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奮鬥在盛唐 作者:牛凳 (已完成)

 
regn13 2018-7-24 20:3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2 376775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89章 老樹開新花

    鑑真和尚道:“越王還有求到貧僧的地方?到底是什麼事,您儘管說,但凡貧僧能做得到的,絕不推辭。”

    崔耕道:“其實這事也簡單,你不是要去扶桑嗎?帶本王一起去。”

    “啊?越王您也要去扶桑,為什麼啊?您不是正要跟扶桑開戰嗎?”鑑真和尚面色驟變。

    崔耕道:“其實是這麼回事,本王……”

    然後,他簡答的將自己本欲帥大軍征伐扶桑,卻因為風間正樹擄走了崔芬,不得不另做他圖的事情,介紹了一遍。

    鑑真和尚聽完了,沉吟道:“越王千歲,您這個要求真是令貧僧為難啊。我東渡扶桑,是為了傳播佛法,在您的要求下,卻成了傳播殺戮之舉。不好辦啊……”

    崔耕道:“本王知道此事,有些強人所難。但請你看在咱們以往交情上,務必幫忙。大不了……大不了我打下扶桑之後,將扶桑建為一佛國,任大師傳法。”

    鑑真和尚有些意動,一嘬牙花子,道:“貧僧不是想和越王談條件,只是這事吧……您能不能跟貧僧交個底,您打下扶桑之後,您準備如何處置扶桑人呢?”

    “對啊,如何處置扶桑人呢?”崔耕原來一心想著攻打扶桑報仇,對於戰後之事,還真沒細想過。現在經由鑑真和尚這麼一問,他陷入了沉思中。

    打下扶桑之後,總不能把扶桑人都殺了吧?甚至於大量殺傷平民百姓也顯得太過暴虐了,但是,大唐子弟,數千人的血債,又不能不報,這可怎麼辦呢?

    他想了一下,道:“這樣吧,當初參與殺戮我大唐子民的扶桑人,本王一個也不放過。策劃此事的扶桑貴人,同樣如此。至於扶桑皇室嘛,我準備令立新軍。”

    鑑真和尚道:“越王千歲,您可得想清楚了。這扶桑皇室就是一大家子,這個人當皇帝和那個人當皇帝沒什麼本質區別。您令立新軍,也讓扶桑人感覺不到疼啊。另外,您若是從扶桑皇室外選人,擔任扶桑天皇,與扶桑的傳統不符,恐怖他的皇位也難以坐穩。”

    “這到的確是個問題。到底該如何解決呢?”

    崔耕凝神細思,忽然心中一動,道:“有了,本王想到了一個人,他既為扶桑皇室,又足夠能讓扶桑皇室感到肉疼。”

    “誰?”

    “大友皇子。”

    “對啊,大友皇子!”鑑真和尚恍然大悟,道:“大友皇子,就在長安城。他與現在的扶桑皇室,仇深似海,您把他立為扶桑新君,定能讓原本的扶桑皇室分外難受啊。”

    ……

    ……

    幾十年前,扶桑的天智天皇去世,本應大友皇子繼承皇位,但是天智天皇的兄弟大海人皇子,出兵討伐大友皇子,奪得了扶桑皇位。

    無奈之下,大友皇子帶著眾親信,來到大唐,圖謀復國。

    結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友皇子越來越覺得自己復國無望,就來到泉州,準備養老。結果遇到了天殺的武良鞠擄走了他的女兒,殘害致死。

    大友皇子,一怒之下,準備殺了武良鞠,為女兒報仇。然後再回扶桑,奮起一搏。結果,武良鞠是殺了。他自己卻在陰差陽錯下,為崔耕所擒,送往了長安城。

    如果崔耕幫他復辟,肯定能讓扶桑皇室非常難受。

    當然了,儘管崔耕想得挺好,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擺在他的面前。現在的大友皇子,起碼得八十多了,他還能活幾天?以他的身體,還能堅持到,崔耕把扶桑攻下,再把他扶上皇位嗎?

    要知道,這大友皇子除了被武良鞠害死的那個女兒之外,沒有任何子嗣啊,崔耕想扶立他的子孫都不成。

    最後崔耕決定,還是先看看大友皇子的身體狀況,再做決定。

    簡短截說,當天下午,崔耕就帶著人,來到了大友皇子的府邸。一見之下,崔耕就大為失望。眼前的大友皇子,背也駝了,眼也花了,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神志還算清醒。

    不過,大友皇子見到崔耕卻是非常高興,道:“聽說越王要派大軍征扶桑了,這是好事啊!是得給那幫亂臣賊子,一個大大的教訓。我還有些手下,人雖不多,但都足夠忠勇,願為越王效犬馬之勞。”

    “得了吧。”崔耕身後的凌十三,忍不住插話道:“越王千歲麾下,精兵如雲,猛將如雨,還缺你那幾個手下?再者,你都半截都入土了,還操心這事幹啥?即便我們把扶桑打下來,想抬舉你當扶桑天皇,你也未必能堅持到那個時候啊!”

    大友皇子連連搖頭道:“不,不,不,話可不能這樣說,越王千歲手下的精兵猛將再多,但他們不是扶桑人啊。有了我的這些手下幫助,越王才能如虎添翼。至於我這歲數嘛……我當不了天皇,可以讓我兒子當啊。”

    噗!

    崔耕口中的一口茶湯噴了出來,道:“啥?本王沒聽錯吧?兒子?你什麼時候有兒子了?你不是只有一個女兒,還被武良鞠害死了嗎?”

    大友皇子得意洋洋地道:“越王千歲,只關心國家大事,對小老兒的私事,就不怎麼瞭解了。沒錯,我之前的確只有一個女兒。但是,我被您送往長安城以後,則天大聖皇后,送了我幾個女婢,老夫大發神威,最後還真生了一個兒子出來。真是寶刀不老啊!哈哈!”

    大友皇子哈哈,崔耕聽了之後,也真想哈哈。

    憑什麼啊?大友皇子之前幾十年都生不出兒子來,到了他這麼大歲數了,到了長安之後,稍微一折騰,就有兒子出生。不用問,瞄準的是大友皇子,但開槍的另有其人啊。

    不過,不管怎麼說。只要大友皇子承認,這人就算正兒八經的扶桑皇室了。

    當即,崔耕也不揭破,笑盈盈地道:“大友皇子,晚年喜得麟兒,實在是可喜可賀啊!呃……既然如此,您就把令公子叫出來,和本王見上一面吧。”

    “吾正有此意。”

    功夫不大,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被帶到了崔耕的面前。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90章 便宜大外甥

    “舅舅……舅舅啊!甥兒奇玉今日終於見著您了!早就聽說舅舅是天下第一奇男子,英雄好漢子。今日能和舅舅見上一面,侄兒真是死了都值了啊!”

    這位奇玉皇子一進屋,就扯著脖子喊著,緊走幾步,向著崔耕衝了過去。

    楊玄琰趕緊往前一進步,擋在了崔耕的面前,道:“站住!莫往前走了!”

    奇玉皇子不怒反喜,道:“您……您就是我玄琰表弟吧?早就聽說表弟你丰神如玉,光彩照人,今日一見,小弟真是三生有幸啊!”

    說著話,他雙手高舉緊往前竄,看那姿勢,是要給楊玄琰來個熱情而奔放的擁抱。

    鏘涼!

    楊玄琰長得俊俏無比,遇到的變~態多了,頓時面色驟變,抽出了腰刀,斥道:“你給我站住!再往前走一步,要你的命!”

    “行,行,我站住,我站住還不成嗎?”奇玉皇子雙手高舉,滿臉堆笑,道:“表弟你莫生氣嘛,愚兄我絕無惡意。今日咱們兄弟第一次見面,我就是太高興了,才有些失態啊!”

    “我真是你表弟?”

    奇玉皇子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聽得楊玄琰將信將疑。他怕這廝真是崔耕什麼親戚,也不好再冷顏相向,將鋼刀歸鞘。

    凌十三的眼裡卻不揉沙子,道:“你小子說清楚,怎麼就表哥表弟的了?你和父王到底是啥關係?”

    “這位……這位就是凌十三表弟吧?”奇玉皇子儘管沒再往前撲,但眼角眉梢都透著熱情,道:“十三表弟有救駕之功,被陛下賜號“天下第一狠人”。在金亭館驛內,你以刀割肉震懾回紇,揚我大唐國威,實在是愚兄心目中的偶像啊!”

    “什麼亂七八糟的?說重點,你和越王究竟是啥關係?”

    “什麼關係?賢弟你還沒聽出來嗎?越王是我的舅舅啊!咱們是親戚!”

    奇玉皇子瞪大了眼睛,彷彿凌十三對他的質疑,是對他的侮辱似的。

    “等等!”

    崔耕再也忍不住了,問道:“本王沒姐妹啊,連表姐妹都沒有,我……我怎麼就成你你舅舅了?”

    奇玉皇子理直氣壯地道:“舅舅您可不能富貴了,就不認人啊!我的母親姓崔,您也姓崔,您不是我舅舅是啥?”

    “啊?就因為你媽和本王同姓,我就是你舅舅了?”崔耕聽了他這番理論簡直目瞪口呆。

    奇玉皇子卻振振有詞:“對啊!咱們唐人不經常這麼說嗎?同姓之人,五百年前是一家。既然您和我媽五百年前是一家人,我不管您叫舅舅叫什麼?”

    “還能這麼解釋?”崔耕駁斥道:“五百年前是一家,現在就是一家了?你怎麼知道互相之間的輩份如何?你為啥管我叫舅舅,不叫舅姥爺呢?”

    “也行啊!”

    奇玉皇子馬上就打蛇隨棍上,就跪倒在地,道:“舅姥爺在上,請受外孫一拜!”

    崔耕趕緊往旁邊一閃,道:“莫拜,莫拜了!本王這就是打個比方,不是真想當你的舅姥爺。”

    奇玉皇子得理不饒人,連連搖頭道:“打比方?那可不成,越王您金口玉言,可不能說了不算啊!”

    砰砰砰

    說著話,這廝竟又連磕了幾個響頭,來了個敲磚釘腳。

    擦!

    本王竟然被這臭不要臉的賴上了!

    崔耕此時簡直無語問蒼天。

    他無奈之下,看向大友皇子,道:“大友皇子,這可是你兒子。他這麼亂認親,你到底管不管啊?”

    大友皇子眉毛一挑,不慌不忙地道:“管,當然要管。只是本皇子現在年紀大了,身子骨不好使,越王您得容我點功夫。”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了崔耕的心頭,道:“這事兒還跟身子骨有關係?”

    大友皇子老神在在地道:“當然有了,老夫拜見叔岳父,總得磕個頭不是?”

    “你……”

    崔耕真想說,我今天真是來錯地方了。怎麼這小的不要臉,老的也不要臉啊,莫非你們倆真是親父子?

    但話到嘴邊,他還是緩和了一下語氣,苦口婆心地道:“本王知道大友皇子您渴盼復辟,本王也願意幫忙。但這事兒急不來……您有點扶桑皇室的尊嚴好不好?”

    大友皇子輕捋銀髯,意味深長地道:“嘿嘿,尊嚴?尊嚴值幾個錢?如果我太講扶桑皇室的尊嚴,不但我們父子會錯失掉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就是越王您,也會事倍功半!”

    “什麼意思?”

    “越王真以為,我和任何一個女子生個男孩,都可以為扶桑之皇麼?哪有那麼簡單?”大友皇子苦笑道。

    然後,他整理了下思路,將扶桑皇帝的繼承資格問題,給崔耕介紹了一遍。

    在扶桑,天皇號稱神靈子嗣,萬世一系。既然扶桑天皇都是神了,那怎能隨便與凡人通婚,甚至生下子嗣,繼承扶桑皇室之位呢?

    所以,扶桑皇室基本上是內部通婚,叔叔和侄女,侄子和姨媽,姑姑和外甥,嬸子和侄子……等等,輩份根本就沒法子細算,怎一個亂字了得?

    然而,只有這種絕對“亂”,或者說血統絕對“純正”的人,才有資格成為扶桑天皇。

    天皇和非皇室成員結合生下的子嗣,根本就沒資格繼承皇位。

    自古以來,一直如此。

    直到二十多年前,才有人避過了這條規矩,讓流淌著自己血脈的人,成為皇位的繼承人。

    這個驚才絕豔的人物,叫做藤原不比等。

    他先是讓自己的女兒藤原宮子,成為了文武天皇的“夫人”,所謂夫人,大概相當於大唐的“嬪美人”等。

    按說這位“夫人”之上,還有皇后和妃,而扶桑的皇后和妃必須由皇室人員(也就是天皇的親戚)擔任。

    但是藤原不比等施展手段,讓文武天皇沒有納任何皇后和妃,“夫人”藤原宮子就是後宮地位最高的人了。

    就這樣,第一個流淌著外臣血脈的扶桑天皇,聖武天皇,誕生了。

    這還沒完,藤原不比等死後,藤原家通過“長屋王”之變,權傾朝野。

    權力更大就可以更不講規矩了,他們將藤原不比等的另外一個女兒藤原光明子立為了聖武天皇的皇后。

    換言之,就是讓聖武天皇娶自己的姨媽為後。

    這樣,聖武天皇和藤原光名子生下來的孩子,也就是下一代天皇,其身上藤原家的血脈比皇室之間的血脈還要多。

    扶桑人當然覺得這太壞規矩了,但現在扶桑藤原氏一家獨大,他們就是心中不滿也無可奈何。

    崔耕聽到這裡,好像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點什麼,道:“大友皇子的意思是……”

    “我是想……讓奇玉從血脈上講,更有資格為扶桑天皇。哼,那聖武天皇的小崽子,不但身上連一半皇室血統都沒有,而且一多半的血統是藤原家的,低賤無比,他有何資格為下一代扶桑天皇?”

    其實藤原家原本的血脈是僅次於天皇的血脈,只是在壬申之亂,也就是大友皇子和大海人皇子的戰爭中,吃了掛落兒,被貶出了朝廷,沉淪了一段時間。

    大友皇子說人家的血脈低賤無比,並不符合事實。

    崔耕也不揭破,轉移話題道:“那令公子的血脈……”

    大友皇子激動道:“我兒子就不一樣了,他的身上不但流著一半扶桑皇室的血脈,還流著一半越王您的血脈。如此天潢貴胄,不繼承扶桑皇位,那還有天理嗎?”

    “流著本王的血脈?”崔耕這才明白這對假父子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道:“如此說來……奇玉皇子拜本王為長輩,就是為了讓他的血脈足夠高貴,以爭取扶桑的民心?”

    “正是如此,這對咱們雙方都有利,還請越王成全!”奇玉皇子跪倒在地,道:“敢問越王千歲,您究竟是想當我的舅舅還是舅老爺,抑或是……舅祖宗呢?”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91章 敵在興福寺

    如果認一門親戚,就能減少數萬大軍的傷亡,崔耕當然沒什麼心理障礙。

    最終他也沒佔奇玉皇子多大便宜,就認作他舅舅,並且給了他一顆珠子做甥舅的見面禮。

    這禮物真白送,奇玉皇子送給崔耕二十名扶桑護衛做回禮。

    這些人當然不是當初跟著大友皇子來大唐的那些人,而是他們的後代。

    他們不僅有一身好功夫,還從祖上學了扶桑的語言和風俗習慣。崔耕帶著他們去扶桑營救崔芬,可比一般的唐軍好使的多。

    至於忠誠問題?

    一來,有了大友皇子和奇玉皇子做幌子,崔耕的一切所為,都可以解釋成幫大友皇子復國,這些人完全沒有背叛的理由。

    二來,他們都在大唐娶妻生子了,而且大友皇子將這些家眷全數奉上,給崔耕當人質,背叛的代價太大。

    崔耕深感物超所值,把這二十名扶桑護衛帶走了。

    ……

    ……

    三個月後,扶桑薩摩港。

    鑼鼓宣天,爆竹陣陣,綵綢飄飄,香菸繚繞。在薩摩國國主島津騰一的帶領下,無數薩摩國的百姓來至此地,熱烈歡迎鑑真大師一行。

    不要誤會,扶桑的‘國,’相當於大唐的州。薩摩國並非扶桑的獨~立之國,只是扶桑的一個行政區域而已。島津騰一本人,也僅僅相當於大唐的一州刺史。

    儘管如此,扶桑如此歡迎鑑真,已經算相當禮遇了。

    畢竟常言說得好,是騾子是馬牽出來牽出來溜溜,總不能鑑真一到,什麼本事都不展露,人家扶桑就封他為國師,把全國和尚都交給他管理吧?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扶桑的僧人可不僅僅是僧人而已。

    這些和尚佔據了大量的田地,百姓,其勢力比起扶桑朝廷來,也小不了多少,那些高僧大德更是和扶桑皇室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高級僧人奢侈腐化、霪蕩墮落之處,比扶桑貴族有過之而無不及。

    扶桑人怎麼也不可能,絲毫不假考察地,把這麼大的一方勢力交到鑑真的手中。

    簡短解說,島津騰一為鑑真和尚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

    忽然,他微微一愣,指向鑑真身後的幾個面上花花綠綠的人,道:“敢問大師,您身後的這些人,難道是地獄裡出來的惡鬼嗎?怎麼面相如此凶惡?”

    “這您就不懂了吧?”

    不待鑑真發言,他身後一個法號智增的扶桑和尚已經迫不及待的發言了。

    智增和尚介紹道:“這些人的來歷可不簡單.我們師兄弟五人,邀請鑑真大師來扶桑傳法,結果在航行途中,遇到了一群海盜。結果,您猜怎麼著?鑑真大師念了一段經文,那些海賊頓時淚流滿面,願意皈依我佛,拜在鑑真大師的門下。這簡直是鑑真大師法力高深,佛祖顯靈的明證啊!”

    事實上,鑑真當然沒這般本事,臉上畫得花花綠綠的這些人,正是崔耕、楊玄琰、凌十三以及崔秀芳。

    他們的名頭太大,扶桑人又有不少人在長安留學。

    萬一崔耕等人不小心,被扶桑的留學生認出來,可就麻煩大了。所以他們就扮作海賊,和鑑真和尚演出了這麼一齣戲。

    “原來如此!”

    島津騰一儘管對這事兒將信將疑,但也不加以反駁,溫言道:“那這幾個海盜都成了鑑真大師的護法了?但不知他們貴姓高名呢?”

    鑑真和尚指著崔耕道:“這位姓崔名海,乃是四大護法之首。”

    又指向楊玄琰、凌十三和崔秀芳道:“他們三位分別叫楊火,凌石和崔方。他們都是唐人,只因常年做沒本錢的買賣,怕官府通緝,才一直涂面,隱藏真實身份。這麼多年下來,他們已經養成了習慣,再也改不了,讓國主大人笑話了。”

    “哪裡,哪裡。正所謂有金剛怒目,才顯得菩薩心腸。幾位護法的扮相越凶惡越好,只有如此,才能震懾那些卑鄙小人啊。”

    頓了頓,島津騰一又低聲對鑑真道:“弟子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確是有小人欲對大師不利呢。”

    “哦?到底是什麼人?”

    “是興福寺的和尚們,以賢和尚為首。”

    “多謝島津國主提醒。”

    鑑真和尚也不知道這興福寺的賢和尚到底是什麼人,淡然回應。

    島津騰一似乎看出了鑑真的所思所想,提醒道:“大師您莫不把他們當回事。這興福寺可不簡單……”

    然後,他簡要地將興福寺以及賢和尚的來歷介紹了一遍。

    天智天皇八年,扶桑大臣藤原鐮足之嫡室鏡女王,繼承藤原鐮足的遺志,在山城陶原建立了山階寺,用來安置高達丈六的釋迦摩尼像。

    這就是興福寺的前身。

    和銅三年,也就是二十來年前,扶桑遷都平城京之際,權傾朝野的藤原不比等,又將此寺移至離平城京,改名為興福寺。

    由此可以看出,興福寺和藤原家的關係非常密切。

    如今藤原家的權勢,比天皇還要大一些。興福寺的地位也水漲船高,跟扶桑的國寺也差不了多少。

    賢和尚乃是興福寺的主持,他要找鑑真和尚的麻煩,能容易應付嗎?

    鑑真和尚聽了也是面色微變,道:“但不知這位賢師兄是哪一宗的?他因何要找貧僧的麻煩呢?”

    島津騰一道:“興福寺是法相宗的,他們主張僧人乃是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應受世俗的約束。但有願意出家為僧的,只要在佛前自誓受戒即可。”

    鑑真苦笑道:“但貧僧的戒律宗卻要求,僧人出家必須有三師七證才可。這可真是針尖對麥芒了。”

    島津騰一心中暗想:哪有那麼簡單?其實此事的本質是扶桑佛門的主導權之爭。你們就是意見完全一致,也得掐起來。更何況,二宗對戒律的看法完全不同呢。

    但他嘴裡卻道:“正是如此。大師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阿彌陀佛。”鑑真和尚口宣佛號,低眉看向崔耕道:“崔海護法,你怎麼看?若那興福寺的賢師兄來找麻煩,就需要你退敵了。

    這關我什麼事兒啊。崔耕不由得暗暗翻了個白眼。

    他心中暗想,本王不就是讓你鑑真和尚打個掩護嗎?怎麼一遇到事,就想著讓我出力啊,這分明是你自己的鍋好不好?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92章 翩翩賢璟來

    崔耕這麼想,當然是有原因的。

    在歷史記載中,鑑真和尚六渡扶桑,終於抵達薩摩。可初來乍到,就遇到了興福寺的賢和尚來找麻煩。最後二人公開辯論,到底應該自誓受戒,還是必須三師七證。

    鑑真和尚做了妥協,他宣佈,自誓受戒也不是不行,但是作為正式認可的“具足戒”必須要有三師七證。

    不過賢等人卻表示,自己已經被鑑真大師的高深佛法折服了,願意捨棄舊戒,遵守鑑真大師所授的戒律。

    從那以後,鑑真在扶桑一炮打響,終於在第二年受封為“大僧都”,統領扶桑所有僧尼。

    所以,今日之事,就是應該鑑真自己頂上,跟崔耕完全無關。

    但話說回來,在大庭廣眾之下,鑑真和尚這麼問了,崔耕也不好反駁。

    他點頭道:“如果辯論經文,弟子當然不是那賢和尚的對手,但若是其他方面,弟子願效犬馬之……”

    嘩

    崔耕剛說到這,就聽到外面的百姓們一陣嘩然。

    “興福寺的大師們來了,興福寺的大師們來了!”

    “快閃開,快閃開啊!惹怒了大師們,可不是鬧著玩的。”

    “哈哈,今天有好戲看了。鑑真大師乃是大唐戒宗第一人,賢大師乃咱們扶桑法相宗之首,說不得今日要有一場龍爭虎鬥。”

    “對,今天咱們可是要開開眼了,見識見識是否真的外來的和尚會唸經。”

    ……

    在陣陣吵嚷之中,百姓們分開了一條道路。

    一隊和尚昂首闊步,來到崔耕等人的近前。為首一人,看年齡大約五十來歲,滿面紅光,寶相莊嚴,不怒自威。

    尤其引入注目的是,他那一身袈裟不僅是用上乘的蜀錦製成,而且上面鑲金嵌玉,華美之極。就是比起李果兒的百鳥裙來,都不遑多讓。

    鑑真和尚的僧袍雖然也還算不錯,但和人家一比,那就什麼都不是了。

    “誒呦,這不是興福寺的賢大師嗎?不知大師遠來,有失遠迎,萬望恕罪啊!”

    莫看剛才島津騰一的話,像是向著鑑真和尚的。此時見賢一來,他立刻就像是哈巴狗一樣,飛速的跑上前去見禮。

    賢和尚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道:“哪裡?貧僧一個方外之人,哪值得島津國主親迎?”

    他怕島津騰一繼續拍馬屁,掰扯不清。又迅速的轉移話題道:“這位就是大唐來的鑑真大師吧?”

    島津騰一點頭哈腰地道:“正是,正是。您二位都是高僧大德,以後可得交流佛法,多親多近呢。”

    “那就不勞國主大人費心了。”

    說著話,他已經快步向鑑真走來。

    崔耕等人的扮相太顯眼了,賢和尚馬上就發現了異常。

    剛和鑑真見禮完畢,他就質疑道:“大師座前的弟子,怎麼打扮成如此模樣?知道的是鑑真師兄寬宏大量,不知道的恐怖還以為鑑真大師的戒律不嚴呢!”

    “關於這點,賢大師就有所不知了……”

    還是扶桑僧人智增和尚按捺不住,簡單的將崔耕等人的來歷介紹了一遍。

    賢和尚聽完了,冷哼一聲,道:“什麼一段經文就能讓海寇皈依?貧僧怎麼從未聽過這等經文?這不會是鑑真和尚和崔海等人商量好了,故意演的一齣戲吧?”

    然後,賢和尚又看向四周的百姓道:“大家想想,是一段經文讓海寇皈依容易理解?還是雙方商量好了,演一齣戲欺騙外人容易理解呢?”

    “有道理啊。一段經文就讓海寇皈依,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不愧是賢大師,一眼就看穿了唐人的把戲。”

    “我也覺得賢大師說得有道理,要是經文一念就能降服惡人的話,還要扶桑勇士幹嘛?還要官府幹嘛?大家都去當僧人算了。”

    ……

    百姓們議論紛紛,除了極少數外,都認同賢和尚的看法。

    智增和尚是鑑真和尚的老殘粉,他見狀可忍不了了,高聲道:“你們懂什麼啊?鑑真大師降服海賊的事乃是我親眼所見,這還做得了假?”

    興福寺主持賢和尚冷笑道:“耳聽為虛,但眼見也未必為實呢。你只是眼見鑑真和崔海演出的一齣戲而已,但這齣戲到底是真實還是演繹,你怎能分辨?”

    “對啊。智增和尚,你莫死鴨子嘴硬了。”

    “錯了就是錯了,死不認輸徒讓人笑而已。”

    “被大唐和尚騙了,也不算丟人。智增和尚,你就認錯吧”

    ……

    百姓們也紛紛附和賢的主張,對智增和尚一陣奚落。

    智增和尚氣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看向鑑真和尚,道:“大師,您倒是說句話啊!您不是騙子,您是真有大~法力,大神通的,對不對?您就快點展示下,讓這幫愚夫愚婦快點閉嘴吧。”

    鑑真和尚卻依舊不慌不忙,道:“貧僧的法力是用來普度眾生的,而不是人前炫耀的。”

    “啊哈。”賢和尚諷笑道:“到底是不願意展示,還是沒辦法展示呢?還請鑑真師兄說個清楚。”

    鑑真和尚眼中精光一閃,正色道:“賢師兄莫著急嘛,貧僧的話還沒說完呢。我想說的是:此事也不是不能破例,若為了宣揚佛法,當眾演示一番,也無不可。”

    “啊?你果真能再次演示?”賢和尚面色微變。

    鑑真和尚胸有成竹地道:“那是自然。”

    “但不知你準備如何演示?又要讓何人皈依呢?這裡圍觀的都是扶桑人,你要是能讓某些人當場皈依我佛,貧僧就算服了。”

    “嘿嘿。”鑑真和尚輕笑了一聲,道:“以經文收服海寇,貧僧已經演示過了。再次讓活人皈依,又怎能顯貧僧的本事?”

    然後,不待賢和尚答言,他就扭頭命令道“崔護法!”

    “在!”

    “你來給大家演示一番,我佛門的通天手段。”

    “謹遵法旨。”

    崔耕聞絃歌而知雅意,打了一聲唿哨,道:“菠蘿蜜,快來護法!”

    嗷嗚

    一聲巨吼,驚天地,捲風雲,動乾坤!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93章 火燒真經文

    緊接著,“唰”地白光一閃!

    有一隻白虎,從船上飛躍而出,在周邊的綵棚上一登就飛過眾人的頭頂,落到了崔耕等人的面前。

    “啊,老虎?快,快跑啊!”

    “奶奶的,哪出的一隻老虎啊?快跑吧!”

    “我……我腿都軟了,跑不動了。”

    “我拉著你跑,救人一命深造七級浮屠啊!”

    ……

    百姓們頓時一陣慌亂,就是賢和尚身後的和尚們也是一陣緊張,各抽兵刃,團團護衛在賢的身前。

    崔耕卻不慌不忙地道:“大家莫害怕,這老虎已經被鑑真大師的佛法馴服皈依,不傷人哩。”

    其實哪是鑑真和尚的佛法高深啊,分明是崔耕的運氣好。這隻老虎正是視崔耕為父的那隻白虎,龍山君。

    白虎在哪都是吉祥物,有非同尋常的意義。

    這次崔耕來扶桑,假扮佛門護法,就把它帶上了。沒想到,一到扶桑就派上了用場。

    至於說,白虎可能暴露崔耕的身份?

    龍山君同崔耕的關係,其實並不廣為人知。

    因為龍山君的兩次出場,一次是在溪州大山中,一次是在南詔的大山之中。而且兩次崔耕都是隱姓埋名,以這個時代的信息傳播速度,扶桑人知道的可能性不大。

    再說了,天下的白虎又不止這一隻,由白虎而想到崔耕,同樣是可能性也不大。

    ……

    ……

    “啊?這老虎果然不傷人?”

    “讓那白虎如此馴服,鑑真大師還真是佛法無邊呢!”

    “我之前有眼不識金鑲玉,還懷疑鑑真大師呢。真是該死!”

    百姓們見崔耕和那白虎相處的非常愉快,又慢慢回轉,並且迅速的改變了立場。

    崔耕又讓人們摸摸龍山君的腦袋、身子以及尾巴,大家見龍山君,溫順異常,越發相信鑑真大師果真是得道高僧。

    開玩笑,到了一千多年後,科技昌明的後世,某國寺廟內飼養大量溫順的白虎,都被人們認為是佛法無邊的證明,更何況是現在的扶桑?

    賢和尚卻還有些不服氣,道:“我當是什麼呢?不就是能馴服一隻白虎嗎?世上的雜耍藝人多了,指不定哪個玩雜耍的就有這般本事呢!”

    “哦?雜耍?”

    鑑真和尚微微躬身,正色道:“賢師兄,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你我雖然宗門不同,但廣弘佛法的願望是一致的。今日貧僧當眾展示神通,弘揚佛法,你卻在一旁,毫無根據的橫加指責。如此,可對得起佛祖?可對得起你當日出家時所立下的宏願?”

    那暗含的意思就是,咱們都是佛門信徒,對弘法有好處的事,互相支持還來不及呢,又怎能互相拆台?

    這番話義正辭嚴,擲地有聲,賢和尚聽了面色一紅,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鑑真師兄說得是,貧僧受教了。不過……”

    “怎樣?”

    “您乃大唐來的高僧大德,天皇陛下甚至有意讓您出任‘大僧都’一職。貧僧要是就這樣退走了的話,興福寺近百年的基業,恐怕就會付之一旦。所以,我們興福寺還想跟您比試一番,且看是誰的法力高深?”

    鑑真和尚看了崔耕一眼,不慌不忙地道:“但不知以何為題呢?”

    賢和尚侃侃而談道:“相傳東漢時期,漢明帝讓佛道兩家在白馬寺南門外築台比度賽法。 我佛門先賢屢戰屢敗,最後道:真經不怕火煉,諸位道兄,敢不敢比焚燒經卷寶物?道門應戰之後,其典籍盡被烈火焚燬,而我佛門的經卷佛像,卻盡皆安然無恙。非但如此,燦燦的烈火中, 我佛門之物金光閃閃,所有寶物一片光明。從那以後,我佛門在中土聲名大震,立下了萬世不易之基。”

    聽賢和尚說到這裡,鑑真和尚已經大概猜到他想幹什麼了。

    鑑真和尚道:“難道賢師兄,是不想讓先賢專美於前,也要當眾演示一番‘當眾火燒真經’嗎?”

    賢和尚道:“佛法傳入我扶桑不久,貧僧不敢言得了真經。我興福寺的經文,還無法做到火燒不損。但是,燃燒之際,金光大閃,彰顯我佛威儀,還是做得到的。”

    鑑真和尚右手一展,道:“那就請賢師兄當眾演示一番吧,貧僧拭目以待。”

    “好,您請上眼了。”

    賢和尚早有準備,稍微一使眼色,就有僧人取了十捲經文來。他們將引火之物擺好,用火摺子一打,頓時烈焰升騰,金光大現。

    “好啊,果然是佛門真經,燃燒之時,有異象出現。”

    “原來我還以為,傳說頗多訛誤之處。今日一見,方知古人誠不我欺!”

    “賢大師已經展示了此等高超的手段,就是鑑真大師如何應對了,真是令人期待啊!”

    ……

    百姓們議論紛紛,現場的氣氛愈發熱烈起來。

    待人們的聲音漸低,賢和尚微微一笑,道:“我興福寺的真經已經展示過了,但不知鑑真大師,能否拿出類似的真經呢?”

    賢和尚之所以這樣說,心裡是有底的。

    扶桑派往大唐的和尚多著去了,他們廣加調查,也沒有發現,哪間寺廟裡,有能達到傳說中效果的經文。

    最後興福寺的和尚們仔細鑽研多年,才發現了,火燒真經金光閃現的秘密。

    鑑真和尚又怎麼可能馬上就能拿出,足以匹敵的經文呢?

    熟料,鑑真依舊笑得那麼雲淡風輕,道:“這有何難?崔海護法!”

    “在!”

    “拿咱們的經文來和賢師兄切磋一番。”

    “謹遵法旨!”

    崔耕應了一聲,回了船艙。功夫不到,已經取了一卷經文來,道:“經文已到,請問大師,咱們現在就展示?”

    “準!”

    稍後,崔耕將那經文放到了引火之物上。

    嗚!

    霎時間,烈焰飛空,五光十色,光輝燦爛,令人目眩神迷。

    賢和尚都看傻了,張大了嘴巴,道:“這……這怎麼可能?你……你們怎麼可能做到如此多的顏色?竟然比傳說中還要厲害得多?”

    崔耕聳了聳肩道:“這才哪到哪兒啊?您再仔細看,更厲害的還在後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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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4章 危機忽然至

    果不其然,待那火焰終於消失之後,奇蹟發生了。崔耕所拿的全部經文,盡皆安然無恙,非但如此,講上面瀰漫的灰塵一吹,這些經文看起來比之前還乾淨整潔了一些。

    “烈火煉真經,真經更清淨;果然同傳說中完全一樣啊。”

    “鑑真大師不虧為大唐來的高僧,竟然隨身帶著如此珍奇的經書!”

    “鑑真大師所焚的真經不但比興福寺的經文光滑更加燦爛,而且火焰過後,經文絲毫未損。高明的何止一籌啊?”

    “由此看來,咱們扶桑佛文比起大唐佛文來,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哩。”

    ……

    扶桑百姓們見此狀況,議論紛紛。

    賢和尚聽到耳中,面色頓時變得無比的難看。

    現在情況已經很明顯了,興福寺指證鑑真和尚以經文令海盜皈依是謊話,鑑真和尚卻拿出了自己能降服白虎的證據。

    人可以和人勾結演戲,但白虎總不可能也同人勾結,在眾人面前演一齣戲吧?

    鑑真和尚勝了第一局。

    後來,興福寺又拿出了,可在焚燒時現出金光的經文。然而,鑑真和尚不僅拿出了焚燒時可現出異光的經文,而且與傳說中一樣,那經文歷火劫而不毀。甚至比傳說中更進一籌,那經文在燃燒時,可現出五顏六色的光芒。

    如此一來,自己和鑑真和尚豈不高下立判嗎?不認輸行嗎?

    但話說回來,就這樣徹頭徹尾的認輸,丟的可不僅僅是自己的面子,還有興福寺的面子,真不甘心啊!

    這可怎麼辦?

    正在賢一陣猶豫之際,忽然“崔海護法”的催促聲響起:“鑑真大師法力無邊,賢大師你再不認輸,更待何時?”

    “我……我……”

    賢還是無法決斷,眼珠一轉,轉移話題道:“讓貧僧認輸倒也不難,但能不能讓我輸個明白?鑑真大師帶來的經文,為何真能歷大火而不毀呢?而且那經文在燃燒之際,還有五顏六色,各種光芒呈現?”

    崔耕當然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事實上,這些經文是他來扶桑之前的準備之一。

    當初漢明帝主持佛道兩家鬥法,佛門拿出不怕烈火的真經,奪得了最終的勝利。這裡面的秘密,說穿了不值得一提。

    那些和尚拿出的經文和佛像,都是用火浣布製成的。

    所謂火浣布,就是用石棉纖維製成的布。此物不怕火燒,而且燃燒之後,因為其中夾雜的雜物被烈火一掃而空,看起來就像洗過一樣,更加潔淨。

    “火浣”二字因此得名。

    漢明帝時期的和尚,正是用了火浣部的特性,才贏得了那場鬥法的勝利。

    其實後來,這個秘密擴散甚廣,很多人知道了其中的內情。但問題是,經過五胡亂華,火浣布的實物已經在中原完全消失。所謂火浣布的傳聞,也漸漸被人認為是以訛傳訛的無稽之談了。

    所以扶桑興福寺的扶桑僧人們,費勁千辛萬苦,也無法復現出漢明帝時的佛門“真經”。

    但崔耕不同,他不僅僅是嶺南道、劍南道之主,還是嶺西聯邦的真正主人。

    而石棉的原產地,正是在西域諸國,以及劍南道的崇山峻嶺之中。崔耕既知道火浣部的秘密,又有足夠的資源,復原出當時的經文來,不是什麼難事。

    這次他冒充佛門護法,來扶桑救崔芬,就順便帶了幾本這樣的經文,以備不時之需。

    換言之,賢和尚今日之舉,簡直是魚兒往網裡頭,餓狼往槍口上撞。

    至於那真經燃燒時發出五顏六色光芒的秘密?這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當初興福寺的經文燃燒之際有金光放出,那是因為在書頁裡面夾雜了金箔。金箔燃燒,放出了金光。

    舉一反三,觸類旁通,在火浣部作出的經文中,夾雜其他金屬的碎屑,燃燒之際就能發出各種不同顏色的光芒。

    後世的人們做出了五顏六色的煙花,就是利用了類似的原理。

    當然了,在大廳廣眾之下,眾多扶桑百姓面前,崔耕總不能實話實說。

    他眉毛一挑,正色道:“這當然是因為,我鑑真大師德行高深,福源深厚,得了佛祖所賜的真經。”

    頓了頓又反而道:“怎麼?你們興福寺得了能在燃燒之際放出金色光芒的經文,不是這個原因?”

    “這個……”賢和尚心裡這個氣啊,暗想,我們興福寺的經文會在燃燒之時發出金光,當然不是這個原因。但這話心裡明白,還真無法說出口,不由得一陣語塞。

    崔耕得理不饒人,步步緊逼道:“賢大師,還有什麼要問的沒有?如果沒有的話,咱們還是回歸正題你到底認不認輸?”

    說到最後一句,他直視賢的眼睛,簡直聲色俱厲!

    “貧僧……貧僧……”

    賢和尚被擠兌地一滴滴冷汗從額頭上滾滾而落,不知是就此認輸,還是在負隅頑抗一番。

    他帶來的僧人們,也是一陣陣的面紅耳赤,低下頭去,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這關鍵時刻,救場的來了。

    “報”

    有一扶桑小船從遠方,急速向碼頭方向駛來。

    船頭上的當頭而立的那名扶桑武士,扯著脖子喊著:“玄大師,玄大師從大唐回來了。大家快點兒報之島津國主,速速迎接啊。”

    我擦!

    崔耕聽了這話,頓時心頭劇震。

    他暗暗琢磨,在長安城,玄和尚和肖力對質,以及為武惠妃治病之時,與我碰過面。

    在阿倍仲麻呂的身份暴露之後,我也曾經派人追查過他的下落。可得到的消息是,此人早就回扶桑了。

    怎麼今日,竟然和他在薩摩港重逢?他這些日子他究竟去哪了?從時間上看,完全不應該啊。

    這回可麻煩大了,此人也算扶桑的英傑人物。眼裡不揉沙子。若我和他見了面,被他認出真實身份,那不就全完了嗎?

    不行!

    絕對不能和他碰面!

    想到這裡,崔耕心思電轉,四下里仔細觀瞧,尋找脫身的藉口。

    這時候,薩摩國主島津藤一,卻正微微一抱拳,對鑑真和賢和尚道:“二位也都也聽到了吧?玄大師已經從大唐回來了,馬上就要到達薩摩港。我忝為地主,理應迎接。呃……幾位都是佛門高僧,不如咱們……一起去接接玄大師吧?”

    頓了頓,又看向崔耕道:“崔海護法來歷奇特,想必玄大師也甚感興趣,也一起見見吧?”

    我見玄和尚?

    我見你妹啊!

    崔耕氣得火往上撞,氣惱之下,竟然有一計上心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95章 賢璟來夜訪

    “大膽!放肆!無理!”

    崔耕英雄眉倒豎,虎目圓睜,怒斥道:“鑑真大師乃是大唐的高僧大德,他為了廣傳佛法,才不為艱險,九死一生,到了扶桑。而玄和尚是什麼東西,豈能和我鑑真大師相提並論?讓鑑真大師去接玄和尚,姓島津的,你究竟是怎麼想的?腦子完全壞掉了吧?!”

    說著話,他猛地一拽鑑真的袖子道:“大師,咱們走。這島津藤一如此無禮,你還同他廢什麼話啊?”

    “可……可是。”鑑真和尚似乎還有些猶豫。

    崔耕卻不管那個,右手猛然用力,道:“走吧,走吧。藥醫不是病,佛渡有緣人。島津國主和咱們無緣,咱們還賴著幹嘛?”

    “好,好吧。”

    就這樣,崔耕一行分開人群,迅速地撤離了現場,往薩摩城方向而來。

    “誒,鑑真大師,你莫走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島津藤一趕緊開口相勸,伸手阻攔,卻被凌十三好不猶豫地推開。完全無濟於事。

    他急得直跺腳,道:“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我不就是建議大家一起去迎接下玄大師嗎?怎麼就觸了鑑真大師的逆鱗了?就算玄大師真的像他說得那麼不堪,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魚情看水情,給個面子總可以吧?我……我可真是冤枉透了啊!”

    然而,他更冤枉的還在後面呢。

    賢和尚也冷哼一聲,道:“玄和尚豬狗一樣的東西,也配讓本座迎接?嘿嘿,島津國主的傾向,還真是昭然若揭啊。我們興福寺廟領教了!咱們走著瞧!”

    言畢,也猛然轉身。也帶著興福寺的和尚們去了。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我怎麼隨口一句話,把鑑真大師和賢大師都得罪死了?”

    島津藤一滿面苦澀,簡直無語問蒼天。

    但不管怎麼說,玄和尚就要到了。其他人可以不鳥玄和尚,避而不見。但島津藤一身為薩摩國主,不見不行。

    最終他還是帶著人,給玄和尚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歡迎儀式,將其接入了薩摩城。

    ……

    當天晚上,薩摩城,輕風客棧。

    這所客棧雖然不大,但甚是干淨整潔。崔耕等人稍微掃了幾眼,就把此地作為了自己等人暫時安頓的所在。

    輕風客棧的掌櫃橫路木二,整好好今日參加了島津藤一迎接鑑真大師的歡迎儀式。見識了鑑真一行展示的神通之後,將鑑真當作神人一般看待,伺候的慇勤無比。

    當天晚上,眾人吃罷了晚飯,就準備散了休息。

    可正在這時,橫路木二輕敲了幾下門,得到允准,走了進來。

    見禮已畢,鑑真和尚輕咳一聲,開門見山地道:“橫路施主這時候來見貧僧,是有什麼事兒吧?”

    橫路木二滿面的興奮之色,連搓著大手,道:“造化啊,真是造化!本來小的以為,今日小店能接待鑑真大師,已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了。沒成想,更有福氣的事兒還在後面呢,賢大師今夜主動來拜訪鑑真大師。您二位若在小店內論法,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

    鑑真和崔耕對視一眼,卻沒這橫路木二那麼樂觀,道:“賢師兄來拜我?”

    “不錯,正是。賢大師就在外面等著?您到底要不要見?

    “那……還請橫路施主讓賢師兄在一間淨室內暫待。貧僧準備一番,稍後便到。”

    “是。”

    橫路木二領命而去。

    他剛一出門兒,鑑真和尚就有些緊張地看向崔耕,到:“對於今日之事,您怎麼看?”

    崔耕眉頭微皺,心中一動,想起了歷史上那段過往。

    在歷史記載中,賢與鑑真當眾辯論,是鑑真先做了妥協,部分同意賢的論點。

    結果,賢卻隨後表示,自己已經被鑑真折服,願意完全按照鑑真的戒律行事。

    這事兒表面上看,是一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一段佳話。

    然而仔細想來,事關扶桑的佛門主導權之爭,就是出幾千條人命都完全在想像之中,雙方可能這麼溫文爾雅嗎?

    平靜的表面下,指不定有多少暗流湧動。

    雙方不知經過了多少私下裡的溝通、妥協乃至戰鬥,才造成了這種效果。

    既然如此,賢和尚夜臨輕風客棧的目的,也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

    想到這裡,崔耕微微一笑,道:“那還用問嗎?當眾演法不能獲勝,這賢就得想些盤外招了。今日他夜訪輕風客棧,恐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著什麼好心啊,咱們必須慎重以待!”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96章 玄昉能力強

    在歷史記載中,鑑真六次東渡扶桑。儘管有五次失敗了,但那五次也不是全然做了無用功。

    每次東渡失敗,在種種巧合下,鑑真都會在不同的地方登陸。這其中有海南島,有明州,有溫州……每到一地,鑑真都會登台講經,廣傳佛法。

    等他在第六次東渡時,身邊已經聚集了一群才能卓絕,信仰虔誠的門人弟子。

    也許正是靠了這些弟子,他才能在東渡扶桑以後,迅速站穩了腳跟,成為扶桑佛門第一人。

    在崔耕的想法中,因為自己的影響,這次鑑真提前東渡成功,除了自己等人之外,身邊沒有什麼傑出弟子。鑑真要應付賢和尚的各種手段,自己等人非出大力氣不可。

    然而事實證明,他想錯了。

    賢和尚一進房門,就深深一躬道:“興福寺賢,拜見鑑真師兄。今日在薩摩港演法,小弟輸得心服口服。沒啥說的,願賭服輸。從今日開始,不單是我賢,興福寺的全體僧人,定當唯鑑真師兄的馬首是瞻。”

    這麼容易就認輸了?

    鑑真滿腹狐疑,將賢和尚攙扶起來,不置可否地道:“哪裡, 賢師兄的佛法也足夠精深,令貧僧歎為觀止呢。”

    賢似乎看出了鑑真的所思所想,起身之後,微微一笑道:“怎麼?鑑真師兄對小弟的誠意有所懷疑?嘿嘿,實不相瞞,在今日薩摩港演法之前,小弟已經打定主意,要向鑑真師兄認輸了。”

    崔耕心中一動,模模糊糊的好像意識到點什麼東西,插話道:“賢大師請坐。照您剛才那麼說,今日的薩摩港演法,只是走個過程了?”

    賢和尚順勢坐了下來,苦笑道:“也可以這麼說。不過,貧僧原本是想放水的,沒想到竭盡全力,還是輸得一敗塗地。”

    “哦?這又是為何?”鑑真和尚問道。

    賢和尚道:“鑑真大師以為,邀請您來扶桑的主使之人,是天皇陛下嗎?其實並非完全如此。推動此事最熱切的並非天皇,而是藤原武智麻呂大人。”

    所謂藤原武智麻呂,就是現在藤原家族的掌舵人。已經死去的扶桑傳奇人物,藤原不比等的長子。這事崔耕和鑑真和尚都知道。

    崔耕奇怪道:“既然藤原家族有你們興福寺的支持,又何必請鑑真大師……”

    “何必請鑑真大師來扶桑,主持扶桑佛門?”賢和尚主動接話道:“其實藤原武智麻呂大人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的……”

    然後,他簡要的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

    扶桑佛門,如今已成為扶桑朝廷、各級貴人之外的第三大勢力。就是以藤原家族的權勢,處理起來,都感到頗為棘手。

    但是,扶桑佛門侵佔了大量的財富、田地,不納稅,奢侈腐化、驕奢淫逸、不事生產,不整頓又不行。

    於是乎,藤原武智麻呂想出了一條折中之計:來的和尚好唸經。讓鑑真和尚主持此事,自己再從中斡旋。如此一來,怨歸於鑑真而恩歸於藤原家族。

    所以,鑑真一到薩摩港,賢和尚就受藤原武智麻呂之命,前來責難,甚至表現出勢不兩立的態度。

    然而實際上,在臨來之前,藤原武智麻呂已經傳下了命令,賢此行許敗不許勝。

    這樣有兩個好處:一來,迷惑扶桑佛門;二來,替鑑真和尚立威,試想,連鼎鼎大名的興福寺賢都敗在鑑真和尚的手下,其他人還用提嗎?

    然而賢和尚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認輸可以,但得輸得漂亮,輸得光彩。最好是自己展現了足夠的力量,讓信眾們歎為觀止之後,再主動認輸。

    沒想到,鑑真和尚如此厲害,竟然一點機會都沒給興福寺,讓他完全下不來台。

    崔耕聽完了,暗暗尋思:興許賢和尚還沒說謊。在歷史上,鑑真先退一步,承認“自誓受戒”的部分合理性。興福寺的和尚隨後就表示,已經被鑑真折服。

    這事兒固然可以解釋成,雙方經過多次交鋒,鑑真的實力明顯佔優,興福寺不得不妥協。雙方在世人面前,演了一場“惺惺相惜”的好戲。

    但也同樣可以解釋成,興福寺的和尚們,本來就跟鑑真是一夥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做戲。

    想到這裡,崔耕道:“照大師的說法,您是受藤原武智麻呂大人之命,全力配合鑑真大師整頓佛門了?那可太好了,咱們以後得多親多近啊。”

    鑑真和尚也頗為高興,起身微微一躬,道:“今日在薩摩港上,貧僧多有得罪之處,萬望賢師兄恕罪啊。”

    賢趕緊回禮道:“好說,好說……呃……”他面帶難色,欲言又止。

    崔耕察言觀色,道:“怎麼?大師有什麼話要說嗎?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礙難之處?”

    賢坐了回去,一嘬牙花子,道:“本來是沒什麼礙難之處的,不過,今天不是那玄回來了嗎?這事可就難辦了。”

    “怎麼個難辦法呢?”

    “玄是個野和尚,並未在任何寺廟出家。偏偏其人口舌伶俐,迷惑了不少信眾,被國人認為是了不得的大德高僧,連貧僧都不得對其禮敬三分。如今他甘冒其險,前往大唐刺殺崔耕……無論成敗,他回來之後的聲望都會更上一層樓。另外……我聽說啊……呃……也做不得準的……”

    凌十三聽到這裡,不耐煩了,忍不住道:“我說你這人,能不能說話痛快點兒?這裡又沒有外人,這麼吞吞吐吐的幹啥?”

    賢和尚下意識的往四下里看了一圈,又起身檢查了一下輕風客棧緊閉的門窗。

    然後,他才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啊……大家都這麼說……這玄和尚對於風月之事,甚有研究。他和平城京內許多貴婦不清不楚的,這其中甚至有……甚至有……藤原光明子皇后。”

    “這麼大來頭?”凌十三忍不住驚呼出聲,道:“他敢幹出這事來,那你們扶桑的聖武天皇還不砍了他的腦袋?”

    賢微微搖頭道:“為什麼要砍?莫說這事沒什麼真憑實據了,就是確有此事,玄也罪不至死啊。”

    “給天皇戴綠帽子,還罪不至死?”凌十三目瞪口呆。

    崔耕卻明白,賢和尚所說的是事實。扶桑和中國的風俗文化,有很大的差異,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

    比如說,秦朝有個人叫,和大秦太后有私,還生了兩個兒子。秦始皇掌權之後,不僅殺了,連那兩個孩子都被斬草除根了。

    幾十年前,神龍政變,武則天被逼退位,與此同時,她的兩個男寵張昌宗張易之兄弟,不僅首領不保,連家族都被連根拔起來。

    但是扶桑對此事就看開很多了。

    扶桑歷史上有一位孝謙女皇,也就是如今的聖武天皇和藤原光明子的女兒。

    孝謙女皇有個僧人男寵,法名道鏡,號稱男子之物冠絕扶桑。道鏡和尚仗著女皇的權勢,權傾朝野,甚至差點做了天皇。

    孝謙女皇去世後,道鏡儘管受了貶斥,但依舊是扶桑三大寺的主持之一,根本就沒受什麼嚴重的影響。

    當然了,孝謙女皇現在還未出生,如今依然是聖武天皇和藤原光明子剛成親不久的時代。

    崔耕道:“十三你莫亂想,按照扶桑的風俗,玄和尚的確罪不至死。再者,他冒死走一趟大唐行刺越王,什麼罪過都抵消了。”

    “何止是抵消啊!”賢和尚極為不甘心,道:“這次行刺大唐越王,正使是阿倍仲麻呂,負責監視阿倍仲麻呂卻是玄,其人的地位絕不在阿倍仲麻呂之下。大家請想,藤原武智麻呂大人,不過是想找一位高僧,吸引扶桑佛門的仇恨而已,讓誰當不是當啊?鑑真大師可以,玄和尚立下如此大功之後,也不是不行。他為什麼一定會選鑑真大師呢?所以,咱們得同仇敵愾,共同想辦法對付這個玄。”

    楊玄琰質疑道:“奇怪了,鑑真大師和玄和尚,對你們興福寺有什麼區別?怎麼看你現在的意思,比我們還著急對付玄呢?該不會你主動隱瞞了點什麼東西,剛才所言的一切,都是為了……借刀殺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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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7章 雙方終聯合

    賢和尚解釋道:“當然並非如此。其實幾位稍微一想就能明白,你們和玄和尚區別太大了.完全無法類比。”

    “比如呢?”

    “比如,諸位包括鑑真大師在內,總共才幾個人?鑑真大師要整頓扶桑佛門,又需要多少人?鑑真師兄欲整頓扶桑佛門,到了最後,最終還得靠我興福寺的力量,貧僧的權勢並不會受多大的影響。”

    崔耕接話道:“而玄和尚在扶桑的門人弟子甚多,他若取得了扶桑佛門的主導權,你們興福寺的權勢肯定大受影響,就是一蹶不振都有可能。”

    “正是如此。”

    “不過……我還是甚為奇怪啊?”崔耕道:“你們興福寺不是有藤原家族的支持嗎?玄和尚再厲害,能不看藤原家族的面子?”

    賢輕嘆一聲,無奈道:“諸位莫忘了,玄和尚最大的靠山,是皇后藤原光明子。換言之,他也取得了藤原家族的支持。我們和玄和尚之爭是藤原家族的內部之爭,興福寺佔不了多少便宜。”

    “原來是這樣啊。”

    鑑真和尚和崔耕對視一眼,點了點頭,道:“多謝賢師兄直言相告,既如此,貧僧答應興福寺的要求。但不知具體該如何對付玄呢?不知貴寺可有計畫?”

    賢和尚無奈道:“此人在扶桑頗有勢力,行刺恐怕是行不通的,就是栽贓陷害都很有難度。到底如何對付玄,我們興福寺根本就沒什麼好辦法,要不然也不至於要求到鑑真大師的頭上。”

    諸事不絕問二郎。鑑真和尚看向崔耕道:“崔海護法,你以為呢?”

    崔耕想了一下,“道:“玄和尚和皇后有染的傳聞都無法傷他分毫,看來一般的手段是不行的,不如……咱們安他一條通唐的罪名。遣唐使阿倍仲麻呂一行都死在路途中,唯有這玄和尚安然無恙,憑什麼他的運氣就那麼好?會不會他與大唐人早就有所勾結,依靠出賣同伴才僥倖活命?”

    楊玄琰眼前一亮,道:“這個主意好,反正人都死了,死無對證啊。咱們這麼說,他也完全沒法自證清白。”

    崔耕道:“而且鑑真大師還可以偽造一些大唐的公文,上面寫清楚玄的通唐之事,讓賢大師拿來做證據。”

    崔耕從清源縣尉起家,幾十年官場的摸爬滾打下來,對栽贓陷害之事簡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稍微一想就是一條毒計,想必能讓玄和尚吃不了兜著走。

    然而,就在他以為勝券在握之際,忽然

    嘖

    賢嘬了下牙花子,眉頭微皺,道:“這個主意看起來不錯,但是……恐怕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什麼意思?”

    “玄在朝堂上頗有根基,莫說我們拿出偽造的大唐公文了,就是確鑿無疑的公文又怎麼樣?人家玄難道就不能拿出一封阿倍仲麻呂的書信來,證明自己是清白的?誰能證明那封信是真是假?所以,這件事到了最後,無非是筆墨官司而已,並不能很快取了的玄和尚的性命。”

    “很快取了玄和尚的性命?看來賢大師,的確是必欲除玄而後快啊。”

    崔耕輕嘆一聲後,又正色道:“您剛才所言,僅僅是“遠水”而已,但不知您的“近火”是?事到如今,咱們兩家坐到了一艘船上,您可得開誠布公啊!”

    “近火麼……”

    賢和尚想了一下,咬咬牙道:“事到如今,本座也就不瞞大夥了。玄和尚有個得力的弟子,名叫法進,一直盼著玄就任大僧都之職,統領整個扶桑佛門。玄西去大唐行刺崔耕,本座以為他九死一生,放鬆了警惕,竟被那法進趁機盜取了……呃……”

    說到這裡,賢低下頭去,囁喏道:“盜取了貧僧侵吞寺產的證據。雖然本座不斷派人追殺,但這廝狡猾得狠,一直沒有成功……若他將這些證據交到玄和尚手中,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凌十三輕笑一聲,道:“你手裡有玄裡通外國的證據屁用都不頂,玄和尚有你侵吞寺產的證據,倒是能弄得你死無葬生之地,這合理嗎?”

    “話不能這樣說。”賢和尚解釋道:“裡通外國,我和玄能拿出的不過是書證而已,算不得什麼確鑿無疑的證據。但法進手中我侵吞寺產的證據,卻是人證物證俱全,無可抵賴。再說了,我們興福寺不是鐵板一塊,覬覦本座主持之位的狂徒多了,只要本座漏出一點破綻,就會被群起而攻之,其中的凶險之處不亞於玄的進攻。”

    崔耕點了點頭,道:“所以,咱們必須在幾日內,給玄安上一條無可辯駁的罪名,並且必須取了他的性命?”

    “正是如此。還請大家集思廣益,快點想出殺死玄的辦法來,本座求求大夥了。”

    “這個麼……”

    ……

    崔耕等人面面相覷,都沒什麼好主意,一陣愁眉不展。

    之所以如此憂慮,不光是因為無法達到賢和尚的要求,關鍵在於他們自己也有這個需求。

    玄和尚是認得崔耕的,光避著他也不是個事兒。崔耕稍有不慎,和他打了個對面,說不定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境。所以,還是盡快把他解決了為好。

    賢和尚卻不知道大家還有這番心思,見大家對自己的事如此上心,不由得一陣感動。

    最終,他嘆了口氣,道:“若實在沒什麼好辦法,貧僧也只能聽天由命了。咱們就此別過……”

    “嗨,這是說得什麼話?”凌十三猛地一拍几案,道:“不就是殺個玄和尚嗎?這有什麼難的?我就不信了,他玄不是人,一刀捅下來不會死?吃了毒藥,不會哏兒屁朝涼?他再大的勢力又怎麼樣?老虎還有打盹兒的時候呢。咱們找個機會刺殺他,真的就不可能嗎?”

    賢無奈道:“當然不可能,莫談別的,咱們就說如何接近他吧。他對貧僧甚有戒心,今日我又為了和鑑真大師一致,故意冷落了他,現在連接近他的機會都不……誒,也不是全無機會啊。”

    忽然,賢眼前一亮,道:“我想起來了,聖武天皇陛下剛剛下旨,要遍求名醫,為宮子太后治病。如果本座以為宮子太后祈福的名義,和鑑真大師在薩摩聯合舉行一場法會,玄敢不來嗎?能不來嗎?在那場大會上,只要本座略施小計……嘿嘿,恐怕那玄就難逃活命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98章 法會牽機毒

    鑑真一行和賢計議已定,依計行事。

    三日後,為宮子太后祈福的法會,正式在薩摩城舉行。

    賢和鑑真作為主持法會之人自然到場,薩摩國主島津藤一不敢不來,玄和尚也如賢和尚所料,出席了這場法會。只是崔耕等人,不敢和玄照面,並未在場。

    簡短截說,整場法會進行得非常順利。直到最後一項,大家要分享這次法會所產的“佛水”,為宮子太后祈福 。

    分給百姓們的佛水,就是裝在大木桶內的泉水。而分給三位主持這場法會的大師們的佛水,則是裝在金壺內的美酒當此之時,扶桑佛門有經而無律,喝酒不算破戒。

    “玄師兄,請吧!”

    說著話,賢和尚倒了一盞酒,遞到了玄的面前。

    玄身著白色僧袍,一塵不染,看起來風度翩翩;臉上帶著微笑,慈祥而寧靜,堪稱寶相莊嚴。

    然而,他接過酒盞後,說出來的話就不那麼好聽了。

    玄和尚說道:“這盞佛水,貧僧不能喝。”

    賢心中一緊,面色卻絲毫不變,沉聲道:“為什麼?莫非玄你不願意為宮子太后祈福嗎?”

    “不敢。”玄微微一躬身,道:“只是,貧僧對賢師兄你的佛水甚為懷疑啊。”

    “懷疑什麼?”

    這回玄和尚卻不肯正面回答了。

    他扭頭看向不遠處的島津藤一道:“島津國主,貧僧想請你做個見證。”

    見證你麻痺呀,我根本就想摻和你們仨和尚之間的破事兒!

    儘管這樣想著,島津藤一還是低頭哈腰地道:“但不知玄大師想要下官做什麼見證呢?下官肉眼凡胎,才疏學淺,恐怕難以勝任啊!”

    玄和尚微微一笑,道:“島津國主,不必妄自菲薄。其實貧僧要求您見證之事,甚為簡單。”

    “到底是什麼事?”

    “您先命人拿一個酒罈來。不用太大,能裝半斤酒就行。”

    “是。”

    功夫不大,一個小巧的酒罈被送上了法台。

    滋溜溜

    玄和尚拿起裝滿佛水的酒杯往那小酒罈中倒去。然後,他又把酒杯放下,對島津藤一道:“還請島津國主當著大家的面,將此壇密封,並貼上官府的封條。然後貧僧再貼上自己的封條。”

    這事兒談不上什麼難辦,島津藤一依言照做。

    賢和尚卻著急了,怒斥道:“怎麼回事?玄,你把本座辛辛苦苦求來的用酒罈密封起來,到底想幹什麼?”

    玄不慌不忙地道:“當然是用作賢師兄欲害貧僧的證據。”

    “證據?什麼證據?”賢極力維持著鎮定,道:“笑話,本座乃興福寺的有道高僧,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照燈,我連小動物都舍不得傷害,又怎麼可能暗害你呢?”

    玄和尚胸有成竹地道:“行了,賢師兄你莫要狡辯了。你當真以為,貧僧辨不得牽機之毒嗎?”

    “什……什麼牽機之毒?”賢面色驟變,語帶慌亂。

    玄卻不理他,扭頭轉向圍觀的百姓,道:“現在貧僧就跟大家解釋一下,什麼叫牽機之毒。此物原產於大唐,所需原料十分珍貴稀有,一劑的藥量價值千金。”

    頓了頓,待百姓們消化了如此驚人的消息後,玄才繼續道:“此毒如此昂貴,其藥方卻在民間不斷流傳,那當然是有原因的。其原因就是:此毒無色無味,下毒之後,非常不容易被人發現。更關鍵的是,此毒堪稱暗殺之寶,發作是在被人下藥的兩天之後。想不到啊,此寶竟然被賢師兄用到了貧僧的身上。”

    “什麼亂七八糟的?”賢道:“你都說了此毒是無色無味了,又怎麼光看一眼,就知道我在佛水中下了牽機之毒呢?”

    “兩個原因。”

    說著話,玄伸出了兩根手指,道:“其一,貧僧的弟子法進已經於昨日與貧僧取得了聯絡,他手裡有你侵吞寺產的證據,貧僧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就猜測你這為宮子太后舉辦的祈福法會,恐怕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其二呢?”賢問道。

    “其二,貧僧在出使大唐之際,通過一個偶然的機會,得到了大名鼎鼎的《金烏玉兔集》。觸類旁通之下,我的佛學、醫學的造詣都大有進步。我若是有心,酒內暗藏牽機之毒,絕對能夠發現。”

    “哈哈哈!”

    賢和尚,心中一陣絕望,接連乾笑了幾聲,才死鴨子嘴硬道:“一派胡言,完全是一派胡言!玄和尚,你指望,三言兩語就敗壞本座的聲譽?簡直是痴心妄想。”

    玄和尚指著被封起來的那罈酒,針鋒相對道:“貧僧到底是故意污衊賢師兄,還是賢師兄死不認錯,我說了不算,您說了也不算,得這罈酒說了才算。待到了平城京,在天皇陛下和群臣的面前,大家驗過了這杯酒是否有毒,自然真相大白。”

    “你……你……”賢猛地一甩僧袖,道:“你若有信心的話,儘管去驗。本座清者自清,不懼你驗看。”

    “那是最好。”

    玄和尚沒再理賢,轉而看向鑑真,冷笑一聲道:“今日賢欲借祈福法會之際,暗算貧僧,鑑真大師也參與了這場法會,但不知您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呢?嘿嘿,您如此做派,又有何面目統領扶桑佛門?”

    鑑真和尚這時候也是心中一陣慌亂。

    不過,他畢竟是大唐來的有道高僧。往常他在其他法會上遇到的各種狀況多了,早已學會了隨機應變。

    當即,鑑真和尚也不辯解,雙手合十,高深莫測地道:“阿彌陀佛,玄師兄嚴重了。事到如今,貧僧就送你一句話吧。”

    “什麼話?”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該報的都報。”

    其實這話就是兩頭堵,甚至是多頭堵。無論以後發生了什麼事,都可以用這句話解釋。

    玄和尚也是在大唐經過見過的,冷笑一聲道:“莫說得這麼含糊,您就解釋解釋,到底要怎麼才算善惡到頭終有報?”

    賢不耐煩的插話道:“那還用問啊?必是你玄無緣無故地污衊本座和鑑真大師,定會遭天譴。”

    “哦?是嗎?”玄聳了聳肩,道:“貧僧不和你這將死之人辯論,咱們就拭目以待吧。”

    ……

    ……

    出了這麼一場大變故,祈福法會也就草草了結了。

    法會結束後,賢沒回自己的住所,逕自和鑑真一起,回到了輕風客棧。

    把店主橫路木二打發出去,賢迫不及待地道:“那酒罈內裝的恰恰就是牽機之毒,等玄將此壇送入平城京,交於天皇陛下和群臣,可就全完了。鑑真大師,您可一定要想辦法,救我一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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