噹的奄奄一息的身子放到了一邊。

    咚!

    咚!

    咚!

    然後他開始朝著徐寒磕頭,一下接著一下,每一下都用力極大,並且未有施加任何的真元相護,只是三下下去,他的額頭上便浮現出了鮮紅的血跡。

    但他並沒有停下,依然一下接著一下的磕著頭,似乎只要徐寒不答應他, 他便會一直磕下去,直到他死為止。

    「其實你只是需要一個說服自己的藉口罷了。」李東君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並未出言阻止魔怔了一般的廣林鬼,也不擔心徐寒真的會就此離去,反倒是以一種置身事外的輕鬆語氣說道。

    徐寒皺了皺眉頭,並不想卻糾正在他看來,對方對自己錯誤的認識,他正要再次邁開步子。

    「沒關係,我可以給你一個,你需要的理由。」

    李東君的聲音再次響起,而與此同時他裹挾著金光的身子也在那時忽的一閃,來到了徐寒的身前。

    徐寒停下了腳步,抬頭看向李東君,沉聲言道:「你只有一次機會。」

    這時,那些被黑袍困住的僧人們終於在李東君佛光的滋養下恢復了行動力,雖然之前無法行動,但感官五識卻在正常的運轉,他們對於此間發生的一切一清二楚,此刻正好聽聞徐寒此言,這些平日裡修持法度的僧人們去在此刻紛紛臉露駭然之色。

    那可是李東君啊!

    號稱千年不可一遇的聖僧,大夏朝廷推崇至極的國師,這樣的人物得緣一見,便是萬幸,恨不得將之高高供起,徐寒竟然敢與之以如此惡劣的態度討價還價,大抵是這些僧人們從未想過的事情。

    就連那位正牌的不苦大師臉上的肌肉也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

    而李東君的臉上卻並未因為徐寒的態度而生起半分的惱怒之色,他瞥了瞥徐寒被這的那方木匣,輕聲言道:「你的麻煩還多著呢,可天上的人盯著你,你破不了境,便是待屠的羔羊,終有一天會死在屠夫的屠刀下。」

    雖然早就知曉這位聖僧對於自己頗為瞭解,但如此辛密之事被對方提及,徐寒依然免不了臉色一變。

    失去了藏天匣的他確實無法破境,因為一旦破境他便會招來的天劫,即使他擁有不滅境的肉身修為,但這在足以讓仙人忌憚的天劫面前,依然不值一提。

    這是徐寒如今最大的問題。

    他的敵人本就強大無比,而他不僅無法逃離,甚至敢在對方出手之前,讓自己變強這樣的事情也無法做到,這世上大抵不會再有比這個更讓人絕望的事情了。

    要是換做他人,在這般的處境下,恐怕每日都得焦躁不安,也只有徐寒這樣的性子,方才每日依然鎮定度日,但這樣的鎮定也只是表面現象,他的內心同樣有他的焦慮,只是他素來不喜將這些表露於人前罷了。

    此刻被李東君一語戳中了痛楚,徐寒的目光頓時陰沉了幾分。

    「聖僧想說什麼?」他低聲問道,眸中卻閃爍著濃濃的警惕之色。

    他並不是在害怕這位聖僧會對他不利,畢竟若是對方有這樣的念頭,便不會在此刻與他說這些。徐寒的這番表現只是多年出生入死以後,被人抓住了弱點是本能反應而已。

    「閣下想必也聽說過我龍隱寺的密宗一脈吧?」李東君笑呵呵的問道。

    聰明人之間的對話素來簡單,徐寒當然聽說過龍隱寺的密宗,這應當是天下數以萬計的宗門中除開森羅殿外,對於這修煉肉身最有心得的一處所在了。而李東君在此刻提及此事,意思也再明白不過,徐寒的內功修行已經落在天上的大人物們監視中,但這肉身修行法門與之卻有本質的區別,若是能以肉身成聖,登臨仙境的話,對於徐寒來說可謂是如今最好的選擇。

    李東君顯然是想以龍隱寺密宗肉身修煉的法門作為與徐寒交易的籌碼。

    這對徐寒來說不可謂一個不小的誘惑,只是千百年來,登臨仙境者本就少之又少,其中以儒道成聖者可謂鳳毛麟角,而以肉身成聖者,雖不敢斷言從未有過,但至少這世上並沒有太多關於這方面的確切記載。

    他眯起了眸子看向李東君,問道:「這樣的死路就是聖僧為在下想的辦法?」

    面對徐寒的質問,李東君的眼睛同樣眯了起來,他嘴含笑意的言道:「沒人走通的路,前方或許是萬丈深淵,又或許是繁星璀璨,但在走到那裡之前,沒有人能夠斷言那裡究竟有什麼。」

    「所以說閣下給我指的路,依然算不得是一條明路咯?」徐寒的聲音在那時又低沉了幾分。

    「呵呵。」李東君眉眼一挑,盈盈言道:「天下的康莊大道萬千,走的人億萬,但能走到哪裡,該走到哪裡都早有了定數。」

    「先到的人,立了山頭,修了城池,要趕路的人要麼交錢,要麼交命,而饒是如此,也不見得能看到最後的風景。」

    「既沒有錢,又給不了命,偏偏又想去到終點看一看那漫天繁星的人就只能另闢蹊徑,披荊、斬棘、移山、填海,無所不用其極,每一步都走得艱難,每一步都是前人屍骸鋪就,性命搭成,他們前赴後繼,他們歇斯底里,但卻義無反顧,因為他們想要看那風景。萬丈深淵也好,繁星璀璨也罷,走了那麼久,終究得有個人代他們去看看。」

    「就像魏先生那樣?」徐寒又問道。

    「嗯。他差了幾步,但路卻為你鋪好。」李東君給出了自己的評價,看似中肯,卻帶著一股傲氣。

    「可徐某人沒有看風景的心思,徐某人只想活下去。」

    「走在路上的人,才算活著。」

    或許是李東君的話讓徐寒難以反駁的緣故,身著七線金袍,背負一方木匣的少年在那時豁然沉默了下來。

    他低著腦袋不知道,沉著眸子不知再做何想,李東君見狀卻並未催促,反倒是安靜的看著徐寒,他似乎很篤定對方能夠想通一些事情,只是旁人終究無法知道,這位聖僧的自信究竟來源於何處。

    如此情形持續了半晌光景,徐寒的頭忽的抬起,當他再次看向李東君時,這少年的眸中閃爍著璀璨到了極致的光芒。

    「很多人試圖走過?」

    「赤霄門的烏蕭何、劍陵的王陽明、玲瓏閣的昆不語,他們都走過,也失敗過,所以最後這些都落在了魏長明的身上,當然如今又落在了你的身上。」

    「那你呢?」

    「我在這條路上走了很久...很不幸的是,我...迷路了。」

    「所以你也想讓我走到那裡?」

    「走了那麼久,死了那麼多人,若是到最後都沒有一人能去到終點,上面看我們的人豈不是會以為我們只是一群只會耍戲法的猢猻?但即使是猢猻,怎麼也得做一隻有骨氣的猢猻,你說呢?」

    徐寒再次沉默了下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渾身包裹在佛光中的靈體,好一會光景之後,這少年像是忽然想通了某些事情一般,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那時一股浩然的妖氣忽的自他的右臂中奔湧而出,鏈接到了那劉叮噹的身上。

    他忽的笑了起來:「這理由不錯。」

    「你說服我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5-5 22:58
第一百八十五章 這樣真好


    廣林鬼聽懂了徐寒的話,他的臉上浮出狂喜之色,他瞪大了眼珠子看了看徐寒,又看了看一旁的李東君。

    那渾身沐浴在佛光中的僧人給他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他有些疑惑,就好似腦海中有些什麼東西要在此刻破繭而出了一般。

    但顯然這個時候並非深究此事的良機。

    他壓下了心頭的疑惑,等待著徐寒與李東君出手。

    僧人似乎是感受到了小和尚的目光,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廣林鬼的腦袋,隨即便看向徐寒:「我傳你一道法門,以此法門,配合著那位監視者留在你體內的星光,你可將佛力轉化為妖臂能夠吸收的妖力,屆時我在催動這些僧人的佛力注入你的體內,你便可以借此衝開妖穴,逼出妖君精血,注入這女孩體內。」

    廣林鬼自然聽不懂李東君與徐寒之間的對話,但在李東君的手撫摸在他腦袋的那一剎那,廣林鬼的身子卻是一陣,腦海中某些支離破碎的片段在在那一刻忽的鏈接了起來,他指著李東君,眸中神色駭然:「是你!」

    他發出這樣一聲驚呼,但很快又收斂了下來。

    正如之前所言,此刻並非尋根問底的良機,至少他要確保劉叮噹無礙之後,再言他事。

    故而廣林鬼低頭沉默了下來,退到了一邊。

    李東君通過默念的傳聲之法將他所謂的法門傳給了徐寒,徐寒在心中默念一番,便明悟了這法門的要義。他朝著李東君點了點頭,言道:「開始吧。」

    李東君聞言先是喚出一道佛光注入了奄奄一息的劉叮噹體內,暫且壓下了那試圖吞噬劉叮噹黑氣,然後又轉頭看向一眾龍隱寺的僧人,那為首的不苦大師神情激動,自然對於李東君的要求沒有半分的怨言,他根本不待李東君發問,便趕忙點了點頭。

    一干龍隱寺的僧人被他喚來,在他的召集下盤膝坐在了李東君的身後。

    諸人也都知此刻時間緊迫,在各司其職的良好配合下,一道道磅礴的佛力便在那時透過李東君不斷的注入到了徐寒的體內。

    徐寒的臉色一變,一身白袍鼓動,衣衫之下的肌肉不斷隆起。

    也幸得他的肉身修為抵達了不滅境,否則若是換作他人,光是這股磅礴的佛力便足以讓他身負重傷,更不提如何將之吸收。

    徐寒用了約莫四五息的光景適應體內不斷被注入的佛力,隨即便催動起了方才李東君授予他的法門,開始時不斷利用監視者留下的星光將那些佛力轉化為能夠被妖臂吸收的妖力,注入那第五枚妖穴之中。

    ......

    一切進行得很是順利,約莫半個時辰的光景之後,伴隨著徐寒一聲長嘯,第五枚妖穴被他打通。

    這第五枚妖穴所蘊含的力量龐大無比,甚至隱隱能夠與仙人境的強者抗衡,不可謂不是一張強大的底牌,但徐寒並未有半分的猶豫,在打通第五枚妖穴之時,心中念頭一動,一枚妖君精血便在那時被他從右臂中抽離而出,飛遁到劉叮噹的體內。

    妖血入體,劉叮噹萎靡的氣息便漸漸變得綿長了起來,蒼白的臉色也隨即紅潤,那一直虎視眈眈的黑色氣息不甘的縈繞這劉叮噹的身軀之上一陣翻湧,最後卻只能悻悻退去,轉瞬消失不見。

    見此情景的廣林鬼頓時臉上浮出一抹喜色,他趕忙走到劉叮噹的身前,抱起女孩,卻發現對方依然處在昏迷之中,他難免有些慌亂,但以內力查看了一番對方的狀況之後在確定並無異樣只是昏迷之後,這才微微心安。

    徐寒平復下自己體內的內息之後,看了一眼昏迷的劉叮噹,又望向李東君,沉眸問道:「這樣就沒事了嗎?」

    徐寒難免會在此時想到劉笙,這已經過去了近一個月的光景,劉笙雖然身體看上去並無任何的異樣,但卻始終未有甦醒,徐寒對此放心不下,他也想接著這個機會問一問李東君。

    「有個念想總好過絕望吧?」但李東君的回應卻讓徐寒的心底一沉。

    他臉色一變正要再次發問,可那時那位李東君的身子卻開始漸漸變得模糊了起來。

    「師尊!」年過六旬的不苦和尚搶在徐寒之前發出了一聲驚呼,他快步上前來到了李東君的身旁,臉上神色淒然,寫滿不捨。

    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李東君眸中卻滿是慈愛的看著不苦和尚,他伸出手輕輕撫摸在老和尚的腦袋上,淺笑言道:「傻孩子。」

    說這話時,李東君的身軀愈發的模糊,璀璨的金光不斷化作琉璃光點,朝著遠方飄散,最後消失在龍隱寺的山風之中。

    不苦大師似乎也從這樣的變化中看出了李東君的時間不多了,他一雙渾濁的眸子之中頓時淚水翻湧。這位在大夏江湖諸人看來高高在上的龍隱寺方丈,此刻在李東君面前卻宛如孩童一般,他看著對方,語調哽咽的問道:「師尊!此番以別何日才能相見?」

    「我未死,你未去,有緣,自會再見。」李東君手作佛禮如此言道。

    說罷此言,他又看向了一旁的徐寒,眯著眼睛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但我給不了答案,對於這世界我們都依然顯得渺小。」

    「這條路,會很艱難,我不敢斷言你能走到你想走到的那處,但我能感覺到,他們在害怕你,你和我們都不一樣,或許你真的能走到那裡。」

    「屆時不要忘了,代我,代魏長明...」

    「代烏蕭何、代昆不語、代王陽明...代所有曾在這條路上走過,奮鬥過,也死過的先賢們看一看,那裡的風景...」

    說到這裡,這位大夏國師最後轉頭看向了正抱著劉叮噹的廣林鬼,他伸出手屈指一彈,一道金光與他指縫中躍出,遁入了劉叮噹的體內。

    那時,那緊閉雙眸的女孩,眉眼微微一動,緊閉的雙眸竟然在那時緩緩睜開。

    劉叮噹與廣林鬼四目相對,緊緊抱住了彼此。

    將這番情景看在眼裡的李東君,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如蓮花綻放,如春風過境。

    他輕聲言道:「這樣...真好...」

    隨後他的身子便在這時,徹底化為了金色的光點,消失在了龍隱寺的佛堂前。
V123210 發表於 2019-5-5 22:58
第一百八十六章 徐兄,保重!


    五月的橫皇城,夏日正盛,陽光毒辣。

    馬蹄急促的奔馳在橫皇城的官道,往來於城門與大夏的皇宮,揚起的塵埃在空中久久不曾散去,飄蕩在空氣中,肉眼可見,迷迷濛濛的讓眼前被灼熱籠罩的景象變得愈發的不清晰。

    江之臣與邱盡平兩位國柱對劍龍關與長武關發動的攻勢皆未有取得太大的進展,他們被攔在陳週二國的關隘之前,進之不得,退之不甘。李榆林大抵是心急如焚,於是想要起用崔庭增兵二處,以求取得勝果。畢竟大夏這些年來屢屢用兵,卻始終不得其法,李榆林大抵也是求勝心切。只是崔庭卻在這時稱病不前,於是這催兵的文書與三大國柱兩人求援,一人稱病的奏摺便如雪片一般在橫皇城中來來回回。

    嗷嗚!

    別院中,嗷嗚怒氣衝衝在院落中的空地上來回跳躍,試圖抓住那只在半空中撲騰翅膀的蝴蝶,它的雙眸瞪得渾圓,一副恨不得將那蝴蝶抽筋剝皮的模樣。——當然前提是那蝴蝶有這些東西。——再當然,前提是他能夠抓到的話。

    嗷嗚如今似乎已經徹底適應了自己身為一條狗這樣的身份。

    好端端的惡狼下山,硬是被他用成了柴犬撲屎,一個志在必得的猛撲被蝴蝶輕輕展翅的一揚身子,便避開了嗷嗚的殺招,而嗷嗚卻是免不了在撲了個空後腦袋狠狠的栽倒了地上,神情狼狽。不過它的腦子裡卻似乎絲毫沒有丟狼現眼這樣的概念,站起身子,抖落了身上的泥土,便再次朝著那蝴蝶殺去。

    蹲坐在徐寒懷裡的玄兒懶洋洋的眯著眼睛,時不時的看著那耍寶的嗷嗚,卻懶得理會。

    距離廣林鬼與劉叮噹的事情過去也有了十餘日的光景,經歷了此事之後的二人無心再做他事,都想著就此離去,尋一處僻靜所在。徐寒有心留下對方,他卻是想要通過觀察劉叮噹的狀況,尋到一些有關於半妖的蛛絲馬跡,以此救助尚且依然昏迷不醒的劉笙。

    對方倒也通情達理,亦是感恩徐寒當時的出手相救,便留下了幾日光景,徐寒這幾日裡想盡辦法探查了一番劉叮噹體內的狀況,除了感覺對方的修為變得強大以外,便再無其他的任何異樣,徐寒尋不到頭緒,也不好久留二人便只能由著他們離去。

    但好在雖然在劉笙的事情上面徐寒沒有取到半分的進展,但有不苦大師出面作證,這橫皇城的妖患徹底解除,在這一點上面饒是那南宮靖想來也找不到任何的藉口來為難徐寒,這允諾過蕭蚺的三件事情,徐寒也算是做完了一件。

    至於李東君答應過徐寒的關於密宗修煉肉身之事,不苦大師也並不推諉,早早的便將記載有密宗修煉肉身法門的古籍贈與了徐寒。只是這幾日徐寒忙著解決劉叮噹的事情,並未有來得及翻看。

    咚!咚!咚!

    這時,院門口卻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的還有蘇慕安那清脆的聲音。

    「府主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方姐姐又和南宮姐姐在大門吵起來了!」

    聽聞此言的徐寒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從院落的台階上站起了身子,這讓懷裡的玄兒一個不慎落在了地上,小傢伙發出一不滿的輕喚,腳尖一躍便再次來到了徐寒的肩頭,瞪大眼珠子看著徐寒。

    徐寒自知理虧趕忙伸手摸了摸玄兒的腦袋算是安撫,這邊卻邁步走到了院門口,將院門打開,入目便看見了一臉焦急的蘇慕安。

    「府主大人!」這孩子見著了徐寒便要說些什麼。

    「我知道了。」可徐寒並不給他言說的機會,開口便打斷了蘇慕安的話。

    這樣的事情在這幾日來算得上是時有發生,南宮靖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太過悠閒的緣故,總是變著法的來尋徐寒的麻煩。一會派遣徐寒尋常,一會讓徐寒去參加執劍閣內部舉行的某些訓練....

    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放在平日,徐寒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便也就遂了她的意思,畢竟徐寒待在執劍閣的目的只是為了獲取進入藏經閣的機會,而藏經閣是由龍隱寺與執劍閣的蕭蚺共同掌控,這蕭蚺不應允,就算龍隱寺那邊承了徐寒的恩情,對於此事也是無可奈何。所以徐寒並不想在做到這一點之前,再鬧出什麼禍端。

    只是這幾日,徐寒忙著探查劉叮噹體內的狀況,並無心理會對方,不想對方卻是愈演愈烈,大有要把徐寒揪出來遊街示眾的架勢。

    「哦。好!」蘇慕安當然一肚子的疑惑,自己還未所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自家府主大人就一副未卜先知的樣子。只是素來對徐寒崇拜至極的小傢伙,也不會去細究其中緣由,只是本能的覺得自家府主大人能做到任何事情都實屬正常。

    「那咱們走吧。」徐寒言道,但忽的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說道:「對了,慕安,以後還是稱呼我徐大哥吧,我已經不是天策府的府主了,若是被旁人聽到,免不了招來非議。」

    「好的,府主大人。」蘇慕安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絲毫沒有自己又喚錯了名諱的自覺。

    此事已經不是徐寒第一次與這蘇慕安說起,可是這孩子腦子就像是一根筋一般,無論徐寒如何的與他強調此事,終究沒有太大的改善。

    見此次同樣無果,徐寒也只能無奈的聳了聳肩,任由這孩子如此。

    ......

    徐寒來到院門的大殿時,方子魚正面紅耳赤的盯著那神色平靜的南宮靖。

    二人的爭吵大抵都是如此,任憑方大小姐使出渾身的本事,南宮靖都是一招以不變應萬變之法,泰然處之。

    徐寒走入殿門之中,坐在一旁的葉紅箋便沒好氣的扔給他一個白眼,似乎是在苛責他老是沾花惹草。徐寒自知理虧漫步跌的朝著對方歉意的笑了笑,這才走到了方大小姐的身旁。

    「怎麼了?」他皺了皺眉頭問道,方子魚見著了徐寒頓時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趕忙拉住了徐寒。

    「姓徐的你可算來了,這老女人氣死我了!」方子魚火急火燎的言道,可就半晌說不到重點。

    而這時,那南宮靖卻站起了身子,沉眸看向徐寒:「徐公子當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今日可是執劍閣金袍執劍人商討要事的日子,平常你不來也就罷了,今日也要缺席,是不是太不將執劍人的事情放在身上了?」

    徐寒聞言一愣,這才記起前些日子答應了南宮靖要在今日去往執劍府中商討應對赤霄門的對策,這些日子橫皇城中來了許多陌生的面孔,以執劍閣在橫皇城中所布下的眼線,自然不難感覺到這風雨欲來前的異樣。故而南宮靖方才召集了執劍閣的情形,試圖商議出一個應對之策,卻不想徐寒因為劉叮噹的事情而將這事拋諸腦後。

    南宮靖大抵也從徐寒的面色中猜到一些,她出奇的未有在這時出言奚落徐寒,反倒收斂起了臉上的怒色,語調也溫軟了幾分在那時問道:「你那朋友可曾無恙?」

    劉笙畢竟是南宮靖領人將之救回來的,雖然南宮靖並並知曉其中具體狀況,但大抵知曉徐寒對那位朋友看得極重,而對方也因為某些原因直到現在也未曾甦醒。

    徐寒倒是有些不適應南宮靖突然好轉的態度,他免不了又是微微一愣,直到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方才搖了搖頭,言道:「還是未有甦醒。」

    南宮靖看了少年一眼,但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眼睛瞥向別處,語調不知為何低了幾分,說道:「家父與杜先生頗有幾分交情,他身為儒道大師,在醫道上的造詣也頗為不俗,你若是需要,我可...」

    「真的?」她的話卻還未說完,徐寒便是眼前一亮,他像是害怕南宮靖反悔一般,趕忙點了點頭:「那就謝過南宮大人了!」

    不知是否是未有料想到徐寒會如此爽快的承下這份恩情,亦或者某些不知名的緣由,這南宮靖的臉上閃過一絲異色,但很快便又被她遮掩了下來,她再次恢復了那冰冷的態度,沉聲言道:「既然如此,今日午晌之後,記得前來執劍府,不要再讓我們等你一個了。」

    說罷此言,那南宮靖便快步出了府門,她的腳步快得出奇,頗有些逃命的味道。徐寒心想著劉笙的事情對此倒並未放在心上,可當他再次抬起頭時,卻忽然感覺到了一股殺氣。

    他正要細究這殺氣從何而來,可方子魚卻走到了他的跟前。

    只見方大小姐伸出手拍了拍徐寒的肩膀,一副要與君訣別的架勢,然後朝著徐寒有模有樣的拱了拱手,一本正經的說道:「徐兄,保重!」說完這話,她古還一個勁的朝著徐寒使了使眼色,隨即便也快步離去。

    徐寒在這時方才似有所覺,他轉眸看向坐在一旁的葉紅箋。

    而這時對方也正看向他。

    二人的目光對視,那股殺氣愈發濃烈,徐寒一個激靈,頓時面露苦色。
V123210 發表於 2019-5-5 22:58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公子,好福氣

    「羅剎門、血刀山、焚天谷、落霞谷、虎嘯山莊...這三門十二鎮中,十二鎮裡近有半數已明確倒向赤霄門,這還未有算上態度曖昧的風月樓、聽劍府、龍虎門...」

    從執劍閣的會議上回來之時,天色已經漸近黃昏,雖然只是三線紅袍,但依然被邀請參加這次會議的方子魚走在橫皇城的街道上,嘴裡嘟囔道。

    「城中發現的從各個宗門趕來暗自潛伏在橫皇城中的江湖高手,足足有七八百人,這些尚且還只是被發現的,那些躲藏在暗處的恐怕是這個數字的數倍之多。」一旁的晏斬也在這時接過了話茬,神色凝重的言道。

    「唉...」方子魚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看樣子,這執劍閣是凶多吉少了。」

    說到這裡方子魚還轉頭看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徐寒一眼,她問道:「姓徐的,你說這執劍閣好歹也與大夏朝廷同氣連枝,赤霄門若是真的帶著這些江湖人士對執劍閣出手豈不是與朝廷都撕破了臉皮?」

    方子魚這無心之問卻是戳中了徐寒心頭的疑惑。

    他自一開始便想到了這一點。

    以宗門之力對抗朝廷,哪怕看上去大夏王朝比起林立的宗門要弱勢許多,但廋死駱駝也比馬大,雙方真的撕破臉皮的話,無論哪一方獲勝,大抵都會落下一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如此行徑著實頗為不智。

    可若是赤霄門一人發瘋也就罷了,他們又是如何說服其餘這些宗門,跟著他一起冒這麼大風險行使此事呢?

    這背後難道還隱藏這些什麼被諸人忽略的原因?

    徐寒想不明白,而今日的執劍人會議大抵也是因為如此無疾而終,無奈的南宮靖也只能下令各部嚴防死守,當然更是囑咐徐寒要看緊他手上那百來號隨時可能叛變的執劍人。

    除開此事大夏各宗門大衍境的強者接連遭到不明組織暗殺的事情也在近來愈演愈烈,蕭蚺親自出馬調查此事,足足半個月的光景過去,依然毫無所獲,而這也成為了江湖各方指著執劍閣辦事不利的重要憑證。

    諸多事情加在一起,徐寒也隱隱聞到了這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

    一行人很快便回到了自家府門前。

    而葉紅箋則立在那府門前,似乎等候多時。

    「秋後算賬啦。」方子魚見狀陰陽怪氣的看了徐寒一眼如此言道,一旁的晏斬也伸手拍了拍徐寒的肩膀,示意他多加保重。之後這二人便極為識趣的朝著葉紅箋打了個招呼後,便入了府門。

    暗以為葉紅箋還在為今日那南宮靖之事對自己生氣的徐寒撓了撓頭:「那啥...有些餓了,我進去看看楚大哥的飯做好沒有...」

    徐寒不無慌亂的言道,本著暫避鋒芒的念頭,便要一頭隨著方子魚二人走入府中。

    只是葉紅箋豈能遂了他的心願,在那時便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徐寒的胳膊。

    「早就過了飯點,我帶你去別處吃吧。」女孩輕聲言道,只是那平靜的語氣卻讓徐寒心頭一跳,摸不清對方的心思。

    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那...那好吧...」

    葉紅箋大抵是聽出了徐寒語氣中的異樣,她沒好氣的白了對方一眼,言道:「今天答應南宮靖的氣魄哪去了?這還是我認識的徐寒嗎?」

    「呵呵。」徐寒哪敢在這時去與葉紅箋作對,只能是趕忙附和賠笑。

    ......

    葉紅箋尋的一家飯店坐落在橫皇城城北的一處角落,無論是規模還是店裡的裝潢都極為簡陋,只是最尋常不過的路邊攤,但味道卻出奇的合徐寒的胃口。

    坐在執劍府聽南宮靖一群人說了整整一下午的徐寒確實也有幾分餓意,美食當前,他自然是食指大動,在小心翼翼確定葉紅箋是真讓他來此處吃飯之後,他便敞開了胸懷,風捲殘雲起來。

    整個過程中,葉紅箋並未發聲,只是一隻嘴角含笑的看著徐寒,似乎這少年胡吃海喝的模樣於她眼中也是一件極為有趣的事情一般。

    徐寒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抬頭問道:「紅箋,你不吃嗎?」

    「早就吃過了。」葉紅箋對於徐寒的沒話找話有些無奈,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徐寒頓時臉露尷尬之色,看看天色恐怕已經過了戊時,這個時辰確實已經早就過了吃完飯的時間。

    葉紅箋大抵也看出了徐寒的窘態,她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這徐寒平日裡機警得很,卻唯獨在這男女之上木楞得讓人咬牙切齒。但葉紅箋也終究不願見他如此窘迫,只能是自己想辦法打破這份尷尬。

    「好吃嗎?」她在那時笑著問道。

    終於能夠撇開之前話題的徐寒自然得好好把握這個機會,他聞此言頓時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好吃。紅箋是如何找到這樣一家店的?」

    前些日子,徐寒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了葉紅箋親自做的飯菜之後,給出了一些不太正確的評價。自此以後,葉紅箋似乎是下了大功夫,做出的飯菜一日好過一日,極合乎徐寒的胃口。而今日尋到的這件飯店倒也與葉紅箋的手藝頗有幾分相似,徐寒不由得有些好奇。

    但不知為何,聽聞此問的葉紅箋兩頰之上忽的升起了一抹紅雲,似乎有意避開徐寒目光一般,她在那時撇開了腦袋言道:「隨便...隨便尋的一家...」

    「這樣嗎?」徐寒倒是不疑有他,只是還有些奇怪為何尋到這一家口味與他如此相近。

    「不然呢!」葉紅箋的聲音忽的大了幾分,兩頰上也再次泛起了一抹紅雲。

    饒是徐寒也在這時察覺到了一些異樣,他神色古怪的看著葉紅箋正要發問,但葉紅箋卻像是知道徐寒要說些什麼,率先一步便站起了身子,語氣不善的說道:「吃完沒有!」

    見葉紅箋作勢要離去,徐寒也趕忙將自己嘴角的油漬擦了個乾淨,也隨即站起了身子,他尚且還擔心葉紅箋還在為南宮靖的事情生氣,自然不敢再在這個葉紅箋不願談及的話題上糾纏下去。

    「店家結賬!」他高聲朝著尚且在裡屋中忙活的掌櫃喚了一聲,想著結賬之後好隨著葉紅箋一起離去。

    可誰知聽聞此言的葉紅箋像是想起了什麼,趕忙轉身言道:「別!」

    只是這話音剛落,那裡屋之中便走出了一位四十歲出頭的婦人。

    她笑呵呵的來到徐寒跟前,一副極為熟絡的樣子說道:「不用啦,這姑娘早就把這半年的飯錢都給公子結了。」

    徐寒聞言正在荷包中掏錢的動作一頓,他看了看這婦人,又看了看一旁扶額的葉紅箋,有些不明所以。他可是今日第一次來這飯店吃飯,為何葉紅箋會將半年的飯錢都給結下?

    正疑惑間,那婦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公子當真是好福氣啊,你家娘子為了尋到一家合你胃口的飯店幾乎跑遍了橫皇城,方才尋到了我這處,自此之後每日都不辭辛苦從我這裡買各種飯菜給你帶回去,有這樣的娘子,公子怕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吧...」

    老婦人一臉恭維的說道,卻未曾注意徐寒那一臉恍然大悟之色,以及葉紅箋兩頰上忽然升起的宛如落峽一般的羞紅...
V123210 發表於 2019-5-5 22:59
第一百八十八章 地獄歸來之人

    夜裡的橫皇城依然熱鬧非凡,尋常百姓似乎並未受到來自邊境戰事又或者江湖上的暗流湧動的影響。

    行人們依然穿梭在街道上,商販們依然賣力的吆喝著。

    大人物的煩惱與他們無關,至少在某些事情發生之前,與他們無關。這並非他們的麻木不仁,而是很多事情即使你憂心忡忡也不見得能改變什麼,與其如此,踏踏實實的過好的當下的日子,對於這些尋常百姓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從那飯店出來只有,葉紅箋與徐寒之間的立場似乎發生了對換。

    葉紅箋猶如犯了錯的孩子一般一直低著腦袋沉默不語,但不同的是,徐寒卻是不敢,也不捨得真的對葉紅箋發出什麼脾氣。

    他只是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匪夷所思。

    這樣魚目混珠的事情著實不像是以葉紅箋的性子能幹出來的事情。

    不過此刻細細想來其中也確實存在著一些貓膩,畢竟以葉紅箋之前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做派,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在廚藝上有如此精進確實不是一件說得通的事情。

    只是徐寒確實未有想過,葉紅箋會拿著飯店中的飯菜,充當自己親手所做這樣的事情,故而除了感嘆之外,也未做他想。

    他看了看身旁低著腦袋沉默不語的葉紅箋,想著尋一個話題化解此刻的尷尬,雖然他無法理解葉紅箋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但事情根源顯然還是出在自己這裡。他自然不會去為此而苛責葉紅箋,故而他在微微思索之後便要說些什麼。

    「小寒...」只是話未出口,便被葉紅箋搶先打斷。

    本以為葉紅箋會一直沉默下去的徐寒聽聞此言,微微一愣,轉頭問道:「怎麼了?」

    葉紅箋的腦袋在那時埋得更低了,街道兩旁燈籠所射出的火光映照在一襲紅衣的女子的側臉,不知是否是因為某些不能言說的慌亂的緣故,生得眉目如畫的女子那雙會說話的眸子上睫毛不安的眨動。

    她停下了腳步,又沉默了數息光景方才用比起平時低了不止數分的聲調言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做得很差勁?」

    徐寒又是一愣,葉紅箋這個問題對於徐寒來說多少有些突兀。

    他用了約莫一息的光景仔細的思索了一番這個問題,然後他的臉上浮出篤定之色,他果決的搖了搖頭:「沒有!」

    「我其實一直覺得紅箋做的飯菜是這世上最好吃的東西!」

    徐寒的這番話說得可謂是斬釘截鐵,那一臉正色的模樣,大有誰要是與他在這一點上有所分歧。他立馬便會把劍而上,殺對方一個人仰馬翻。

    只是這在他看來再好不過的答案換來的卻是葉紅箋又一個大大的白眼。

    葉紅箋方才臉上的落寞之色,在此刻可謂煙消雲散,她臉帶些許怒意的言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徐寒眨了眨眼睛,不解道:「那是什麼?」

    葉紅箋不由得撫額長嘆,此刻心底大抵在暗暗質問自己,究竟是出於怎樣的緣由她方才看上了這個笨蛋。

    但事已至此,葉紅箋也只能承受下這份遇人不淑的「惡果」。她沉了沉眉頭,問道:「我問的是作為妻子,我是不是做得很差勁!」

    徐寒這時終於是反應了過來,只是這樣的問題放在之前,徐寒或許還能與葉紅箋好好聊上一聊,但此刻明顯已經被徐寒的木楞激出了一身火氣的葉紅箋,顯然不是徐寒招惹得起的對象。

    在強烈的求生慾望的驅使下,徐寒再次重重的點了點頭,斬釘截鐵的言道:「怎麼會呢!你做得不能再好了!」

    將徐寒如此模樣,葉紅箋心頭的怨氣大抵也消了八成,她又白了少年一眼,但臉上的神情卻又在轉瞬之後變得落寞了起來。

    「我只是在想,我似乎從未幫到過你什麼...」

    葉紅箋的腦袋低了下來,聲音也再次變得微不可察。

    「在長安也好,在這兒也好,甚至就連給你做一頓可口的飯菜我也做不到...」

    「像我這樣的妻子,真的稱職嗎?」

    葉紅箋很瞭解徐寒,她看得出徐寒在為劉笙的事情煩惱,也看得出除此之外,他還藏著某些其他的心思,而這些心思,徐寒從未主動提起,葉紅箋想問卻又未問,因為她知道,徐寒不說便有他不說的原因,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即使她問了,徐寒也大抵也只會尋一些理由搪塞過去。

    但她真的想要為徐寒做些什麼,尤其是在今日看見南宮靖為徐寒尋來了那位儒道大師之後,身為女人的直覺讓她隱隱意識到了某些不安定的因素,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來自於自己的無作為的愧疚。

    念及此處,葉紅箋的眉頭一皺,臉上的落寞之色又重了數分。

    徐寒雖然對於這男女之事有時候遲鈍了一些,但畢竟心思細膩,很快便從葉紅箋的話裡想明白了大概的前因後果,而事實上他對於葉紅箋並無半分的責怪之意。

    他或許對敵人素來睚眥必報,但對認可的人卻又寬容萬分。

    並且在他看來,葉紅箋並未有做錯什麼,每個人生於世都是獨立的存在,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與言不由衷。若是要求別人事事都完全站在與自己一般的立場,稍有不妥便覺對方所行偏頗,那自己又何嘗站在別人的立場上考慮過?

    這樣的人,想來大抵永遠都不會擁有交心的自己。

    葉紅箋在她的立場上所做的一切,已經是她能做到的全部了,況且能讓這樣的女子對自己如此,徐寒除了滿足,大抵也再也無法生出任何的苛責。

    他看著神情落寞的葉紅箋,心底生出了幾分憐惜。

    在這樣的憐惜鬼使神差的驅使下,他竟然伸出了自己的手,摸了摸女孩的腦袋,那手掌與女孩柔順發絲傳來的觸感讓徐寒暗覺有些心猿意馬。

    葉紅箋也被徐寒這忽然而來的大膽舉動所驚動,她觸電一般的抬起頭,卻在那時對上了少年目光,而他的聲音也隨即在她的耳畔響起。

    「我有與你說過嗎?」

    「嗯?」

    「你能來這兒,真是太好了。」

    葉紅箋的身子一震,她看向徐寒的目光頓時閃爍了起來,那雙烏溜溜的眸子中好似會說話一般,映襯著橫皇城中的燈火,閃爍著比星光還璀璨光芒。

    似乎是某種默契使然,二人都在這時直直的看著對方,他們的腦袋越靠越近,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彼此將越來越重的呼吸。

    「師傅,他們在幹嘛?」這時一聲稚嫩的聲音打破二人之間旖旎的氣氛。

    驚醒的二人觸電一般的分開,他們這才意識到他們尚且處於這鬧事之中。

    「他們在打架。」

    「打架?那為什麼不用刀劍?」

    「額...高手之間的過招便是如此,眼神交匯,看似渾然不動,實則內力神念已交鋒千次。」

    「那師傅上次和那什麼樓的姐姐靠這麼近也是在打架嗎?」

    「嗯...當然。唉!別說了,咱們得趕路了。」

    「哦。」

    一段古怪的對話也在這時傳入了二人的耳中,他們順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位中年男子正帶著一位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行色匆匆的於不遠處離去。

    二人對望一眼,倒是未有去深究這古怪的師徒二人,只是想起之前二人險些在這鬧市中情難自已,不免有些尷尬,趕忙在那時又將相碰目光撇開。

    「想不到平日裡的木楞都是裝出來的,騙起女孩子來,你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怪不得那南宮靖整日變著法的想要往你身上靠...」大抵是覺得這樣的氣氛著實太過古怪了一些,葉紅箋在一陣沉默之後,便再次出言調侃道。

    徐寒哪受得了這樣的冷嘲熱諷,當下便趕忙解釋道:「南宮靖只是公事公辦,我與她當真是毫無關係...」

    「那你想有關係嗎?」葉紅箋眨了眨眼睛。

    徐寒身子一震,肅然言道:「自然不想。」

    葉紅箋也被徐寒這番模樣逗得噗嗤一笑,她皺了皺眉頭,說道:「諒你也沒這個賊膽。」

    徐寒見她如此,也是微微一笑,正要再說些什麼,可那時候他的眉頭忽的一皺,腦袋抬起側眸看向街角的深處。那一刻,他的瞳孔陡然放大,眉宇間浮上了驚恐之色。

    葉紅箋見徐寒忽然沒了下文,有些奇怪,她抬頭看向少年,卻也發現了少年的異狀。她趕忙循著徐寒的目光朝著那街角處望去,待到看清那街角處的情形之時,她的身子如受重創,生生的僵在了原地。

    那長街的盡頭,人來人往。

    而在擁擠的人群之中一位身著鴉青色長衫的老者猶如鬼魅一般立在原地,擁擠的人群從他的身旁經過卻好似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一般,而那老者目光同樣不曾在那些行人的身上駐足半分,他宛如從地獄中爬出惡鬼一般,聳立在那處,目光陰沉,宛如穿過黃泉九幽,越過了生死之門,直抵此處。

    葉紅箋終於再也壓不住心頭的驚悚。

    她喃喃言道。

    「夫子爺爺...」
V123210 發表於 2019-5-5 22:59
第一百八十九 天下第一

    葉紅箋無論如何也不會忘掉這張臉。

    這張在她小時候高高將她舉起,說著小紅箋長大之後會是這世上最漂亮的姑娘的臉。

    這張告訴她家國大義,蒼生為先的臉。

    這張給她講了許許多多的故事,說了許許多多道理的臉。

    曾幾何時,這張臉的主人是葉紅箋認為的世上最完美的人。既滿腹經綸,又心懷天下。

    她曾引以為楷模,視其為師尊,想要成為與他一般的人。

    只是她的滿心憧憬在最後卻讓她成為了一場對徐寒精細謀劃數年算計的幫凶,她為此對徐寒滿懷愧疚,但心底卻始終無法相信,那個在她眼中慈祥的老人會施展一出這樣的毒計。

    當然這些疑惑她早已將之深深的埋在了心裡,畢竟夫子已經死了。

    死在她所不知道的某一處,這並不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那破碎的命牌便是鐵證。

    可現在,夫子又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距離她不過百丈。

    這並非她的錯覺,因為徐寒臉上的驚恐同樣向她傳達著這樣的事實。

    但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是死而復生還是借屍還魂?他有什麼目的?有想要做什麼?

    這些疑問都在這時不可避免的紛自湧上了葉紅箋的心頭。

    可她並來不及去細想這些問題。

    轟隆!

    方才還可見星月的天際忽的烏雲密佈,一道巨大的雷鳴轟然響起。

    狂風颳來,街道旁的燈火在那時盡數熄滅,商販們貨物被大風颳起,行人的衣衫被揚起。

    出於本能,在意識到大雨將至的諸人紛紛朝著街道兩旁的屋簷下快步走去。

    徐寒與那青色鬼魅之間便被讓出一條可以直達彼此的路。雙方的目光對視,都靜默於那忽然狂風大作的街道上。

    滴!

    第一滴雨水,從萬丈之遙的高空墜落,重重落在了橫皇城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它發出一聲脆響,隨即便粉身碎骨。

    但那一聲輕響,卻像是某種號令。

    大雨在一刻傾盆而下,來不及躲雨的行人發出一聲聲驚呼,在這街道上快步奔走。

    矗立在街角的老人,一身鴉青色的長衫忽然逆風鼓動了起來。

    他雙腳所立之處的地面也於那一刻微微隆起,兩道裂紋浮現。

    而下一刻,那隆起之處便以快得驚人的速度朝著徐寒與葉紅箋所在之地蔓延看來,兩道裂紋也隨著這樣的隆起,不斷湧向二人所在之處。

    徐寒二人的面色一沉,各自周身的真元與劍意都在那時湧動開來。

    徐寒周身的肌肉高高隆起,浩然的氣勢盪開,葉紅箋的衣衫鼓動,背後一隻鳳凰神鳥的虛影浮現,於那一刻振翅長鳴。

    轟!

    一聲巨響盪開。

    鋪就橫皇城街道的青石板在那一刻猛然被揚起,碎石與塵埃漫天飛射,兩側行人發出一聲聲驚恐的高呼,亂做一團試圖躲避這些飛石,但卻依然免不了被這些石塊砸中。

    而那塵埃之中兩道大腿粗細的藤蔓猶如毒蛇一般顯露出了自己的真身,它們如有靈性一般朝著徐寒二人紛自襲來。

    徐寒仗著自己強悍的肉身,一手伸出抓住了那呼嘯而來的藤蔓,手中力道一沉,想著將著藤蔓撕裂,可在出手的瞬間卻臉色一變。他分明已經湧出渾身的力道,可那藤蔓卻極為堅韌,他的拉扯宛如泥牛入海一般,並未對那藤蔓造成哪怕半分的傷害。

    要知道徐寒的肉身修為早已抵達了第七境不滅境,那肉身的強度已經不是單單恐怖二字可以形容,說是可以單憑肉身劈金斷石也不為過,可此刻竟然是拿這藤蔓沒有半分的辦法。

    正從很大程度說明了一些問題。

    念及此處的徐寒不由得抬頭看向街角處那道青衣鬼魅,他的瞳孔在那時陡然放大,他從那身影的身上分明聞到了仙人的氣息!

    而另一邊,葉紅箋所喚出的鳳凰神鳥似乎對於這藤蔓有著某種克制的效果,鳳凰神鳥所激發的靈炎,以及附著在她劍身之上的炙熱溫度,竟然能將這徐寒都無可奈何的詭異藤蔓斬斷,但她所做能做的也就僅限於此了。

    那些藤蔓被斬落之處很快便會再次伸出新的枝幹,而不止於此的是,被斬落在地斷枝,落地便生根,化為另一同樣粗細的藤蔓朝著葉紅箋席捲而來。

    這場戰鬥發生得太過突兀。

    無論是葉紅箋還是徐寒都沒有心思去細究為何夫子會死而復生的出現在這裡,更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如此果決的對二人出手。

    在那強大又詭異的藤蔓的攻勢下,他們不得不全力以赴。

    葉紅箋陷入了險境,她雖然擁有切開那些藤蔓的能力,但每一次將那藤蔓切開便會有新的藤蔓生成,這樣的做法反倒是將她所需要面對的壓力,成倍的增加。

    意識到這一點的葉紅箋,在以長劍逼開那些再次殺來的藤蔓之後,身子也退去數步,隨後她雙眸一沉,那柄寒芒閃徹的長劍便於此時被她豎於了胸前。她背後那隻鳳凰神鳥也似有所感,在那一刻振翅長鳴,而後便化作一道流光附著在葉紅箋的長劍之上。

    那一刻,那把雪白的長劍之上炙熱的火光亮起,而女子如畫的眉目間隱約亦有什麼東西升騰而起。

    「鳳天翔!」

    她的嘴裡如初一道宛如敕令的輕吟。

    長劍再次揮出,伴隨著一道鳳凰虛影,直直的朝著那呼嘯而來的藤蔓襲殺而去!

    不得不說的是,葉紅箋被大周譽為年輕一代最有天賦之人,此言確實並非虛言。徐寒離開長安時,這女孩的修為方才堪堪天狩境初期,一臉多的光景不見,此刻她的修為依然到了離塵境大成,身子隱隱有摸到了大衍境的門檻。並且以她的天賦所展現出來的戰力,比起大多數大衍境的強者恐怕也不遑多讓。

    此刻激發出的劍意與鳳凰靈炎裹挾在一起的威勢更是好大無比。

    恍然之間,彷彿真有鳳凰臨世一般。

    那些張牙舞爪的藤蔓在這劍意之下被猶如敗革一般切成了數段,但還不待這些斷掉的枝條落入地面再次伸出新枝,那與劍意一同裹挾而來的鳳凰靈炎也在此刻展露出了他們的威能,只見那些斷枝方才墜落,靈炎便將之包裹,轉瞬便被焚燒成了灰燼。

    取得這樣戰果的葉紅箋臉上還來不及浮出喜色,那立在街角的青衫老人的衣衫便再次鼓動,兩道巨大的藤蔓於他腳下的地面生出,呼嘯著再次襲來。

    葉紅箋的眉頭緊皺。

    不僅因為那些難纏的藤蔓,更因為她無法接受與這位老人的交手。

    可對方卻絲毫沒有與她坐下來閒聊的性子,出手便是殺招...

    葉紅箋的心頭生出一股難以名狀的味道,像是某些信仰崩塌後的愁然,但她卻又不得不壓下這份愁然,轉頭看向正在與那藤蔓顫抖的徐寒,她沉聲喚道:「小寒!」

    徐寒聞言將手中那把漆黑的神劍一蕩,三千金色劍影浮現,誰無法擊潰那些藤蔓,卻暫時緩住了對方凌冽的攻勢。

    隨即他轉頭看向葉紅箋,二人的目光對視,當即便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那時,只見葉紅箋的雙眸一凝,手中長劍一蕩,熊熊的靈炎再次於她的劍身上升騰而起。

    ......

    雨越下越大,將橫皇城的街道澆得濕了個透。

    烏雲密佈的城頭不見半分光芒,只有那街道上的劍影閃徹。

    尋常百姓們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大抵都抱頭鼠竄,恨不得遠遠逃離這處所在,而走不掉的人,也躲進了街道兩旁的商舖之中,只敢透過門縫去觀察這場尋常人根本無法理解的戰鬥。

    而街道中段的一處屋簷下,那一老一少兩道身影卻顯得與這抱頭鼠竄的行人格格不入。

    身著麻衣的老者撐著一把油紙傘,傾盆的暴雨落順著油紙傘的骨架落下,於老人的眼簾處形成了一道水簾。

    老人身下梳著羊角辮的女孩子模樣粉嫩,臉蛋有些嬰兒肥,此刻正抱著一個饅頭啃得正香,不過相比於手中的饅頭,似乎眼前這場隨時可能殃及池魚的生死之戰更能吸引小女孩的注意,她眯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眉眼之中帶著些許嚮往之色。

    「師父,他們也是在打架嗎?」

    「嗯。」

    「為什麼和剛剛的不一樣。」

    「天下功法萬千,打起來的方法自然也不一樣。」

    「那哪一種更厲害?」

    「都厲害,但都不是最厲害。」

    「那你會最厲害嗎?」

    「自然會。」

    「那你什麼時候教給我?」

    「我已經教給你了。」

    「你騙人!」小女孩歪著腦袋仔細思索了一番,老人教過她寫字,教過她蹲馬步,教過她吃飯不能只吃肉,也要吃菜。但這些比起眼前你來我往,都差上許多。

    她正要尋老人理論,可老人卻像是在那時失去了對眼前這場大戰的興致,轉身便要離去。

    小女孩見狀趕忙冒著雨追了上去,嘴裡不滿的嘟囔道:「不教就不教,就知道騙人。」

    邁步而行的老人側眸看了看腮幫子鼓得宛如金魚一般的女孩,笑了笑。

    「天下最厲害的功夫...」

    「是什麼?」

    「活下去。」

    「活下去?」

    「嗯。活過了所有比你厲害的人,你便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

    「比如呢?」

    「魏長明...」

    「再比如呢?」

    「烏蕭何...」

    「還有嗎?」

    「王陽明...」

    「那你現在是最厲害的嗎?」

    「不是,還差上一人。」

    「誰?」

    「李東君!」
V123210 發表於 2019-5-5 22:59
第一百九十章 買賣


    劍意與靈炎裹挾而成的鳳凰虛影再次於葉紅箋的劍鋒之中呼嘯而出。

    這一式,她激發出了自己渾身的真元與劍意,其展現出來的氣勢比起之前還要強上數分。

    那些宛如毒蛇一般襲殺向二人的藤蔓在這鳳凰虛影的面前,一道接著一道的被切割成碎片,隨即又被靈炎灼燒化為灰燼。

    雖然被那些藤蔓削減了數分威勢,但那鳳凰虛影在毀盡藤蔓之後,卻並未停下自己的腳步,他發出一聲長鳴,直直的殺向那立於街角的青衫老人。

    它渾身燃著的靈炎帶著極高的溫度,所過之處,方圓數丈之類的雨水還未來得及落下,便在距離它十餘丈的高空中被徹底蒸發,化為白煙升騰而起。

    於是這雨夜中的街道,便於此刻被籠罩在了一層霧濛濛的雨霧之間。

    立在街角的青衫老人看著那道呼嘯而來的鳳凰虛影,冰冷如雕塑的臉上終於第一次出現了某些變化。

    他的嘴角微微蠕動,兩個冰冷的字眼自他嘴裡吐出。

    「愚蠢。」

    他看得很清楚,葉紅箋這一招的威能雖然巨大,但也幾乎耗光了她體內所有的真元,而這樣的招式遠不至於能將他擊敗,只要他擋下了這一招,女孩便是那砧板上待宰的羔羊,任他拿捏。

    抱著這樣的念頭,他的手緩緩伸出。

    但那看似緩慢的動作卻又極為精準的在那鳳凰虛影撞擊在他的身軀之前,摁在了鳳凰虛影的頭顱。

    氣焰滔天的鳳凰虛影,能割破雨簾的神火靈炎,在那老人伸出的蒼老的手掌面前,卻如同小雞一般滑稽可笑。

    它停了下來。

    就像是遇見了一道看不見摸不著卻又著實存在的天塹一般,鳳凰虛影停了下來。

    而下一刻,一聲悲鳴自它嘴裡吐出,它的身子便在那那老人手掌微微用力一握之時,徹底化為了粉劑,如流光一般四散消失。

    「這麼多年,你就學到了這點本事嗎?」老人眯著眼睛問道。

    他一身青色的長衫在那夜風與暴雨飄蕩,宛如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向生人發出滲人的呢喃。

    「當然不止!」

    而回應他的卻不是葉紅箋,而徐寒那暴怒如獅吼的聲音。

    在那鳳凰虛影的身子散去的余光中,少年的身影驀然浮現。

    他高高躍起,右臂握拳,拳頭之上青筋暴起。

    顯然這一拳,凝聚徐寒渾身的力道。

    青衫老者的眸子在那一刻眯起,狹長的眼縫中,眸中奇異的光芒閃徹。

    而就在這短短一剎那,徐寒的拳頭已然來到了他的面門。

    眼看著這一拳就要轟動老者的身上,但下一刻,老人的身子卻忽的消失不見。

    而徐寒的拳頭也在這時,轟在了老人方才所立之處的地面。

    轟!

    一聲巨響盪開。

    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在徐寒這一拳之位下被轟出了一道數丈開外的巨大深坑,漫天的塵埃也在這雨幕之中揚起,而真實的力道卻遠遠不止於此。在數息之後,一道道裂紋順著徐寒的拳頭所在的凹坑中蔓延開來,那街道兩側的房屋竟然被這餘波所震,搖搖欲墜。

    躲藏在屋中的百姓發出一聲聲驚呼,趕忙逃離此處。

    徐寒眼角的餘光將這一幕看在眼裡,背後的木匣之中一道道金色劍影湧出,飛射向街道兩處,將那些房屋倒塌時塌陷巨大瓦礫分置切割成碎片,掩護那些百姓們逃出這是非之地。

    而做完了這一切之後,徐寒方才沉眸看向已經立在不遠處青衫老人,他終於在這時說出了與老人相逢之後的第一句話,他問他:「你是誰?」

    老人似乎一直在等著徐寒,他並未有在此之後急著出手。

    聽聞此問的青衫老者,嘴角浮出一抹笑意,他抬頭看向徐寒,意味深長的反問道:「我是誰,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徐寒的面色愈發陰沉,他盯著老人,斬釘截鐵的說道:「你不是他!你究竟是誰?」

    「哼。」老人冷哼一聲,一襲青色的衣衫在那時再次鼓動,而他腳下的地面也隨著他周身真元的灌入,開始不斷的隆起,不斷的破碎,數息之後,數以百計的巨大藤蔓如毒蛇一般破土而出,張牙舞爪的與他身前不斷的糾纏旋轉,卻並未急著進攻。

    老人饒有興趣的看了看徐寒,又瞟了一眼週遭那些在徐寒所激發的金色劍影的掩護下而成功脫險的百姓,他嘴角的笑意漸漸變得有些猙獰。

    「我不是我。」

    「但你還是你。」

    「表面說著要狠下心腸,可又總是忍不祖住要為一些不相干的人做些什麼的徐寒...」

    「我以為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後,你多少會有些改變,卻不想你總是不長記性。」

    老人說到這裡,他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

    但下一刻,他的手便豁然伸出,數道藤蔓呼嘯而來,襲殺向徐寒。

    徐寒的心頭一凜不敢託大,那被黑色的長劍被他橫於胸前。

    鐺!

    一聲脆響盪開,雖然徐寒極為警覺的擋下了這藤蔓的攻擊,可那藤蔓所攜帶的巨大力道依然透過那劍身傳到了他的身軀之上。他的臉色一白,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倒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若不是當年你在蠱林心軟,你的朋友何至於現在還躺在病榻之上?」

    「若不是當年你不忍心殺了秦可卿,元修成又怎麼會選中你?現在你早已做完了五年的修羅,贖身過自己的安穩日子去了...」

    「這樣的你,能活到現在,也算得上是奇蹟了。」

    老人在那一刻好似被打開了話匣子,他不斷的輕聲言道,而腳步則在那時邁開,緩緩的走向被擊倒在地,同時被那些藤蔓纏繞住身子動彈不得的徐寒。

    很快他便來到了徐寒的身前,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那滿臉不忿的少年。

    臉上的神情即使滿滿的嘲弄,又充斥著一絲憐憫。

    「既然你那麼喜歡救人,不若我便給你個機會...」

    「你去死...」

    「然後給這個世界,換來一份生機。」

    「這筆買賣很划算,不是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3 07:10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杜平策

    雨還在下。

    澆濕了橫皇城,也澆濕了徐寒被那藤蔓禁錮的身子。

    而一襲青衫的老者,雖立於暴雨傾盆之中,卻不沾半點雨水,傾盆的暴雨在落在距離他的身子尚且還有數丈之遙處便像是遇見了某種天塹,在那時順著兩側落下。

    青衫老人說罷此言,他背後便又有三道藤蔓伸出,在他的肩頭處不斷的旋轉、纏繞,最後化為了一道尖銳的木刺。

    那一刻老人眸中寒光閃徹,徐寒絲毫不敢去懷疑此事老人要取他性命的決心。

    「小寒!」一旁的葉紅箋見狀,頓時臉色一變,她顧不得自己因為激發了渾身真元而變得虛弱的身軀,在那時快步上前,提劍便要相救。

    「哼。」只是她方才邁出不到三丈的距離,那老者的嘴裡便發出一聲冷哼,又是數道藤蔓自他的背後伸出,直直的殺向葉紅箋。本就力竭的葉紅箋哪是這些藤蔓的對手,她手中的長劍頓時飛出,身子被那些藤蔓牢牢的摁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做完了這些的青衫老人淡淡一笑,大抵是暗覺勝券在握的緣故,此刻的他更不急著出手。

    他看著不斷試圖掙脫束縛的徐寒,眸中的憐憫之色,比起之前又重了數分。

    「這便是善良的代價,走在這條路上,要學會取捨,否則不僅會害了自己,也會害了旁人。有時候,不擇手段,才是最大的良善。」老人似乎又回到了當年幽州的雪地,以一股長著的口吻,循循善誘道。

    「所以你便算計了小寒!騙了所有人?這就是你教我的蒼生大義嗎?」只是,他的這一番話並未得到徐寒的回應,反倒是那被藤蔓緊緊摁在地上的葉紅箋,撕心裂肺的朝著那老人大聲問道。

    這個問題,埋藏在葉紅箋的心頭許久,她很想要知道,當初那個慈祥的老人究竟是如何想出這樣一道毒計的。而在此時此刻,她終於是再也憋不住心頭的疑惑,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青衫老者的身子在那時一頓,他臉上的神情於那一刻有了那麼一瞬間的呆滯,但很快便又恢復了原狀,他轉頭看向了葉紅箋。

    他的目光在女孩的身上停駐了約莫半息光景,方才言道:「這就是這世界的本質。」

    「所有的歌功頌德背後都藏著齷蹉不堪。」

    「所有的王侯將相腳下都踩著纍纍白骨。」

    「所有的善背後亦都裹藏著惡。」

    「善越大,惡就越重。」

    「你要背負良善,雙手就得沾滿血腥。」

    老人平靜的回應道,大雨傾盆而下,不知為何,這一刻,在老人說出這番話時,那無法落於他身軀之上的雨水卻像是找到突破口一般,刷刷的澆灌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衣衫、他的毛髮都在那時被打得濕透,但他眸中燃起的那股近乎狂熱的火焰,卻在這大雨之中越燒越旺。

    只是這套說辭卻顯然不能得到葉紅箋的認可,她盯著老人再次問道:「那你為什麼要教我這些?」

    老人再次一愣,又過了數息光景方才言道:「即使是最殘忍的惡徒,也會憧憬某些美好的事物。我背負惡,為的卻是善...」

    「可你為什麼還是要殺小寒?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葉紅箋不甘的問道。

    「我不殺他,還會有人來殺他,這是死結,因我而起,自然得因我而落。」老人喃喃自語道,他臉上的神情在那時變得有些古怪,說話的語氣也裹狹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這話他像是自語,又像是在傾訴給某人。

    轟!

    暴雨傾盆的穹頂之上響起一聲巨大的雷鳴,裹挾著惶惶天威的雷蛇電蟒在雲層中奔走,彷彿在催促著老人。

    幾次掙扎無果的徐寒在那時停下了身上無謂的動作,他知道單憑自己的力量遠遠不足以掙脫這樣的束縛。反倒是此刻老人說出的話語以及天上忽然響起的雷鳴,讓徐寒似有所悟。

    他盯著老人的眸中忽的瞳孔放大,他恍然言道:「你是他們派來的!」

    聽聞此言的青衫老人眸中的寒光大作:「你既然明白,便理應知道你的死是注定的,既然如此,不若死在我的手上,也算了了你我這場師徒緣分。」

    說道此處的老人似乎失去在與徐寒二人對話的興致,他背後那早已蓄勢待發的尖銳木刺也像是感應到了老人的心思,於那一刻猛然朝著徐寒的面門襲來。

    徐寒的心頭一沉,他很清楚這看上去尋常至極的木刺中所裹挾的強大力量,恐怕就算他擁有不滅境的肉身,若是被這木刺刺中要害,也估摸著得落下一個身死當場的下場。

    但徐寒不想死,所以他得做點什麼。

    於是,那一刻少年的雙眸之中猛然泛起了一抹妖豔的紫芒。

    他右臂上的肌肉也隨即開始了不規律的蠕動,他要動用他的右臂——那隻來自大淵山妖君的右臂!

    他當然很清楚這其中的風險,他並未打開第六枚妖穴,而之前的五枚妖穴早已被他一一用去,此刻強行動用妖臂,很可能讓他落得一個被妖臂反噬的下場。

    但饒是如此徐寒依然沒有半分的猶豫,他的性子素來如此,要殺他可以,但他即使是死也得從對方的身上啃下一塊肉來。

    抱著這樣的心思,徐寒周身開始瀰漫出一股浩瀚的妖氣,眼看著那右臂就要被他運轉開來。

    而志在必得的青衫老人卻似乎是因為勝券在握,嘴角也盪開了一抹笑意。

    「橫皇城中,不見血刃。」

    可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忽的自不遠處傳來。

    那語調之中似乎裹挾著某種浩大的威能,此音一出,青衫老者喚出的木刺刺向徐寒的動作竟然頓了一頓,而徐寒那催動妖臂的內息也在那一刻不由自主的停滯。

    這樣的變故,對於在場諸人來說都是始料未及。

    二人都在此時不由自主的抬頭看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卻見那街尾處,一道身著麻衣的身影正緩緩走來。

    他的腳步很慢,可速度卻快得出奇,只是眨眼的功夫便來到徐寒與青衫老者的身前。

    那同樣是為老人,身著一襲麻衣,落入橫皇城的暴雨,同樣無法沾濕他的衣衫。

    他並未在徐寒身上駐足片刻目光,而是自一開始便將目光落在了那位青衫老者的身上。

    「老朽敬仰先生已久,今日得見,實乃平生大幸。只是橫皇城有橫皇城的規矩,先生做事是否太過魯莽了一些。」那麻衣老人眯著眼睛言道。

    此人卻是那位與徐寒有過數面之緣,大夏太傅,儒道宗師杜平策杜先生。

    青衫老人似乎對於忽然到來的杜平策頗有幾分忌憚,他沉著眸子看了那老人半晌,方才言道:「橫皇城的規矩老朽不懂,但老朽的規矩,閣下想來也不懂。」

    說罷此言,那青衫老人身後又是數十道藤蔓伸出,張牙舞爪的對著杜平策,似乎隨時準備與這位儒道宗師一搏。

    而面對青衫老者如此強硬態度,那位杜平策卻是淡淡一笑,嘴裡吐出了四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字眼:「入鄉隨俗。」

    此音一落,杜平策一身麻衣忽的鼓動了起來,一股浩然之氣於他體內升騰而起。

    那時漫天傾落的暴雨如得敕令一般開始朝著杜平策的周身彙集,很快便在他的身前凝聚成一頭巨大的水龍。

    他再次微微一笑,看向那青衫老人:「閣下要試試嗎?」

    青衫老者的臉色在那一刻變得有些難看,他將目光在杜平策與徐寒之間來迴游動了數息光景,似乎在衡量著些什麼,但很快這樣的衡量便有了答案。

    「事情遠未有結束,這只是開始。」

    他沉著聲音如此言道,青色的身影在那一刻便真的宛如鬼魅一般在一陣閃爍之後,消失在了原地。

    而那些禁錮著徐寒與葉紅箋的藤蔓也隨著他的消失,漸漸枯萎了下去,轉瞬便化為枯木,再無之前的半分威能。

    ......

    「小寒!」終於被解除束縛的葉紅箋快步走到了徐寒的跟前,將臉色有些發白的少年從滿是積水的地面上扶起。

    站起身子的徐寒朝著葉紅箋遞去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隨後便看向那位立在眼前麻衣老人,雖然因為受傷的緣故,他的行動有些不便,但還是在那時朝著那老人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言道:「謝過杜先生出手相救。」

    可誰知這看似持老穩重的儒道大師卻在那時極為古怪的朝著徐寒眨了眨眼睛:「要謝可不能謝我,老夫也是受人所托。」

    這番話倒是出乎了徐寒的預料,他微微一愣,不禁問道:「不知是那位恩公所托,還望先生告知,徐某也好一併感謝。」

    杜平策臉上的神色在那一刻變得有些古怪,他說道:「不可說。」

    「為何?」

    「小子莫問,老朽可是為了你好。」

    「先生這是何意?這救命之恩猶如再生,還望先生告知!」

    「你真的要知道?」

    「嗯!」

    得到徐寒如此肯定答覆的杜平策不由得一聲嘆息,他朝著身後的某一處喚道:「那還等什麼,出來吧!」

    聽聞此言的徐寒與葉紅箋都不由得看向杜平策目光所望之處,只見那裡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在微微遲疑之後,低著腦袋走出了她說躲避的屋簷...

    待到看清那女子的模樣,徐寒一愣,他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看身旁的葉紅箋,只見女孩那俏麗的臉上眉頭皺起,而那位杜平策嘴角更是勾勒出了一抹幸災樂禍的笑意...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3 07:10
第一百九十二張 當局者迷

    南宮靖很篤定的心中告訴自己,這一切只是巧合。

    她很巧合在結束一天的執劍人會議之後,去往家父舊友杜先生的家中拜會,而在路途中又很巧合的遇見了徐寒與葉紅箋。

    她當然可以繞路而行,嗯,或者說繞開二人那條路才是去往杜先生府中最近的一條路。而她恰好,今日就像走一走這條有些繞的路,而很巧合的是徐寒與葉紅箋也正好走在這條路上。

    她當然可以加快腳步,但很巧合的是今日的她刻意放慢了腳步,跟在了二人身後。

    於是又非常巧合的是,她目睹那古怪的青衫老人與徐寒二人之間的大戰。

    雖然她對於徐寒存在著諸多不滿,但無論怎麼說徐寒也是執劍閣的人,秉著這安內必先攘外的原則,以及確定她遠不是那青衫老人的對手之後,南宮靖便去到了杜先生的家裡,請出了這位儒道大師出手。

    這是一串略顯牽強,但終究說得過去的邏輯。

    可說不過去的是,她衝入杜府時那驚慌失措的神情,以及在確定徐寒脫險前那失神的模樣。

    想到這些,南宮靖的心頭便猶如一團亂麻。

    她不明白這樣的情緒究竟是從何而來,又因何而起。

    故而但她出現在徐寒與葉紅箋面前時,南宮靖少見的低下了腦袋,不敢直視這二人的目光。

    .....

    不過獲救的徐寒雖然奇怪於南宮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但細細聯想一番之前杜平策所言之話便大抵猜到,這位儒道大師能出現這裡,恐怕還得歸功於這位南宮小姐。

    他微微一笑,朝著南宮靖一本正經的拱了拱手:「徐寒謝過南宮大人救命之恩。」

    南宮靖聽聞此言,身子微微一震,過了小半會光景方才言道:「我只是...只是恰好看見了...而已..」

    她當然儘可能的想要自己的話聽上去擁有足夠的說服力,只是那斷斷續續的語調,卻顯然並未有讓她如願,為此南宮靖的兩頰上泛起一抹紅雲,雖然尚淺,卻也算得是這開天闢地以來的頭一回。

    若是她那位弟弟南宮卓在此,見到這番情形免不了又要為徐寒豎起一次大拇指。

    只是徐寒心頭還在疑惑已經死去夫子為何會出現這裡,又為何執意殺他,雖然對於這些緣由,徐寒隱隱有些猜測,但這樣的猜測卻並不能讓他心安下來,反倒是心情愈發的沉重。也正是因此,徐寒並未注意到此刻南宮靖臉上的異樣,而一旁的葉紅箋雖然有所察覺,但也只是深深的看了那南宮靖異樣,並未點破。

    場上的氣氛在那時有些侷促,年過七旬的杜平策看了看這三位後生,眼睛眯起,大抵是讀了了些什麼,他在那時索性言道:「我聽靖兒說,徐公子有一位朋友身患惡疾...」

    聽聞此言的徐寒頓時回過了神來,他連連朝著那位杜老先生點頭言道:「確有此事,不知...」

    「我已應了此事,既然今日相見,那擇日不若撞日,就請公子引路吧。」老儒生笑呵呵的言道。

    徐寒大喜過望,也就暫且放下了自己的心思,嘴裡連連言道:「如此甚好,有勞先生了。」

    ......

    夏夜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徐寒領著杜平策回到府門時,那傾盆而下的暴雨早已偃旗息鼓。大抵是心頭有異的緣故,南宮靖說著是要處理那場大戰之後的一些事宜,藉故並未隨著徐寒等人離去。

    徐寒想來此戰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無論是橫皇城中的百姓還是大夏朝廷方面都得給個交代,也並未覺察南宮靖的異樣,反倒是朝著對方又是一陣道謝,這才離去。

    此刻那徐寒所在的別院外,諸人齊聚,他們大抵也都知道劉笙對於徐寒來說的重要性,因此也對此事表現出來極大的關心。

    只是他們大抵不同醫術,雖然諸如楚仇離方子魚等人翹著腳尖在那窗口看了半晌,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徐寒雖然學過些醫術,但也只是粗淺的皮毛,他看得出此刻坐在劉笙身旁的杜平策是在以內力探查劉笙體內的狀況,但卻無法知道具體的情形。只是從杜平策那時不時皺起的眉頭中隱隱感覺到了某些不妙。

    劉笙的情況顯然不容樂觀,杜平策足足在劉笙床榻前坐了一個時辰。

    他時不時的把脈、觀舌,又輔助於內力探究經脈,這樣的過程繁瑣又無趣,加上這本來便已夜色漸深,心憂此事的徐寒倒是一直密切的關注,但方子魚與楚仇離等人在最初的新鮮勁過去之後,便一個個的坐到了牆角耷拉著腦袋,頗有些昏昏欲睡的樣子。

    終於,在一個時辰之後,杜平策站起身子,諸人見狀也以為事情有了結果紛紛站起了身子。

    「先生,何如?」而徐寒自然是首當其衝的那一個,他快步來到了杜平策的身前,焦急問道。

    老儒生抬頭看了他一眼,臉色微微一沉,隨即言道:「公子接一步說話。」

    徐寒聞此言加上杜平策此刻臉上的陰沉之色,頓時明白了些什麼,他的心頭也不免一沉,但還是點了點頭,隨著杜平策邁步而出,而身後的諸人雖然也關心此事,但見杜平策說了此言,自然不好跟上,只能是一臉疑慮的站在原地看著離去的二人。

    ......

    「我聽靖兒說過,徐公子與這位朋友是莫逆之交,想來感情匪淺。」一路上杜平策一直沉默不語,徐寒雖然急於知道劉笙的狀況,但杜平策不言,他也不好太過急躁的相問。

    直到二人走到了府門口,這時這位杜先生方才言道。

    「嗯。」徐寒自然不會隱瞞此事,沉著聲音便回應道:「阿笙救過我的命,說起來他今日落到這般田地,大抵都是因我而起。」

    「唔。」杜平策聞言點了點頭,感嘆道:「那位阿笙捨命就你,你亦尋盡良方救他,二人皆是有情有義,世上爾慮我詐之事老夫見得多了,徐公子與那位阿笙兄弟倒是讓老夫開了眼界。」

    徐寒皺了皺眉頭,杜平策顧左右而言他,此番舉動讓徐寒心頭的擔憂更甚,他在那時微微沉吟,隨即言道:「今日杜先生究竟有何所得,大可告知在下,無論是好是歹,徐某心頭早就有了準備,更不會因此怪罪先生,還請先生明示。」

    聽聞此言的杜平策又是一笑,他喟然言道:「老朽不說並非有意賣關子,只是著實羞於啟齒。」

    「先生何意?」徐寒卻是不想杜平策會說出這樣的話,他不禁問道。

    杜平策微微沉吟,似乎是在暗暗整理思緒,過了好一會光景之後,方才說道:「肅然平日裡大夏朝堂也好,江湖各方也罷,對老朽都多有敬重,老朽也曾暗以為自己在醫道方面的造詣不俗,可是今日我為那位阿笙兄弟把過心脈,觀過體徵,也用內力將之體內各處都一一盤查,卻不得其法,未有查到半分異樣,反倒是覺得阿笙兄弟除了昏迷不醒個方面都比常人要好出許多,可究竟為何會昏迷不醒,老朽卻是查不出個緣由。說起來,有負公子所托。」

    說道此處,這位儒道大師竟然還一臉歉意的朝著徐寒躬下了身子。

    這哪是徐寒受得起的一拜,於情於理這杜平策願意幫徐寒醫治劉笙便是天大的好事,雖然結果不如人意,但徐寒卻是沒有半分怪罪杜平策的理由。

    他趕忙伸手扶住了老人正要拜下的身子,嘴裡言道:「先生這是作甚,此事在下謝先生還來不及,怎會怪先生呢。」

    二人為此推諉了一陣,杜平策方才作罷。

    而後這位儒道大師又想了想言道:「其實阿笙兄弟的狀況雖然古怪,但我以為有人或有良方可治。」

    「誰?」本已失去希望的徐寒聞言頓時臉色一變,語調也在此時大了幾分。

    「普天之下,論修為強弱或許還有諸多爭議,但若論這醫術高低,我想天下恐無出其右者。」杜平策在那時沉聲言道。

    徐寒聽得雲裡霧裡,不由得再次追問道:「還請先生明示,此人究竟是誰?」

    杜平策在那時眨了眨眼睛,笑道:「徐公子應當比我更清楚,就在方才公子不是還見過嗎?」

    徐寒一愣,但很快便醒悟了過來,天策府夫子的醫術確實精妙無比,號稱能活死人,生白骨,若說他或有辦法救下劉笙,這一點徐寒倒是並不懷疑,可是對方死而復生本就蹊蹺,而對法那可謂得而誅之的態度更是詭異,如此前提之下,徐寒能否尋到對方便是未知之數,而就是真的遇到,不再大打出手便是萬幸,猶如能夠說服對方出手救人呢?

    念及此處的徐寒頓時眉頭深皺,沉默不語了下來。

    直到半晌之後徐寒方才苦笑言道:「先生所言無錯,只是我與那位夫子...」

    徐寒說到這裡臉上的神情愈發苦澀,卻是不知當如何形容他與夫子之間那錯綜複雜的關係。

    最後之言言道:「總之,那位夫子大人恐怕如今只一心想要殺我,如何能夠幫我。」

    可誰知一直沉穩持重的杜平策在聽聞徐寒此言之時,卻忽的放聲大笑了起來。

    徐寒不禁問道:「先生何故發笑?」

    「笑當局者迷。」

    「先生何意?」

    「公子這裡可是橫皇城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