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奮鬥在盛唐 作者:牛凳 (已完成)

 
regn13 2018-7-24 20:3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2 376743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09章 法進終現身

    嘩

    百姓們驚慌失措,四散開來,露出了那手持彎刀之人的身影。

    其人正是之前躺在門板上的老者,此時他雖然早已把外衫甩掉,但面相未變,被崔秀芳一眼就認了出來。

    噹啷!

    那老者見識過了崔秀芳的手段之後,自知無法逃脫。他隨手將鋼刀扔在一旁,雙手前舉,慨然道:“抓我吧,既然貧僧落到你們的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嗯,貧僧?”

    凌十三拿出繩子將這老者捆了之後,又將他頭上的帽子打落。但見這老者頭髮宛然,並非禿頭。

    怎麼回事兒?

    凌十三隨手一扯,那老者假髮脫落,才終於露出了一顆光頭。凌十三輕笑一聲道:“嘿,果然是賊……僧人啊。”

    他本來想說賊禿,但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也是和尚,趕緊改口。

    然後他又非常好奇地扯那老者的鬍子,道:“這玩意兒是不是真的啊?”

    那老者被他扯了個生疼,趕緊道:“莫扯,莫扯,貧僧說實話,我這鬍子是真的,只是染了顏色而已。”

    崔耕道:“那就給他打盆水來洗洗。”

    不消一會,一盆清水被端了過來。凌十三先給那老者洗了鬍子,又用水打濕了一塊白布,用力往那老者的臉上抹去。

    凌十三猜的沒錯,那老者不光把鬍鬚染了,連臉上都動了手腳,現在才露出了真面目。

    現在看來,那老者不過是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中等身材,雙目神光湛然,相貌稱得上小帥。

    旁邊一位扶桑貴人見狀,忍不住驚呼道:“是您?法進大師?”

    很快地,眾多扶桑貴人乃至百姓們,都把這和尚認了出來。

    “法進大師?他怎麼來了?”

    “那還用問嗎?刺殺鑑真大師唄。要知道,早在三年前,法進大師就已經被玄大師折服,成為了他的入室弟子。如今玄大師被鑑真大師咒死,他豈能不為師報仇?”

    “哎!說起來,法進大師也是一位有道高僧。他今日刺殺鑑真大師失敗,說不得要就此圓寂了。實在是可憐,可嘆啊!”

    ……

    這法進和尚的知名度和威望都相當不小,一時間扶桑貴人和百姓們都議論紛紛。

    崔耕心中一動,逕自來到了法進面前,道:“你就是玄的弟子法進?怎麼看起來,你們倆的年紀差不多呢?”

    法進道:“雖然吾與恩師的年齡相仿,但正如你們唐人所言,達者為先。既然玄大師的學問和德行都遠甚於貧僧,並且願意教導於我,吾就願意以師侍之。”

    “這樣啊……”

    崔耕點了點頭,又繼續問道:“本護法還是有些奇怪。之前山下兄弟行刺鑑真大師時,曾經說過,他們刺殺失敗後,你法進和尚會源源不斷地派出刺客行刺,直到殺死鑑真大師為止。怎麼這還沒怎麼著呢,你就親自出手了?是不是那山下兄弟在吹牛皮啊?”

    法進微微搖頭道:“當然不是,玄大師門下子弟眾多,貧僧就是派上幾十上百波刺客都毫無問題。但是,話說回來,鑑真妖僧身旁,有無數高手護衛,吾又怎忍心,讓諸位師兄弟白白送死呢?”

    崔耕接話道:“所以,縱是你們師兄弟要來送死,也得是你先死?法進和尚,您還是挺講義氣的嘛。那本護法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都已經逃出升天了,為何又去而復返呢?”

    法進哼了一聲,道:“這事兒不是明擺著的嗎?我那師弟氣那嬰兒的哭聲壞了我們的事,臨走之前,擲出了一把飛刀,要殺那嬰兒洩憤。吾為師報仇乃是正義之舉,若因此害了無辜嬰兒的性命,豈不污了吾師的名頭?”

    “嗯,很不錯。本護法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不過……”崔耕眉毛一挑,道:“但你屢次行刺鑑真大師,罪無可赦,現在可該怎麼辦呢?”

    法進脖子一梗,道:“貧僧之前不是說了嗎?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不過,在我臨死之前,想要幾句話要對天皇講,不知能否成全?”

    “陛下!”

    不待崔耕發言,扶桑重臣橘諸兄已經對聖武天皇微微躬身,道:“無論玄還是法進,都在平城京信眾甚多,他雖然犯了十惡不赦之罪,但臨終前的最後一個願望,還是允了他吧?”

    聖武天皇也聽過法進的名號,道:“準!”

    然後,幾名扶桑殿前武士,將法進帶到了聖武天皇的面前。

    聖武天皇道:“法進,你有什麼話要對朕說嗎?如果是要求朕饒你死罪的話,就不必開口了。”

    “貧僧當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吾師。”

    法進自顧自地站起身來,往四下里看了一圈兒,道:“恩師與鑑真妖僧之間的事,貧僧不予置評,現在只想對陛下,對天下人,說兩件眾所周知,可以確定的事實。”

    說著話,他伸出了一根手指,道:“其一,我的恩師玄大師,在扶桑信眾甚多,供奉者甚眾,他本可以在扶桑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可他卻為了我扶桑的安危,遠渡重洋,西去大唐行刺大唐越王崔耕。”

    略微頓了頓,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繼續道:“第二個事實是:你們所謂的鑑真大師乃是唐人,與我扶桑無尺寸之功。可現在的情況,卻是你們尊崇鑑真,貶抑吾師,這麼做合適嗎?能不令我扶桑的能人之士寒心嗎?以後還有誰願意為扶桑效命?”

    法進這番話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於今日拋出的。此時說出來,堪稱在情在理,擲地有聲,很快就引起了聽眾們的共鳴。

    “法進大師說得有道理啊,玄大師的確稱得上我扶桑的大英雄,好漢子!”

    “鑑真大師雖也是得道高僧,但因為一言不合,就把玄大師給咒死了,也著實過分了些。”

    “如今法進大師行刺鑑真大師失敗,也得身首異處,這樣一來,玄大師這一門就再也沒有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了。如此結局跟咱們俗家的吵架滅族也差不多,委實是太慘了。”

    ……

    一來是法進這話確實有道理,二來是法進和玄本來就在平城京有大批的信眾,這裡稱得上他們的主場。

    所以,輿論很快就開始偏向法進這一邊,甚至鑑真大師的形象,在大家心目中都不怎麼高大光明了。

    又稍微議論了會後,也不知是誰起得頭,忽然有大批百姓跪了下來。

    “鑑真大師大慈大悲,還請饒過法進一命啊!”

    “佛門以慈悲為本,方便為門,鑑真大師,您就饒他這一回吧。”

    “如果您不解氣的話,弟子乃至全家都願意為法進代死啊。”

    ……

    隨著時間的推移,百姓們的求情聲,非但沒有減小,反而越來越大的趨勢,甚至有更多的百姓加入其中。

    人一多,勢就眾。雖然現在他們還是軟語相求,誰知待會兒,他們會不會暴起發難?

    聖武天皇對眼前這個場面,既有些意外,又有些驚慌,他看向群臣道:“眾愛卿,這可怎麼辦?玄和法進的信眾太多了,今日一個處理不善,恐怕今日平城京要出大亂子了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10章 義釋法進僧

    “陛下不必憂心。”

    橘諸兄微微一躬身,正色道:“按照我扶桑律法,謀殺者絞,多次謀殺者斬立決。陛下代天行事,依律而行,有什麼為難的呢?”

    “可……可是……”聖武天皇還是有些猶豫。

    橘諸兄鑑定地道:“沒什麼可是的。只要陛下授權,微臣可以很快平息此事,不令陛下擔憂。”

    “好吧,既如此,橘愛卿就試試吧。”

    “遵旨!”

    橘諸兄領了旨意,帶著數十名甲士越眾而出。他雙手下壓,高聲道:“安靜,大家安靜!且聽本官一言。”

    “閉嘴,都莫吵了!”

    “都聽橘諸兄大人講話!”

    “安靜,安靜,別胡說八道了。”

    ……

    橘諸兄身後的甲士們也開口彈壓,百姓們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凝神靜聽橘諸兄想說什麼。

    橘諸兄面色冷厲,呵斥道:“幹什麼?你們這是干什麼?在陛下面前聚眾喧嘩,你們這是想謀反嗎?”

    人群中有人答道:“不敢,我們只是想替法進大師求情而已。”

    “求情?你們憑什麼求情?”橘諸兄冷哼一聲,道:“唐人說得好,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法進多次謀殺鑑真大師,證據確鑿,理應斬立決,你們為他求情是什麼意思?難道法進還尊貴得過王子?”

    “這……”

    橘諸兄的話句句都扣在律法上,無懈可擊,百姓們無言以對。

    橘諸兄得理不饒人,又繼續道:“現在,我扶桑朝廷要依律行事,你們有什麼理由反對?殿前武士!”

    “嗨!”數百武士齊聲答應。

    “你們維持秩序,本官這就執行律法,斬了法進。我倒要看看,誰那麼大的膽子,敢幹犯天皇陛下的法令?”

    “是!”

    殿前武士們應了一聲,弓上弦刀出鞘。排出整齊的隊列,將現場團團圍住。

    又有兩名武士手持鬼頭刀,將法進按倒在地。只待橘諸兄一聲令下,就要將法進和尚斬首!

    百姓們在扶桑朝廷的積威之下,敢怒不敢言,目中盡露憤恨之色。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

    很顯然,對於今日之事,平城京的百姓們不會怨恨橘諸兄和扶桑天皇。人家依律而行,有什麼錯?

    他們要怨恨也只會怨恨唐僧鑑真,要不是他,怎會有玄和法進大師的慘死?

    完全可以說,劊子手這一刀下去,就會產生滔天的業障,令鑑真的東渡傳法之旅籠罩上一層厚厚的陰霾!

    正在這關鍵時刻,忽然有人高聲道:“住手!我有話說。”

    “誰?”

    眾人尋聲望去,卻原來說話的是,鑑真大師身旁的第一護法崔海。

    橘諸兄滿臉的不悅之色,道:“崔海,你有什麼話要對本官說嗎?”

    崔耕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是有話要對您說,而是有話要對這位法進和尚說。”

    不待橘諸兄應聲,崔耕就來到了法進和尚的面前,不慌不忙地道:“法進和尚,剛才你對大家述說了兩個事實,其中第二個事實,恐怕與事實不符啊。”

    “怎麼不符?”法進發問道。

    崔耕道:“你說鑑真大師與扶桑無尺寸之功,這就不符合事實。眾所周知,鑑真大師傳下種牛痘之法,解了京畿的天花大疫,不知救了多少平民百姓乃至於公卿的性命,堪稱活人無數。這不是天大的功勞嗎?”

    “這個麼……”法進目光一滯,一陣語塞。

    崔耕繼續道:“反觀令師玄和尚,他放棄優渥的生活,前往大唐行刺越王崔耕,的確是精神可嘉,但問題是,他行刺越王失敗了。非但如此,我還聽說這次失敗的起因,就是他偷《金烏玉兔集》。人死為大,咱們不說玄和尚有過,但說他有功,是不是……太牽強了些?”

    “我……你……這個……”法進還是無法反駁。

    但崔耕這話著實太尖酸刻薄了些,直把他氣得面色通紅,一陣咬牙切齒。

    扶桑百姓們對玄的感情沒那麼深,聽了崔耕這些話,目中的憤恨之色忽地黯淡了下來。

    “對啊,崔海護法此言有理。玄大師只是精神可嘉而已,實在是對咱們扶桑沒什麼功勞。”

    “鑑真大師解了京畿大疫,活人無數,才是有大功於咱們扶桑!”

    “那玄大師難為鑑真大師,豈不是一個無功之人難為有功之人?咱們……咱們似乎應該站在有功之人那邊啊?”

    “仔細想來,法進大師行刺鑑真大師之事,他確實不怎麼佔理,這事兒難辦了,連求情都不好求。”

    ……

    百姓們就是牆頭草隨風倒,被崔耕這麼一說,迅速轉變了立場。

    待他們聲音漸低,崔耕又繼續對法進道:“剛才咱們是說情,從扶桑百姓的感情來講,你為玄的報仇之舉,並無可恕之處。現在咱們再來說說理,不談律法,只談現實。鑑真大師若寬恕你,你恐怕還會派人行刺他吧?”

    法進傲然道:“那是自然。吾等玄大師的門人弟子,為師報仇義無反顧。”

    崔耕道:“那就是了,從鑑真大師的安全角度講,你似乎也不應該得到寬恕。”

    他這麼一說,百姓們更不好堅持為法進求情了。他們再偏向法進一邊,也不能說,鑑真大師你大方點兒,任由法進刺殺你吧?

    好生而惡死乃人之常情,法進和尚聽了這話,目中也是一陣灰敗之色。

    但他嘴中卻依舊強硬,道:“哪那麼多廢話?貧僧早就說過,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說著話,他把頭一偏,混不吝地道:“來吧,給佛爺來個痛快吧。”

    崔耕輕笑一聲,頗為玩味地道:“法進和尚,莫這麼著急嘛,聽本護法把話說完:嘿嘿,你想死,我卻……想你活呢!”

    “啥?活?”

    唰!

    就在法進一愣神的時候,刀光一閃,他身上的繩子被迅速斬落。

    緊跟著,崔耕右手一展,道:“法進和尚,請吧,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你……你為什麼會放了我?”

    法進瞠目結舌,簡直懷疑自己是身在夢中。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11章 藤原太子邀

    崔耕同樣伸出了兩根手指,道:“本護法之所以釋放你,當然是鑑真大師的意思。原因有兩個,卻一個都和玄無關。”

    “到底哪兩個原因?”

    崔耕道:“其一,你本可以派別人來行刺鑑真大師,卻甘冒奇險,自己親自前來。這說明你能身先士卒,有一顆勇猛無畏之心,鑑真大師甚是欣賞。其二,剛才你本可逃出生天,卻為了救一個嬰兒暴露自己,束手就縛。這說明你有一片仁心,願意捨己為人。既勇猛無畏,又心懷仁念,你乃是我佛門真佛子,不應橫死於此地。”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崔耕沒有說出來。

    在歷史記載中,法進是鑑真的得意弟子。鑑真為大僧都,執掌扶桑佛門;法進為“律師”,具體處置扶桑的戒律之事。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鑑真是後世的董事長,掌控大局,法進是總經理,負責具體執行。

    二人相得益彰,做下了好大一副功業。

    雖然不知為什麼,原本歷史上的師徒變成了現在不共在天的仇敵,但如果可能的話,崔耕還是想讓歷史回歸正軌,而不是把法進作為隱患就此清除。

    但橘諸兄卻不明白崔耕這般小心思,著急道:“那……那怎麼行呢?若法進賊心不改,繼續謀刺鑑真大師怎麼辦?鑑真大師若出了什麼三長兩短,你擔當得起嗎?”

    “我擔當得起!”

    崔耕上前一步,對法進道:“法進和尚,你若依舊放不下仇恨的話,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本護法既然能讓你接連失敗兩次,就能讓你失敗三次,四次……乃至無數次!”

    鑑真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昨日因今日果,法進你想報仇的話,儘管衝著貧僧來,只要不傷及無辜就好。”

    聖武天皇也對眼前的這個結果很滿意,說直白一點兒,即便以天皇之尊,在沒必要的情況下,也不願意跟百姓們對著干啊。

    他點頭道:“既然鑑真大師如此慈悲,朕也不好枉做小人。殿前武士聽旨,放法進大師走,任何人不得阻攔。”

    法進跪倒在地,連磕了三個響頭,道:“貧僧謝陛下的不斬之恩!”

    言畢,起身就走。

    走出數步,他又忽然駐足,道:“鑑真,我也謝謝你。但一碼歸一碼,恩師死得冤枉,你莫指望我會放過你。”

    “阿彌陀佛,貧僧還是那句話,有什麼手段儘管衝著貧僧來,只要不傷及無辜就好。”

    鑑真以德報怨,風度十足,將今日之事處理得堪稱完美。法進走後,百姓們齊齊跪倒在地,朗聲稱讚。

    “聖武天皇英明,鑑真大師慈悲啊!”

    “鑑真大師不愧是大唐來的有道高僧,胸懷寬廣,連行刺他的惡人都可以原諒。”

    “鑑真大師義釋法進,不是不能殺法進,是不願殺法進,如此德行,真是令我輩高山仰止啊!”

    “法進不死,不是因為鑑真大師是濫好人,而是法進的為人令鑑真大師放心。今日之事必成一段佳話,流傳千古!”

    “也只有如此德行的鑑真大師,才配為我扶桑大僧都。今日他老人家登台講法,咱們可得好好聽聽啊。”

    ……

    一時間,鑑真在平城京的聲望更上一層樓,甚至壓過了以平城京為根據地的玄和法進。

    簡短截說,趁著這個熱乎勁兒,鑑真來到皇宮門前登台講法,取得了空前的成功,收穫了大批的信眾。

    然後聖武天皇賜宴,盛情款待,為鑑真一行接風洗塵。

    諸事已畢,才把鑑真引入東大寺。

    如果說興福寺得到藤原家族的支持,相當於扶桑的皇家寺廟的話,那麼東大寺就是真正的皇家寺廟了。

    此寺乃聖武天皇下令敕建,本身規模宏大不說,還在扶桑各地有六十六處分院。

    此寺所能掌控的僧侶接近萬名,財產、土地更是不計其數。

    東大寺的主持良辨也被聖武天皇任命為了少僧都,算是鑑真的副手。

    所以,現在扶桑是有一大二少三名僧都,統領全國佛門。至於鑑真能否收服、控制良辨和賢,那就要看他的手段了。

    這事兒是慢工細活,以鑑真的手段當無問題,崔耕暫時也沒有插手其中。

    他現在所忙的事兒,一時打聽崔芬到底被關在哪裡,二是崔秀芳師父慧賢師太的下落。

    這一日,崔耕忽然得到了一份請帖,卻原來是藤原家族的藤原仲麻呂,邀他三日後過府一會。

    崔耕有些奇怪,問來送請帖的扶桑小廝道:“這份請帖是只給貧僧一人,還是也請了鑑真大師?”

    那小廝恭敬地道:“當然是給您的了,若是既給鑑真大師,又給您,那不是尊卑不分了嗎?”

    “哦?那就是說,藤原仲麻呂大人,只允許本護法一人前往了?”

    “那倒也不是。”那小廝解釋道:“崔護法如果願意的話,也可以帶其他幾位護法一同前往。鑑真大師乃我扶桑大僧都,身份尊貴,我家藤原仲麻呂大人可不敢與鑑真大師平起平坐。他與諸位護法交往,才是理所應當的哩。”

    “哦,是嗎?”崔耕滿腹狐疑。

    表面上看,這小廝說得不錯。藤原仲麻呂如今的官階不過是從五品下而已,連薩摩國主島津藤一都大大不如。

    但莫忘了,藤原仲麻呂乃是藤原家族的嫡系。

    他的父親乃是藤原武智麻呂是扶桑傳奇人物藤原不比等的長子,更是現如今扶桑權傾朝野的藤原家族之首。

    誰敢把藤原仲麻呂看作一名普通的從五品下官員啊?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的尊貴之處,不亞於那個冒牌的基皇子。

    崔耕更知道,這位藤原仲麻呂在歷史記載中,非常不簡單。

    歷史上,藤原四兄弟全部死於平城京的天花大疫,藤原家族的勢力因此大衰。二十年後,在藤原仲麻呂的領導下,藤原家族再續輝煌。並且成功鎮壓了橘奈良麻呂的叛亂,權傾朝野。

    崔耕暗暗琢磨,自己現在的身份是鑑真的首席護法,和一個從五品下的官員交往,還算正常。但是和藤原家族的太子爺,藤原仲麻呂交往,就著實有些高攀了。

    藤原仲麻呂邀自己一會,到底是想幹什麼呢?

    但不管怎麼說吧,藤原家太子爺的面子不是那麼好駁的。儘管崔耕心中不安,還是帶上了崔秀芳、楊玄琰和凌十三,應邀前往。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12章 自信與誤會

    平城京,也就是後世的奈良。扶桑定都平成城京的這近百年的時光,被後世之人稱為奈良時代。

    奈良時代,是扶桑全面學習大唐的時代,是扶桑從矇昧走向文明,全面輝煌的一個時代。

    在這個時代裡,扶桑的政治經濟、科技文化、文學藝術乃至宗教建築,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但凡事都有例外,有一個項目,扶桑在奈良時代大幅度的退步了,這個項目就是飲食。

    在奈良時代之前,扶桑的飲食並無多少禁忌。但到了奈良時代,佛教大為興盛,上至天皇下至平民百姓,都大受“不殺生”觀念的影響,不再以肉類為食。

    沒有肉,那味道能好得了嗎?

    完全可以說,在這個時代,扶桑貴人們在飲食方面的享受,連普通的大唐百姓都不如。

    所以,儘管藤原氏的太子爺藤原仲麻呂風度翩翩非常熱情,但崔耕等人面對一桌子的素菜都興致寥寥,吃的沒滋沒味兒的。

    尤其是凌十三,自從到了扶桑之後,他就沒吃過什麼葷菜。本以為藤原太子爺請客,能吃頓好的。沒想到,吃的跟以前別無二致,直把他鬱悶得面上陰雲密佈。

    藤原仲麻呂察言觀色,微微一笑,輕拍了兩下手,道:“把這桌菜撤下去,再換上一桌新的。”

    “是。”

    幾名侍女應了一聲,將殘席撤下,換了一桌酒菜上來。酒還是上等的梅子酒,但菜卻與之前的大不相同。

    燒雞、燉鴨、烤乳豬……肥美之物應有盡有,鹿肝、熊掌、鮑魚……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這些菜一上桌,就令人食指大動。

    “誒,這個好,這個好!”

    凌十三一見大喜,捻起筷子,就往燒雞身上戳去。

    崔耕趕緊把他攔住了,道:“莫亂動!雖然鑑真大師給我等定的戒律,並沒有禁食肉食這一項。但是, 天武天皇曾經有旨,禁食牛馬犬猿雞,你怎能吃這燒雞,違反天皇陛下的禁令呢?”

    凌十三戀戀不捨地將筷子放下,嘟囔道:“就您小心。若是不給吃,人家還上這些菜乾啥?難不成只讓咱們看看啊?”

    “哈哈,無妨,無妨!”

    藤原仲麻呂微微一笑,非常誠懇地道:“天武天皇的旨意是旨意,現實是現實。幾位在我這府邸裡吃這些東西,又有誰能知道?就算知道了,又能有什麼證據?所以,大家儘管吃,不會出什麼亂子的。”

    說著話,他自己起身,擰了一個雞腿,塞入口中,道:“好吃,好吃,真他娘的好吃!幾位護法都快吃啊!”

    “那俺可不客氣啦!”

    凌十三早就對這只燒雞垂涎欲滴,此刻再也按捺不住,上前擰了另外一隻肥美的雞腿,大快朵頤。

    就算藤原仲麻呂有什麼陰謀,凌十三這一開頭兒,其他人也沒端著的必要了。頓時,大家筷子齊飛,腮幫子顫動,好好解瞭解這些日子的饞蟲。

    山珍海味再配上等的梅子酒,大家吃得心滿意足。不到半個時辰,人們已是微醺,現場的氣氛也開始熱烈起來。

    藤原仲麻呂看火候差不多了,才輕咳一聲,開始了正題,

    “崔海護法前些日子義釋法進,干的真是漂亮啊!要知道,您當初一個處理不慎,就得被那有心人得意了去!”

    崔耕眉毛一挑,道:“有心人?藤原公子指的是橘諸兄?”

    “正是這廝!”藤原仲麻呂恨恨地道:“這廝最近屢屢與我們藤原氏為難。早知道他的真面目,在長屋王之變中,我們就把他給……唉,真是養虎遺患,悔之晚矣啊!”

    崔耕還是有些奇怪,疑惑道:“怎麼就悔之晚矣了?聽說現在藤原家族權傾朝野,在某些事情上,甚至說話比天皇陛下都管用。藤原氏除一個橘諸兄,難道還是什麼難事嗎?

    藤原仲麻呂苦笑道:“要命就要命在這裡。崔海護法請想,在某些事情上,我們藤原家族比天皇陛下說話都管用。天皇陛下對我們藤原家能放心嗎?”

    “可陛下和皇后身上,都有藤原家的血脈啊!”

    “那又如何?”藤原仲麻呂輕嘆一聲,道:“論起血脈的親近來,我們藤原家族和橘諸兄不相上下哩!”

    “這個……”

    崔耕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橘諸兄的父親是美努王。美努王是扶桑皇族,橘諸兄本來就和聖武天皇是親族。

    橘諸兄的母親是縣犬養三千代,那就更不得了。

    如今的皇后藤原光明子,就是藤原不比等和縣犬養三千代生的。所以,橘諸兄是皇后藤原光明子同母異父的哥哥。

    而現在權傾朝野的騰遠四兄弟,也不過是皇后同父異母的哥哥而已。

    從親緣關係來講,很難說橘諸兄和藤原四兄弟,誰與天皇夫婦更親近。

    既然藤原四兄弟的權勢,都令天皇大感威脅了。那麼,聖武天皇轉而支持橘諸兄,讓他和藤原四兄弟打擂台,保持平衡,就是非常正常的選擇。

    當然,話說回來,雖然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藤原仲麻呂又為何要對自己講這個道理呢?

    他總不會知道,自己有除掉橘諸兄的心思吧?

    想到這裡,崔耕試探道:“我明白了,橘諸兄和藤原氏不和。他當日藉著法進一事和鑑真大師為難,實際上打得就是藤原氏的臉。嗯,您可千萬不能饒了這廝,一定得給他個狠狠的教訓。”

    這句話表面上看,是和藤原氏同仇敵愾。實際上暗含的意思,卻是讓藤原氏和橘諸兄死磕,鑑真和自己等人完全置身事外。

    藤原仲麻呂當然不能同意了,連連搖頭,道:“不,不,不,崔海護法誤會我的意思了。不是我們藤原家族,而是咱們,也就是我和幾位護法,共同對付橘諸兄!”

    “啥?咱……咱們?我沒聽錯吧?就憑咱們的力量,能對付得了和藤原家族為難的橘諸兄?”崔耕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麼不能?”藤原仲麻呂道:“對於我來講,藤原家族嫡系分為四房,我雖然為長房長子,但若不做出一番功業來,如何繼承父親的氏長者之位?”

    所謂氏長者,就是藤原家族的族長。

    在藤原不比等之前,藤原家族算不得多麼顯赫,沒有氏長者這個職司。藤原不比等死後,藤原家族權傾朝野,才有了第一位氏長者。也就是藤原仲麻呂的父親,藤原武智麻呂。

    換言之,藤原仲麻呂雖然是藤原氏長者之子,但能否繼承藤原氏長者之位,並非板上釘釘之事,他得做出能夠服眾的功業來。

    略頓了頓,藤原仲麻呂掃視了崔耕等人一圈兒,道:“對於諸位來說,志向也不僅僅是做鑑真大師的護法吧?”

    崔耕道:“我們……”

    藤原仲麻呂馬上就抬手打斷,道:“崔海護法不必解釋,咱們心照不宣。我雖然不知諸位是究竟如何歸入鑑真大師門下的,但什麼佛經折服的故事我是不信的。”

    “其實我們是……”

    “我不是說了不用解釋了嗎?”藤原仲麻呂篤定道:“說實話,我不關心你們是如何混入鑑真大師身邊的。但是,光憑今日諸位在飯桌上的表現,我就知道你們是有野心的人。”

    崔耕這才明白,為何藤原仲麻呂早就準備好了一桌葷菜,開始之時卻以素菜待客。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因為我們喜歡吃葷,您就斷定我有野心,這個判斷是不是太武斷了點兒?”

    “一點兒也不武斷。”藤原仲麻呂解釋道:“諸位都是唐人,在大唐,僧人不可吃葷,你們是知道的吧?既然你們對肉食如此熱衷,那就說明,你們對佛法沒什麼興趣。也就是說,你們混在鑑真大師身邊的目的並不那麼單純。”

    崔耕心說,我們之所以混在鑑真身邊,目的是救出芬兒來,當然不那麼單純。但是,你想哪去了?這不全誤會了麼?

    與此同時,他嘴裡卻道:“藤原公子英明。人生在世,所求無非榮華富貴四個字。帝王將相概莫能外,我等幾人,當然也不例外。”

    “這不就結了嗎?”

    藤原仲麻呂猛地一拍大腿,似乎對自己猜中了崔耕等人的想法非常得意。

    他高興地道:“喜歡榮華富貴好啊,只有這樣,咱們才能稱得上志同道合!實話實說,諸位投靠鑑真大師這一步,真算是走對了!在我扶桑,佛門的力量非常強大,幾位幹好了,榮華富貴簡直唾手可得。”

    楊玄琰忍不住插話,道:“但這事兒跟咱們一起對付橘諸兄有什麼關係?”

    藤原仲麻呂道:“當然有關係了。你們覺得,鑑真大師為大僧都,就一切都高枕無憂了麼?非也,非也。如果說我們藤原氏支持的是鑑真大師的話,那麼橘諸兄支持的就是玄……啊,不,現在應該說法進和尚了。如果我們藤原家族失勢,那鑑真大師的大僧都之位,乃至諸位的榮華富貴,可就都成夢幻泡影了。就是為了榮華富貴,諸位也得跟我一起想辦法,把橘諸兄搬倒了。”

    崔耕一嘬牙花子,道:“我還是有個問題想不明白:您剛才說的,都是咱們聯手對付橘諸兄的必要性,但是……以咱們的實力,究竟有沒有可能對付得了人家呢?”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當然有可能。”

    藤原仲麻呂眼中精光一閃,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道:“事情的關鍵,就在於崔芬郡主的身上!”

    “啊?崔芬郡主?”崔耕忍不住驚呼出聲,道:“您知道崔芬郡主現在的下落?”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13章 剎那千年藥

    “怎麼?很奇怪嗎?”藤原仲麻呂道:“整個平城京,還有什麼我們藤原氏打聽不到的事兒?”

    崔耕趕緊補救,道:“倒不是奇怪,而是在下聽說,崔芬郡主是要和基皇子成親的。為了將這個消息告訴全天下的百姓,朝廷還安排崔芬郡主巡行整個扶桑。可不知為何,自從崔芬郡主回到平城京之後就銷聲匿跡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現在在下驟然聽說,崔芬郡主和橘諸兄有關,著實有些震驚了。”

    “哼,這事兒就是那廝搞出來的!”

    一提橘諸兄,藤原仲麻呂瞬間就被轉移了注意力,道:“崔芬郡主一到平城京,就被他的人控制起來了。這廝宣佈,為了防止大唐越王崔耕派人來營救崔芬郡主,必須對郡主的行蹤嚴格保密,連我們藤原氏都插手不得。”

    崔耕道:“把藤原公子的意思……該不會是把崔芬郡主害了,讓天皇陛下不得不降罪於橘諸兄吧?”

    藤原仲麻呂搖頭,道:“那怎麼可能?崔芬郡主出了什麼三場兩短的,大唐越王一怒,豈是橘諸兄一人能承擔得起的?說不定我們藤原氏都得吃掛落兒,那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麼?”

    崔耕這才微鬆了一口氣,道:“那藤原公子的意思是……”

    藤原仲麻呂沒理他,而是衝著四下里伺候的美貌侍女,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

    侍女們全部都退了出去,藤原仲麻呂又小心地將門窗關閉。

    直到這時候,他才壓低了聲音,道:“崔芬郡主被橘諸兄軟禁在如玉樓。”

    “如玉樓又是在哪?”

    “呃……就在橘諸兄的後宅。”

    “啥?橘諸兄的後宅?那地方肯定守衛森嚴,咱們還打個屁的主意啊!”崔耕忍不住驚呼出聲。

    藤原仲麻呂趕緊解釋,道:“雖然幾位護法的身手不錯,但我藤原家也不是沒有善於技擊之道的人。你們放心,我的計畫絕不是要幾位動武。”

    他從袖兜裡掏出來了一個小瓷瓶,繼續道:“幾位看看這個!”

    “這是什麼?”

    藤原仲麻呂小心翼翼地將小瓷瓶打開,倒出了一點點粉紅的粉末,道:“這是一種藥物,名曰“剎那千年”。只要吃下此藥,就會頭髮發白,形容枯槁,看起來好像是老了幾十歲、命不久矣。”

    崔耕嚥了口吐沫,沉聲道:“該不會……藤原公子是想把這毒藥,給崔芬郡主吃吧?這事兒我們可不敢幹。”

    “崔海護法莫急著拒絕啊。”藤原仲麻呂道:“我剛才說的,只是此藥的表面現象,實際上此藥對人體並沒什麼損害。過上三五個月,此藥的功效減退,人就又恢復正常了,也就是看起來嚇人而已。”

    看起來嚇人也不成!

    崔耕心中暗想,你說恢復正常,就是恢復正常啦?誰知道你這“剎那千年”裡面,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我的寶貝女兒吃下去之後,產生了什麼暗疾怎麼辦?

    當然了,沒有明顯的害處,總比顯然的毒藥要好。

    崔耕暗鬆了一口氣,道:“這還差不多,您繼續往下說。”

    藤原仲麻呂道:“是這麼回事兒:崔芬郡主最近茶不思、飯不想,消瘦甚多。請了我扶桑名醫診斷,卻是身體上沒任何毛病,只是思鄉心切而已。眼瞅著崔芬郡主越來越瘦,那橘諸兄也不敢隱瞞,報知了天皇。”

    崔耕會意道:“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需繫鈴人。所以,天皇陛下想找幾位唐人,開解開解崔芬郡主?最終,他選定的人選,就是我們幾兄弟?”

    “不錯!正是如此!”藤原仲麻呂道:“在扶桑找幾個唐人安慰崔芬郡主並不難。難得是,那些人要能為我扶桑所用。而不是反過來心向大唐,利用能接觸崔芬郡主的機會,把我扶桑向越王崔耕賣個好價錢。從這條上看,幾位護法正合適!”

    “我……”

    崔耕聽了這話,好懸沒笑出聲來。

    好麼,這誤會可大了。自己一行,乃是越王和其親衛。到了扶桑,陰差陽錯之下,竟然被認為是最不會效忠越王的唐人。真是世事如棋,人生如戲啊!

    當然了,仔細想想這事兒也不奇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紛紛皆為利往。

    在扶桑人看來,自己和另外幾個護法,都是海盜出身。越王崔耕因為崔芬之事,再賞識自己等人,又能給出什麼獎勵?五品散官,頂天了。

    但是扶桑不同。

    在扶桑,佛門的力量非常強大,簡直算一大政治勢力。

    鑑真總領扶桑佛門,算得著扶桑數得著的大人物之一。自己等人身為鑑真的護法,其身份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算是扶桑的實權人物。

    越王崔耕,絕不可能給出類似的賞賜。

    從功利的角度來講,自己等人絕不可能背叛扶桑投奔越王。

    藤原仲麻呂見崔耕如此高興,卻以為是崔耕因為天皇的信任而高興,也不疑問有他。

    藤原仲麻呂繼續道:“崔海護法莫光顧著高興,咱們先說正事兒:幾位開解崔芬郡主之時,就可以找機會,將這剎那千年之藥,放入崔芬郡主的飲食之內。”

    崔耕道:“崔芬郡主吃下去之後,看起來形容枯槁命不久矣,就可以治橘諸兄一個看護郡主不利之罪?”

    “哪那麼簡單啊?本來崔芬郡主好好的,怎麼落入橘諸兄的掌控沒多久,就病入膏肓了呢?說不是他動的手腳,誰信啊?不用問,這廝跟天皇根本就不是一條心。他就是想害死崔芬郡主,令越王崔耕震怒,兵發扶桑,殺了天皇和皇后。到了那時候,他這個皇室遠支,就有機會繼承天皇之位了!”

    略頓了頓,藤原仲麻呂得意地繼續道:“你們想想……天皇陛下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會如何對待橘諸兄呢?抄家滅族都是輕的,哈哈!”

    “這不對吧!”楊玄琰質疑道:“若果真如你所言,崔芬郡主就是死在橘諸兄手上的。越王能不殺他,反而讓他繼承扶桑之皇位?”

    藤原仲麻呂聞聽此言更加得意,道:“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橘諸兄既然有這個計畫,肯定就有完全之策。比如偽造崔芬郡主的書信,說橘諸兄是個好人, 害死他的是天皇……甚至不用偽造,利用種種情勢,讓崔芬郡主誤以為事實真是如此就行了。”

    崔耕附和道:“其實也不用說太細。為了皇位,夫妻可反目成仇,父子兄弟可自相殘殺。只要稍微一點,讓天皇陛下產生這個聯想,他自己就可以把這個計畫補全的。”

    “就是這個道理!”

    藤原仲麻呂高興地站起身來,輕拍了一下崔耕的肩膀,道:“崔海護法果然聰明,我對咱們的計畫,越來越有信心了。不知你……到底意下如何呢?”

    崔耕微微躬身,慨然道:“難得藤原公子如此信任,貧僧敢不從命?”

    ……

    ……

    崔耕的真實目的,當然不是幫著藤原仲麻呂下毒陷害橘諸兄,那“剎那芳華”藥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給崔芬吃的。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把這個任務接下來。畢竟,這是自己唯一和女兒重逢的途徑。

    至於以後該如何敷衍藤原仲麻呂,也只能隨機應變了、

    簡短截說,三日後,果然聖武天皇的旨意到了東大寺,令崔耕等人去開解崔芬郡主。

    崔耕領命,帶著楊玄琰、凌十三和崔秀芳一起,來到了橘諸兄的府邸。

    平城京完全是仿長安城建造的,橘諸兄的府邸自然也不例外。崔耕一路行來,真感覺跟自己的越王府差不多,只是在具體細節上還大有差距。

    眾人隨著橘諸兄的王府大總管藤野加護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內宅。

    忽地,迎面走來了一位三十來歲,相貌英俊,渾身書卷氣的男子。

    藤野加護自然是認得那英俊男子的,趕緊帶著崔耕大人避在一旁,道:“大伴大人,您先請!”

    “嗯?”

    那英俊男子卻沒有繼續往前走,而是斜眼瞥向崔耕等人,道:“這幾個和尚是怎麼回事兒?他們來橘諸兄的內宅幹什麼?”

    “呃……”藤野加護遲疑道:“此事事關機密,。大伴大人還是莫問的為好。”

    “啥?機密?”

    那英俊男子當時就竄兒了,道:“我就不明白了!到底是什麼機密,你藤野加護可以知道,這幾個野和尚可以知道,偏偏我不知道?簡直是豈有此理!藤野家護,告訴你,莫以為你得橘諸兄大人的信重,就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了?!”

    “我……不是,小的確實沒別的意思啊!”藤野加護滿臉委屈,道:“這事兒的確事關機密……”

    那英俊男子不耐煩地打斷道:“少特麼的廢話!你就說,今兒這機密,你到底告訴不告訴我吧?要不,咱們去橘諸兄大人面前,說道說道?”

    藤野加護趕緊求饒道:“別介啊!您是橘諸兄大人的朋友,小的和您發生了衝突,到了他那,我有理也得挨頓揍啊!”

    “怕挨揍的話,你就說那個秘密!”

    “好,好吧……”

    藤野加護沒辦法,只好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簡要地介紹了一遍。

    那英俊男子聽完了,眼前一亮,道:“嗨,我當是什麼事兒呢?原來是這個啊。開解崔芬郡主,哪用得著幾個野和尚呀?找我,找我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14章 扶桑宋之問

    楊玄琰聞聽此言,好懸沒氣樂了,看向旁邊的藤野加護,道:“找他?憑什麼找他啊?藤野總管,這小子是到底是誰啊?他自己吃幾碗乾飯,自己不清楚嗎?”

    藤野加護趕緊介紹,道:“楊護法,這話可不能亂說。這位是我家主人的好朋友大伴家持,如今官居內舍人一職。”

    在這個時代,扶桑全面向大唐學習,包括官制。

    內舍人,秩五品,為東宮右庶子的副貳,與之同掌侍從,獻納、啟奏,算是太子東宮比較重要的官員了。雖然官位不高,卻大有前途。

    再加上橘諸兄好朋友這個身份,一般人聽說了大伴家持的來歷後,還真得被嚇住。

    但問題是,楊玄琰不是一般人啊!

    首先,他的真實身份不是鑑真的護法,而是大唐越王崔耕的乾兒子;其次,他從崔耕那得到過交代,基皇子的身份大有問題。扶桑太子的身份都大有問題,大伴家持這個太子的幕僚又有什麼含金量?

    當即,楊玄琰一陣冷笑道:“哎呦,內舍人,好大的官兒啊!不過,可惜啊……”

    “可惜什麼?”

    “可惜這能不能給崔芬郡主治病,看得不是誰官大誰官小,而是看誰有真本事!要不然,天皇陛下直接給崔芬郡主治病不就得了?哪還用得著我們幾個?”

    “你……”

    大伴家持被楊玄琰噎得直翻白眼,深吸一口氣,道:“本官當然不是憑藉官位壓人,而是憑藉真本事。”

    “什麼真本事?難不成你也是唐人?抑或是,你頗擅岐黃之術?”

    “當然都不是。”大伴家持搖頭晃腦,胸有成竹地道:“想那崔芬郡主來自天朝上國大唐,更是越王崔耕之女,天潢貴胄大家閨秀,才學會如何之高?心志會如何堅毅?總不能你們幾個粗坯,跟崔芬郡主略聊上幾句話,就能解人家的思鄉之苦了吧?那怎麼可能?!”

    “我們不可能,你就可能了?”楊玄琰不服氣地道。

    大伴家持微微點頭,道:“那是自然。本官與你們幾個粗坯相比,可是大不相同。我是扶桑第一大才子,越王崔耕是大唐第一大才子。崔芬郡主作為崔耕的女兒,肯定特別欣賞善於作詩之人。我作詩一首,讓崔芬郡主引為知己後,解她的鄉愁還算什麼難事兒嗎?”

    楊玄琰心中暗想:我們不用作詩,只要把面上涂的油彩洗去,就能一解崔芬郡主的鄉愁。比你高明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他輕笑一聲,道:“哦,是嗎?看來大伴舍人你對於此事非常有信心了?既然如此,咱們就……”

    楊玄琰跟隨崔耕這麼多年,對崔耕的行事風格非常瞭解。他本來想按照崔耕的風格,說“賭一把”。但突然想到,在這種場合,自己敲敲邊鼓也就罷了。大主意還得崔耕拿,萬不可自作主張。

    當即,他忽然閉嘴,心虛地看向崔耕。

    崔耕卻覺得,現在楊玄琰出馬,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自己目標太大,留學過大唐的扶桑人很多人認得自己。儘管有臉上的油做掩護,除非必要,還是儘量保持低調為好。

    於是乎,他衝著楊玄琰微微點頭,給了一個鼓勵的眼神。

    楊玄琰大喜,學著崔耕以前的樣子,繼續道:“那咱們就賭一賭,崔芬郡主更願意和誰溝通。如果我們輸了的話,就徹底退出為崔芬郡主一解鄉愁之事。但是,若你大伴舍人你輸了,又該輸點什麼給我們呢?”

    “這……”大伴家持一陣猶豫。

    說白了,他這個內舍人的官職雖然很有前途,但也僅僅是有前途而已,現在並無多少實權。

    至於說,他跟橘諸兄是好朋友?那也就是說說罷了。

    一個五品的小官,與當朝的實權人物,能有什麼真正的交情?人家橘諸兄對他以禮相待,不過是看中他扶桑第一才子的名頭,想得個禮賢下士的名聲罷了。

    所以,以大伴家持的身份,還真不夠資格知道崔芬被關押的具體位置。

    參與為崔芬解鄉愁之事,他也沒多少把握能得到橘諸兄的允許。

    如果現在能藉著這個賭約,非常順利地參與其中,大伴家持當然求之不得。

    但話說回來,人家和尚的賭注已經拿出來了。他又哪有與之匹配的賭注呢?

    最終,大伴家持一咬牙一狠心,從袖兜內掏出來一個錦盒來。將那錦盒打開,露出一根紫色的玉釵。

    大伴家持道:“這根玉釵乃是本官花了五百貫錢從大唐商人手中購得。若是崔芬郡主聽了我那首詩後,仍然更願意跟你們溝通,那這把紫玉釵就送給你們了。”

    來扶桑這麼久,楊玄琰已經對扶桑的物價有所瞭解。

    五百貫錢雖然對自己不算什麼,但對於大伴家持來講,已經是個相當不小的數目了。

    要知道,現在扶桑的大部分地區是以物易物,銅錢只在京畿地區流行,五百貫錢的購買力極強。對於大伴家持這種清貴官員來講,起碼得是一年的收入。

    楊玄琰接過那紫玉釵,頗為玩味地道:“大伴舍人,竟然隨身帶著此物,真是令人好奇啊!您花五百貫錢買了一支紫玉釵,到底是想送給哪位美人呢?”

    大伴家持面色微變,道:“我……我乃扶桑第一才子,相好多了去了,你管得著嗎?現在就問你一句話,這根紫玉釵作為賭注,你到底接受還是不接受?”

    “接受,怎麼能不接受呢。”

    楊玄琰又把那紫玉釵還給了大伴家持,道:“反正我看你也拿不出來更值錢的東西了,那你的賭注就是這把紫玉釵吧。呃……這把紫玉釵先在你那保管一會兒,待會兒我們贏了,你再把它交還給我。”

    “哼,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說著話,大伴家持看向藤野加護,非常客氣地道:“那麻煩藤野總管將這賭約之事,盡快告之橘諸兄大人。看他能否准許在下試試,為崔芬郡主一解鄉愁。”

    “我呸!”

    藤野加護還沒說話呢,楊玄琰已經忍不住鄙視,道:“你剛才還對人家藤野加護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呢,怎麼現在卻低聲下氣了?哼,還扶桑第一才子呢,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啊。”

    崔耕卻明白,大伴家持這個樣子非常正常。

    在歷史記載中,大伴家持雖然是一名非常偉大的扶桑詩人,其人品卻非常不咋樣。

    他這輩子的詩歌,有相當一部分是在描寫他非常矛盾的心情。而這矛盾的原因,就是自己到底應該依附藤原氏呢?還是依附橘諸兄呢?

    你做牆頭上也就罷了,還寫這麼多詩記錄下來,真是令人無語。

    大伴家持令人非常詬病的另外一件事是:他授命主持編纂《萬葉集》(一本扶桑的詩歌總集)時,收錄的詩歌有一成是自己的。

    大伴家持的詩雖然的確不錯,但絕沒到如此地步。如此毫不避嫌的自我吹捧,已經無恥到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境界了。

    如果與大唐的名人相類比的話,大伴家持大概相當於大唐的宋之問。文學水平很高,品德卻一無是處。

    崔耕著急見自己的寶貝女兒,插話道:“崔芬郡主的病情要緊,還是莫作口舌之爭了。藤野總管,你去請示一下橘諸兄大人,到底允不允大伴舍人參與此事,請他盡快傳句話來。”

    “是!”藤野加護也不想得罪大伴家持,沒說什麼便宜話,直接去找橘諸兄了。

    不到半個時辰,藤野加護就已回轉,道:“橘諸兄大人已經允了,大伴舍人可以和幾位大師一起去見崔芬郡主。不論何人能一解崔芬郡主的鄉愁,他都大大有賞。”

    “多謝橘諸兄大人。”崔耕等人齊聲道。

    ……

    ……

    藤野加護帶大家繼續往前走,沒過多久,已經到了如玉樓前。

    藤野加護介紹到:“崔芬郡主就在樓上,幾位隨小的一起上樓吧。”

    大伴家持卻阻攔道:“誒,請慢。若崔芬郡主見了我們,甚為高興,這到底算誰的功勞呢?依我看啊,咱們得分兩撥上去,崔芬郡主到底是見了誰比較高興。非常明顯的就能看出來。”

    楊玄琰勝券在握,道:“那我們也不佔你便宜。大伴舍人,你先請吧。”

    大伴家持對富貴非常熱衷,當下也不客氣,道:“那我就先上去了,待會兒叫你們,你們再上來。”

    “也行。”

    大伴家持隨著藤原加護邁步上樓。不消一會,就見珠簾後面一名十來歲的小女孩正在背對著自己,身旁還有數名扶桑侍女在伺候。

    大伴家持在路上,已經把自己要獻的詩作想好了。他醞釀了一下情緒,開口吟道:“渺渺天河闊,皎皎鵲翅長。夜闌一片白,已是滿橋霜。”

    這首詩寫得真不錯,描繪的是詩人在冬天遙望銀河,聯想到牛~郎織女相會的鵲橋,現在應該已經被大雪覆蓋,白皚皚冷清清的一大片了。

    這首詩準確地描繪出了詩人清冷孤寂的心情。與崔芬現在的心境極為相似。

    “誒!”

    大伴家持猜得沒錯,崔芬的文學素養相當了得。

    她聽了這首詩後,頓時眼前一亮,道:“想不到扶桑竟有能寫出這種詩的人物!不知做出這首詩的,可是先生本人?”

    說著話,崔芬已經轉過身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15章 疑是故人來

    “是我,是我啊。”

    大伴家持滿臉堆笑,緊走幾步向前,深施一禮,道:“外臣內舍人大伴家持,參見崔芬郡主。”

    “原來是大伴先生,快快請起。請坐吧。”

    “謝郡主。”

    二人分賓主入座。

    崔芬道:“聽聞大伴先生有扶桑第一才子之稱。今日能得一見,本郡主真是幸何如之啊。”

    “連郡主都聽說過在下這個名號?”大伴家持高興地道:“不敢不敢。我那扶桑第一才子的名號,都是扶桑貴人們的錯愛,算不得什麼。倒是令尊的“崔飛將”之名,名傳四海,實至名歸啊!”

    ……

    簡短截說,二人相談甚歡。

    對於大伴家持來講,他有意讓崔芬引為知己,好徹底奪得為郡主治病的大功。

    對於崔芬來講,她本就有些早熟,最近半年來的身不由己的生活,更加令她認識到人心險惡,心智越發成熟。

    此刻的崔芬,對大伴家持有心利用,言語之間頗多不著痕跡的討好之處。

    大伴家持聽了越發得意,以為自己的詩作打動了郡主,距離自己達到目的相差不遠了。

    忽然,他輕咳一聲道:“事實上,今天除了在下之外,還有幾個人想拜見郡主您呢。他們如今就在樓下,不知您想不想見?”

    “哦,這幾個人又是什麼人?”

    “是幾個和尚,他們本是海盜,殺人無數,也不知怎麼的搭上了鑑真大師的路子。跟鑑真大師一起,來扶桑傳法……”

    言談話語間,大伴家持把崔耕等人貶得一無是處。

    在崔芬腦海中,迅速升起了幾個粗鄙無文、性格暴烈、形容醜陋的海盜形象,小臉上一陣害怕之色。

    大伴家持見狀更得意了,道:“可憐這幾個和尚聽說了郡主的病情之後,還自不量力,非要來如玉樓跟您聊天解悶。為此在下還和他們打了個賭呢……”

    然後,他簡單地把那個賭約介紹了一遍。

    崔芬聽完了之後,掩口笑道:“如此說來,大伴先生豈不是穩操勝券了?”

    大伴家持傲然道:“穩操勝券不敢說,八九成的把握總是有的。郡主殿下,要不……現在就把他們叫上來吧?也好讓他們早些死了那條心。”

    “就依大伴先生之見。”

    隨後,崔芬看向身旁的一個扶桑侍女,道:“你下去樓去,把幾位大師請進來吧。”

    “嗨!”

    那侍女應了一聲,轉身下樓。功夫不大,就把崔耕等人引了上來。

    不待雙方見禮,大伴家持就迫不及待地道:“這就是崔芬郡主,你們這幾個粗坯有什麼想對郡主說的沒有?”

    楊玄琰微微一躬身,道:“還請郡主屏退左右,我們師兄弟幾個,有幾句話單獨要和您說。”

    “那怎麼成?”大伴家持著急道:“崔芬郡主的身份,何等尊貴?怎麼能和你們幾個臭男人單獨相處?”

    頓了頓,又十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你們有話就說,要是不知道說什麼,那就趕緊走吧。輸給了我扶桑第一才子大伴家持,你們不丟人。”

    “這事兒你說了不算,得郡主說了才算。”楊玄琰看向崔芬道:“郡主,您怎麼說?”

    崔耕等人的服飾完全變化,又剃了光頭,臉上塗了油彩,光憑聲音,崔芬還真沒把楊玄琰認出來。

    在崔芬的算計裡,扶桑第一才子可比幾個海盜有用多了。

    她正色道:“還請幾位大師見諒。你們也知道,本郡主現在身不由己,根本無法下達這樣的命令。”

    “這個麼……”

    楊玄琰聽了這話,可傻眼了。

    他今日所為的一切,都是按照崔耕以前的做派來行事的。本以為把臉上的油彩一塗,就能和崔芬相認。這個賭約是穩操勝券。

    萬沒想到,竟然根本就得不到和崔芬獨處的機會。

    這可咋辦?

    往常義父遇到這個場面是如何解決的呢?

    哎!如今看來,我只是在耳濡目染之下,學到義父的一絲皮毛而已,精髓還是完全沒學到啊。

    關鍵時刻,還是得義父出馬!

    想到這裡,楊玄琰看向了崔耕,道:“崔海師兄,您看這事兒怎麼辦?”

    “阿彌陀佛!”

    崔耕微微一笑,道:“剛才大伴舍人是通過了一首詩,打動了崔芬郡主。趕巧了,貧僧這裡也有一首詩。”

    大伴家持輕笑一聲,道:“怎麼,你們幾個粗坯也會作詩?該不會是什麼打油詩吧?哈哈!”

    崔耕正色道:“當然不是打油詩。實不相瞞,這首詩是在我們臨來之前,鑑真大師特意交給我們幾個人的。他老人家說了,這首詩分為上下兩闕,現在教給我們的只是下闕。雖然只是下闕,但只要這下闕一念出來,崔芬郡主就一定會將你們引為知己。”

    “啥?你們念別人寫的詩,還只念半闕,就能讓崔芬郡主引為知己?這也太神奇了吧?”大伴家持滿臉的不可置信之色。

    “嘿嘿,那可不盡然。”崔耕胸有成竹地道:“若無如此神奇,又怎顯得佛法無邊呢?”

    大伴家持質疑道:“佛法再無邊,也不至於能用到這種地方。你……你把這首詩念出來,我倒要看看,鑑真的詩是否真有如此神奇?”

    “好。崔芬郡主,大伴舍人,你們聽好了。”

    隨後,崔耕緩緩吟誦道:“時滴枝上露,稍沾階下苔。何當一入幌,為拂綠琴埃。”

    大伴家持聽完,撇了撇嘴道:“雖然這半闕詩的文采也還算不錯,但意境不過是作者盼望朋友到來罷了,根本就沒什麼奇妙深奧之處。”

    不料,崔芬聽了,卻眼前一亮,道:“何當一入幌,為拂綠琴埃?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鑑真大師真是佛門高僧啊,一語就解開了本郡主的心結!還請幾位大師從今往後就留在如玉樓。本郡主還想時常聆聽你們的教誨呢。”

    “這……這……”

    大伴家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郡主,您沒亂說吧?這半闕詩非常一般,怎麼就一語解了您心結了?”

    崔芬卻微微搖頭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鑑真大師的這幾句話,不能光從詩作的角度來看,還得從佛法的角度來看,這就非大伴先生所能知了。”

    “不,我不信。”大伴家持連連搖頭,道:“這其中肯定有什麼關竅是我不知道的,而不是什麼佛法。你們容我想一想,容我想一想。”

    事實上,他還真猜對了,這首詩的確有關竅。

    此詩乃是晚唐詩人李益所作的《竹窗聞風寄苗發司空曙》,全詩為:微風驚暮坐,臨牖思悠哉。開門復動竹,疑是故人來。時滴枝上露,稍沾階下苔。何當一入幌,為拂綠琴埃。

    後四句著實沒什麼特殊之處,關鍵是第三四句,“開門復動竹,疑是故人來”,膾炙人口,堪稱千古絕句。

    在崔芬年幼時,崔耕曾經教過她這首詩。現在崔耕念後面四句,為的就是讓她聯想到“疑是故人來”一句。

    熟悉的聲音再加上詩句的提示,崔芬冰雪聰明,很容易就可以聯想到,眼前這個臉上塗滿油彩的和尚,正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崔耕。

    既然知道了崔耕的真實身份,崔芬很自然地,就會配合崔耕演一齣戲了。

    然而,這首詩的前面四句,只有崔耕和崔芬知道。

    大伴家持雖然明知這首詩有關竅,但他絞盡了腦汁,也想不出來,到底有什麼關竅,一陣冥思苦想。

    楊玄琰當即不耐煩了,斥道:“你先莫管什麼關竅不關竅的了,現在的形勢很明顯,是我們贏了,你快把那紫玉釵交給我吧。”

    “啊,紫玉釵?”大伴家持的面色驟然一變。

    原本他自以為穩操勝券,才提出了以這把昂貴的紫玉釵為賭注。現在賭輸了,驟然要把此物交出去,他是真心疼。要知道,此釵不光是價值昂貴,還關係到他的一項大計畫。

    更何況,大伴家持忽然想到,賭注如此之重的一場賭局,日後必將傳遍整個扶桑。

    自己這個扶桑第一才子,和幾個海盜出生的和尚打賭,竟然賭輸了,這得多丟人啊?

    最關鍵的是,賭輸的項目是在尼瑪斗詩!從今以後,自己還有何面目稱什麼扶桑第一才子?

    大伴家持越想越鬱悶,不捨得將那裝著紫玉釵的錦盒交出。楊玄琰卻得理不饒人,伸手往他的袖兜中扯去,道:“你拿來吧!”

    “不,我不給!想要紫玉釵,咱們得先把話說清楚!”

    “說什麼說啊?事兒不是明擺著的嗎?”

    ……

    二人一陣爭執,那錦盒已經被扯到了大伴家持的衣袖外。

    大伴家持捨不得放手,雙手緊緊握住了盒子,用力往後拽。雖然楊玄琰的力氣遠比大伴家持大,但那錦盒甚是精美,整個盒面如同鏡子一般照得出人影,非常光滑。要想迅速把錦盒奪過來,可不是光力氣大就可以的。

    忽然

    啪嚓!

    一聲輕響之後,那錦盒掉在了地上。

    錦盒大開,一支紫玉釵被甩出去好遠,也落在了地上。

    “我的玉釵呀!”

    大伴家持趕緊將那玉釵撿起來,發現上面有了一道細細的裂紋。

    他這回可找著理了,扯著脖子喊道:“你……你這莽漢,搶什麼搶啊?現在好了,都把玉釵摔裂了,這可怎麼辦?不行!你得賠我!你不賠我,今兒我跟你沒完!”

    楊玄琰走過去一看,整支紫玉釵只是有一條小裂紋,不注意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他哼了一聲,道:““賠什麼賠?這玩意兒現在本來就應該是我的!我看你小子是想藉機挑事兒是吧?”

    “那我不管!”

    大伴家持被楊玄琰說中了心思,有些心虛把頭偏向一邊,道:“總而言之一句話,只要我沒把這紫玉釵交給你,它就是我的!你說現在怎麼辦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16章 藤野夫人邀

    “擦!你小子這不是胡攪蠻纏嗎?”楊玄琰脾氣火爆,說話間捋胳膊挽袖子,就要動手。

    崔耕卻趕緊把他攔住了。

    說到底,今日楊玄琰之所以和大伴家持打賭,不是貪圖他的一根紫玉釵。而是大伴加持在一旁搗亂,不趕緊把他給收拾了,崔耕等人和崔芬見面,會憑生無數波折。

    現在事情發展到如此程度,也該見好就收了。

    當即,崔耕道:“大伴舍人,您看這樣行不行:崔芬郡主既然希望我們留下,說明她還是希望唐人留在此地,陪她聊聊天說說話的。呃……您就請回吧。這根紫玉釵還是您的,打賭一事,咱們也就不再提了。”

    旁邊的藤野加護也道:“您那根紫玉釵的裂紋,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您大人有大量,還是莫和這幾個窮和尚計較了吧?”

    “哼,這紫玉釵本來就是我的!只是我大人有大量,不願意和這幾個粗坯一般見識罷了!”

    大伴家持得了藤野加護的台階,弱弱地放了句狠話,就往外走。

    崔耕等人也不和他計較,待他走後,開始和崔芬交談。只是旁邊有人監視,也只能說些閒話罷了。

    但崔芬見老爹親自前來,心情放鬆之下,喜笑顏開是肯定的,午餐之時甚至吃了兩大碗米飯。

    藤野加護見狀,趕緊去向橘諸兄報喜。到了地方卻發現,不光是橘諸兄在,今兒上午輸了不認的大伴家持也在。

    見禮已畢,藤野加護簡要地將事情的進展,介紹了一遍。

    最後他說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見過幾個大唐來的和尚之後,崔芬郡主的病,已經不藥而癒了。朝野上下,再也無法借此事攻訐於您!”

    “哼,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出乎藤野加護的預料之外,橘諸兄的面上不但沒有任何驚喜之色,反而面色陰沉無比。

    橘諸兄道:“崔芬郡主在我的看護下,狀況頻出,甚至有性命之憂。最後要靠藤原氏的人救人,朝野上下乃至天皇,以後會如何看待本官?”

    “這……”藤野加護無言以對。

    大伴家持卻看出了便宜,道:“大人所言甚是,這幾個僧人為崔芬郡主治好了病,對於您來說,算不得什麼喜事。呃……”

    說到這裡,他忽地欲言又止。

    橘諸兄不悅道:“你究竟想說什麼,怎麼在本官面前,還吞吞吐吐的?”

    “不是在下吞吞吐吐,實在是有件事,現在還難以確定啊!”大伴家持往四下里看了一圈兒,才繼續道:“在下今日和那幾個和尚打賭的事兒,您都聽說了吧?其實具體細節是這樣的……”

    然後,大伴家持詳細地將事情的經過介紹了一遍。

    最後他說道:“我始終覺得,憑引用的半闕詩,就能得崔芬郡主垂青,這事兒也太匪夷所思了點兒,恐怕此事大有內情。”

    橘諸兄也是心中一動,道:“內情?到底是什麼內情?”

    大伴家持老臉一紅,道“這個……具體什麼內情,在下就想不出來了。”

    見橘諸兄滿臉的不悅之色,大伴家持趕緊補充道:“不過,打死我也不信那幾個和尚說的話是真的。只要他們說假話,我就有把握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橘諸兄輕“唔”了一聲,道:“說下去。”

    “大人請想,那和尚宣稱,是靠佛法而非詩詞治好了崔芬郡主的心病,而宮子太后,得的同樣是心病啊!如果讓他們去治宮子太后的心病,他們卻治不好,會發生什麼現象呢?”

    所謂宮子太后,就是現如今扶桑聖武天皇的母親,藤原宮子。聖武天皇出生後不久,藤原宮子就得了精神病。到了現在,母子倆已經三十多年沒見過面了。

    聖武天皇繼位之後,曾經數次傳下旨意,招全國名醫為宮子太后診治。但凡能治癒太后疾病的,必有重賞。然而,時至今日,也沒有任何一個醫生,能讓宮子太后的精神病更輕一些,更別提什麼治癒了。

    橘祝兄聽到這裡忍眉頭微皺,道:“為宮子太后診過病的人多了,就算這幾個和尚治不好宮子太后的病,也不能怎麼樣吧?”

    大伴加持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大人擔心的有道理。的確,若僅僅這幾個和尚不能為宮子太后治好病,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罪過。但是,若他們事前宣稱,對治好宮子太后的病有把握,最後卻食言了呢?”

    “那怎麼可能?到底有沒有把握為宮子太后治病,這幾個和尚自己心裡能沒數……誒,有道理啊!”

    說到這裡,橘諸兄陡然心中一動。

    大伴加持道:“大人果然聰明,一點就透。雖然那幾個和尚不會主動承諾他們根本就辦不到的事情,但您可以幫著他們承諾啊。他們如今就在您的府邸內。您若是上表天皇陛下,宣稱是代他們上奏,有信心治好太后的病,陛下豈會不信?到時候,這幾個和尚若堅稱並無此事,卻會被陛下認為是虛言狡辯了。”

    “這樣啊……”

    橘諸兄先是一振狂喜,又很快冷靜了下來。

    他遲疑道:“你這個法子好是好,但一切都建立在,那幾個和尚沒什麼真本事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這幾個和尚的確是用佛法治好了崔芬郡主的病,那他們說不定就能治好宮子太后的病。這幾個和尚立下如此大功,藤原氏不就更加勢大難制了嗎?”

    “大人這麼想,實在有些杞人憂天了。想那幾個和尚是海盜出身,又能懂什麼佛法了?再者,宮子太后已經患病三十餘年,請了無數名醫診治,都毫無效果。怎麼就這幾個和尚有辦法,能妙手回春呢?”

    大伴加持說的這些話,當然非常有道理。但是,橘諸兄聽完了,卻目光閃爍,起身在房間內來回踱步,久久難做決定。

    最終,橘諸兄輕嘆了一口氣,道:“此事關系重大,本官要和法進大師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大伴加持的面色有些尷尬,乾笑一聲,道:“唐人有句話,叫做小心駛得萬年船。面對如此大事,大人謹慎一些是應該的。”

    然而,他此時心裡想的卻是:該死的法進和尚!看來,在橘諸兄大人的心目中,他的地位要遠高於我啊!真是豈有此理!

    早晚我得把他給……誒!有了!何必早晚呢,這幾天我略施小計,就能取他的性命!

    哼,等著吧,崔海和尚、法進和尚!得罪我大伴家持的人,沒一個能有好下場!

    ……

    ……

    崔耕卻不知,自己已經被大伴加持惦記上了。最近幾天,他要麼在如玉樓休息,要麼和崔芬說話,小日子過的相當愜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如玉樓的守衛森嚴。到底如何救崔芬出去,他還是毫無頭緒。

    這一日,有個小丫鬟前來傳信,道:“崔海大師,我家夫人有請。”

    “你家夫人?”

    崔耕當然明白,這丫鬟口中的夫人,是橘諸兄的正妻藤原多比等。與此同時,此女也是藤原四兄弟的親妹妹。

    如今藤原氏和橘諸兄勢同水火,藤原多比能到底站哪邊,是非常值得玩味的事情。

    崔耕遲疑道:“貧僧和夫人素不相識,不知夫人找我,究竟何事呢?”

    那小丫鬟解釋道:“夫人聽聞崔海大師法力無邊,甚是仰慕。如今夫人正在後花園怡心亭等候,想聽您說說佛法哩。”

    崔耕哪會說什麼佛法啊,趕緊推脫道:“這就是夫人有所不知了。實不相瞞,貧僧出身海盜,只因鑑真大師用佛法折服了我,我才跟在鑑真大師身邊做護法。對於佛法……呵呵,我知道的恐怕還沒夫人多呢。”

    小丫鬟道:“那也沒關係,你不通佛法,總可以跟夫人講講你做海盜時候的事兒吧。”

    “呃……貧僧做海盜之時的事兒,也沒什麼好說的。”

    小丫鬟深吸一口氣,道:“那你就說說,具體如何被鑑真大師收服的,這總可以吧?”

    “那是無邊佛法所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恐怕貧僧說不清楚。”

    ……

    就這樣,那丫鬟極力相邀,崔耕執意不允。

    廢話,事到如今,就算崔耕是傻的,也明白藤原多比能的邀約有問題啊。

    從那小丫鬟和他的對話,就可以出來:藤原多比能的目的是和他在後花園一會。至於具體談什麼,卻是不可告人的。

    崔耕來扶桑的目的,是救崔芬回大唐,哪有閒情逸致摻合藤原多比能的破事兒?

    然而,那小丫鬟堅決不肯放棄。

    最後,她俏臉一沉,道:“崔海,你莫忘了,如今你是住在誰的家裡面。若夫人一生氣,你能有好果子吃嗎?”

    崔耕正色道:“貧僧乃鑑真大師的首席護法,行得正,走得端,就算夫人惡了我,又能奈我何?”

    “哼,行得正,走得端,那可未必……”

    說話間,那小丫鬟將手放在了自己上衣的領口上,道:“崔海大師,您說,我若是用力往下一拉,再大叫非禮的話……夫人能否奈何得了你嗎?”

    “你……你這不是耍無賴嗎?”崔耕氣急敗壞地道。

    小丫鬟擺明了要栽贓陷害,他還真沒什麼好辦法。

    那小丫鬟脖子一昂,道:“莫管我無賴不無賴,崔海大師,您就說,答應不答應吧。”

    “我……”

    崔耕眉頭緊皺,字斟句酌地道:“讓貧僧去見夫人,倒也不是不行。不過,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不能貧僧自己一個人去,得我們師兄弟幾個一塊去。若出了什麼事情,也免得說不清楚。”

    “崔海大師還真夠小心的啊。”那小丫鬟嬌笑道:“瞧你那點膽子!放心,夫人不是想坑你。”

    不是想坑崔耕,自然是想坑別人了。

    崔耕將信將疑,和楊玄炎等人一起,跟著那小丫鬟一起,往後花園方向而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17章 又見法進僧

    沒用多長時間,崔耕一行到了橘府的後花園。!舉目望去,但見,亭台樓閣雕樑畫棟,小橋流水錯落有致,真個美不勝收。

    突然,小丫鬟衝著前面一片竹林一指,高聲道:“前面是怡心亭了,幾位大師請。”

    “小娘子請!”

    那小丫鬟說話聲有意提高了聲量,崔耕等人知道有事兒。果然,剛過竹林,眾人聽到了一聲嬌呼:“救命啊,救命啊!”

    緊接著,看見一少婦披頭散髮、衣衫不整,迎面向自己等人飛速跑過來。

    雖然散亂的頭髮遮住了半邊面龐,卻絲毫遮掩不住她那嫵媚的風情。雖然不整的衣衫令她再也無法維持之前的高貴端莊,卻把她的身段襯托得更加嫵媚婀娜。

    咕嚕!

    凌十三見狀,忍不住嚥了一口吐沫,道:“好胸啊,好胸!”

    楊玄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著牙低聲斥道:“咱們是出家人,理應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行。你……你看也罷了,怎麼……怎麼還說出來?”

    “我看到什麼了?我說什麼了?”凌十三滿臉的無辜之色,嚷道:“我說這女施主面相好凶,最近恐怕有血光之災,有何不妥之處?”

    看那意思,好像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血光之災?”楊玄琰哼了一聲,道:“鬼才信你!分明是……分明是……你看人家……長得那啥……呃……”

    “分明是什麼?反正我的意思,是這女施主面相好凶。常言說得好,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楊師兄,你把你以為的,大膽地說出來唄。”凌十三滿臉的戲謔之色。

    楊玄琰目光一陣閃爍,結結巴巴地道:“我……我還以為你是說她……呃……她長得凶呢。”

    “那不扯淡嗎?這位要是長得凶,那天下還有美人嗎?”

    ……

    在這二人鬥嘴之際,那美少婦已經跌跌撞撞衝著崔耕撲來,道:“救我,大師救我啊!”

    什麼玩意兒?

    崔耕可不敢佔這個便宜,趕緊往旁邊一錯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女施主,你是何人?是何人要害你?”

    旁邊那小丫鬟介紹道:“這是我家夫人。”

    看來此女是橘諸兄的老婆藤原多能了。

    崔耕道:“這裡是夫人的宅邸,能有什麼人敢在這害您?夫人還是莫開玩笑了。”

    藤原多能眼帶淚花,嬌嬌怯怯地往身後一指,道:“是他,是他要欺負奴家!”

    “啊,是你?”

    崔耕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白衣勝雪的和尚,正滿臉無奈的向自己方向走來。

    這人還是自己的老熟人法進和尚。

    他是玄的弟子,一心要行刺鑑真,為師報仇。

    要不是自己顧念他在歷史記載是鑑真的衣缽傳人,當初在出入平城京時,不顧輿論殺他以絕後患了。

    崔耕訝然道:“怎麼是你?在橘府後花園內,調戲藤原夫人。法進和尚,你膽子也太大了吧?”

    楊玄琰和凌十三可不知,法進和鑑真有師徒之緣。在他們心目,法進和尚是自己的敵人,當初之所以不殺法進,只是因為他的名氣太大,支持者太多罷了。

    當即,他們倆對了下眼神,各抽兵刃,衝著法進和尚圍攏過來。

    “好小子,竟敢調戲藤原夫人,你是活膩了吧?佛爺今天要宰了你,為佛門清理門戶。”

    唰!

    唰!

    兩道寒光,一左一右,向法進直襲而來。

    很顯然,這二人今日要公報私仇,趁機取法進和尚的性命。但法進也不是好惹的,他往旁邊一閃,讓過兩道刀光,把隨身的配劍抽了出來,與之戰在一處。

    還別說,法進和尚的本事是真不錯。即便是以一敵二,戰了二三十個照面,他都不落下風。

    楊玄琰眼珠一轉,喝道:“哎呦呵,沒想到,你這和尚不光是色膽包天,而且臉皮城牆還厚啊!貧僧佩服佩服!”

    法進和尚愕然:“什麼臉皮城牆還厚?”

    楊玄琰道;“你的臉皮不城牆厚,為什麼現在不束手擒呢?怎麼?你調戲了人家的老婆還有理了不成?反正這事兒也罪不至死,你服個軟,讓苦主打你一頓出出氣,又怎麼了?”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法進和尚怒道:“我是被冤枉的!我根本沒調戲藤原夫人!”

    楊玄琰早從崔耕那得到過交代,知道今天藤原多能可能要害人。如今看離開,她要害的是法進和尚了。

    楊玄琰等的是法進這句話,當即道:“冤枉的?你既是被冤枉的,那更不能和我們打架了。要不然,你會問心無愧地為自己辯解,現在和我們動手……豈不顯得做賊心虛?”

    “我……我……”

    噹啷!

    法進和尚被楊玄琰擠兌得一陣無語,只得虛晃兩招跳出圈外,將隨身的佩劍扔在一旁。

    他輕嘆一聲,雙手前舉,道:“貧僧行得正坐得端,不懼和任何人對質,你們把我捆起來見橘諸兄大人吧。”

    “行,是個爺們,我姓楊的佩服。你等著啊……我找根繩子捆你……誒,這繩子在哪呢?”

    楊玄琰嘟囔著邁步往前走,慢慢繞到了法進的身後。

    與此同時,一把匕首在他的手顯現,楊玄琰的臉現出猙獰的笑容。

    “住手!”

    兩聲大喝異口同聲地響起。

    一個聲音是崔耕的,他當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法進和尚被楊玄琰陰死。

    另外一個聲音,卻是橘諸兄的。

    此時他正和幾個門下走狗一起,從楊玄琰身後的方向,向這邊走來。在這些官員的身後,還跟著藤野加護帶著的幾十名甲士護衛。離他最近之人,正是有才無德的扶桑詩人大伴加持。

    “夫君啊!”

    藤原多能嬌泣一聲,向著橘諸兄跑了過去,一頭紮在了他的懷裡,放聲痛哭。

    橘諸兄似乎有些慌亂,道:“夫人莫哭,夫人莫哭啊!你這是怎麼了?難道在扶桑國,還有人敢給你找不痛快不成?”

    藤原多能抽泣道:“怎……怎麼沒有?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今日欺負奴家的,是你最器重地法進和尚。他還說……還說……”

    “還說什麼?”

    “他說你如今和藤原家族勢同水火,對他的信任要遠遠超過我。即便……即便……他把我怎麼樣了,你也得是以為是……是妾身勾~引的他!”

    “嗯?果真如此?”橘諸兄的面色鐵鍋還黑,目露凶光,一字一頓地道:“法進,果真如此?”

    “我……”

    法進和尚眼前一黑,好懸沒暈過去,弱弱地道:“貧僧若說,今日的確是夫人勾~引的我,您……能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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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4
第1718章 唱和真默契

    橘諸兄冷笑一聲,道:“哼哼,那看你能否說服本官了。 說得清講得明,本官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要是說不清楚,哼哼,你會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

    法進道:“其實事情是這樣的:貧僧今日得夫人相邀,在後花園怡心亭內為她宣講佛法。剛開始還一切正常,可等竹林外傳來聲音的時候,夫人突然扯破了自己的衣衫,弄亂了自己的頭髮,向竹林跑去,大叫著救命。貧僧的確是被冤枉的啊。”

    “哦,是嗎?”橘諸兄沉聲道:“你的意思是:夫人用自己的清譽來誣陷你?那你告訴我,夫人誣陷你,她能得到什麼?她的動機又是什麼?”

    法進小心翼翼地道:“興許……興許是因為藤原氏?”

    “哼,笑話!夫人雖然姓藤原,但她既然嫁了我,一生富貴全繫於我的身,誰不知道你是我的左手右臂?在這麼大的事兒,她怎能為了藤原氏坑害我?”

    此言甚有道理。

    橘諸兄所能給藤原多能的要遠多於藤原氏,若牽扯到法進和尚的生死,藤原多能不會為了藤原氏胡來的他。

    法進和尚也覺得無言以對,只得道:“這個……呃……總而言之,貧僧是被誣陷的。具體藤原夫人為何誣陷貧僧,我實在想不出來。”

    旁邊的大伴家持厲聲喝道:“想不出來?哼哼!依我看啊,不是你想不出來,而是根本沒這事兒!誰不知道藤原夫人的美麗冠絕扶桑,我看你分明是色令智昏,妄圖輕薄夫人,卻被人撞了正著。對了……”

    說著話,大伴家持看向崔耕等人,道:“此事被崔海大師一行看得一清二楚,大人有疑問的話,儘管問他們是了,不必聽這法進胡言亂語。”

    橘諸兄點了點頭,道:“崔海大師,你怎麼說?”

    崔耕總不能讓橘諸兄把法進怎麼樣了,實話實說道:“貧僧剛過竹林,看見夫人向我這邊跑過來,並且哭訴自己被法進欺負了。於是乎,我那兩個師弟前動手,將法進拿下。之前具體發生了什麼事,貧僧並不清楚。”

    “你不清楚,今天的事情的真相,豈不是無法大白了?”藤原多能著急道:“那可不成!那不成了我可能勾~引法進嗎?”

    頓了頓,她看向橘諸兄,道:“今日妾身本來是邀崔海大師,來怡心亭為我講法的。崔海大師還沒到呢,法進到了。他問我在這幹什麼,我說是在等崔海大師講法。他說崔海大師有什麼好的,崔海會的我都會,崔海不會的我也會。妾身問他,到底有什麼是崔海大師不會而他會的,他說是歡喜大~法。妾身一聽這話風不對要走,他對奴家動手動腳起來,甚至語出威脅……嗚嗚嗚……夫君,你一定要給妾身做主啊。”

    嘖……

    橘諸兄聽藤原多能說地有鼻子有眼的,一嘬牙花子,深感為難。

    沒錯,當初在法進行刺鑑真的時候,橘諸兄曾經向聖武天皇諫言,要殺了法進和尚以正國法。

    但這事兒的前提是:法進和尚必死無疑。既然如此,也只能讓法進之死,發揮最大的作用了。

    而且需要說明的是:橘諸兄非常看重法進和尚,並不贊同他冒險行刺鑑真,只是法進心意已決,他無法阻攔罷了。

    如果可能的話,橘諸兄真不想失去法進和尚。

    現在法進和藤原多能各執一詞,他還真是左右為難,面露猶豫之色。

    大伴家持見狀,煽風點火道:“大人,您莫忘了,現場不光是咱們,還有這幾個和尚。此事傳揚出去的話,知道的是以為您難以查明真相,不願意輕易罪人。但還有不知道的呢?恐怕會以為您非常寵愛法進,連夫人也可以……”

    “閉嘴!”

    橘諸兄痛斥一聲,伸手指向法進和尚,道:“來人!給我把這個妖僧拿下,地正法!”

    “諾!”

    他身後的幾十名甲士,各拿兵刃前,將法進團團圍住。這些甲士儘是精銳,這種情況下,是天下第一高手崔秀芳也得飲恨當場,更何況是法進和尚?

    “住手!”崔耕趕緊開口阻攔。

    橘諸兄看了崔耕一眼,不悅道:“崔海大師,你想幹什麼?”

    “呃……這個……”崔耕眼珠亂轉,為法進想著脫身之計,道:“縱然法進調戲了夫人,也罪不至死啊。”

    橘諸兄冷笑道:“的確,調戲女子罪不至死。但是,你們大唐沒有下尊卑之分嗎?若是以前的法進和尚,犯了這個案子,本官還真不好處置他。但是現在,他行刺鑑真大師在先,本是戴罪之身。調戲我家夫人在後,縱是殺了他,也沒人會說本官做得不對。”

    大伴家持附和道:“是哩,是哩。現在的法進是褪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大人殺一隻雞,有何不可?”

    他這麼說,還真有些道理。

    崔耕絞盡腦汁道:“儘管如此……儘管如此……”

    “儘管如此什麼?你想不出來了?”大伴家持厲聲喝道:“我看你崔海和尚,分明是想讓大人放法進一馬,好趁機利用這個消息,興風作浪。”

    “嗯?”

    橘諸兄聽了這話,看崔耕的目光開始意味深長起來。

    藤原多能抽泣道:“夫君,我看這……我看這崔海大師,好像是別有用心。以剛才的情勢,他應該看見法進對妾身動手動腳了,可他卻隻字不提。您再仔細想想,他之前釋放法進和尚,也頗多可以之處。是不是他們兩之前認識?甚至有什麼見不得的人交易啊?”

    大伴家持連連點頭,道:“夫人真是冰雪聰明。嗯!有可能!很有可能!”

    橘諸兄看向崔耕,道:“崔海大師,按理說,你應該和法進素不相識。但是你救了他一次不說,今日還想救他第二次。這到底是為什麼呢?真是令人疑心啊。”

    擦!

    這還引火燒身了。

    現在崔耕百分之百確定,如果可能的話,橘諸兄並不想殺了法進,而大伴家持和藤原多能,卻一心要致法進和尚於死地。

    而且這兩個人,密切配合。不僅陷害了法進和尚,還要潑自己一身髒水。

    弄不好,今天不僅救不了法進和尚,自己還得搭去!

    “這個麼……”

    崔耕下意識地往四下里望去,尋找破局的靈感。突然,他眼前一亮,道:“哪裡,大人誤會了。貧僧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仗義執言而已。”

    “什麼仗義直言?”藤原多能怒道:“你自己都說了,之前的事情沒看清楚。那你怎麼能確定,法進之前沒調戲我呢?”

    “我當然能確定。”崔耕伸手一指,道:因為調戲夫人的並非法進,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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