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奮鬥在盛唐 作者:牛凳 (已完成)

 
regn13 2018-7-24 20:3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2 376738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39章 箭如飛蝗下

    明月樓在如玉樓的正南方。整個明月樓東、西、北三面環水,士子們要攻破如玉樓必須從從正南方的明月樓攻入。

    整個明月樓僅有兩層,面積不算多麼廣大,其院牆也遠稱不上雄偉。按說士子們攻下明月樓,沒什麼難度。

    橘諸兄看了聖武天皇一眼,有些奇怪道:“陛下何出此不詳之言?鑑真的手下,滿打滿算才一百餘人,士子們攻破明月樓,不算什麼難事吧?”

    聖武天皇緩緩搖頭道:“朕不是這個意思。你看看,只在短短一夜之間,士子軍就排列得有模有樣,比一般的郡國兵查不了多少。若是假以時日的話……這些士子乃是我扶桑的精華所在,就這麼折損在明月樓下,就算僅有百餘人,朕也是非常心疼啊。”

    藤原武智麻呂趕緊道:“陛下此言差矣。這些士子盡皆我扶桑的中小貴族子弟,族眾愛若珍寶。即便他們不折在這裡,難道陛下還能指望他們單獨成軍不成?”

    聖武天皇心說:就算他們不能單獨成軍,但以他們為骨幹組成新軍還是沒問題的。你藤原武智麻呂為子報仇心切,可以強詞奪理,朕卻不能不考慮到這一點。

    當然了,儘管是這麼想的,聖武天皇總不會直接說出來,傷了藤原武治麻呂之心。

    他擺了擺手道:“不提這個了,鑑真和尚的手下就算再厲害,想必付出五百條士子的性命,就足以把他們剿滅了。五百人,朕還損失得起!”

    頓了頓,他又輕嘆一聲,道:“說起來,鑑真大師不僅是得道高僧,而且有大功於國,若不是我扶桑急於建一座史無前例的銅佛像以敬我佛,國庫捉襟見肘。若不是因為藤原仲麻呂之死,這些士子們必須付出一定代價,朕真不願意如此行事啊!哎,希望能佛祖體諒朕的苦衷,不要降罪於我扶桑。”

    橘諸兄越聽越感覺,聖武天皇的話裡充滿消極之意,頓時心中升起了一陣陣陰霾。

    他暗暗琢磨,按說士子們以萬抵百,很快就能決出勝負,傷亡也在我扶桑能夠承受的範圍內。為何聖武天皇總是有意無意間說出一些不詳之語呢?難道真是如唐人所說的天人感應,陛下預感到了點什麼?

    別管橘諸兄的猜測科學不科學,結果卻很快的向他預想的方向發展過去。

    嗖嗖嗖!

    就在五百士子排成整齊的隊列,各持刀劍向明月樓的院牆挺進之時。忽然間,箭如飛蝗,傾瀉而下!

    “哎呀,他們有弓箭!”

    “何止是弓箭啊,這分明是弩箭1”

    “就是,鑑真手下那一百來人,就是拚命射箭又能射出幾支?他們分明是早就準備好了弩箭,要置咱們於死地啊。”

    “救命,救命啊,我還不想死!”

    ……

    只在頃刻間,就有一百多名士子中箭倒地,也不知是死是活。那些倖存之人,也大部分負傷,慘叫著退了回去。

    “哈哈哈!”

    藤原武智麻呂見狀,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們殺死了我兒,幾百條人命豈能交代過去?我看今日起碼得死上上千人,才可能攻破明月樓。”

    聖武天皇則訝然道:“這……這怎麼可能?鑑真的手下,哪裡來的這麼多弩箭?”

    橘諸兄想了一下,道:“鑑真乃是唐朝來的高僧大德,臨來我扶桑之前,豈能不有所準備?這些弓弩可能是他從大唐帶來的。須知,佛祖有慈悲心腸,也有金剛怒目啊。”

    聖武天皇雖然覺得鑑真是一個和尚,就算早有準備,也很難在大唐弄幾十把弓弩。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解釋了。

    他遲疑道:“那現在咱們該怎麼辦?士子們只有刀劍,既無甲冑又無盾牌。他們就這樣攻打明月樓,豈不成了活靶子了嗎?”

    要的就是活靶子1

    藤原武智麻呂心中暗喜,嘴裡卻道:“陛下放心,即便如此,士子們的傷亡也高不到哪去。”

    “哦,此言和解?”聖武天皇疑惑地問道。

    藤原武智麻呂道:“陛下請想,雖然鑑真一方弓箭厲害,但士子們就不知分散開來嗎?再說了,他們雖然沒有盾牌甲冑,但橘府內可資他們利用的東西多了:比如門板,床板,几案……等等。有這些東西抵抗,士子們的劣勢不算太大。”

    橘諸兄怒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你說得輕巧!這樣一來,本官的府邸,豈不全被那幫士子們給拆個稀巴爛嗎?”

    藤原武智麻呂針鋒相對道:“拆個稀巴爛又如何?你只是損失了一個府邸,假以時日就能蓋起來。本官損失的卻是一個兒子,我……我這個歲數還能再生嗎?”

    頓了頓,藤原武智麻呂又看向聖武天皇道:“還有,鑑真手下人數太少,體力是有限的。只要士子們晝夜不停地攻打,他們不得休息,恐怕用不了一天,就會奔潰。微臣猜測,士子們大概傷亡千人左右,就能攻破明月樓了。”

    人的底線就是被一步一步地擊破的。

    原來聖武天皇覺得,一百多士子戰死,就夠自己肉疼的了。後來又覺得,五百士子戰死,也能夠接受。

    現在經藤原武智麻呂這麼一說,他又覺得似乎戰死一千士子,把此事了結,也不是完全不行。

    說到底,這位扶桑的聖武天皇,大概就相當於中國歷史上弱化版的隋煬帝。

    他的能力或許比隋煬帝大大不如,但對治下之民的嚴苛之處還猶有過之。

    一個簡單的例子,聖武天皇所建的東大寺巨大銅佛不僅毫無意義,而且對扶桑來講,其勞民傷財的程度絲毫不亞於隋煬帝建京杭大運河。只是他運氣好,沒有被農民起義推翻皇位罷了。

    聖武天皇沉吟良久,最終點了點頭,道:“好,就依左大臣所言。朝廷不採取任何行動,任由士子們以現有的條件攻打明月樓。”

    接下來,剛開始發生的事情如大家所料。

    士子們將整個橘府拆了個七零八落,那些雕樑畫棟美輪美奐的亭台樓閣,都化作了士子們的防具,用以抵擋鑑真手下的弓箭。

    但是漸漸地,事情超出了大家的預想。

    鑑真一方彷彿不知疲倦一般,堅持了兩天兩夜之久,士子們的傷亡達到了兩千多人。與此同時,別說明月樓了,他們就連明月樓的城牆都沒攻破。

    這回傻子都能看出不對勁來了。

    聖武天皇道:“鑑真那些手下,兩天兩夜不眠不休不吃飯,今日還如此精力旺盛,就算鑑真法力無邊,這也太神奇了吧?”

    橘諸兄也有些傻眼,微微一躬身,道:“反正微臣已經和鑑真一方勢同水火,不如就讓微臣帶人跟他問個明白。”

    聖武天皇道:“好吧!橘愛卿儘管去。不過,不許洩露朕知道此事。”

    說白了,儘管橘諸兄交代了“須臾百年毒”的真相,但聖武天皇還是覺得鑑真頗多神秘之處,不願意和他發生正面衝突。

    橘諸兄應了一聲“是”,帶了幾十名親衛,在明月樓外一箭之處站定。

    他高聲道:“本官內務卿橘諸兄在此,有請鑑真大師出來答話。”

    “好,你等著啊!”門樓上的守軍中氣十足地回答,一點也看不出疲態。

    功夫不大,鑑真以及眾護法盔甲鮮明,來到門樓之上。看來他們是被那射死藤原仲麻呂的那支冷箭嚇怕了,才穿上了盔甲。

    不對!橘諸兄心思一轉,道:“鑑真,你哪來的這麼多甲冑?若是早有這些甲冑的話,為何不給守軍穿上?”

    鑑真微微一笑道:“當然是為了迷惑橘大人你了。”

    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了橘諸兄的心頭,道:““什……什麼意思?”

    鑑真道:“看看貧僧給你準備的這份禮物,你就明白了。”

    言畢,他一揮手,道:“帶上來!”

    “是!”

    隨著一聲答應,如同變戲法一般,明月樓、如玉樓,以及無數院落內無數人等蜂擁而出,大概能有一千來號。

    橘諸兄站在明月樓外的空地上,雖然因為院牆的阻隔,看不見大部分人,但他總看得見院牆上的人啊!

    橘諸兄瞠目結舌地道:“怎……怎麼可能這樣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40章 守軍翻十倍

    卻原來,那院牆上的守軍,驟然增加了一倍。

    非止如此,還有一百餘名軍士被五花大綁壓了上來。這些被綁縛的軍士非是旁人,正是當初橘諸兄派去,名為保護實為監視崔芬的人。

    與此同時,這些人也是橘諸兄最後的底牌。

    鑑真這邊滿打滿算不過一百人,這些人若與士子內外夾攻……不,用不著那些士子,只要這些人動手,鑑真一行就必敗無疑了。

    橘諸兄原來之所以設下如此一計,不過是讓士子們背負殺害鑑真的惡名罷了,並不是他沒那個實力害死鑑真。

    現在可好,他所謂的最後底牌,已經被鑑真一方釜底抽薪了。

    鑑真道:“沒什麼不可能的。橘諸兄,你以為自己辦的那些壞事,能瞞得過天下人嗎?”

    橘諸兄道:“我……我辦什麼壞事了?”

    鑑真義正詞嚴地道:“你辦的壞事多了。比如說,殺害玄大師,殺害大伴家持,殺害……所有與藤原多比等所有有染的男子。你殺人無數,惡貫滿盈。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說?”

    “一派胡言!什麼玄,哪個大伴家持,他們分明是你鑑真咒死的,你少血口噴人。”

    “哦,是嗎?這些人到底是誰害死的,你說的不算,貧僧說的不算,得是……他說的算。”

    “誰?”

    橘諸兄順著鑑真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見一白衣飄飄,形容俊朗的光頭和尚,走上城樓。

    正是法進和尚!

    法進面若寒霜,血灌瞳仁,咬著牙道:“橘諸兄,你用毒藥謀害某家恩師玄的事,已經被我查清楚了。今日,你的報應到了?!”

    嘩

    一石捲起千層浪,法進此言一出,頓時全場嘩然!

    “啊?玄是被橘諸兄害死的,只因為他跟橘諸兄的老婆藤原多比等有染?”

    “有這個可能啊,要不然,因何跟藤原多比等關係曖昧的人,都得了天花之疾相繼死去,這也太巧了吧?”

    “嗯,這麼解釋就讓人容易接受多了。切,什麼玄是被鑑真咒殺的,子不語怪力亂神,我早就不信這番鬼話。”

    “法進禪師乃是玄大師的衣缽傳入,他如此作為,肯定是找出了確實的證據。我選擇相信法進禪師!”

    ……

    橘諸兄還沒說話呢,士子們已經議論紛紛,輿論形成了一邊倒。

    橘諸兄明白自己再否認此事已經沒有用了,他惡狠狠地道:“所以,你早就和鑑真勾結起來,準備背叛本官了?”

    法進點了點頭道:“然也!誰殺害了恩師玄,誰就是我玄門徒的敵人!鑑真大師如此,你橘諸兄同樣是如此!當日,你派自己的手下和我的僧兵一起,監視崔芬郡主。今日在士子們臨來之前,我就派人有心算無心,將你那些手下全部藥倒了。”

    士子們在東大寺前鬧事,這麼大的事兒,若說法進有途徑知道,並沒什麼稀奇的。

    橘諸兄也沒細想,從士子們鬧事,到法進藥倒那些軍士,時間上其實大有問題。

    他冷笑,道:“即便你投靠了鑑真,就能為玄報仇了?真是天大的笑話!本官這裡有數千扶桑士子,有數萬大軍!你今日反水,豈不必死無疑?”

    “那就不勞你費心了!”

    法進眉毛一挑,道:“你還不知道吧?趁著你撤走家眷,一片混亂的空檔兒,我玄門徒千餘人,已經進駐如玉樓。所以,你們不是在和一百餘人作戰,而是在和一千多人作戰!”

    橘諸兄道:“難怪這麼久,你們這一百守軍都不見疲態,原來是在偷偷換人啊!”

    “正是如此!”

    “但即便你們一百人變成一千人,似乎還是遠遠不夠吧?”

    法進脖子一梗,傲然道:“夠了!除非……你橘諸兄怕了我們,不敢繼續進攻!”

    “怕?那怎麼可能?咱們手底下見真章吧!”

    說完了,橘諸兄袍袖一擺,就準備回去,整頓兵馬繼續進攻。

    可正在這時,崔耕在門樓上大喝一聲,道:“且慢!”

    橘諸兄陡然駐足,道:“嗯?崔海,你想幹什麼?莫非你自知不敵,要投降不成?咱們雙方仇深似海……本官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啊哈!那可真是巧了!”崔耕諷笑一聲,道:“本官也是……只要死的,不要活的哩!”

    橘諸兄心中一凜,道:“你……你想幹什麼?”

    崔耕不慌不忙地道:“沒什麼,只是想讓橘諸兄大人,看一場好戲而已!”

    橘諸兄還沒明白過來呢,鑑真已經嚥了口吐沫,道:“我佛慈悲,普度眾生。崔海護法,如果可能的話,能否……”

    崔耕堅定地搖了搖頭,道:“不能!咱們的人數佔者絕對的劣勢,這麼多俘虜,會牽制我軍大量的力量。若不殺了他們,稍有差池,就會後果不堪設想!”

    “可……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崔耕道:“來人!去送鑑真大師休息。對了,玄大師,你是出家人,現在也沒必要沾血了。”

    “是!”

    幾個人上前,架了鑑真和玄就走。

    玄心智剛毅如鐵,其實不反對殺俘。他明白崔耕是保護自己的名聲,非常順從地下了門樓。

    鑑真就算想反對,但理智告訴他,這是如今唯一的可行之策,容不得半點婦人之仁,也只得從命。

    緊接著,崔耕大手一揮,道:“殺!”

    “喏!“

    咔嚓嚓!

    城牆上刀光閃動,一百多顆腦袋滾滾而落!同一時刻,院牆後面,也有一百多顆腦袋落地。

    嗖嗖嗖!

    這些鮮血淋漓、還冒著熱氣兒的腦袋,被城牆上的守軍扔了下來。

    “啊?你敢?!你……你們怎麼敢?!”橘諸兄惱羞成怒,賭咒發誓道:“今日不殺你鑑真、崔海等人,某誓不為人!”

    然後,他又扭過頭來,看向眾士子人,道:“這幫佛門子弟的凶殘,你們都看到了吧?今日正是諸君匡扶正道,殺盡這幫賊禿之時,待會兒諸位可要力同心,誓死破敵!”

    破敵?

    哪那麼容易啊?

    原來守軍未盡全力,士子們攻了兩天兩夜,都沒有攻下來。現在即便他們力同心,又能如何?

    再說了,死傷如此之重,士子們的士子已經降到了最低點。甚至有人隱隱覺得,自己是被人利用了,還是明哲保身不這攤渾水為好。

    他們到了現在,之所以沒有後退,只是因為扶桑大軍在一旁逼迫已。

    當時就有士子道:“我等傷亡近半,已無再戰之力!不如請橘大人調遣大軍,征伐這幫賊禿吧。”

    “我……”

    橘諸兄明白,藤原諸麻呂為子報仇心切,聖武天皇惜命,是不可能答應這個要求的。

    他眼珠一轉,道:“原來之議一定,萬難更改之理!你們和鑑真只有一方,能繼續活下去!”

    頓了頓,又緩和了下語氣,道:“當然了,本官體念諸位的艱辛,也會提供必要的支持。”

    “但不知什麼支持?”

    “甲冑兵器,美酒美食,以及……美人!”

    士子們也知道,自己等人誤殺了藤原仲麻呂的事兒不能擅了。再說了,鑑真一方如此殺俘,也激起了大家的憤慨之心。

    這些人也只得齊聲道:“謝橘大人!”

    當即,士子軍也不再繼續攻打明月樓了。橘諸兄命人送來了美酒佳餚勞軍,還有數百歌舞姬助興。士子軍酒足飯飽,再與美人尋~歡作樂,一夜過去,士氣勉強恢復。

    第二日,士子軍飽餐戰飯,披掛整齊,排出了整齊的的方陣。

    橘諸兄高聲喝喊,道:“賊子們有一千人如何?我軍數倍於他們!大家前赴後繼,一鼓作氣,攻下明月樓啊!”

    “喏!”

    士子們一擁齊上,要用人海戰術,徹底淹沒明月樓!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41章 天坑驟然現

    聖武天皇看著下方的士子方陣,道:“橘卿把羽林軍的裝備,都借來了吧?”

    橘諸兄微微一躬身,道:“是的。原來鑑真等人有弓有弩,甚至還有甲冑,而士子軍不過有刀劍而已。現在形勢完全逆轉,士子軍的裝備遠超那幫子僧兵。鑑真就是有通天的本事,這次也在劫難逃了。”

    藤原武智麻呂哼了一聲,道:“那是自然。你橘大人連攻城車和雲梯都借給士子軍了。殺雞用牛刀,鑑真一行豈能有不輸的道理?”

    聖武天皇打圓場,道:“莫說了,莫說了。士子軍傷亡兩千餘,再加上最後的決戰,還要有一千人左右的死傷。朕以為,足夠對藤原仲麻呂的在天之靈,有個交代了。”

    “哼!”

    藤原武智麻呂歪過腦袋去,不再說話。

    當然了,聖武天皇說得對,三千士子的死傷,已經出乎了藤原武智麻呂的心裡預期。

    他只是嘴上不滿而已,對這個結果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現在的藤原武智麻呂,只能是默默地向佛祖禱告,讓鑑真等人再多殺傷一些士子。

    佛祖似乎回應了他的祈禱。

    當是時,士子們有恃無恐,帶著工程器具,齊聚在明月樓前。鑑真的僧兵們似乎被嚇破了膽,不少僧兵飛奔下樓。好像明月樓被攻破,就在旦夕之間!

    可正在這時

    轟隆隆!

    一聲巨響傳來,如同天神在怒吼,又好似山崩與海嘯!

    緊接著,大地震顫,塵霧瀰漫!

    “哎呀!”

    聖武天皇一個立足不穩,摔倒在地。橘諸兄和藤原麻呂也一個趔趄,嚇得面如土色。

    聖武天皇結結巴巴地道:“怎……怎麼回事兒?是佛祖在發怒?還是鑑真施了什麼邪法?”

    橘諸兄和藤原武智麻呂,一左一右將聖武天皇攙起,結結巴巴地道:“不……不知道啊!”

    但是,他們很快就明白了。

    舉目望去,但見明月樓前的塵霧最為瀰漫,塵霧裡面發出了陣陣慘嚎。

    待塵霧慢慢散去,露出了大概的輪廓。

    卻原來,這裡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大部分士子軍跌入了深坑之中。

    有些人之所以慘叫,是因為摔傷了,疼痛難忍。但更多的人,卻是被嚇傻了,跟著旁人一樣大喊大叫甚至狼奔豕突。還有些人最為悲慘,他們本來沒事兒,卻因為被擠倒了,進而踩傷踏死。

    聖武天皇面色慘淡,道:“完了,完了!天現巨坑,豈是人力所能為?這是佛祖在懲罰朕啊。”

    橘諸兄勸道:“到底怎麼回事,現在還難下定論。如今的當務之急,還是趕緊調兵保護士子們。若鑑真的人趁機殺出,士子們可就全完了。”

    聖武天皇遲疑道:“可……可是,佛祖震怒,才出現了巨大的天坑警示朕。朕若是調兵相抗,那不是逆了佛祖的意嗎?佛祖要是直接懲罰朕,那可怎麼辦?”

    “哎!”橘諸兄著急得直跺腳,道:“唐人有句話,叫做盡人事安天命。萬一這不是佛祖降罪呢?陛下不趕緊補救,等有朝一日真相大白,豈不悔之晚矣?”

    然而,不用有朝一日,此時已經晚了。

    “衝啊!殺啊!”

    “趁他的病,要他的命!”

    “大獲全勝,盡在今朝啊。”

    ……

    橘諸兄的話音剛落,隨著聲聲吆喝,大門頓開,八百僧兵從院內湧出。向大坑內的士子軍直襲而來。

    一方士氣正旺,以逸待勞;一方士氣低落之極,甚至大部分人早已被嚇破了膽。

    勝負的結果,還用問嗎?

    這不是一場戰爭,只是一場屠殺而已。

    頃刻間,慘叫聲聲好像阿鼻地獄現於世間,血流成河真如此地已成人間鬼蜮。

    粗略計算,當場就有四五千名士子慘死於此。

    “哎呀,痛煞我也!”

    橘諸兄見此慘狀,眼前一黑,好懸沒暈過去。

    必須說明的是。橘諸兄雖然有私心,想要利用士子殺了鑑真等人,但是他本身還勉強算是扶桑的忠臣的。

    傷亡兩三千士子還在他的可接受範圍之內,士子軍大部被殲,卻大大超出了他的心裡承受能力。

    毫無疑問,諸此多的士子陣亡,扶桑相當於一次致命的大失血。幾十年內都無法恢復元氣。而且,這是在崔耕軍隨時可能大兵壓進的情況下。

    橘諸兄強自穩了穩心神,跪倒在地,道:“鑑真的僧兵如此喪心病狂,勢不可留。還請陛下允許臣帶領大軍,徹底踏平如玉樓,殺了鑑真,祭我扶桑士子。”

    聖武天皇道:“難道你要動用朕的羽林軍?”

    橘諸兄苦笑道:“士子軍傷亡大敗。絕無再戰之力,不動羽林軍,成嗎?”

    “可……可是……”

    聖武天皇雖然也心疼士子之死,但他更愛惜的還是自己的生命。鑑真的種種傳聞,以及突然出現的天坑,讓他並不想正面與鑑真發生衝突,一陣遲疑。

    橘諸兄著急道:“陛下,當斷不斷反射其亂啊!鑑真既有聲望,又有如此手段和心機,早晚會成為我扶桑的心腹大患!”

    “……”聖武天皇沒有應答。

    見聖武天皇還不表態,他略略猜到了聖武天皇的心思,繼續道:“這次進攻,微臣願意親自領軍。若鑑真果然有什麼邪術,他儘管衝著微臣來,絕不牽扯到陛下。”

    “這樣啊……”

    聖武天皇想了一下,道:“朕准你挑選兩千餘名羽林軍行事。但是,他們既不能穿羽林軍的正式盔甲,也不能打羽林軍的旗號。換言之,這一切都是橘卿私自所為,朕並不知道。”

    “遵旨!”

    橘諸兄深知聖武天皇的德行,也不再勸。

    當即,他選出了兩千羽林軍精銳,又從其他扶桑貴人的府中,借來了各種甲冑。裝備全部換掉後,士子軍就準備繼續進攻。

    在他的想法裡,經過三日的大戰,鑑真的僧兵肯定也傷亡不少。精神肉體更是疲累。自己以兩千精銳以多打少,勝算頗大。

    可正在這時,有一青衣老尼飄然而至,道:“橘大人,可是進攻鑑真不順嗎?貧尼願帶門下子弟,和您一起進攻鑑真妖僧。”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42章 大敗特虧輸

    “你們?

    橘諸兄往老尼的身後看去,但見兩三百名尼姑,各持利刃,在遠方排出了整齊的隊列。”

    老尼道:“您原來不是提醒過,貧僧應該多為門人弟子著想嗎?現在正是我等為橘大人效力的機會,焉能錯過?”

    橘諸兄道:“師太手下的門人弟子都是女子,在戰陣之上,恐怕派不上什麼大用場吧?”

    青衣老尼胸有成竹地道:“話雖如此,但我等不僅擅長技擊之術,還全是佛門子弟,完全可以在戰場上保護橘大人的安全。萬一鑑真使什麼邪術來,貧尼也好有所針對。”

    這年頭扶桑人比唐人要迷信得多。雖然邪術到底是什麼樣,橘諸兄沒見過。但是,他還真信世界上有邪術、怨鬼之內的東西。尤其是在,剛才出現的莫名其妙的天坑的情況下。

    橘諸兄點了點頭,道:“好,既如此,本官的安危就交給師太了。”

    “多謝橘大人的信任。”

    計議已定,由那青衣老尼帶領的兩百女尼姑將橘諸兄圍在正中,以作護衛。

    與此同時,兩千扶桑羽林軍精銳帶著攻城器械向前,強攻明月樓。

    羽林軍乃是扶桑的精銳,這兩千羽林軍更是羽林軍中的精銳。他們的戰力可比士子軍強多了。

    再加上器具上的優勢,沒有多長時間,就攻佔了明月樓院落的院牆。

    吱扭扭!

    有人下了院牆,將大門打開。羽林軍一擁而入,似乎鑑真僧兵的覆滅就在今朝。

    可正在這時,轟隆隆!

    又是一陣巨大的響聲傳來,塵霧濛濛,一道巨大的壕溝突然出現,阻止了羽林軍的前進。

    “擦!我明白了。”

    橘諸兄既怒且喜,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他怒的是,這壕溝一出現,羽林軍的攻勢受挫。

    喜的是,終於將天坑的秘密揭開了。那天坑並非什麼佛祖或者鑑真的法力所為,而確實是被人挖開的。因為,在這壕溝內,還有一根根的木樁在呢!想必仔細查驗剛才的天坑,也能找到木樁的痕跡。

    鑑真振臂一揮,道:“兒郎們,一道壕溝就能將我們阻擋嗎?嘿嘿,那幫賊禿,簡直是痴心妄想!大家聽本官的命令,一鼓作氣,竭盡全力,攻破壕溝。擒殺鑑真妖僧。”

    然而,他說的容易,這還真不容易辦到。

    一方面是那壕溝的阻攔;另一方面,僧兵們驟然從後方運來了無數土坯。

    原來,他們挖坑後,把挖出來的土全做成了土坯,隱藏起來。

    現在將這土坯運出,很快就在壕溝旁形成了一道道的工事。羽林軍攻打起壕溝加土坯工事來,可比單純的攻打院牆難多了。

    其實這是崔耕採用的,李光弼守太原的“故智”。

    在歷史記載中,李光弼就是靠的這一招,以少敵眾,把太原城守得滴水不漏,讓史思明無從下口。

    橘諸兄雖然不知還有這番彎彎繞,但他也明白,守軍的工事如此得力,恐怕靠兩千羽林軍很難攻下。

    無奈之下,他起身回報聖武天皇,要再調三千羽林軍協助。

    橘諸兄將事情的原委介紹一遍後,道:“陛下,如今微臣已經查清楚了,那巨大的天坑乃是鑑真命人提前挖的,並非什麼佛祖所為。您只要再調三千羽林軍給微臣,定能將如玉樓一舉攻破。”

    聖武天皇遲疑道:“你說那天坑是鑑真的人挖的,那朕倒是奇怪了,就算鑑真隱藏了人手,他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挖出如此巨大的坑洞?”

    橘諸兄哪知道鑑真一行裡面有錢功三這等人才啊。期期艾艾地道:“興許……興許……呃……大唐乃是天朝上國,物華天寶,人傑地靈,興許是有什麼挖坑秘術,不為咱們扶桑所知?”

    聖武天皇不以為然地道:“朕還是以為,這天坑乃是佛祖所為的可能性居多。”

    “那怎麼可能?”橘諸兄情急之下,對聖武天皇的語氣都有些不客氣了,道:“微臣都在那天坑內找著支撐地面的木樁了,難道佛祖做法還需要木樁輔助不成?”

    嘖

    聖武天皇一嘬牙花子,道:“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好吧,既然有木樁在,朕也不和你爭執,你可以再調三千羽林軍助戰。但還是老規矩,不許打羽林軍的旗號。”

    “是。”

    反正有援軍就好,橘諸兄也不在乎旗號什麼的。

    很快的,五千羽林軍輪番攻打明月樓,一個時辰後,攻破壕溝,佔領了明月樓。

    僧兵們利用工事且戰且退。

    反正他們之前挖的壕溝以及留存的土坯甚多,放棄一處工事還有另外一處工事。

    每放棄一處,都能給扶桑軍以巨大的殺傷。

    簡短截說,眼瞅著天將傍晚,扶桑軍終於攻到了如玉樓前,只要攻破最後一道工事,鑑真等人就退無可退了。

    這時候,五千羽林軍已經損失了一千多名。這個傷亡比例已經相當不小了,又沒有督戰隊在,要不是勝利在望,他們恐怕早就退出了戰鬥。

    橘諸兄卻鬥志昂揚,扯著脖子喊道:“全軍將士聽真:攻破如玉樓,所有人官升一級,擒殺鑑真者,官升五級,賞金萬兩,擒殺崔海、凌十、楊火、崔方等人也各有賞賜啊!”

    “願為橘大人效死,功破如玉樓拿賞賜啊!”

    “建功立業,就在此時!”

    ……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橘諸兄的賞格一出,羽林軍士氣大振,齊聲呼喝。

    橘諸兄見軍心可用,甚為高興,道:“衝!大家給本官沖……啊!”

    最後一個啊字卻是一聲慘叫。

    卻原來,橘諸兄身後的老尼陡然出刀,將其一刀梟首。那老尼的動作乾淨漂亮,橘諸兄似乎毫無所覺,直到頭顱飛出,才改為一聲慘叫。

    “啊?這是怎麼回事?”

    “橘大人死了!”

    “尼姑們反水了!救……救命啊!”

    ……

    就在羽林軍一愣神兒的功夫,所有尼姑盡皆反水,向著身旁扶桑的羽林軍襲來。

    與此同時,從如玉樓內衝出了四百武僧。

    如果這幫扶桑羽林軍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這幫僧人自己之前從未見過。原來他們一直在養精蓄銳,這三四天來戰鬥,從未出手,就等今日這關鍵一擊。

    不過,這養精蓄銳也養得太精銳了一點兒吧?

    這四百僧人不僅力大無窮,而且身手敏捷之極,彷彿每個人都是以一當十的猛將。

    扶桑羽林軍剩下的四千精銳,竟然完全阻擋不住他們的進攻。就算考慮到羽林軍久戰兵疲的因素,這番戰績也太誇張了些。

    只用了一刻鐘,四千羽林軍就完全奔潰,徹底退出了戰鬥。好在那幫強的不像話的僧人也不戀戰,打退了他們之後,就帶著眾尼姑回到了如玉樓。

    緊接著,其餘的僧兵從如玉樓湧出,將失地完全收復。

    聖武天皇都看傻了,道:“這幫子僧兵怎麼如此精銳?朕的羽林軍完全抵擋不了。若法進有如此練兵的能力,反正橘諸兄已死,能否想辦法招降他呢?”

    藤原武智麻呂連連搖頭,道:“完全用不著。法進要是有這本事,還用得著東渡扶桑?他早就在大唐出將入相了。”

    “那左大臣的意思是……”

    藤原武智麻呂的嘴裡蹦出了五個字兒,道:“剎那千年藥。”

    “啊?剎那千年藥?”聖武天皇心思一轉,眼前大亮道:“朕明白了,沒錯,法進用的就是剎那千年藥!他早就跟那老尼姑有所勾結,原來那老尼姑曾經說過,這剎那千年藥能讓男子更加勇武,女子更加美貌。當時咱們都將注意力放在女子更加美貌的身上了,卻忽視了它讓男子更加勇武的功能。”

    頓了頓,聖武天皇又有些不死心地道:“若咱們能從老尼那裡,得到剎那千年藥的配方,對付崔耕不就易如反掌了嗎?”

    藤原武智麻呂微微搖頭道:“恐怕不能,很簡單的道理,那剎那千年藥又不是這老尼發明的。此藥若如此管用,想必在大唐早就綻放異彩了,又哪輪得到咱們扶桑?想必此藥除了那巨大的後遺症外,還有其他非常不可接受的缺點。比如,必須用到某種特別稀有的要藥物,或者某種材料昂貴,用在普通的軍士的身上,完全得不償失。”

    聖武天皇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道:“那左大臣以為,今日之事改如何了結呢?”

    藤原武智麻呂道:“陛下不必憂心,既然鑑真已經殺了內務卿橘大人,那就勢必不能容他活命。明日一早,微臣就帶人剿了他們。”

    “可是……可是那幫僧兵的戰力……”

    “嗨,這有什麼啊?”藤原武智麻呂不以為然地道:“他們連剎那千年藥,這種後遺症巨大的藥物都用了,還能有什麼底牌?明日調兩千羽林軍過去,定能將他們剿滅。”

    “那就全靠左大臣出力了。”

    “微臣責無旁貸!”

    君相商議一番,擬定了後續的計畫。似乎明日滅掉鑑真等人,不是什麼難事。

    可正在這時,隨著一陣腳步聲響,有人來報:“啟稟陛下,賢大師求見!”

    “請!”聖武天皇脫口而出。

    今日鑑真等人給他的震撼太大,藤原武智麻呂只能在理智上說服他,現在的聖武天皇,急需佛門高僧的安慰。

    功夫不大,賢來到了聖武天皇的面前。

    剛剛見禮完畢,他就迫不及待地道:“啟稟陛下,微臣以為,鑑真之事,必須快快解決。如今平城京的人心浮動,若久而不結,恐怕會釀成大變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43章 驚天一把火

    聖武天皇疑惑道:“人心浮動?怎麼個人心浮動法兒?”

    “他們都說,鑑真大師乃是有道的高僧。官兵這幾日攻打鑑真大師,卻鎩羽而歸,就是鑑真大師法力無邊的明證!若陛下執迷不悟的話,遲早會給我扶桑帶來塌天大禍!”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藤原武智麻呂怒道:“剛開始是士子們圍攻如玉樓,朝廷的羽林軍根本就沒有出手,何來幾日都攻打不下一說?”

    賢苦笑道:“這事兒咱們知道,普通百姓不知道啊!他們只知道,朝廷的大軍,把鑑真大師包圍了。結果,一連幾日鑑真大師都安然無恙。退一步說,就算能對百姓們解釋此事。您又怎麼解釋……橘諸兄大人帶領羽林軍進攻,卻自己戰死,羽林軍大敗虧輸呢?”

    藤原武智麻呂道:“那是因為,老尼突然反水行刺了橘諸兄……僧兵們吃了剎那千年藥……他們之前挖好了壕溝……”

    “那老尼因何反水?難道他不知投靠鑑真就是死路一條?另外,什麼是剎那千年藥?還有,那壕溝又是怎麼挖的?”

    “呃……”

    話說到這,藤原武智麻呂也覺得,這事兒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

    他有些氣急敗壞地道:“罷了!罷了!不解釋了!反正明日一早,本官就帶人滅了鑑真等人!”

    賢道:“那是最好。要不然,平城京內人心惶惶,若有心人一挑動的話,後果不看設想。”

    藤原武智麻呂不耐煩地打斷道:“這我當然知道,用不著你提醒……誒!”

    突然間,他好像想起了點兒什麼,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聖武天皇道:“左大臣要看什麼?”

    “看羽林軍啊。百姓們如此人心惶惶,羽林軍們今日剛經歷了一場大敗,又死了橘諸兄,人心惶惶的程度豈不更甚?百姓們不知什麼剎那千年藥,不知那幫尼姑為何突然反叛,羽林軍同樣不知道啊!”

    聖武天皇已經意識到了此事的嚴峻性,道:“朕與左大臣一起去,安撫將士。若羽林軍出了什麼亂子,可就麻煩大了。”

    賢道:“貧僧也願意同往。”

    當即,三人一起巡視羽林軍,溫言撫慰眾將士。

    關於剎那千年藥,就用藤原武智麻呂剛才的說法,至於那幫子尼姑為何突然反抗?藤原武智麻呂不明就裡,只能解釋成,鑑真霪僧和那青衣老尼姑不清不楚的,老尼戀姦情熱,為了情郎,背叛了橘諸兄。

    雖然這個解釋太過荒唐了一點,但羽林軍將士們還是能勉強接受。不過,那剎那千年藥太過超出大家的想像了,大部分羽林軍士還是將信將疑。

    最關鍵的是,鑑真不光是有這一樁神奇之處啊。

    就算那些傳聞是假的,他傳下的牛痘之術可避天花,卻是非常明顯的現實。很多人還是認為,那四百僧兵的勇猛表現,與鑑真的法力有關。

    但不管怎麼說,羽林軍人心漸定,今夜發生營嘯的可能性大減。聖武天皇等人漸漸放下心來,就準備回去休息。

    可正在這時

    咚!

    咚咚!

    咚咚咚!

    接二連三,無數聲巨響,在羽林軍的營地內響起,與之齊至的還有道道巨大的閃光。

    羽林軍內頓時一片嘩然。

    聖武天皇驚訝道:“這是怎麼回事?那巨大的響聲和亮光,到底是從何而來?”

    藤原武智麻呂想了一下道:“如果老臣沒料錯的話,應該是鑑真在整什麼幺蛾子。雖然微臣不知那巨大的響聲和光亮從何而來,但是想來,那必是一種特殊的物質,由鑑真的人射*入羽林軍大營之內。”

    “射*入?怎麼射啊?誰人的弓箭能射如此之遠?”

    藤原武智麻想了一下,道:“弓箭射不到,興許是投石機呢?”

    “要射如此之遠,那投石機想必也非常巨大吧?咱們白天為什麼沒看著呢?”

    藤原武智麻呂也無法解釋這個問題,只得道:“唐人的技術遠超咱們扶桑,就是能造出比較小巧的投石機,也未可知。”

    事實上,他還真猜對了。

    這個小巧的投石機,就是李光弼製造的。在歷史記載中,李光弼守太原,利用這種小巧靈活的投石機,把史思明的隊伍打得個暈頭轉向。

    但沒見到實物,如此牽強的解釋,別說普通扶桑士兵了,連聖武天皇也不信啊。

    須臾之間,他就開始往神鬼的方向考慮。

    聖武天皇道:“依朕看,還是用法術什麼的來解釋,更合理一些。”

    賢安慰道:“應該不是法術。貧僧雖然不知鑑真是如何將那些物事,拋入羽林軍中的,但那物事大概就是火藥。”

    “火藥?什麼是火藥?”

    “呃……唐朝道士們發明的一種玩意兒。此物雖然可以發出巨大的響聲和光亮,但如果有準備的話,殺傷力非常一般,陛下不必憂慮。”

    聖武天皇嘆了口氣,道:“朕倒是可以不憂慮,但是羽林軍呢?他們好不容易被朕安撫下來,再被火藥襲擾,豈不更加軍心浮動?”

    藤原武智麻呂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猛地一咬牙一狠心,道:“鑑真如此可惡,看來是不能等到明天了。不如咱們今晚就集結大軍,猛攻如玉樓。哼,大軍壓進之下,我看鑑真再如何裝神弄鬼。”

    把大家集合起來做事,總比分散開來胡思亂想強得多。

    現在情況緊急,聖武天皇也顧不得不應該和鑑真正面衝突了,點點頭,道:“好,就依左大臣所言。現在就由你集結羽林軍,攻打如玉樓。”

    “遵旨!”

    藤原武智麻呂領命而去,很快就集結好了羽林軍。

    其實崔耕等人佔據的地方不大,兩萬羽林軍不可能全部壓上。藤原武智麻呂點了三千軍,再次向明月樓發起進攻。

    戰鬥似乎進行得非常順利,很快的,在付出一定的代價之後,大家再次攻到了最後一道壕溝之前。

    可是,正在這時,陡然間,明月樓上衝天火起,烈焰熊熊。

    藤原武智麻呂這才長鬆了一口氣,道:“哈哈!鑑真啊鑑真,我看你再裝神弄鬼,這回你終於黔驢技窮了吧?在如玉樓自~焚而死,真是便宜你了。”

    “可是……”旁邊的賢和尚提醒道:“如玉樓上不光有鑑真等人,還有崔芬郡主啊。”

    “啊?崔芬郡主?”

    藤原武智麻呂,之前還真沒考慮到這點,聞聽此言,頓時心神大亂!

    “好個鑑真和尚啊,竟然帶著崔芬郡主一起死,那……那越王崔耕能饒得了我們扶桑嗎?我扶桑豈不難逃滅國之危了?”

    其實在正常情況下,藤原武智麻呂即便是這麼想的,也不應該把這句話說出來。

    然而,他在心神大亂之下,竟然將此言大聲說出。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羽林軍本來就軍心不穩,聽了這話更加慌亂了。

    甚至有人道:“完了完了!咱們逼死鑑真大師,鑑真大師就帶著崔芬郡主一起死,最終引來越王崔耕,滅絕扶桑。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這是不是佛祖給咱們的報應啊?”

    “哪啊?依我看來,這是長屋王的怨靈作祟,要不然陛下怎麼會神智昏聵,非要置鑑真大師於死地不可呢?”

    “有道理啊!你看看,這幾天不光是橘諸兄死了,藤原仲麻呂也死了。這些人當初都是逮捕長屋王的急先鋒啊!”

    ……

    士卒們議論紛紛,越說越邪乎,藤原武智麻呂趕緊彈壓。

    他高聲喝道:“莫吵了,莫吵了!什麼亂七八糟的?還長屋王的怨靈作祟?那可能嗎?”

    “別說,還真有可能!”

    突然,賢面色劇變,往遠方一指,道:“左大臣,您看,那是什麼?”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44章 燎原平城京

    “啊?”

    藤原武智麻呂順著賢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見遠方數處火光燃起!

    與此同時,有陣陣聲音傳來。

    “長屋王死得好慘啊!”

    “他是被聖武天皇和藤原氏害死的,橘諸兄也有份。長屋王怨靈不散,今日要火燒平城京報仇啊!”

    “識相的都閃開了啦!長屋王的怨靈奈何不得聖武天皇,還奈何不得你們嗎?”

    ……

    隨著陣陣吆喝,平城京內的火點兒越來越多,漸成星火燎原之事。

    “該死!”藤原武智麻呂猛地一跺腳,道:“這定是長屋王餘孽,謊稱長屋王怨靈作亂!羽林軍諸將士,聽本官的命令,速速率部前往平城京各坊救火,彈壓地面。”

    “諾!”

    羽林軍答應一聲,四散開來,藤原武智麻呂這才略略放下心來,喃喃道:“哼,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陰謀詭計沒什麼用。長屋王餘孽能有多少人?只要本官將兵馬撒出去,他們掀不起什麼風浪來……誒!”

    話說到這,突然,藤原武智麻呂心中一動,一滴滴冷汗從額頭上滾滾而落。

    賢也意識到不對,道:“藤原大人,現在這黑燈瞎火的,羽林軍又軍心大亂,您再把他們這麼撒出去,還能收攏嗎?”

    “我……”

    藤原武智麻呂好懸沒扇自己一個大嘴巴,道:“來人,快把羽林軍各部召回來。”

    然而,兵易散而難聚。

    剛才趁著混亂,已經有不少羽林軍士趁著黑夜逃跑了。那些沒逃跑的見此狀況,也士氣更加低落。

    藤原武智麻呂只得將所有羽林軍分做四隊,四千人一隊,不許分開,開往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救火。

    這樣一來,士卒們倒是不會逃亡了,但救火的效力,卻大大下降。

    兩個時辰之後,見事不可為,藤原武智麻呂長嘆一聲,帶著扶桑天皇等人,在羽林軍的護衛下,離開了平城京。

    就這樣,扶桑耗資巨貫,歷時近十年修建的美輪美奐的平城京,付之一炬。

    若是換成別的王朝,受此一擊,跟亡國也差不了多少了。

    好在扶桑人本來就有遷都的傳統,他們遷都平城京才三十年左右。平城京在扶桑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和長安在大唐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並不等同。

    從平城京逃出來的扶桑貴人與百姓們,返回了舊京藤原京,勉強安頓了下來。

    但儘管如此,聖武天皇也深受打擊,大病一場。

    好不容易請了名醫診治,聖武天皇的身體漸漸康復,精神上卻有些異常了。

    這一日,聖武天皇命人將藤原武智麻呂請來,道:“左大臣,你以為這場平城京之亂,罪魁禍首是誰?”

    藤原武智麻呂道:“當然是鑑真妖僧,要不是他,長屋王餘孽怎麼敢乘機作亂?就算他們敢作亂,也很快會被羽林軍鎮壓。”

    聖武天皇卻連連搖頭道:“不不不,左大臣你想錯了,朕以為這次平城京之亂的罪魁禍首有兩個。其一是長屋王的怨靈,當初那場平城京的天花大疫,就是他帶來的。幸虧鑑真大師法力高深,傳下種牛痘之術,才讓我扶桑子民倖免遇難。”

    既然聖武天皇都繼續稱“鑑真大師”了,那第二個罪魁禍首也輪不著鑑真唄。

    藤原武智麻呂道:“您以為第二個罪魁禍首是誰?”

    “就是那死了的橘諸兄。”聖武天皇恨恨地道:“朕已經查清楚了,當初士子們作亂,就是他的人在其中煽風點火,把矛頭指向了鑑真大師。”

    藤原武智麻呂還真不知道這事兒,道:“此言當真?”

    “絕對錯不了!你信不過朕,還信不過皇后嗎?”

    所謂皇后,當然就是藤原光明子,她手中掌握著皇室密諜機構,既有能力查出來此事,又絕無陷害橘諸兄的動機。

    藤原武智麻呂道:“如此說來,我兒藤原仲麻呂可以看作是,死在橘諸兄的手中。”

    “嗨,何止是可以看作啊?事實上,就是橘諸兄的人動的手。”

    “真是該死!”藤原武智麻呂猛地一拍几案,道:“這橘諸兄禍國殃民,真是死有餘辜。”

    聖武天皇點了點頭,道:“確實,死有餘辜。橘諸兄雖然死了,但這事兒不算完。藤原愛卿,朕命你徹底清掃橘諸兄的餘黨。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

    “嗨,微臣遵旨!”

    把橘諸兄的勢力清除,藤原氏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權傾朝野了,

    藤原武智麻呂趕緊答應。

    忽地,他又想起一件事來,道:“陛下,清掃橘諸兄的餘黨,那太子殿下是否包括在內呢?”

    “呸!什麼太子殿下?”聖武天皇不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橘諸兄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野種。乾脆,一併處置了吧,對外就聲稱暴病而亡。對了,還有那個叫風間正樹的,他和橘諸兄過從甚密,也一併處置了吧?”

    “遵旨!”

    風間正樹是個小人物,他即便綁架了崔芬回國,為扶桑立有大功又怎麼樣?

    牽扯到這種政治鬥爭裡,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商量完了橘諸兄餘黨的事兒,藤原武智麻呂就要告辭離去、可聖武天皇卻阻攔道:“左大臣慢走,橘諸兄餘黨的事兒,只是小事。朕今日找你來,還有一件大事。”

    “什麼事?陛下儘管吩咐。”

    “你忘了?朕說這次平城京之變,有兩個罪魁禍首嗎?除了橘諸兄之外,還有長屋王的怨靈。”

    藤原武智麻呂是不怎麼信怨靈的事兒的,道:“但那怨靈是無形之物,咱們就是想對付它,也沒法子啊?1”

    聖武天皇道:“怎麼沒法子?咱們之前不是商量好了,要建一個巨大的佛像嗎?有佛祖保佑,我看那長屋王怨靈還敢不敢出來作亂?”

    藤原武智麻呂深吸一口氣,道:“陛下明鑑,如今平城京被燒燬,我扶桑百廢待興。著實沒有財力,興建如此大規模的工程啊?”

    聖武天皇大手一揮,道:“那就加稅!為了我扶桑的國泰民安,就是付出再大的代價也是值得的。朕願與全國百姓齊心協力,建此大佛。”

    藤原武智麻呂心說:“什麼齊心協力啊?你這個扶桑天皇不過是動動嘴而已。而全國的百姓們卻要賣兒鬻女了,這能一樣嗎?”

    他繼續勸諫,道:“即便如此,那也得量力而行。我扶桑土地貧瘠,百姓羸弱,即便加稅也加不了多……”

    “嗯?”聖武天皇面色陰沉,打斷道:“左大臣的意思是不贊同朕的主張?說實話,朕不介意換一個左大臣!比如說……鈴鹿王怎麼樣?”

    鈴鹿王是扶桑皇室成員,地位和橘諸兄類似,只是現在沒什麼實權,僅僅官居內藏卿而已。若聖武天皇全力支持他,就又是一個橘諸兄了。

    “這……”

    藤原武智麻呂迎向聖武天皇那略顯瘋狂的目光,從中讀到了堅定、偏執,以及……瘋狂。

    他明白,聖武天皇既能說出來這句話,就真能做到。頓時,藤原武智麻呂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心中暗暗琢磨:即便我反對此事,也無法阻止大佛的修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螳臂當車呢?再說了,當初的橘諸兄雖然與我作對,但他本身的能力還是不錯的,做那個右大臣,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這個鈴鹿王?他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一個,絕無處理國政的能力與手腕。若他做了左大臣,豈不給扶桑帶來了更大的災難?

    為了扶桑的前途著想,我絕不能讓鈴鹿王上位。

    好不容易做好了心裡建設,藤原武智麻呂起身,跪倒在地,道:“微臣願意與陛下一起,建我扶桑……啊,不,整個世界上,前所未有的佛像!”

    “這就對了嘛……”聖武天皇拍了拍藤原武智麻呂的肩膀,道:“你我君臣二人同心協力,定能建此佛像,永佑扶桑!”

    永佑扶桑麼……

    藤原武智麻呂心中連連苦笑,道:“如此一來,我扶桑再無翻盤的機會了。希望越王崔耕征伐扶桑之時,能心懷仁念,不絕我扶桑國祚吧。”

    ……

    ……

    崔耕卻沒想到,自己再平城京大鬧一場,會引發如此連鎖反應整個平城京都被長屋王的餘孽燒燬了。

    他更沒想到,扶桑受了如此嚴重的打擊之後,還是非常執著的興建巨大銅佛像。

    事實上,當日點燃了如玉樓後,他就帶著眾人,從這幾天早已挖好的地道逃走了。

    崔耕只有幾天的時間挖地道,指望這地道通往城外是不可能的。但沒關係,只要能暫時避開羽林軍就成。

    莫忘了,他們之前早就挖好了從東大寺內通往城外的密道了。崔耕這幾天之所以堅守如玉樓,一方面是爭取時間挖地道,另一方面是儘可能的殺傷那些士子,消解扶桑的元氣。

    至於到了城外之後呢?那就更簡單了。一來,法進接收了玄的勢力,在扶桑根深蒂固;二來,崔耕早就派了船,在扶桑外接應。

    他們隨便找個港口出海,再登上唐軍的大船就行。整個過程無驚無險,波瀾不驚。

    唐船之上。

    崔秀芳高興地道:“這次東渡的收穫可真不小,不僅救回了芬兒,連我師父也找著了,還有那麼多的師姐妹,師侄啥的。”

    她的師父,當然就是那個青衣老尼,法名慧賢。當初在花信宮內給宮子太后治病,是師徒二人頭一次見面。

    要不然,那青衣老尼怎麼會“為弟子著想”,陣斬橘諸兄,棄暗投明呢?

    崔耕道:“還有你的師叔慧良師太。沒想到,她被藤原仲麻呂招攬了。因此,藤原仲麻呂才有剎那千年藥。藤原仲麻呂一死,她跟咱們一併回轉大唐。呃……對了!”

    忽然,崔耕從袖兜內一伸手,掏出來一個玉珮,道:“咱們東渡扶桑的收穫還有這個!”

    “這個?”

    崔秀芳一見那玉珮就有點吃醋,陰陽怪氣兒地道:“這是哪個小娘子,給你的定情之物啊?誒,我也真是奇怪了,這次在扶桑,我大部分時間和你在一塊兒,怎麼就沒注意到,你竟然不聲不響地勾搭了一個小娘子呢?依我看啊,我這天下第一高手的稱號,得讓給二郎你了!起碼你是偷~情第一高手哩。”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45章 如同附骨疽

    崔耕連連擺手,苦笑不得地道:“什麼小娘子啊?你莫亂猜!這是一個男人給我的!”

    崔秀芳道:“什麼?你老了老了,還換口味兒,喜歡男人了?”

    “當然不是!”

    擦,這還解釋不清楚了!

    崔耕趕緊將此事的前因後果和盤托出,道:“那男人就是法進和尚。當初他投靠我時,曾經將玄的醫學筆記給了我。後來,我們又在玄遺物中發現了這個。”

    崔秀芳將信將疑,道:“那你貪圖人家的玉珮幹啥?此物不該留給法進嗎?”

    崔耕道:“因為此物有特殊的功用!當初在薩摩港見玄時,我就有些奇怪。算算日子,他應該早就到了扶桑啊!後來,我們閱讀玄的日記才發現,他離開長安後,並沒有回轉扶桑,而是到了欽州。”

    “欽州?那不是嶺南道的地盤嗎?”

    “正是如此。他到了欽州之後,聯絡了當地的蠻酋黃乾曜。他和黃乾曜約定,在本王進攻扶桑時,黃乾曜就領著麾下的僚人,抄本王的後路。還有,再次和黃乾曜聯絡的扶桑人,就以這個玉珮為憑。嘿嘿……到時候,本王派人以這玉珮為憑,定能誘黃乾曜入彀,此亂不戰而平。這豈不是大收穫一件?”

    崔秀芳卻質疑,道:“不能吧?難道黃乾曜就願意為扶桑人火中取栗?他圖什麼啊?”

    崔耕道:“欽州黃乾曜的目的,當然不是為扶桑人圍魏救趙。他恐怕是想趁我嶺南道空虛之際,佔領州府,登基坐殿。說白了,就是利令智昏罷了。”

    歷史上,黃乾曜的確在大唐天寶年間起事,聚眾二十餘萬,佔據桂管十八州,自稱中越王。想到這個史實,崔耕認為黃乾曜的謀反,沒什麼值得奇怪的。

    崔秀芳還是有些不同意,道:“話不能這麼說。黃乾曜就算真想造反,也得算算成功的可能性吧?你威震天下,連李隆基都退避三舍。在嶺南道,更是將三大蠻酋全部收服。他姓黃的連三蠻酋都不算,怎麼就有那個膽子,佔你的便宜呢?”

    “這……”崔耕一時間還真被問住了。他仔細一想,對啊!這黃乾曜再狂妄,同屬僚人一脈,總不能連嶺南三蠻酋的實力都不知道吧?他究竟是哪來的信心?

    “秀芳莫不相信啊!說不定,那黃乾曜還真有如此實力!”

    正在崔耕啞口無言之際,簾櫳一挑,慧賢師太走了進來。

    崔秀芳撅著嘴,道:“師父你莫幫著他說話啊!您都離開大唐十年之久了,別說什麼黃乾曜了,就是連當今大唐宰相是誰都不知道吧?”

    慧賢師太卻微微搖頭,道:“的確,我不知道如今的大唐宰相是誰,不過,那黃乾曜的實力為何如此之強,甚至敢和越王叫板,我卻是瞭解的。”

    崔耕眼前一亮,“師太您說。莫非……是欽州有什麼秘密的大型金銀礦?”

    “欽州當然有金銀礦。不過,黃乾曜卻找著了比金銀礦更能增長實力的東西。”

    崔秀芳道“什麼東西比金銀礦更能增長實力?”

    慧賢師太卻賣起了關子,道:“我來問你,當初欽州的蠻酋寧氏,是怎麼死的啊?”

    “他們是貪圖韋家姐妹的美色,殺死了韋玄貞的妻子和四個兒子。後來,李顯登基,韋后重新為皇后。廣州都督周仁軌率兵征討,斬了寧承兄弟,為韋家報了血海深仇。但是,這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跟黃乾曜有什麼關係啊?”

    慧賢師太笑而不語,看向崔耕道:“越王千歲,你以為呢?”

    崔耕沉吟良久,忽地眼前一亮,道:“本王明白了。比金銀還重要的東西,還能是什麼?只有人!從則天年間開始,發配的嶺南道的官員,絕大部分的目的地,就是欽州。如果黃氏有計畫的招攬這些人的話……”

    頓了頓,他吐出了六個字兒,道:“後果不堪設想!”

    崔耕之所以這麼說,當然不是危言聳聽,而是有根據的。

    歷史上,能成為朝廷心腹大患的割據勢力,無不有大量的漢人高級知識分子為其效力!

    朝廷流放的官員和親眷,尤其是則天朝流放的那些人,都是漢人頂尖的知識分子。

    只要黃乾曜能利用一小部分,就很不得了!

    那在歷史記載中,黃乾曜是否真那麼厲害呢?崔耕原來粗略的回想過,沒有。

    不就是黃乾曜聚眾二十萬,攻下了桂管十八州嗎?仔細想想,這也沒什麼嘛,李隆基調了二十萬大軍過來,七八個月就被他們打敗了,黃乾曜也被砍了腦袋。

    但是,且慢,認真往下看。

    黃乾曜死了十年後,他的餘部聯合蠻酋梁崇牽、覃問等北上道州,未久回師,長期佔據容州、鬱林州一帶。

    又過了十年後,黃乾曜餘部在首領潘長安領導下,在西原起義,震動嶺南道。

    再過二十年,黃乾曜的後人黃少卿起兵,先進攻嶺南西部的重鎮邕州,相繼攻佔欽、橫、潯、貴4州,控制桂東南地區十餘年。

    與此同時,又有黃少度、黃昌有二部在邕州附近作戰,攻佔賓、巒兩州。

    朝廷曾大舉發兵征討西原叛軍,卻以官軍染瘴十之七八、民力耗竭而遭失敗。

    又十年,黃少卿再次率軍攻佔邕州、欽州,佔領左江鎮,進而佔領了廣東西部、廣西南部十八州,起義再次達到高~潮。

    最後,儘管在邕管經略使董昌齡的圍剿下,黃氏戰敗,其部屬逐漸被收編。但仔細算算,自從黃乾曜起兵叛唐開始,將近一百年,他的部下、子弟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百折不撓,與朝廷做對。

    崔耕暗暗琢磨,仔細想來,這黃乾曜部等人韌性可比陳行范等人強多啦。

    難道他一直是厚植根基,悶聲發大財?

    嗯,很有可能。

    這次我回了嶺南道後,可得利用這塊玉珮,將黃乾曜一部一網打盡,不給他死灰復燃的可能。

    要不然,我這後半輩子,可就得光跟黃乾曜及其繼任者做對啦。黃乾曜的部下,有眾多的漢人知識分子為其效力,可不能以普通的蠻酋視之。

    當然,崔耕再怎麼下定決心,也得一步一步來。這一日,他的座船終於到達了泉州港附近。

    越王崔耕帶崔芬郡主從扶桑勝利回歸,是多麼重大的事情?

    不僅泉州城的文武官員都到港口迎接,就是泉州城的百姓們,也自發地到了港口,迎接他們的王。

    鑼鼓喧天,爆竹陣陣,彩旗飄飄,香菸繚繞。

    崔耕在百姓們歡呼聲中,眾官員的迎接下,下了大船。重臨故土,他的心情相當不錯。

    可正在這時,百姓們中忽然有個清冷的聲音傳來:“哼,什麼崔青天?哪個越王千歲啊?依我看啊,這不過是一個獨夫民賊而已!人人……得而誅之!”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46章 三人成其虎

    唰!

    話音剛落,百姓們如避瘟疫一般,往旁邊閃開,露出了一個身材瘦小的青衣少年的身形。

    “呸,我當是什麼人啊?原來是個小孩子啊!”

    “哼,小小年紀不學好,跑到這來大放厥詞!”

    “真不知是哪個讀書人蠱惑了他,讓他來給越王千歲添堵,真是可憐可嘆啊!”

    “哎!這少年學別人說話也沒學會啊。你想想,頂多有那不開眼的人罵越王千歲是亂臣賊子,你見誰罵他是獨夫民賊啊?這不純屬扯淡嗎?”

    ……

    百姓們議論紛紛。當然了,儘管大家都討厭這個少年,但因為他年紀不大,大家都沒好意思上前動手。

    那少年聽了這些議論,臉漲得通紅,辯駁道:“你們懂什麼?的確,那越王對你們泉州百姓是不錯,甚至可以說對嶺南道的人都還可以,但是嶺南道之外呢?他讓手下橫徵暴斂搶劫民財,擄掠婦女,甚至是殺人放火,我罵他一句獨夫民賊,你們說我是冤枉他了嗎?”

    “嗯?”

    崔耕聽了這少年的話,心中一動,招了招手道:“那少年,你過來,有什麼話當著本王的面說。若果有實據,本王不但不怪罪你,還要重重賞賜你。”

    “過來就過來!”那少年氣呼呼地分開人群,來到崔耕面前,昂然而立,道:“越王,你自己幹的那些壞事兒,自己不清楚嗎?”

    “本王還真不清楚。”崔耕道:“好麼,你剛才說的那些話,簡直把本王說成了一個十惡不赦之徒。那現在就請你說說,本王在泉州之外的哪裡,做下那些惡事兒了?”

    那少年道:“就在道州。”

    道州?

    崔耕暗暗尋思:本王還真到過那裡。

    當初我和李持盈被梅三發劫持到安南都護府時,曾經路過道州。當時本王還略施小計,免了道州百姓向朝廷敬獻矮奴的供奉呢,說起來我對道州百姓有恩啊?怎麼又……

    崔耕更加疑惑了,道:“本王在道州,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派了哪些人,做下那些惡事的?”

    那少年道:“這事兒從一年前就開始了。你派遣手下不斷從桂州出發,到道州境內,做了那些壞事兒。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狡辯?”

    崔耕好懸沒氣樂了,道:“人證物證?莫非你看見了?”

    “我雖然沒看見,但你有些手下被官府的人抓住了。只是他們畏懼你的權勢,不敢拿那些人怎麼樣而已。”

    “還有這事兒?”崔耕見那少年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心中有些相信,他略作思索,繼續問道:“那些人的確招供,是受了本王的指使?”

    那少年冷笑一聲,道:“越王,你莫看我年紀小,就在話裡給我下套兒。哼,你高高在上,能給幾個小卒下命令嗎?是桂州都督何履光受了你的指使,命令他們幹的。”

    當初崔耕命何履光為先鋒官,征討南詔。此戰結束後,論功行賞,何履光授封為桂州大都督,算是嶺南道的實權人物之一了。

    然而,崔耕和何履光相處的時間並不長。

    從歷史記載中,崔耕也只知道何履光用兵非常滑溜,不會吃大虧,再就是這人武藝也不錯。但是,何履光的人品到底怎麼樣?會不會利令智昏,做出那少年所控告的事情來,崔耕就不大確定了。

    他想了一下道:“不是本王故意推脫。我可以保證,本王絕對沒有命令何履光禍害道州的百姓。至於何履光是不是擅自行事,咱們得調查了再說。”

    “還用得著調查嗎?此事千真萬確,天下有誰不知道?”

    不等那少年答話,人群中忽然有人說道。緊接著,有兩個人分開人群,來到了崔耕面前,

    崔耕仔細一看,這兩人還都認識。一個是大唐宰相張九齡,另外一個是自己的便宜徒弟杜暹。

    當初在長安城,杜暹雖然在公孫幼娘的引薦下,重新拜入自己的門下。

    但自己當時著急救崔芬,杜暹一個純粹的文人去扶桑想必沒什麼用處,也就沒帶著他了。於是乎,自己命他自行前往嶺南道。

    他現在怎麼跟張九齡搞到一塊去了?

    崔耕心中疑惑,卻顧不得問杜暹,抱拳拱手道:“張相,您怎麼來了?本王剛才頗多失禮之處,萬望恕罪啊。”

    張九齡微微一搖頭,還禮道:“不敢當啊。越王千歲,你搞錯兩件事。其一,我現在已經不是大唐的當朝宰相了,你高興的話稱呼我張相,不高興的話,直接叫我的名字九齡就行了。其二就是,你剛才沒什麼失禮的地方,我和杜暹是秘密而來,沒有驚動泉州官府。”

    他這番話,雖然也還算得體,但崔耕從他的遣詞造句乃至語氣中,都聽出了濃濃的生冷之意。好像自己欠他幾萬貫錢似的。

    崔耕輕笑一聲道:“敢情張相是乞了骸骨。”

    “不,不是本官主動乞骸骨的,我是被陛下強行撤職的。”

    “為什麼?”崔耕訝然道。

    張九齡哼了一聲,道:“還不是因為你越王崔耕。嘖嘖嘖!越王,你說你自己幹得都叫什麼事啊?你若真的想登基坐殿,直接調你的大軍攻伐朝廷,我還算你是個人物。可是你呢?派人在道州搞一些小動作,撩~撥朝廷,非要朝廷先對你動手不可,簡直是偽君子一個。”

    張九齡這話的意思,跟那少年說的差不多啊。

    崔耕看向杜暹,詢問道:“張相此言當真?”

    杜暹道:“千真萬確。張相就是因為此事,和陛下起了衝突。陛下不願意為道州這點小事兒,和嶺南道大動干戈。張相卻以為,逐鹿天下,與無辜百姓何干?道州乃朝廷治下,百姓們受此迫害,朝廷理應為他們出頭。雙方爭執不下,李林甫在一邊煽風點火,最後陛下直接下旨,革去張相的一切職司,勒令致仕。”

    “那你又是怎麼和張相湊到一起的呢?”

    “當初張相被陛下勒令去職,十里長亭處,為張相踐行的官員寥寥無幾。弟子見張相走得淒涼,就上前和張相攀談了幾句。最終我們決定,一起到嶺南道來向您問個明白。弟子堅決認為,此乃桂州都督何履光欺上瞞下所為,與恩師您全然無關。”

    “這樣啊……”

    有道是三人成虎,杜暹算一個,張九齡算一個,再加上那少年,不就正好三個人了嗎?

    崔耕現在已經基本相信,桂州都督何履光的確派人襲擾道州了。

    他看向那少年道:“這位小哥,多謝你不畏本王的權勢,仗義執言。敢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啊,叫陽城。陽是太陽的陽,城是城市的城。我與叔父遊歷天下,路過道州。偶然間聽說了此事。這才氣不過,偷偷溜來嶺南道,要和你越王論個明白。”

    “陽城?”

    崔耕暗暗尋思,在歷史記載中,終結了道州之民向朝廷敬獻矮人之事的人,就是這個陽城。換言之,自己當初在道州做的那件事兒,就是參考了陽城所為。

    現在陽城雖然年紀尚小,還不是道州刺史,卻因為別的事為道州百姓們說話了,真是有趣。

    想到這裡,崔耕道:“難為陽小哥如此仗義,我處在你這個年紀,可不敢為了百姓,直斥國家親王。這樣吧,你與我一起去桂州,找那何履光問個明白,也免了本王和何履光串供之嫌。”

    陽城哼了一聲,道:“去就去。不過咱們話得說清楚,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若我發現那何履光果真是受了你指使,你休想威逼利誘我,讓我改口。”

    “本王當然不會那麼沒品。”

    頓了頓,崔耕又看向張九齡和杜暹道:“你們二人也隨本王一起去吧。”

    其實,無論張九齡還是杜暹,都不關心何履光是否受了崔耕的指使,只要崔耕不繼續派兵襲擾道州的百姓,他們就心滿意足了。

    但既然崔耕如此邀請,他們也不好拒絕,只得道:“遵命!”

    當即,崔耕也不回泉州了,直接帶著幾個伴當以及張九齡、杜暹和陽城,往桂州方向而來。

    情況緊急,快馬加鞭,馬不停蹄。

    十日後,崔耕等人終於到達桂州城外,何履光帶著桂州城內的文武官員,出城十里相迎。

    “臣等參見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眾人齊齊跪倒在地。

    崔耕卻沒叫他們起來,面沉似水,道:“何履光,你可知罪嗎?”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47章 群賊咬幾口

    “知罪?”

    何履光先是微微一愣,隨即恍然大悟道:“王上,您指的是,有傳言末將派手下襲擾道州的事兒?冤枉啊!若沒您的命令,借給末將幾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陽城道:“哦?這麼說,越王下達了命令,你就敢了?”

    “那是自……”

    何履光話剛出口,就意識到不對了。怒道:“你這毛孩子,少往溝裡帶我!越王千歲根本就不可能下達這樣的命令!哼,越王千歲以天下蒼生為念,怎麼可能讓我屠戮勒索無辜百姓呢?”

    崔耕道:“如此說來,那些事兒都不是你幹的?但人家道州有人證啊。為什麼那些人眾口一詞,不說別人,偏偏都說是受了你的指使呢?”

    “那我哪知道啊?”何履光著急地大手連撮,道:“越王實在不信微臣的話,可以下一道公文,將那些人調到桂州來,與微臣當面對峙?”

    陽城不以為然地道:“好啊,何都督這算盤打得響啊!把你的人都放回來,他們本身已經安全了,還會揭發你這個主官?”

    何履光怎麼看陽城怎麼彆扭,怒道:“那你說怎麼辦?就是官府的犯人,還准許申辯呢。總不能幾個盜賊說是本官指使的,你就直接給本官定罪吧?”

    陽城白眼一翻,道:“總而言之,把那幾個人證放回桂州,全不可行!”

    崔耕想了一下,道:“那你看這樣行不行?本王帶著何都督一起去道州,當著道州百姓的面,把這個案子審個明白。若果真是何都督所為,本王絕不包庇。”

    陽城道:“你真敢去道州?”

    崔耕聳了聳肩道:“陽小哥,這你就不懂了吧?那道州刺史比你還擔心本王的安危呢。”

    這話倒不是吹牛,如今崔耕強而大唐朝廷弱,李隆基絕沒那個膽子鋌而走險。至於地方官,就更不願意多事了。

    崔耕也不入桂州城,逕自帶上何履光以及五百騎兵,往道州而來。

    如今的道州刺史叫譚念忠,得到消息之後,他趕緊帶著全城的文武官員出來迎接。

    崔耕一行入了道州城,更是有無數百姓夾道歡迎。

    “越王千歲來了,太好了,您可得給我等做主啊!”

    “我爹喪身賊手,您可不能輕饒那罪魁禍首啊!”

    “崔青天啊崔青天,您可一定要對得起這青天二字啊!”

    ……

    好麼,這哪是夾道歡迎啊,簡直是以情勢相逼,逼著崔耕要秉公斷案。

    崔耕看了譚念忠一眼,道:“不錯嘛,譚刺史真的有心了,組織百姓相當得力啊?”

    譚念忠面色有些尷尬,道:“下官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道州屢遭強人襲擾,不查個水落石出,我道州就永無寧日啊!還請越王千歲海涵。”

    崔耕擺了擺手,道:“無妨,本王剛才也就是隨口一說。道州的案子事關本王的名譽,即便沒有這件事,我也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譚念忠敲磚釘腳,“那不知越王準備什麼時候開始審案?”

    “就在今天!我想借譚刺史的大堂一用,公開審案,不知譚刺史可否答應?”

    “越王如此體恤百姓,下官佩服,敢不從命?”

    說話間,眾人已經到了道州刺史府。

    略微準備之後,崔耕就開堂審案。

    “威武”

    在衙役的吶喊聲中,一名中年男子被帶上了大堂。他雖然身著囚服,卻養得白白~嫩嫩的,甚至囚服都洗得乾乾淨淨。看來他在道州監獄的小日子,過得相當不錯。

    啪!

    崔耕一拍驚堂木,道:“我就是越王崔耕。堂下之人,你姓字名誰?家住哪裡?作何營生。”

    那人跪倒在地,道:“啟稟越王千歲,小的姓謝,家中排行第三,人們都稱我為謝三郎。只因五年前毆傷了人命,小的不得已逃往桂州,做起了沒本錢的買賣。時間久了,經人介紹,為何履光都督效力。”

    崔耕冷笑道:“你所謂的效力,就是打家劫舍,甚至強擄婦女嗎?”

    謝三郎道:“此乃何履光都督的軍令,小的不敢不從。何都督告訴我們,越王久有一統天下之志,可李隆基是個慫貨,一直不敢和越王翻臉,越王畢竟和他有君臣名分,也就不好意思和他逐鹿中原了。如今我們襲擾道州,為的就是讓李隆基忍無可忍,和越王翻臉,逐鹿天下。”

    “什麼亂七八糟的?”崔耕道:“你口口聲聲說,何都督對你下達了指示,那本王問你,你果然認得何都督嗎?”

    “小人認識。”

    “啊?”這個回答可出了崔耕的預料之外,道:“何都督如今就在大堂內,到底誰是何都督,你能可指認出來?”

    “那有何難?”

    說著話,那人伸手一指,道:“這位可不就是何都督嗎?”

    崔耕在臨開堂之前,就準備了當場認人的戲碼。現在何履光的穿著和一般衙役全然無異,那賊人卻能一眼就認出他來,那豈不是說明二人之前確實認識?

    崔耕看向何履光道:“何都督,你可認識這謝三郎?”

    “不認識。”何履光連連搖頭,道:“末將之前和他連見都沒見過,又何談認識呢?”

    “你不認識人家,人家卻認識你,這你又做何解釋?”

    “末將不知,還請越王千歲明察。”何履光道。

    他這話雖然有些生硬,但崔耕卻絲毫不以為忤。無他,何履光如果真做了虧心事,想要狡辯的話,不至於語氣生硬到把自己這個堂堂越王都給得罪了。

    崔耕想了一下道:“將這謝三郎待下去,再把韓玉和帶上來。”

    道州現在共有七名人證,謝三郎是其中之一,韓玉和同樣其中之一。

    簡短截說,韓玉和的答案和謝三郎差不多,並且他也認得何履光,但何履光卻表示,自己同樣不認識這個韓玉和。

    崔耕又依次將剩下的五名人證叫上來,一一和何履光對質,這些人的回答的也都和之前的兩個人差不多。

    眾口一詞,百姓們聽完了,頓時議論紛紛。

    “既然大家都這麼說,看來他們定是受何履光的指使了。”

    “對啊,一個人誣衊何履光可以理解,難道這幾個人都是誣衊何履光的嗎?他們圖什麼啊?”

    “就是不知何履光是受了越王崔耕的指使,還是擅做主張了。”

    “嗨,別管那麼多了。只要越王處置了何履光,咱們道州從此安享太平,我就心滿意足了。”

    ……

    總而言之,他們絕大多數人都認為,何履光的罪行已然確定了。

    崔耕卻不同。

    他宦海沉浮這麼多年,遭遇突發危險無數,早就不是當初清源縣那個沒什麼心機的少年郎了。

    聽完了這些賊人的供詞之後,他可以斷定,何履光是被冤枉的。

    道理很簡單,何履光對其中一人當面交代也就罷了,又怎麼可能對這七個人,都面授機宜?

    要知道,這七個人,是偶然間被道州人分多次抓捕的。

    按照這個概率的話,何履光得對多少人說過這番話?他整天不干別的啦!

    不用問,這些人可能是之前何履光的畫像什麼的,才能眾口一詞的誣衊。

    當然了,光是這個推論,恐怕還難以服眾。該怎麼樣,讓百姓們心服口服呢?

    崔耕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48章 又是欽州僚

    崔耕道:“來人,給本王將謝三郎,韓玉和等人都帶上來。”

    “諾!”

    功夫不大,七個人都被帶到了大堂上。

    崔耕道:“老實說,你們的供詞本王是不信的。另外,本王看過你們這些人的卷宗,你們就算長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這樣吧,這次本王就法外施恩,准許你們其中一個人免死,但是那個人必須給本王說實話。”

    “我等所言句句屬實啊!”七個人齊聲道。

    崔耕冷笑道:“句句屬實?恐怕沒一個人說實話才是真的。來人,把他們押下去,單獨關押。記住,你們七個人只能活一個,若是有人先說了實話,剩下的人就算再說實話,也難免一死。嗯,都下去吧,誰想清楚了,就向獄卒說明要招供,本王再提審他。”

    “我……我們……”

    這七個人面面相覷,還想再說,卻被衙役們推推搡搡,帶出了大堂。

    沒用半個時辰,就有衙役來報:“啟稟越王千歲,有人要招供。”

    “誰?”

    “就是您最初審問的那個謝三郎。”

    “哼,這才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把他帶上來吧。”

    事實上,就在帶謝三郎的這段時間裡,不斷有衙役來報,有人要求招供。

    沒辦法,原來大家抱著必死之心,來誣衊何履光甚至崔耕。

    但這麼一被分別關押,再加上崔耕的條件,他們就忍不住胡思亂想了。

    我若是如實招供,還可能活命。

    但我若是不主動招供呢?誰知道那另外六個王八蛋,會不會有人為了活命,背叛我們呢?如此一來,我不但活不了,還死的毫無意義。這真是何苦來哉?

    罷了,罷了,與其被那六個王八蛋出賣,還不如我自己做出賣別人的王八蛋呢,

    謝三郎再次上堂,已經與原來的說法大相逕庭。

    他跪倒在地,道:“實不相瞞,小的並非何履光都督所派,我們是欽州蠻酋黃乾曜派來的。”

    “又是這個該死的黃乾曜。”崔耕心中暗罵一聲,道:“這可是奇了?黃乾曜派你們來道州殺傷擄掠,為的是什麼?他讓你們眾口一詞的誣衊何都督,為的又是什麼?”

    謝三郎道:“黃酋長的目的就是挑起嶺南道和大唐朝廷之間的紛爭,你們若不大打出手,黃酋長焉有獨~立建國的可能?”

    “在本王的地盤上獨~立建國,他想得美!”崔耕冷笑道:“你所言當真?”

    “千真萬確,小的不敢撒謊。”

    “那好,畫供吧。”

    “是。”

    謝三郎老老實實的在供詞上畫了供,然後崔耕又讓人傳韓玉和。

    韓玉和的骨頭也不比謝三郎硬多少,把自己的來歷如實相告。他

    也是黃乾曜派來襲擾道州的。

    緊跟著又是其他人。

    這下可有意思了,原來大家眾口一詞,說是何履光指使的,現在卻又都說是黃乾曜指使的。百姓們聽了一陣嘩然。

    “怎麼回事?怎麼先是何履光,後是黃乾曜?到底哪個是真正的凶手啊?”

    “廢話,肯定是黃乾曜唄,他們是沒辦法了,才把真正的主使之人報出來。我來問你,到底是越王崔耕值得信賴,還是什麼蠻酋黃乾曜呢?我就說嘛,越王千歲如此好的名聲,非派人禍害咱們道州幹啥?”

    “說得也是啊,誒,我之前怎麼沒想到呢?”

    “你的腦子不好使唄。”

    “行了行了,你的腦子好使,為什麼剛開始還冤枉何履光呢?您瞅瞅人家越王千歲,既不動刑也不疾言厲色,只是隨便問了幾句,就把真正的幕後黑手揪出來了。”

    “廢話,我能跟越王千歲比嗎?”

    ……

    崔耕的名聲甚好,百姓們很快就相信了這一切,崔耕乃至何履光徹底洗脫了冤枉。

    與此同時,黃乾曜名聲不張,道州百姓們也願意相信是他幹的。

    若此事崔耕干的,大家除了求人家大發慈悲外,還能幹啥?但黃乾曜算什麼東西?再有賊人前來,大家和他對戰也就是了。

    不過,崔耕心中還有個疑問。

    嶺南道和大唐朝廷接壤的地方多了,為什麼黃乾曜不選別處,非要選擇,在非常偏僻的道州挑事兒呢?

    就算從挑起雙方的衝突來講,道州每年交不了多少賦稅,對李隆基來說,根本就算可有可無。若是選擇別的州府,說不定就嚥不下這口氣了。

    只是這個問題,那七個賊人地位太低,就完全無法解釋了。

    崔耕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想,反正他有那信物玉珮做底牌。到時候,自己把黃乾曜滅了,他就是有什麼陰謀詭計也沒用了。

    當天晚上,崔耕夜宿道州城。

    可第二天天還沒亮,崔耕就聽到外面一陣吵吵嚷嚷之聲傳來:“讓我進去啊!我有緊急軍情要面見越王千歲。”

    “什麼玩意兒?你們道州的軍情,關越王什麼事?再說了,現在時間還早,越王還沒起床,要不你等天亮了再來?”

    “不行,這樁事情,萬分緊急,必須馬上報告越王千歲不可。”

    “到底什麼事兒,要不你先跟我說說?”

    “道州城已經被莫徭蠻包圍了!”

    莫徭蠻?包圍?

    崔耕聽到這裡,再也淡定不能了,趕緊道:“外面可是譚刺史嗎?快進來吧。”

    “是!”

    譚念忠應了一聲,走入了屋內。

    見禮已畢,分賓主入坐。

    崔耕道:“請問譚刺史,這莫徭蠻是什麼人?他們到底有多強的實力,怎麼把道州城都包圍了?”

    譚念忠道:“情況緊急,下官就長話短說了。莫徭蠻是一支較大的蠻族,所有蠻人加起來,大概有數十萬之眾。我們道州有句話,叫“無山不有徭”,這裡的徭指的就是莫徭人。”

    幾十萬人已經相當不少了,青壯男子怎麼也在十萬以上。而道州守軍不過幾千,戰力也不強,比普通百姓強不了多少。

    就算加上崔耕帶來的幾百人,也難敵莫徭蠻的大軍。

    崔耕心中一凜,道:“這莫徭人又為何圍攻道州城呢?”

    譚念忠苦笑道:“他們不是圍攻道州城,是徹徹底底的反了。這其中有很多方面的原因……”

    然後他將此事的前因後果簡要解釋了一遍。

    從字面意義上,就可以看出莫徭蠻特點,莫徭,也就是不服徭役的意思。

    據莫徭蠻的所言,他們乃盤瓠之後。因盤瓠助帝嚳取犬戎吳將軍之頭,所以他們得帝嚳准許,不向朝廷服徭役。

    事實上,他們何止是不服徭役啊,朝廷所有的稅收,他們都不繳納。這些人隱居於崇山峻嶺之中,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李隆基的財政狀況捉襟見肘,最後終於注意到了這些莫徭蠻。

    他給莫徭蠻分佈的諸州,下達了旨意:所有莫徭蠻必須向朝廷繳納賦稅。當然了,莫徭蠻遠不及漢人富裕,其賦稅標準可以商量,或者為漢人的一半,三成,兩成甚至一成,都可以商量。

    至於莫徭蠻沒有錢財,那也簡單。只要他們繳納地方特產就行了,種類也可因地制宜。

    但是不交多少,不管交什麼東西,必須交稅是肯定的。

    這事兒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對於李隆基來說,你莫徭蠻既然是我治下之民,不繳納賦稅怎麼行?那不是相當於蔑視朝廷嗎?

    但對於莫徭蠻來講,我們在深山之中,自給自足,關你李隆基屁事,憑什麼向你繳納賦稅啊?

    所以李隆基的這個政策一實行,就遭到了莫徭蠻的強烈反對,甚至產生了數場流血衝突。

    到了現在,矛盾總爆發,莫徭蠻開始攻略州縣,徹底反叛了。

    至於莫瑤人叛亂的第二個原因,卻是和崔耕有關。

    譚念忠道:“那幫子莫瑤人說啦,要攻破道州城,殺您祭旗呢!”

    “不是……這是為什麼啊?”崔耕大惑不解,道:“冤有頭債有主,本王又沒逼著莫瑤蠻繳納賦稅,甚至之前根本就不認識他們。他們非根我過不去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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