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奮鬥在盛唐 作者:牛凳 (已完成)

 
regn13 2018-7-24 20:3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2 376783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69章 前往大照寺

    杜甫卻道:“這也怪不得越王千歲。當時若不提出這個條件,那嚴武就得當場自刎了,也只能如此了。”

    柴碧兒有些擔心道:“可是,三天時間也太短了。哪怕是改成五天,七天也好啊。”

    崔耕卻不以為然道:“有道是難者不會會者不難,三天如果解決不了,恐怕五天、七天乃至三年也都解決不了。再說了,時間太久,人家嚴挺之也不會同意呀。”

    崔隱甫聽出崔耕這話裡有話,道:“哦?莫非大哥已經想出了法子,說服嚴挺之了嗎?”

    崔耕道:“準確地說,我是想起了一個人。只要此人出馬,說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嚴挺之也得同意。”

    “此人是誰?”柴碧兒和杜甫異口同聲地問道.

    崔根微微一笑,吐出了四個字:“慧義和尚!”

    “誒,我怎麼沒想到呢?”杜甫眼前一亮,道:“我可是聽說了,我這位嚴世叔,不愛儒道愛佛道,最敬浮屠,尤其尊崇的就是大照寺的慧義禪師,簡直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事實上,崔耕知道的比杜甫還要多一些。

    嚴挺之何止是尊崇慧義禪師啊,簡直是把他當爹看待。

    據歷史記載,在慧義死後,嚴挺之“服麻送於龕所”。簡單地說,就是孝子怎麼給親爹服喪的,他就怎麼給慧義老和尚服喪的。

    最嚴重的是,嚴挺之死後,令人不將其葬入祖墳,而是葬在慧義老和尚的旁邊。

    崔隱甫還是有些懷疑,道:“嚴挺之畢竟是國家大臣,以剛毅著稱。真的會那麼聽慧義和尚的話嗎?”

    崔耕道:“你把那‘嗎’字嚥回去。本王擔保,只要慧義出馬,嚴挺之定然聽從。”

    頓了頓,又喃喃道:“現在本王怕的是……慧義和尚不答應幫忙哩。”

    ……

    ……

    第二日,崔耕一行,往大照寺而來。

    進得寺內,但見大照寺雖然不大,卻是遊人如織,前來供養佛祖的士子們大有人在。

    柴碧兒見狀,不由得感嘆道:“誒,看來這慧義和尚果然是有道行的人,要不然大照寺內怎麼會有這麼多香客呢?而且都是讀書之人。”

    “誒,你就拉倒吧!”崔隱甫嘆道:“什麼大~法力,能把士子們都吸引過來?佛祖不行,道尊也不行,唯有一樣可行。”

    柴碧兒道:“難道是孔夫子?”

    “當然不是,告訴你吧。是這場科舉考試的主考官。嚴挺之受聖命,主持本次的科舉。他尊崇慧義和尚,那士子們敢不尊崇慧義和尚嗎?說不定,這幫士子們還指望從慧義和尚嘴中,探聽出這次科舉考試的題目呢!”

    柳劍川看向杜甫道:“誒,杜賢侄,你們家和嚴家是世交。如此說來,這次科舉考試,你是十拿九穩了?”

    杜甫微微搖頭,苦笑道:“哪兒,如果知道嚴世叔是這次科舉考試的主考官,我還不來了。嚴世叔這人最迂腐不過,因為我和他有關係,肯定不會錄我。”

    ……

    說話間,大家已經來到慧義和尚的禪房。

    慧義對於這些貴客的到來,既不失了禮數,也不見多麼熱情。可謂不卑不亢。

    老和尚揮了揮手,令伺候的小沙們退下,道:“不知各位貴客今日到來,找老和尚有何見教呢?”

    崔耕道:“見教不敢當,我等是想求老禪師一件事。”

    “什麼事?”

    “您和尚書左丞嚴挺之挺熟悉的吧,是這麼這麼回事……”

    崔耕將事情的經過,簡要的解釋了一遍,最後崔耕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佛家又講,慈悲為本方便為門。大師就忍見父子相殘的人倫慘事嗎?還請大師勸勸嚴大人,收回成命吧?”

    慧義和尚緩緩搖頭,堅定道:“不可能。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此乃因果糾纏之事,老衲不敢牽扯過深。”

    凌十三忍不住插話道:“什麼玩意兒?怎麼還有因果還有糾纏什麼的?”

    老和尚輕嘆一聲道:“幾位施主有所不知啊,在前世,嚴挺之是一個趕考的書生,嚴武卻是一名山賊。某日嚴挺之路過山下,被嚴武劫了財害了性命。如今,嚴挺之因為累世福報,官居尚書左丞,嚴武在因果糾纏之下,投生為他的兒子。所以才有今日嚴挺之殺嚴武之事。表面上是父子相殘,實際上是嚴挺之要報上世的殺生之仇啊!老衲豈能攔阻?又豈敢攔阻?”

    “啊!原來如此?”

    眾人面面相覷,將信將疑。

    唯有崔耕是一百二十個不相信,他直接道:“十萬貫。”

    老和尚道:“什麼?”

    崔耕道:“只要你幫了本王這個忙,本王就捐給貴寺十萬貫錢,以供貴寺重修廟宇,再塑金身。”

    “這不是錢的問題。”

    “二十萬貫。”

    “呵呵”,慧義和尚連連搖頭苦笑道:“越王千歲,您看老僧這麼大歲數了,還能活幾天?您給我再多的錢財我也用不了啊。”

    “那……”崔耕想了下道:“本王允許貴寺到嶺南道廣開分寺,開枝散葉。慧義和尚你也算成宗做祖了。”

    慧義和尚依舊搖頭,道:“不好意思,老衲對此毫無興趣。”

    崔耕沒辦法,只得道:“咱明白說吧,本王一定要救嚴武的性命,大和尚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但是,若你執意不肯幫忙,可曾聽說過,什麼叫天子一怒嗎?至少你們這小小的大照寺,可是擋不住的。”

    大和尚眉毛一挑,道:“嘿嘿,越王這是在要挾貧僧麼?老衲,還真不怕這個!”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70章 偶遇張說之

    要人就範,無非是威逼利誘這四個字。現在慧義老和尚軟硬不吃,崔耕也沒啥好辦法。

    他緩和了一下語氣,道:“慧義禪師,人皆有所欲,您現在果真四大皆空,無所欲求了嗎?”

    慧義笑眯眯地道:“貧僧欲求長生不老,越王千歲你有辦法嗎?”

    “那本王哪有辦法啊?”崔耕苦笑道:“慧義大師,您能不能說實在點兒的要求?”

    慧義和尚道:“那我貧僧就求嚴挺之順意喜樂,不知越王千歲可答應否?”

    “你……”凌十三怒道:“你讓嚴挺之把親生兒子殺了就順意了,他就順意喜樂了?哪啊,事後他肯定後悔死!你這和尚任由父子相殘視而不見,到底修的是什麼佛?念的什麼經啊?”

    “這個你不懂。”慧義和尚聞聽此言絲毫不以為忤,意味深長地道:“讓嚴挺之為袁英報仇,不管仇人是不是他的兒子,他都會順意喜樂。”

    頓了頓,又繼續道:“哎……嚴挺之以誠待老衲,老衲又豈能臨死之前,為了區區富貴,就強逆他意呢?不當人子!不當人子!”

    雖然感覺慧義老和尚的理由有些牽強,但崔耕察言觀色,覺得老和尚不似作為,道:“恐怕剛才這番話,才是大師拒絕勸解嚴挺之的真正理由吧?”

    慧義和尚頷首低眉,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請越王成全。”

    崔耕暗暗尋思:嚴挺之也是一代仁傑,甚至在歷史記載中,深為李林甫所忌憚。如此人物豈是一個老和尚三言兩語就能忽悠成兒子的?無他,以心換心而已。想必這慧義和尚也是誠心把嚴挺之當兒子看待的。情感交流下,嚴挺之才以父事之。既然如此,那今日之事,還的確非威逼利誘所能解決的了。

    想到這裡,崔耕道:“好,那本王就也就強人所難了。”

    他這正主都放話了,其他人也就都沒啥異議了,與慧義和尚告辭。

    出了慧義和尚的禪房,柴碧兒有些著急,道:“越王千歲,難道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嚴武這孩子……”

    崔隱甫道:“你懂什麼?我家大哥歷來能人所不能,想必他剛才是緩兵之計,對於如何解決此事,現在已經成竹在胸了。”

    崔耕卻是一陣苦笑,道:“實不相瞞,本王還真是沒好辦法。不過嘛……”

    “怎樣?”

    “笨辦法卻是有一個。”崔耕道:“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沒好辦法,其他人可未必。待會兒,本王會令人在全長安城乃至大照寺都貼出告示,把事情的經過都略微地說一遍。最後宣佈,不論是誰,能說服嚴挺之也好,能說服慧義和尚勸服嚴挺之也好,只要他能辦到,本王都賞錢二十萬貫,封嶺南道五品散官,至於封妻蔭子官耀門楣更是盡皆不在話下。”

    “二……二十萬貫……”

    崔耕此言一出,隨行之人都瞪大了眼睛,其中甚至包括御史大夫崔隱甫。

    他嚥了口吐沫,道:“大……大哥,你真肯為了這事兒,出二十萬貫?長安平康巷裡色藝雙絕的小娘子,也不過才一千貫錢一個。你這一下就能買兩百個啊!”

    崔耕點頭道:“對啊,就是二十萬貫。怎麼,你這御史大夫都動心了?”

    “咋不動心呢?”崔隱甫搓著大手道:“我又不貪污受賄,當這御史大夫的破官,一年雜七雜八的加起來才四千貫。這不如我原先當河南尹的時候呢,那時候還有點例規,能拿一萬貫錢。現在的小弟我啊,真是窮死了。”

    崔耕道:“你手下那麼多御史言官,耳目聰敏,你真動心了,就趕快給本王想辦法吧。”

    “是……是……想辦法……想辦法。”

    崔隱甫一邊應著,一邊陷入了糾結之中。

    他暗暗尋思,到底是利用嚴挺之為妾殺子之事,把他踢出相位的競爭呢?還是賺這二十萬貫錢呢?

    二十萬貫啊,這可是二十萬貫!錢可通神,這事兒還真是難以決斷呀……誒!

    就在崔隱甫胡思亂想之際,忽然,他眼角的餘光注意到,有一絲青影從不遠處的角門處劃過。不由得驚呼一聲:“是他?”

    崔耕道:“是誰呀!一驚一乍的。”

    崔隱甫哼了一聲道:“還能是誰,張說之這癟犢子唄。雖然他換了便裝,但這癟犢子就是化成灰我都認識。”

    所謂張說之就是張說,張說字說之,又字道濟。

    崔耕道:“奇怪呀,張說來這幹什麼?”

    崔隱府微微皺眉,輕敲著几案,道:“可說呢?這廝藏頭露尾地來大照寺幹什麼?他又不找慧義和尚,這大照寺還有什麼值得他找的人嗎?真想跟上去看看啊。哎,可惜這老小子警覺得很,我偷偷跟上去,肯定會被他發現。”

    柴碧兒聞聽此言,忽地眼前一亮,道:“妾身倒是可以幫崔大夫探一探,張說來這大照寺到底幹什麼。不過,你得答應妾身我一個條件。”

    崔隱甫顧不得什麼條件,急忙道:“跟蹤張說,你能成嗎?”

    崔耕插話道:“怎麼不成呢?這位柳婦人,可是壁龍柴雲瑞的女兒。北壁龍南隱娘你聽說過沒有?這事碧兒辦不到,天下可就沒幾個人能辦到了。”

    事實上,柴碧兒雖然是壁龍的女兒,但是她的本事比柴雲瑞相差甚遠。不過,張說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用碧兒來跟蹤張說,簡直是殺雞用牛刀了,當無問題。

    崔隱甫當即大喜,道:“那敢情好!柳夫人你快去吧,莫漏了什麼重要的消息。”

    柴碧兒卻紋絲兒沒動,道:“崔大夫莫著急啊,咱們先談談條件。”

    “快說,快說。”崔隱甫連聲催促。

    柴碧兒道:“您是御史大夫,手下耳目眾多,算得上長安最強的地頭蛇。這勸服慧義和尚的事兒,妾身可就交給您了,您務必全力以赴,不可有絲毫懈怠。”

    “那當然沒問題。”

    “空口無憑,您給我發個誓來。”

    “你……”

    按說碧兒探聽張說的消息,未必就能得到什麼緊要的情報,她的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了。不過,若再加上崔耕二十萬貫錢的許諾,就正好壓在崔隱甫的心理線上,他一陣為難。

    崔耕面色微沉,不悅道:“怎麼?隱甫老弟?當著本王的面,你還這麼為難嗎?”

    那暗含的意思是,你還欠我一個人情呢。

    崔隱甫沒辦法,最終一咬牙一跺腳,道:“成!我答應你了。”

    當即,崔隱甫按照柴碧兒的要求發下了誓言。柴碧兒這才滿意,起身去探聽張說的消息。

    大家也不著急走了,就在大照寺內一間禪房之內安頓下來。

    大約一個時辰後,柴碧兒終於回轉,踏入了禪房。

    崔隱甫迫不及待地道:“柳夫人快說,那張說到底來這裡,是干什麼的呢?”

    柴碧兒微微搖頭,道:“不好意思,妾身還真沒探聽到什麼重要消息。他來大照寺的目的,是想請一個叫素尚的和尚,占卜一番,看看嚴挺之會不會殺嚴武。其實,張說跟咱們的目的差不多,沒什麼稀奇的。”

    柳劍川也唉聲嘆氣地道:“嚴挺之是張說一系的人。他若為妾殺子,入相的壓力會陡增。如今張說越來越不召陛下待見了,急需奧援。現在嚴挺之出了這麼檔子事,張說之心神已亂,才來找素尚和尚問卜。看來……今天咱們是毫無收穫了,還是回去,從長計議吧。”

    崔隱甫卻眼前一亮,道:“張說問卜於素尚和尚,這個消息怎麼沒用?不,你們都想錯了!有用,這個消息簡直是大大的有用啊!”

    杜甫關切地問道:“哦,這個消息到底有什麼用處呢?還請崔大夫解惑。”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71章 痴情真種子

    崔隱甫眉飛色舞地道:“嘿,這事不是明擺的嗎?素尚如果是正八經的和尚,他得了張說的支持,在哪不能開宗立派呀?何必窩在這小小的大照寺?退一萬步說,這素尚和尚是得道的高僧,恬退隱忍,不願意拋頭露面,但問題是……張說為相多年日理萬機,是怎麼認識的素尚和尚呢?”

    杜甫好像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點兒什麼東西,道:“崔大夫的意思是……”

    啪!

    崔隱甫猛地一拍几案,頗為興奮地道:“不用問,這素尚和尚是個野和尚,甚至他連野和尚都不是,就是個巫婆神漢之流。也不知他通過什麼手段,取得了張說的信任。所以,張說為了避嫌,只敢偷偷摸摸地來大照寺找他!”

    崔耕道:“那豈不是說,張說這廝結交妖人?”

    “正是如此!”崔隱甫道:“戶部尚書楊慎矜結交妖人史敬忠,被陛下處斬。這例子就在眼前,張說還明知故犯,他這他可要吃不了兜著走,哈哈!”

    柴碧兒抿嘴一笑,道:“這麼說,妾身探聽的消息果真有用?”

    “那是自然。說不定搬倒張說的事兒,這就成了。”

    “那您答應妾身的事兒……”

    “沒問題。”崔隱甫文官而武相,頗有豪氣,慨然道:“這事就交給本官了,回去之後我就發動整個御史台,專註解決此事。”

    頓了頓,他意味深長地道:“自從我大唐建立以來,御史台全力運轉對付一個人,這可是第一遭呢。這嚴挺之……還真是幸運啊!”

    ……

    ……

    第二天一早,崔耕還沒醒來,就聽到院子內有人在大喊大叫。

    “大哥,大哥,快起來呀!嚴挺之的小辮子已經被小弟給抓著了!快點起來聽小弟我說說吧,嘿嘿,我看他這回,他還怎麼在老子面前裝大瓣蒜!哈哈!”

    “你都當御史大夫了,還這麼不穩重?難怪張說以為你不堪為相哩……”

    崔耕一邊低聲嘟囔著,一邊起身,將崔隱甫引進了會春殿。

    分賓主落座。楊玄琰獻茶。

    不待崔耕問話,崔隱甫已經迫不及待地,將嚴挺之那所謂的小辮子,娓娓道來。

    崔耕聽完了,不由得嘆了一聲,道:“造化弄人,好一個痴情種子啊!”

    原來,嚴挺之的軟肋,是一個叫袁娥的女人。此女既是袁英的親姐姐,又是嚴挺之的前妻。

    在嚴挺之年輕的時候,娶妻袁娥,門當戶對,夫妻和睦,伉儷情深。可惜好景不長,嚴挺之他爸死的早,他媽脾氣怪死活看袁娥不順眼。

    發展到最後,竟逼著嚴挺之夫妻和離。

    嚴挺之當然不樂意,但這年代講究孝道,老母的意志不可轉移,夫妻二人最終還是和離了。

    事後袁娥嫁給了一個叫王元琰的人,如今這王元琰在御史台擔任殿中侍御史。

    嚴挺之則在母親的主持下,娶了一個叫楊婉容的女子。

    楊婉容溫柔賢淑,也算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女子。但是,這嚴挺之舊情難忘,一直對楊婉容不冷不熱的。

    後來袁娥的妹妹袁英看前姐夫意志消沉,深受感動,情愫漸生,就不顧家人的強烈反對,嫁給嚴挺之為妾。

    嚴挺之他媽想反對也沒法子了,因為老太太已經駕鶴西遊。

    袁家也是世家大族,袁英嫁給嚴挺之,那是委屈的不能再委屈了。

    薄命憐卿甘作妾,為君素手調羹湯。

    嚴挺之一方面極為感動,另一方面,從妹妹的身上找到了姐姐影子。他對袁英極盡寵愛,冷落了楊婉容。

    所以,嚴挺之寵妾過妻這事兒吧,也不能全怪嚴挺之和袁娥。楊婉容固然把袁娥視做搶走自己丈夫的人。但人家袁娥,還把她看作搶走自己姐姐丈夫的人呢?自己只是替姐姐出氣而已,何錯之有?

    說到這裡,崔隱甫微微一笑,道:“現在大哥知道俺在打什麼主意吧?沒錯。那王元琰是我的下屬,只要我略微施加點壓力,就能讓他逼著袁娥為嚴武求情。嚴挺之可以不給別人面子,但總不能不給袁娥面子吧?”

    “妙啊!”

    崔耕聽完了,不禁眼前一亮,輕拍了下几案,有些忘乎所以地道:“嚴挺之這事兒,不是陸游和唐婉之事的翻版嗎?只要唐婉出馬,不愁那……呃……”

    所謂陸游和唐琬的故事,是指:陸游初娶表妹唐琬,夫妻恩愛。但是,夫妻太恩愛了,為陸母所不喜,公開原因是:怕陸游因為夫妻情事,耽誤了對功業的追求。至於真正的原因,只有這老太太自己知道了。

    總而言之,夫妻二人最終還是和離了。陸游依母親心意,另娶王氏為妻。唐琬也迫於父命,改嫁給同郡的趙士程。

    十餘年後,陸游春遊,在沈園內偶遇唐琬夫婦,傷感之餘,在園壁題了那首流傳千古的《釵頭鳳》。

    唐琬看到後悲傷不已,也依律賦了一首《釵頭鳳》。

    此次邂逅不久,唐琬便憂鬱而死。陸游為此哀痛至甚,後又多次賦詩憶詠沈園, 沈園亦由此而久負盛名。

    崔耕想到故事的結局,趕緊閉嘴。

    若無沈園的重逢,唐婉只是鬱鬱而已,說不定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鬱鬱漸漸消失,佳人得以善終。

    然而,沈園一會,陸游寫下了那首名傳千古的詩篇,佳人不死都不可能了。

    今日之事也是如此。

    崔隱甫的手段,逼著那王元琰甘做綠頭龜,讓自己的女人私會前夫,當然毫無問題。

    但問題是,此事過後,那袁娥和嚴挺之無私亦有私。在流言蜚語,乃至於王元琰的懷疑下,袁娥還能活嗎?

    佳人最終難免香消玉殞的的結局,自己又是於心何忍?

    再者,此事的殺人者是嚴武,被害者是袁娥的親妹妹。逼著喪妹之人,原諒自己的仇人,為自己的仇人說好話,這事兒是不是乾的太缺德了一點兒?自己不成了標準的大反派了嗎?

    所以,崔耕忽然閉口不言。

    崔隱甫卻不知他的所思所想,道:“什麼陸游?什麼唐婉?大哥,你說啥,小弟怎麼聽不懂呢?”

    陸游和唐婉是宋朝時候的人,崔隱甫當然聽不懂了。

    崔耕也不解釋,直接道:“那不重要,本王的意思是……此計絕不可行!”

    “啥?不可行?”崔隱甫當時就急了,道:“為什麼啊?”

    崔耕道:“賢弟稍微一想就能明白了,那袁娥的身世已經夠可憐了。好不容易過上幾天安生日子,又發生了這事兒,以後她可如何自處?”

    “她如何自處我管不著。”崔隱甫扭過臉去,氣呼呼地道:“當初我可是被柴碧兒娘子逼著,在您面前發過誓的。這事兒本來有了這麼個好法子,您還不同意。等柴碧兒問起來可如何交代?難不成……您還有更好的法子麼?”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72章 借花獻佛計

    崔耕當然沒有更好的法子,被崔隱甫問得一滯,只得擺了擺手,道:“總而言之,此計絕不可行,你還是想想別的法子吧。或者……咱們等等別人的法子?”

    崔隱甫氣鼓鼓地道:“總共就三天時間,昨天一天,今天一天,明天就是最後的期限。這麼短的時間找另外的法子,反正我是不看好。大哥,您還是多想想,該如何應對柴碧兒小娘子吧!”

    對啊,如何應對柴碧兒,乃至該如何救嚴武的性命呢?

    崔耕的確非常為難。

    ……

    ……

    第三天,會春殿內,一片愁雲慘淡。

    柴碧兒站起身來,道:“越王千歲,現在都火燒眉毛了,您就莫太迂腐了吧?總而言之,咱們先讓那袁娥救下嚴武,解決了問題再說。有什麼嚴重的後果,咱們過後再想辦法解決,不行嗎?”

    崔耕苦笑一聲,道:“解決?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生根發芽,這種事兒怎麼解決?”

    “但是,咱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嚴武自刎,見死不救吧?”杜甫也有些著急了。

    崔耕道:“那當然不是。本王的意思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隱甫賢弟的主意不成,那不還有別人嗎?”

    崔隱甫道:“但問題是,直到現在,您提的那個別人,現在連個影子也看不著啊。”

    “呃……”

    崔耕自己也不報多大的希望,一陣語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崔耕眉頭緊皺,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有那麼一瞬間,他都想要放棄自己的觀點,直接按照崔隱甫的計畫行事了。

    正在這關鍵時刻,忽然,宋根海急匆匆地走進了殿內。

    他微微一躬身,道:“啟稟越王,風間正樹和風間芳子求見。”

    崔耕頓時大失所望,道:“他們倆能有什麼事兒?現在本王正忙著呢,讓他們改日再來,呃……若是小事兒不太為難的話,你就幫他們辦了吧。”

    宋根海無奈道:“可是……他們兄妹是為應約而來啊。您不是懸賞,要人想辦法說服慧義老和尚嗎?”

    “嗯,確有此事。”

    “他們兄妹倆,已經把慧義老和尚帶來啦1!”

    “啊?還有這事兒?”

    頓時,崔耕的心情,有如三伏天吃了一大塊冰西瓜那麼痛快。他忙不迭地道:“那還愣著什麼?快請!快請啊!”

    “是。”

    功夫不大,在宋根海的引領下,風間兄妹和慧義老和尚一起,來到了會春殿內。

    “參見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這三位恭恭敬敬地見禮。

    崔耕趕緊離了王座,以手相攙,道:“老禪師快快請起,賜座。對了,風間正樹和風間芳子,你們也坐啊!”

    “謝王上。”

    崔耕坐回王位,風間兄妹和慧義和尚一齊落座。

    不待崔耕詢問,風間芳子已經如同獻寶一樣,驕傲地道:“越王千歲,您可是之前答應過。只要我們兄妹能立下大功,就准許我們兄妹留在您身邊學習的。這說服慧義禪師的事兒,總算是大功一件吧?”

    風間正樹重新站起來,深深躬身,道:“我們兄妹既不要二十萬貫錢,也不要五品散官,唯願留在越王身邊效力,還請越王成全。”

    風間芳子也忙不迭地起身,道:“對,哥哥的話就是我的話。還請越王千歲成全。”

    崔耕心情甚佳,慨然道:“這有何難?本王允了。以後你們兄妹倆就留在本王身邊為侍衛,若再立功勞,另有封賞。”

    “謝王上!”

    風間兄妹跪倒在地磕頭,然後起身來到崔耕的身旁侍立,算是立刻走馬上任了、

    當然了,崔耕的貼身侍衛多了,他們還是很難湊崔耕的跟前。

    崔耕這才來得及問道:“對了,你們兄妹二人,到底是如何說服慧義老禪師的呢?本王心中甚是好奇啊!”

    “這事兒還是老衲來說吧。”慧義禪師解釋道:“其實老衲是扶桑人。三十年前,老衲從扶桑前來大唐尋求佛法的真諦,一直沒回去。後來年紀大了,耐不得海上顛簸,也就息了那番心思。沒想到今天竟在大唐得遇了故人。”

    崔耕道:“就是風間兄妹嗎?”

    “不錯!”風間正樹道:“論起輩分來,我們得管慧義禪師一聲祖爺爺呢。他比我們爺爺還大一輩。”

    慧義禪師接話道:“老衲的俗名叫風間士達,的確是他們兩個的長輩。”

    頓了頓,慧義禪師繼續道:“其實,從大照寺這個寺名也能看出老衲是個扶桑人。大照寺者天照寺也。老衲雖然已皈依我佛。但還自認是天照大神的後裔。”

    “原來如此!”崔耕道:“想必老禪師是受了兩個孫兒的求懇,願意幫本王勸服嚴挺之了?”

    慧義禪師道:“老衲正有此意,不過嘛……老衲也確實不想讓嚴挺之違逆心意,此事到底如何解決?還請越王千歲教我。”

    “您這是把蹴鞠又往我這踢啊。”崔耕眼珠一轉,道:“但沒關係,只要您願意配合就行了。我有一個法子,定能讓那嚴挺之毫不猶豫地寬恕嚴武,絲毫不受委屈。也再無為袁英報仇之意。”

    “哦,到底是什麼法子?”

    崔耕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四個字,‘借花獻佛’。”

    ……

    ……

    第二天一早,崔耕等人就和慧義禪師一起,來到嚴府門前。

    嚴挺之得知慧義禪師來了,不敢怠慢。趕緊大開中門,將眾人迎了進去。

    嚴府會客廳內,慧義禪師坐了首席。其餘人等分賓主落座。自有丫鬟獻上香茶。

    略微寒暄幾句後,嚴挺之輕咳一聲道:“老禪師,您今日可是要替那崔耕做說客嗎?”

    慧義和尚微微搖頭道:“非也,非也。貧僧可不是貪慕富貴之人。只是,那嚴武你實在是殺不到呀。”

    “哦,為什麼?”

    慧義和尚面色一肅,道:“因為你殺了他之後,來日悟頭前緣,必定後悔。是這麼這麼回事……”

    然後,慧義和尚將崔耕所教的那個故事,娓娓道來。

    原來慧義和尚為了婉拒崔耕他們,說了一番因果糾纏的鬼話。現在崔耕同樣編了一個因果糾纏的故事。讓慧義和尚說出來。

    正所謂借花獻佛之計也。

    在他的敘述裡,嚴武的上一世是一官宦子弟,娶了一名叫梅娘的女子為妻。那梅娘有一妹妹,名曰梅英。本來嚴武和媚娘琴瑟和諧,夫妻和睦,舉案齊眉。小日子過得別提多美了。

    可惜,梅英嫉妒姐姐的幸福,看中了姐夫。就挑撥離間,在嚴武的母親面前,屢次說姐姐的不是。漸漸的嚴母對梅娘產生了看法,逼著夫妻和離。

    後來嚴武又娶了王氏為妻,梅娘嫁了一個姓趙的讀書人。某日嚴武和梅娘夫婦,在梁園偶遇。夫妻二人重逢,不甚感慨。

    嚴武就寫下了一詞,曰:“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梅娘也以一詞和之,曰:“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雨斜欄。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詢問,咽淚妝歡。瞞,瞞,瞞!”。

    遊園之事後,梅娘投井而死。嚴武得知此事也自盡身亡。

    後來因果糾纏之下,嚴武重生為人,為嚴挺之之子,而那梅英也轉世重生,嫁與嚴挺之為妾,是為袁英。所以他們今生如夢亦如幻。所有的一切都是為瞭解決前世恩怨。

    嚴武殺袁英表面上是為母出氣,實際上卻是要報前世之仇。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嚴挺之聽完了,不斷念叨著,一時痴了。

    崔耕這個故事,是結合了陸游唐婉以及嚴挺之自身的故事改編而來的。不容嚴挺之不感同身受,把嚴武看成了自己的化身。

    前妻袁娥的音容笑貌不斷浮現在眼前。他能不感嘆嗎?

    更關鍵的是,以嚴挺之的學問當然看得出來,以慧義禪師的水平,肯定無法做出此詩。他能把這故事說得如此有鼻子有眼的,那定然不是在欺騙自己。

    最終,嚴挺之豁然起身,猛拍一下肩道:“想不到,我嚴挺之竟有此子?!他快意恩仇,何罪之有乎?”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73章 杜暹再遇師

    自此,一天的雲彩滿散,嚴武之事徹底解決。崔耕等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但此事的餘波卻甚是深遠,久久不息。

    第二日,崔隱甫、李林甫聯名上書,以三項罪名彈劾張說:其一,私交術士,妄占星象;其二,結黨營私,奢侈腐化;其三,濫用職權,收受賄賂。

    第一條有素尚和尚為污點證人,第二條和第三條也皆有實證。

    本來嘛,大唐宰相們誰不結黨營私,誰不收受賄賂。每年靠那五千貫錢的俸祿,夠幹什麼的?

    最關鍵的還是第一條,私交術士,妄占星象。

    這可是一條絕不能碰觸的紅線,誰碰誰死。王皇后尚且不例外。何況張說?

    不久,李隆基就下旨,令李林甫和崔隱甫合審張說。

    證據確鑿,李隆基令人將張說打入了御史台的監牢之中。

    張說的哥哥左庶子張光見狀著急壞了,在朝堂上割掉耳朵,為張說鳴冤,宣稱張說絕對不可能謀反。

    李隆基遂命程元振去監牢探視張說。

    程元振回來後,對李隆基道:“張說頭髮散亂,滿臉污垢,坐在稻草墊子上,用瓦盆吃飯,驚慌恐懼地等候陛下的處分,一點兒也沒有以前宰輔的威風了。”

    李隆基念及張說的功勞,心中一軟,赦免了張說,僅罷免其中書令之職。

    張說被罷政事後,就在集賢院專修國史,李隆基在遇到軍國大事時,仍舊派人去詢問他的意見。

    所以,張說仍然算留在帝國政治的中心,只是不算正八經的宰相了。

    這樣的話,朝堂上就空出了兩個相位,各方勢力的鬥爭更加激烈。可奇怪的是,李隆基依舊沒有任命任何人為宰相。

    皇宮甘露殿內,程元振小心翼翼道:“陛下。奴婢聽說,外朝最近不安得狠呢。還請陛下早做決斷。要不然……”

    李隆基眉毛一挑,道:“要不然怎麼了?難道他們還敢造反不成?”

    “那當然不至於。”程元振道:“不過,朝臣們心中不安,處理政事肯定大受影響,對國事不大好吧。”

    李隆基苦笑一聲,道:“國事?朕現在哪還有什麼國事而言?若有了什麼真的大亂子,自有越王崔耕搞定。至於小亂子嘛,朕也懶得管。所以,只要崔耕不在其中插手,就根本沒有什麼國事可言。”

    “那陛下就一直不再任命新的宰相?”

    李隆基道:“那倒也不是。朕就是想仔細看看,誰忍不住了,會找崔耕為奧援。”

    程元振心中一動,道:“奴婢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誰跟崔耕關係近,這次就別想當宰相了。”

    李隆基點頭道:“正是如此。他們儘管斗,朕慢慢觀察。具體遞補宰相的事,等過了朕的千秋節再說。不急,不急。”

    程元振道:“陛下聖明,奴婢佩服!”

    ……

    ……

    崔耕卻不知道,李隆基還打著這番心思。依舊回到了百無聊賴的生活中。

    這一日,宋根海送來了一張名刺,道:“這可新鮮,牡丹園主人也想見您呢。”

    所謂牡丹園主人,當然就是公孫幼娘。

    此一時彼一時,上一次崔耕來長安,勢力不大,還得注意保持和公孫幼娘之間的關係。不過現在,崔耕威震天下,即便公開也無所謂了。

    不過這種事,能不公開還是不公開好。起碼能在她的掩飾下,密會李持盈不是?

    她為什麼如此明目張膽的來拜見本王呢?

    崔耕滿腹狐疑,令宋根海將公孫幼娘領進了殿內。

    公孫幼娘不是一個人來的。她身後還站著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這人崔耕認識,正是杜暹。

    當初換名崔英來到長安城,陰差陽錯下擔任吏部考公員外郎。主持了一屆則天朝的科舉考試。雖然他秉公錄取了杜暹,但是武則天深惡杜暹的為人,宣佈革除其功名,永不錄用。

    崔耕見杜暹可憐,就讓公孫幼娘收了杜暹,為牡丹園大總管。替她在牡丹園處理各種迎來送往之事。

    一晃三十年過去了,想不到二人竟在這裡重逢。

    說起來,杜暹還得稱崔耕一聲老師呢。只不過杜暹以為自己當初拜的是崔英,而不是越王崔耕。

    崔耕開口道:“幼娘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呀!你今日來見本王是有什麼事吧?”

    “確實有事。”公孫幼娘瞥了旁邊的杜暹一眼,道:“妾身是為了此人而來。”

    “什麼事?”

    公孫幼娘道:“嗯……越王前幾天貼的那份告示,好大的口氣呀!說什麼無論是誰,只要解決了嚴挺之之事,就可以得錢二十萬貫。封嶺南道五品散官。這杜暹跟了妾身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妾身這裡也幫不上越王什麼忙了,想向您替他討個官噹噹。怎麼也不能比五品官低吧。”

    說著話,她微使眼色,道:“還不快給越王見禮?”

    多年的迎來送往,早已磨平了杜暹的棱角。他深施一禮道:“小人杜暹參見越王,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崔耕沒理杜暹,看了公孫幼娘一眼道:“你把當初的事兒都告訴他了?”

    公孫幼娘道:“那當然沒有。沒得越王的准許,妾身怎麼敢呢?不過妾身覺得時過境遷,當初的事情也沒有必要要對他保密了。不妨就告訴他吧。”

    崔耕想想也是,武則天都死了這麼多年了。崔英的事,根本就不叫事,於是乎,他點頭道:“行,那你就在這把當初的事簡要的解說一遍吧。”

    “是。”

    當即公孫幼娘依言照做,杜暹聽見了眼前大亮,道:“原來我的恩師崔英就是越王千歲崔耕啊。弟子拜見恩師。”

    “起來吧,這些年你也受委屈了。”崔耕道:“不過,讓你馬上當五品官還是不行的,畢竟當初則天大聖皇后曾經親自下旨,革你功名,永不錄用。這樣吧,你先留在本王身邊效力,待立下了功勞,再做陞遷。即便有人拿則天大聖皇后的旨意說事,本王也可以讓你去大唐之外的領土任職。”

    杜暹連連磕頭,道:“謝恩師,謝恩師栽培!”

    公孫幼娘卻白眼一番,不滿道:‘“哎喲,越王,你怎麼那麼狠心呢?小杜子都蹉跎這麼多年了,他以後還有多少年可活?還讓他一步一步地爬上去,這也太殘忍了吧。”

    崔耕明白,這些年,杜暹為公孫幼娘效力,兩人的感情自然深厚。他為難道:“其實這事兒吧……”

    蹬蹬蹬

    正在這時,宋根海快步跑進了殿內,著急地打斷道:“越王千歲,大事不好了。柴碧兒柴娘子在外面披麻戴孝,哭著喊著要見您呢。”

    “為什麼?”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了崔耕的心頭。

    宋根海道:“聽說……聽說是柴碧兒娘子的夫君柳劍川昨天夜裡被賊人刺死了。”

    “啊?”

    崔耕面色大變,心中暗想,怎麼這柳劍川早不出事 ,晚不出事,偏偏和本王接觸不久之後就出事了?難道那賊人是衝著本王來的?

    不過殺一個柳劍川,能影響到本王什麼呢?這裡面究竟有什麼陰謀?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74章 金烏玉兔集

    想到這裡,崔耕不敢怠慢,命楊玄琰、宋根海將柴碧兒請進了會春殿。

    柴碧兒也不行禮,一見崔耕就嚎啕大哭,道:“越王千歲啊……您可得給奴家做主呀。怎麼劍川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剛和您接觸不久,就被賊子殺死了。這事兒……您可不能不管呀……”

    得,我猜就是這樣。

    崔耕聽了柴碧兒的話,不由得滿面苦澀。

    當然了,自己想是一回事,柴碧兒當眾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兒了。柴碧兒的話中既有求救,又有幾分怨恚之意,崔耕聽了還真是有些不舒服好像是自己主動給柳劍川帶來了厄運似的。事實上,若不是柴碧兒求到自己頭上,自己能出手嗎?嚴挺之殺子,關自己屁事啊!

    不過,話說回來,考慮到柴碧兒剛歷喪夫之痛,喪失理智遷怒於人,也可以理解。

    崔耕深吸了一口氣,溫言道:“碧兒,你先莫著急。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咱們也只能盡人事安天命,為尊夫報仇了。呃……你報官了沒有?”

    柴碧兒抽泣道:“沒……沒有。我想這事兒沒那麼簡單,報官也沒用,就趕緊來找越王您了。”

    崔耕想了一下,決定道:“不管怎麼說,先報官再說。”

    隨即扭頭道:“根海,你先去京兆尹衙門去報官。”

    “是!”

    宋根海領命而去。

    然後,崔耕又繼續問道:“你是怎麼發現柳劍川出事的?當時到底是什麼情況?請詳詳細細地說一遍,務必不要漏過任何一個細節。”

    “其實也沒什麼細節。”柴碧兒道:“昨夜晚間,夫君睡不著。就去書房看書,妾身也累了,一覺睡到天濛濛亮,卻發現夫君沒有回房。妾身心中起疑,去書房查看,卻發現地上流了一大灘血,夫君他……他……”

    崔耕道:“他怎麼了?”

    “夫君他……他倒在地上。胸口插了一把短劍,已經死去多……多時了。”說道最後,柴碧兒已經泣不成聲。

    崔耕道:“人死不能復生,碧兒你還是節哀順變。這樣吧,你現在就跟本王回一趟家,查看一下現場。看看有什麼賊人的線索沒有。”

    “行,我聽越王的。”

    ……

    ……

    就這樣,崔耕帶著眾護衛和柴碧兒一起,往柳府而來。到了現場發現,京兆尹衙門的官人兒已經到了。京兆尹離柳府畢竟近,越王府離著柳府較遠,出現這種狀況並不奇怪。

    崔耕一使眼色,楊玄琰就走上前去,問道:“誒,你們這裡誰是頭兒?京兆尹李元可在?”

    一個身著青袍的小官站出來,道:“不才衛笑,乃是京兆尹衙門刑曹主事,這裡暫時我官兒最大。”

    “京兆尹李大人呢?”

    “我們李大人正在接待一位重要客人,稍後就到。”

    楊玄琰也不關心那位重要的客人是誰,道:“”“那行吧,你跟我來,到越王面前答話。”

    “是。”

    衛笑跟著楊玄琰來到崔耕的面前,崔耕問道:“你們也到了一會兒了,可有什麼重要發現?”

    衛笑恭恭敬敬地答道:“仵作剛驗完屍,也沒什麼特別的發現。現在就該柳夫人出馬了。”

    柴碧兒訝然道:“我出馬?什麼意思?”

    衛笑道:“除了驗屍以外,我們還要查驗一下書房內以及尊夫身上的東西。看看到底少了什麼,或者多了什麼。以此來分析,那賊子的動機到底是什麼?到底是為財而殺?為仇而殺?亦或是……為情而殺?”

    柴碧兒怒道:“我夫君本本分分,與人為善。怎麼可能是什麼仇殺或者情殺?為財而殺更不可能了,我們柳家根本就沒什麼錢。定然是因為別的事情殺的,這還有什麼需要查的?”

    她不好說是柳劍川因為崔耕才被殺的,含糊地說“別的事”。

    崔耕輕咳一聲,打斷道:“碧兒,話不能這樣說。在真相大白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嘛。人家衛主事讓你查你就查,萬一因為一點小小的疏忽,讓殺害尊夫的真正凶手逍遙法外,想必也不是碧兒你樂意看到的吧?”

    “這……”

    柴碧兒想了一下,道:“那好吧,查就查。不過,想必也查不到什麼。書房裡全是書,有什麼值得偷的?”

    然而事實並不以柴碧兒的猜測而轉移,經過大約一個時辰的查點,真相終於大白了。

    柴碧兒面容苦澀,喃喃道:“看來,剛才我錯怪了越王啊,夫君之死,跟你無關,卻是……跟我有關。”

    崔耕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府中到底丟了什麼東西了?”

    柴碧兒道:“是一本書,名叫《金烏玉兔集》。這本書是奴家從娘家拿來的陪嫁,萬萬沒想到,竟給夫君帶來了殺身之禍。”

    衛笑好奇道:“《金烏玉兔集》是什麼東西?”

    柴碧兒道:“《金烏玉兔集》是一本講風水,堪輿的書。此書乃我柴家秘傳,僅此一本。其實我對這本書也不大敢興趣,一向束之高閣。沒想到,竟是這本書引起了賊子的覬覦。”

    頓了頓,柴碧兒抽泣道:“那賊子,他……他想要這本書,讓《金烏玉兔集》後繼有人,跟我說一聲,我送給他都行。何必……何必下此毒手呢?夫君啊,夫君,你死的太冤了啊!”

    “《金烏玉兔集》?”

    崔耕重複了一句,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掀起了重重駭浪。

    這個《金烏玉兔集》可不簡單,在後世記載中大大有名。

    相傳,此書在安史之亂時遭了兵火,就此在中國失傳。但是,扶桑遣唐使阿倍仲麻呂在大唐時,曾經手抄一本《金烏玉兔集》,並派人送回了扶桑,成為阿倍家的秘傳。

    後來此書傳至阿倍晴明手中,阿倍晴明依靠此書,成為扶桑首屈一指的陰陽師。

    可惜他的妻子梨花不賢,與道滿私通,並且將《金烏玉兔集》送給了道滿。

    道滿得到《金烏玉兔集》後,對安倍晴明說,自己在夢中得到了此書。

    這不扯淡嗎?

    阿倍晴明不信,而道滿則拿出了《金烏玉兔集》。二人當場起了爭執,隨後阿倍晴明被道滿所殺。

    梨花則與道滿雙宿雙棲,過起了沒羞沒臊的日子。

    安倍晴明的老師伯道上人,得知了此事,施展大~法力復活了晴明,隨後晴明又將道滿殺死,並將此書焚燬。

    從那以後,《金烏玉兔集》徹底消失於世間。

    傳說當然有種種光怪陸離之事,但從一個側面表明,這《金烏玉兔集》中蘊含了大智慧,不可小覷。

    崔耕道:“看來,賊子是為了《金烏玉兔集》而來,誤殺了柳劍川了?”

    柴碧兒道:“恐怕正是如此。越王您人稱崔青天,斷案如神,這回一定要不吝施以援手啊!”

    崔耕深感為難,道:“賊子不取財物,只取《金烏玉兔集》……這等人物,肯定既非跳樑小賊,也並非什麼上得檯面的大人物……既然如此,那就是江湖人的可能性較大。本王在長安的人手不多,不好查啊……”

    見柴碧兒滿臉的失望之色,他又趕緊補充道:“不過,碧兒的事兒就是本王的事,我一定全力支持。呃……最適合這個案子的,就是京兆尹衙門,待會兒那李京兆來了,本王一定好好的跟他說兩句。”

    “謝越王。”柴碧兒深深一福。

    說曹操曹操就到,話剛說到這兒,就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大喝,道:“京兆尹、金城縣侯李元到!”

    對於李元這個人,崔耕雖然沒見過幾次面,但自認還是比較瞭解的。

    在歷史記載中,唐中宗年間,太平公主倚仗權勢,強奪百姓碾,被百姓們告到了雍州府衙。

    李元時任雍州司戶,將碾判還佛寺。雍州長史竇懷貞畏懼太平公主,命李元改判。

    李元道:“終南山或許可以移動,但此案判決絕對不能更改。”

    最終,太平公主還是不得不歸還了碾。

    後世隨以“南山鐵案”稱已經判定、不可改變的案件。

    就在在這個經崔耕攪亂的時空,李元為洛陽令時,發生了太平公主強奪百姓碾的事兒後,他也是剛正不阿,秉公斷案。

    所以,崔耕對李元的感覺相當不錯,也相信他能順順利利地將柳劍川遇刺案處理好了。

    不消一會兒,崔耕和李元會面見禮。

    略微寒暄幾句後,先由京兆尹衙門刑曹主事衛笑,將案子解說了一遍。

    崔耕道:“李京兆名揚四海,查明這個小案子,想必也不在話下吧?柳劍川乃本王的好友,還請李京兆多費心了。事成之後,本王定有重謝。”

    這番話說得也足夠客氣。

    孰料,那李元聽完之後,鼻孔顫動輕哼一聲,道:“查明這個案子不在話下?那可未必哩。越王,您對這個案子,可莫報太大的希望。另外……本官為官清廉兩袖清風,也不在乎您的什麼重謝!”

    嗯?

    這話風不對啊!

    崔耕面色一沉,道:“李京兆,你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75章 忠佞換立場

    李元針鋒相對,道:“也沒什麼意思,無非是實話實說而已。其一,這個案子明擺著,乃是江湖仇殺。那幫子遊俠兒今天你殺我,明日我殺你,沒事找事的,他們自己就對自己的性命都輕賤,又何必浪費官府的力量幫他們查案?”

    “這是什麼話?”柴碧兒怒道:“我夫君是本本分分的朝廷官員,怎麼又是什麼遊俠兒了?李京兆此言太過無理!”

    李元聳了聳肩,道:“那就是柳夫人是遊俠兒了。你自己的事,給柳劍川帶來殺生之難,關官府什麼事兒?”

    這話就夠氣人了,不過下一句話就更氣人。

    李元繼續道:“另外,本官還有個猜想,要不是你柳夫人見張說張相爺會見素尚和尚,能累得張相罷相?忠良遭貶,尊夫身死……這事兒是柳夫人的報應啊,你就忍了吧?”

    什麼亂七八糟的?

    聞聽此言,別說柴碧兒了,就是崔耕都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要狠狠地懟回去。

    可還沒等他說話呢,忽有不遠處一個聲音響起,道:“李元,你還要不要臉?!你是朝廷大臣,京兆尹的長官,怎麼在這裡,跟愚夫愚婦一樣,講起什麼因果報應來了?再者,別說是遊俠兒了,就是十惡不赦之徒,身遭橫死,官府也得查清楚。哪有什麼浪費官府力量的屁話?我……我要在陛下面前,狠狠地彈劾你!”

    誰?是誰這麼仗義執言?

    崔耕問言大喜,循聲望去,但見一個身著六品官服的官員走了過來。

    其人今年大約四五十歲,中等身材,身形略微佝僂,相貌普普通通,走路一路三顫。知道的是此人在擺官譜,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人有什麼毛病似的。

    崔耕還真不認識他,道:“你是……”

    那人滿面諂媚之色,緊走幾步,跪倒在崔耕面前,道:“下官殿中侍御史王元琰,參見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殿中侍御史王元琰?”

    崔耕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嚴挺之的前妻袁娥,改嫁的那個人,可不就是殿中侍御史王元琰嗎?

    他開口道:“你是那個……的夫……王元琰?”

    他想說是王元琰袁娥的夫君 ,又覺得這麼問不大合適,一陣含糊。

    人家王元琰卻是滿不在乎,道:“不錯,正是下官。尚書左丞嚴挺之的前妻袁娥,就是拙荊!說起來,咱們都是一家人啊。”

    這話怎麼就聽著就那麼彆扭!

    崔耕暗暗尋思,你娶了嚴挺之的前妻,怎麼就跟本官是一家人了?完全挨不上啊。

    退一步說,你跟嚴挺之是一家人也不對啊,這不是全亂了套了嗎?

    想到這裡,崔耕趕緊轉移話題道:“不知王御史今日前來,到底所謂何事呢?”

    王元琰胸脯一拔,道:“我啊?我是聽說了柳劍川兄弟的事後,來這站腳助威來了。柳劍川兄弟是好人啊!他如今身遭橫死,我真是肝腸寸斷,痛不欲生。不行,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官府一定得把此案查得個清清楚楚,將凶手捉拿歸案。”

    李元不屑道:“拉倒吧,說得好像你認識柳劍川似的。你在越王面前說老實話,你在柳劍川生前,跟人家說過一句話嗎?”

    崔耕也滿腹狐疑地看向柴碧兒。柴碧兒微微搖頭,看來這王元琰跟柳劍川確實沒啥交情。

    然而,王元琰的臉皮真是厚,理直氣壯地道:“我雖然不認識柳劍川,但我仰慕柳劍川的為人,一直把他當做自己的親兄弟看待。這……這叫什麼?對了,今日之事,我叫仗義執言,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叫伸張正義主持公道……”

    “怎麼還一套一套的?”李元不耐煩地打斷,道:“行了,莫裝正人君子了,我看你分明是趨炎附勢,想拍越王的馬屁!”

    “我拍越王的馬屁?你還拍張說的馬屁呢!”

    “哼,本官拍張相的馬屁?聽這話的意思,好像王御史你登張相的門登得少了似的。你自己捫心自問,咱們倆,誰以前以張相的走狗自居?”

    ……

    就這樣,雙方唇槍舌劍,鬥起嘴來,聽得崔耕雲裡霧裡。

    他既覺得這兩個人的對話大有深意,又感覺這兩個人的立場實在是莫名其妙。

    李元是史上有名的清官,卻在柳劍川的案子上說了一番歪理,就是不肯認真查案。

    王元琰雖然在歷史上沒什麼記載,但是從崔隱甫有把握讓他當綠頭龜這件事看,恐怕這位的骨頭不怎麼硬。但是現在,他卻在幫自己仗義執言。

    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崔耕不明內情,但事情的發生,是有其內在的邏輯的。

    就在剛才,李元見了一個人,其人正是當朝宰相李林甫。

    在後世之人看來,李林甫是大大的奸相一名,其人口蜜腹劍,說出的話一個字兒也不能信。

    但當世之人,大部分並不那麼看。

    廢話,大家都對他有了防備,他還怎麼害人呢?

    事實上,李林甫在現在的名聲雖然不算多麼好,也不算多麼差。他真正的聲名狼藉,是在把政敵全部鬥倒,大權獨攬之後。

    現在的李元見李林甫來了,就讓刑曹主事衛笑先行一步,去柳家查案。自己則把李林甫讓進了大廳,問他來意如何。

    李元既是入相的熱門人選之一,又是張說一系的人,李林甫的目的,當然是讓他當不成宰相了。

    當時,李林甫就直言道,李京兆您知道不知道,陛下為何久久不立相嗎?現在韓休老相爺也年老致仕了,朝廷的宰相班子,就剩下我、張嘉貞和張九齡三個人,任務很重,急盼著有人分擔啊!

    李元的眼光頓時有些熱切,問道,為什麼啊?

    李林甫道,說起來這事兒有些不大光彩。我為了得知陛下的真正心思,賄賂了大內總管程元振。程元振告訴我……陛下的意思是……任由大家競爭,誰要是忍不住勾結崔耕了,那相位就甭指望了。相反地,誰越是和崔耕劃清界線,朕就非把宰相之位給他不可。

    謊言的要訣在於九真一假,前面的話都是真的,最後那句話李隆基卻沒說。

    但李元一聽就信了,問李林甫,李相告訴我這個消息,究竟是什麼打算呢?

    李林甫說,本相一直仰慕李京兆的為人,一直希望和你共為宰相,守護這大唐的萬里江山。現在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你……而柳劍川的案子,又牽扯到越王崔耕,具體怎麼做還用本相教嗎?你好自為之吧!

    說白了,李林甫使的就是借刀殺人之計。

    固然,李隆基非常討厭和崔耕走得近的臣子。但是,若李元因為此事,徹底惹惱了崔耕,越王一怒,他就更別想當宰相了。

    李元卻沒識破李林甫的詭秘心思,他聽完了連聲道謝,若有所思,所以才發生了剛才的事兒。

    至於說王元琰是怎麼來得呢?

    這事兒就跟李林甫無關了,是他自己自發來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76章 元琰謀自救

    王元琰的人品非常一般,他當初之所以肯迎娶被休了的袁娥,也主要看中了袁家的權勢以及袁娥的嫁妝。

    在官場上,王元琰的主要靠山就是張說。張說被罷相,王元琰可是慌了神兒了。

    因為,當初,他在張說的主使下,告了張嘉貞一記刁狀。

    沒錯,莫看張說和張嘉貞都是清流一脈,張嘉貞更是被張說舉薦上來的,但這二位之間也不是沒矛盾。張嘉貞性格粗疏,為相之後,按說就是跟張說平起平坐了。所以,張嘉貞對張說就平輩論交,走路的時候誰先誰後也不怎麼注意。

    張說暗想,你小子是我提拔起來的,焉敢如此無理?

    於是乎,他就指使門下走狗王元琰,告了張嘉貞一狀。告的那件事確有其事,張嘉貞雖然勉強保住了相位,但也弄了個灰頭土臉,夾了好幾個月的尾巴。

    張說達到了目的。

    但是現在,張說罷相,張嘉貞還在相位上,王元琰可傻眼了,趕緊想辦法找個新的靠山。

    他倒是有心通過老婆的關係投靠嚴挺之,但想來以嚴挺之的性格,恐怕不會接受。最後他靈機一動,想到了越王崔耕。在聽說了柳家之事兒後,王元琰趕緊趕來拍崔耕的馬屁。

    崔耕當然不知這些彎彎繞了,見這二位唇槍舌劍,爭論不休,竟有一種此事是他們倆的事兒,跟自己全然無關的感覺。

    最後,崔耕輕拍了一下手,道:“二位,二位,莫吵了,莫吵了!你們爭論半天,到底……柳劍川的案子,要怎麼查呢?”

    王元琰斬釘截鐵地道:“沒啥說的,把京兆尹衙門,長安、萬年二縣的衙役們都撒出去,嚴查此案!”

    李元卻白眼一翻,道:“瞧王御史這話說的,好像你是京兆尹似的。明白說吧,老夫是懶得管這江湖仇殺的破事兒似的!呃……此地歸長安縣衙管轄,就把這事兒交給……長安縣令王大年吧。”

    說著話,他一招手,道:“王大年,你過來!”

    “是。”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王大年也早就帶著手下的人到了。

    他緊走幾步向前,行禮道:“下官參見越王千歲,參見李京兆!”

    “王縣令免禮。”李元吩咐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兒,你都知道了吧?這樣……柳劍川的案子,本官就交給你了,本官就不管了。”

    “可是……”

    “行了,沒什麼可是的,執行命令。”

    言畢,李元一擺袍袖,離開了現場。京兆尹衙門的官人兒見狀。緊緊跟隨,走了個乾乾淨淨。

    功夫不大,此地就只剩下崔耕等人,長安縣的官人兒,以及殿中侍御史王元琰了。

    王元琰倒背著手,面色肅然,叮囑道:“王縣令,這柳劍川的案子關係重大,你可得加緊辦啊!”

    “下官明白,一定一定。”

    其實王大年的品階比王元琰要高,但御史清貴,位卑而權重。品階想差不大的情況下,王大年還是要自稱下官。

    王元琰又叮囑道:“不僅要加緊辦,還要用心辦。不緊要公事公辦,還要看在咱們倆以往交情的份兒上,當成自己的事兒辦。”

    撲哧~~

    凌十三聞聽此言,忍不住樂出聲來,道:“王元琰,你在越王千歲面前,裝什麼大瓣蒜啊?該不會……你根本就不認識這位王縣令吧?”

    “不,不,不。”王元琰連連搖頭,道:“本官和王縣令熟得很,感情好得好呢,說是有過命的交情也不為過。”

    王大年也作證道:“確實如此,我們倆好的像是一般。只是身為朝廷,拜把子不大合適,才一直沒結拜。”

    崔耕也懶得管王元琰和王大年之間的破事兒,道:“行吧,那柳劍川的案子,就拜託二位了。你們用心辦案,案子破了之後,本王定當不吝封賞。”

    “是。”王元琰和王大年齊齊應道。

    ……

    接下來的幾天裡,王元琰和王大年都夠賣力氣的,使勁渾身解術,查柳劍川的案子。

    不過可惜了,人力有時而窮,什麼都沒查出來。

    這一日,崔耕正在家中閒坐,宋根海來報:“尚書左丞,嚴挺之求見。”

    “誰?嚴挺之?”崔耕暗暗奇怪,道:“這人自命清高得很,來拜見本王幹啥?”

    宋根海聞聽此言,不由得撲哧一笑,道:“嚴挺之清高?微臣可沒看出來。至少這次……他來拜見您,還帶著一個小……啊,不,是老娘子呢。”

    “什麼亂七八糟的?怎麼還有個老娘子?”

    “不用我說,您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那行吧,宣他們進殿。”

    崔耕身為越王,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只要不是李隆基親至,他就不用親自迎接,在會春殿靜待皆可。

    功夫不大,在宋根海的引領下,嚴挺之和一個婦人走進了殿內。

    那婦人雖然有些歲數了,但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更有一股嬌嬌怯怯的氣質在身,怪剛才宋根海對她的身份有所猜測。

    “參見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二人一起行禮。

    “免禮,賜座。”

    “謝越王千歲。”

    待二人坐穩之後,崔耕也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用手點指,道:“這位是……”

    嚴挺之面色有些尷尬,道:“此人是殿中侍御史王元琰的夫人,名叫……名叫袁娥。”

    “啥?袁娥?”

    崔耕聞聽此言,不由得豁然而起,著急道:“我說嚴尚書,你們老夫舊妻的,按捺不住,情不自禁,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你們別弄得這麼明目張膽地啊?怎麼?你們還一起來見本王?我……我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成全你們啊!你們……你們……對地起王御史嗎?”

    “越王千歲,您想哪去了?我嚴挺之是那種人嗎?”嚴挺之苦笑道:“您還不知道吧?現在殿中侍御史王元琰,以及長安縣令王大年,都被陛下投入了大理寺的監牢之中。娥兒沒辦法,才求到了下官的頭上。下官委實難以解決此事,才帶她一起來見您。”

    “啊?還有此事?”

    崔耕聞聽此言,不由得心頭劇震,暗暗尋思,王元琰和王大年正在全力配合,查柳劍川的案子呢。

    他們倆一起被抓,這個案子的進展,不就被迫停頓了嗎?

    想到這裡,他面色一寒,咬著牙,道:“抓他們的人,恐怕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吧?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77章 二郎徇私情

    嚴挺之和袁娥對視一眼,苦笑道:“此事到底是不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我們倆也不好說。不過……此事非越王您出馬不可啊……”

    然後,他簡要地將事情的經過介紹了一遍。

    去年長安縣令王大年收受賄賂,釋放了一名小賊。這個案子被人舉報到了御史台,歸王元琰查。

    結果,王元琰比王大年還貪財呢。他收了王大年的賄賂之後,寫了個查無實據,就把這個案子給結了。

    如今大理寺得了舉報,就把王元琰和王大年一塊兒抓了。

    崔耕聽完了,沉吟道:“如此說來,這王元琰和王大年,都不是冤枉的了?”

    “唉,啥冤枉啊?”嚴挺之苦笑道:“證據確鑿的不能再確鑿了,他們倆的確是犯罪了。”

    崔耕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道:“我擦!我說前幾天,他們二人怎麼說,他們的感情特別好呢,敢情是一起分過贓的交情啊。”

    袁娥一聽這話,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跪倒在地,道:“外子誠然有錯,但是……還請越王務必救他一救啊!”

    她後面的話極其含糊。

    本來嘛,這王元琰所為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根本就沒任何理由值得寬恕。

    嚴挺之見狀,頓時心中一軟,道:“崔相……您看這事兒……王元琰和王大年,都是為您辦案的。雖然他們是罪有應得,但為何大理寺早不抓他們,晚不抓他們,偏偏現在才抓他們呢?這明著是秉公辦案,實際上卻是打您的臉啊!您能無動於衷嗎?”

    “嗯,也有你這麼一說。”

    崔耕當然明白,嚴挺之之所以要來找自己幫忙,完全是看在前妻袁娥的份兒上,不得不來。

    但話說回來,嚴挺之最後這個理由還真是個理由。恐怕大理寺的目的確實是給自己添堵。

    嚴挺之見崔耕有些異動,趁熱打鐵道:“查案這種事,肯定是時間過得越久越不容易查清。等到時過境遷,就是神仙來了也沒辦法。在柳劍川一案的關鍵時刻,大理寺把王元琰和王大年抓了,實在是居心叵測呀!”

    崔耕點了點頭道:“那依嚴尚書之見,此事到底該如何解決呢?”

    嚴挺之道:“其實,大理寺內的各級官吏,下官都能說上話。不就是貪污受賄嗎?也沒什麼嚴重後果,很容易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關鍵是如今的大理寺卿徐嶠……”

    崔耕問道:“徐嶠怎麼了?”

    “徐嶠的父親徐堅和張說張相最為友善,而柳夫人恰是張相倒台的罪魁禍首之一、無論下官如何勸說,這徐嶠都油鹽不進啊。”

    “徐嶠?”

    崔耕暗暗尋思:嚴挺之說徐嶠是張說的人,其實這話也不大準確。只是他的父親和張說交好而已,至於他本人,骨頭就不怎麼硬了。

    在歷史記載中,徐嶠曾經對李隆基上奏說:大理寺往年殺人甚多,煞氣衝天,鳥雀都不敢棲息。然而自從李林甫李相主政以來,大理寺每年才處決幾十個人。都有鳥雀在大理寺旁的樹上做窩了。

    李隆基聞之大喜,馬上就給李林甫爵升一級,為晉國公。

    如今這徐嶠到底是張說的人還是李林甫的人,那還真不一定。不過……此人的骨頭如此之軟,想來也不太敢不給本王面子。

    想到這裡,崔耕道:“嚴尚書的意思是讓本王去見那徐嶠,讓他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對王元琰和王大年網開一面?”

    嚴挺之道:“不錯,正是。還請越王千歲拔冗往大理寺一行。”

    崔耕道:“好吧,那本王就走一走大理寺。”

    隨即扭頭對宋根海道:“備馬!”

    “是。”

    ……

    崔耕帶著仲護衛以及嚴挺之、袁娥等人騎著快馬,出了越王府,往大理寺而來。

    他們的這些動作,當然瞞不了,在越王府外監視的,李林甫的探子。李林甫得到消息之後,急急忙忙往皇宮趕來,求見李隆基。

    皇宮,甘露殿內。

    李林甫先簡單的將自己的謀劃介紹了一遍,最後道:“陛下,大喜啊!微臣見王元琰摻和進了這事,就靈機一動想到了這個主意。現在崔耕和嚴挺之等人,肯定是去大理寺,找大理寺卿徐嶠說情呢。如果您出現在現場,把他們抓個正著,該是什麼場面?”

    “哈哈!”

    李隆基高興地輕拍下御案,道:“好!好一個李林甫,你這招玩得真是妙啊!他崔耕不是人稱崔青天嗎?不是為民做主嗎?不是萬民景仰嗎?怎麼還為兩個貪官求情呢?朕倒要看看,到時他有何可說?朕要讓天下人看看,他們景仰的崔青天,到底是什麼德行!”

    李林甫道:“那咱們現在就走?”

    “嗯,不著急。”李隆基想了一下,道:“這麼好的事,光朕和你看見,也太過可惜。這樣吧,你把朝廷各重臣,叫上二三十,跟朕一起往大理寺一行。”

    頓了頓,又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道:“注意保密,若是走漏了風聲,讓此事功虧一簣,朕饒不了你。”

    “微臣明白!”

    李林甫領命而去,過了一刻鐘後,李隆基和二十多位重臣,換了一身便裝,往大理寺而來。

    ……

    ……

    大理寺內。

    崔耕正在對徐嶠施壓,“徐廷尉(大理寺卿的別稱是廷尉),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王元琰和王大年確實有罪。不過,您現在抓他們的動機,恐怕也沒那麼單純。既然如此,咱們就談談條件:究竟本王付出什麼代價,你才肯把他們放了呢?”

    徐嶠今年四十三歲,面目沉毅,不怒自威。

    他哼了一聲道:“越王說的這些話,下官一句都沒聽懂。我不知什麼動機單純不單純,只知王子犯法與民同罪。”

    崔耕道:“那本王也就不多說了,一口價,十萬貫。”

    “十萬貫?”徐嶠目光閃爍,道:“越王,你是想賄賂本官嗎?哼,你把本官也看得太小了,本官不吃你這一套。”

    崔耕可不會再加碼到二十萬貫了,關鍵是王元琰和王大年在他的心目中,根本就不值這個錢。

    本來嘛,這二位即便是被李隆基宰了,那也是袁娥傷心,關崔耕屁事?

    若是因為這二人被徐嶠敲詐二十萬貫去,他才是真正的丟人。

    崔耕面色一寒,沉聲道:“如此說來,徐廷尉是徹底不給本王面子了?本王一怒之下,你背後那人,可未必保得住你呢?”

    “我……我……”

    徐嶠的骨頭確實是挺軟的,被崔耕這麼一威脅,頓時有些頂不住了。

    就在這關鍵時刻

    咣當!

    忽然,屋門被狠狠地踹開,一群人急擁而入!

    有人朗聲笑道:“怎麼?徐廷尉背後的人也保不住他?嘿嘿,那可未必呢。朕就是徐廷尉背後的人,怎麼?越王,你要逼著朕加罪於無罪之人嗎?”

    啊?

    崔耕心中一驚,抬頭望去,但見說話之人正是李隆基、

    在李隆基的身後還有張嘉貞、李林甫、張說、裴光耀、崔隱甫……等重臣,能有二三十位。

    崔耕不由得心中叫了一聲“不好”,暗暗尋思:這可壞了,走後門被抓了個正著,本王該如何解釋此事呢?

    正在他為難之際,李林甫也痛心疾首地說:“哎,越王千歲,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呢?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你如此徇私枉法,難道你就不怕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嗎?”

    “什麼啊?本王哪就徇私枉法了?”崔耕心思電轉,死鴨子嘴硬道:“本王來大理寺……為王元琰和王大年說情,那當然……當然是有原因的。”

    李隆基看出來崔耕做賊心虛,得理不饒人道:“哦?究竟是什麼原因呢?越王不妨說出來聽聽嘛!如今朝廷幾十位重臣在此,都可以評理!”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78章 斷出沉年案

    “對……對啊,具體是什麼原因呢?”

    崔耕左思右想,發現只要王大年和王元琰真的貪污受賄了,自己今日就絕對無法脫身。

    最終,他一咬牙一狠心,道:“其實,王大年和王元琰之所以收受賄賂,是為了給本王做秘密差事。本王今日來見徐廷尉,也只是為他們擦屁股而已。所以,今日之事,本王只是要徐廷尉徇私,而不是本王自己要徇私。”

    “秘密差事?那具體又是什麼秘密差事呢?”李隆基步步緊逼。

    崔耕哪裡給過王元琰和王大年什麼秘密差事啊,只得含糊道:“此乃私事,就非陛下所應該知道了。”

    要是一般人這麼回皇帝的問話,當然是完全無法過關的。但是崔耕以越王的身份說這話,李隆基還真的無話可說。

    人家越王崔耕交代秘密差事,能通知大唐朝廷嗎?不能。有必要通知大唐朝廷嗎?沒必要。李隆基有權審崔耕嗎?完全沒有!

    李隆基眉毛一挑,道:“好,既然越王不願意告訴朕,朕也不強求。不過,朕審問自己的臣子,總沒問題吧?”

    “這……”崔耕一陣無言,額頭上冒出了一陣細密的冷汗、

    李隆基繼續道:“而且,為了避免……好吧,朕也不說避免越王串供。嗯,就算為了避嫌吧,朕剛開始詢問王大年和王元琰時,請越王千歲不要發言。”

    人家李隆基的要求合情合理,儘管崔耕心中連叫“不好”,嘴裡還是不得不道:“好……那好吧。”

    李隆基道:“多謝越王配合。”

    隨即,他扭頭命令道:“徐愛卿,命人帶王大年和王元琰來。”

    “遵旨。”

    功夫不大,王大年和王元琰這對貪污犯,被帶到了李隆基的面前。

    這二位雖然品級不高,但都是見過李隆基的以及各位重臣的,進屋一看,腿都被嚇軟了。

    他們心中暗想:怎麼貪污受賄幾十貫錢的小事兒,引起這麼多朝廷大佬的關注涅?這回的事兒,恐怕不是被“依律治罪”那麼簡單了,最少也得是“嚴加懲處,以儆傚尤”啊!

    噗通!

    二人雙膝跪倒,連聲道:“死罪!微臣死罪!還請陛下開恩哪!”

    王大年和王元琰的意思是:把自己的罪行的性質說得嚴重些,讓李隆基覺得,自己二人的認錯態度良好,可以輕輕放過。

    但李隆基聞聽此言,頓時就誤會了,他暗暗琢磨:死罪?什麼死罪?這二人不就是受賄了幾十貫錢嗎,怎麼就死罪了?難不成……他們真的是秘密替崔耕做事?

    李隆基問道:“你們究竟犯了什麼罪?還不速速道來。”

    王元琰道:“微臣不該收了八十貫錢,對長安縣令王大年私放人犯的案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王大年道:“微臣不該收了小賊盧九真九十貫錢,就私放了他。”

    張九齡插話道;“這麼說……你們都是因為錢財,才犯了朝廷的王法,和越王千歲,全然無關嘍?”

    其實,若張九齡真心定崔耕的徇私枉法之罪,不能這麼問話。他得問王大年和王元琰這二人的具體動機是什麼,當時是怎麼想的。最後再問,還有什麼要交代的沒有?

    若王大年和王元琰回答,沒有要交代的了,再讓他們畫供。

    等把一切證據都做紮實了,再來找崔耕的麻煩、

    張九齡聰明絕頂,不是不明白這個,關鍵在於他有私心。他的私心,就是盧挺之。

    嚴挺之是張說、張九齡一系的人。如今張說倒台,張九齡迫切希望嚴挺之入閣為相,成為自己的幫手。

    如果定死了王元琰和王大年的徇私枉法之罪,那崔耕肯定就徇私枉法了。同樣的,那嚴挺之也徇私枉法了,休想入閣為相。

    所以,他要儘可能的為嚴挺之脫罪。

    所以,他剛才才出了這麼一個昏招。

    李隆基聞聽此言,心裡這個氣呀,暗想:張九齡啊,張九齡,你平時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你這麼問,別管王元琰和王大年是不是真的為了崔耕做事,他們為了脫罪,非得把這事兒往崔耕身上推不可呀。

    果不其然,王元琰眼前一亮,連聲道:“當然不是。此事跟越王千歲有關,絕對跟越王千歲有關啊。”

    李隆基不悅道:“什麼關係?”

    “呃……那個……”王元琰道:“是這麼回事……是,是,是……那個……王大年……對了,長安縣令王大年逼著微臣收這幾十貫錢,說這是越王千歲的意思。微臣懼怕越王千歲的權勢,不敢不收。微臣膽小怕事,對陛下不夠忠心,還請陛下治罪啊。”

    說到最後,竟是滿面通紅,涕泗橫流,好像他真的是因為此事而羞愧萬分似的呢,

    “哼!”李隆基看向長安縣令王大年道:“王大年,聽見沒有?王元琰可是說了,是你逼著他收錢的。那你……到底和越王是什麼關係?他究竟想利用你幹什麼?”

    “這個麼……”王大年眼珠一陣亂轉,道:“其實吧,微臣也不大清楚。但是,越王千歲的人確實是給了微臣九十貫錢,讓微臣放了小賊盧九真。那人說什麼……說什麼……對了,放長線釣大魚。”

    完美!

    王大年做壞事還是很有天分的,這麼一通含糊其辭,讓李隆基除非找崔耕對峙,完全無法揭穿他的謊言。問題是,李隆基也沒法跟崔耕對峙呀,崔耕又不是他的犯人。

    李隆基沉吟半晌,還是不死心,道:“傳賊人盧九真來!”

    要定死王元琰和王大年的罪,盧九真就是重要的污點證人,現在正被關在大理寺內。

    功夫不大,他就被差人們帶到了李隆基的面前。

    張九齡厲聲喝道:“盧九真,你知道你面前的都是什麼人嗎?這位是大唐天子,這位是越王崔耕,還有張嘉貞張相爺、李林甫李相爺、御史大夫崔隱甫崔大人……至於本官,則是當朝宰相、黃門侍郎張九齡。”

    “我的娘誒!這麼多貴人啊!”

    盧九真雙腿一軟,直接攤到在地,道:“俺,俺不就是偷點東西嗎?至於驚動陛下和這麼多貴人?!冤枉啊,冤枉,俺除了偷東西,可從來沒犯過別的案子啊。”

    崔耕見他的樣子不似作偽,心中一沉,暗想,盧九真要是光偷東西,能對自己有什麼用處?那謊言不就圓不過去了嗎?

    崔耕冷哼道:“既然官府大張旗鼓地捉拿你,就肯定有捉拿你的理由。盧九真,你就莫心存僥倖了。對,你是光偷東西了,但是你的同夥呢?”

    “同……同夥?”盧九真心思電轉,猛地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您指的是肖力吧?我坦白!我揭發!肖力他殺過人,你們儘管去抓他吧!”

    噓~~

    崔耕這才暗鬆了一口氣,道:“你可知道,肖力到底殺的什麼人?”

    盧九真道:“我至少知道他兩個案子:一個是萬年縣玉橋鎮小李莊李玉潔小娘子。他貪圖李家的財物,故意引誘李玉潔小娘子跟他私奔。到了半路上,他就殺了李小娘子,帶著那些財物跑了。”

    “原來這個案子是肖力做的。”

    崔耕若有所思:當初自己為了治李旦的病,前往長安盜取照病鏡,偶遇萬年縣令石得水審問霪僧案。所謂的霪僧,就是至善和尚。他偶然路過小李莊,陰差陽錯下被當成了殺死李玉潔的凶手。最後還是自己和哥舒翰聯手,才暫時為至善和尚洗脫了冤枉。也不知這可憐的至善和尚後來怎麼樣了。

    有了這個案子打底,崔耕就穩心多了,道:“你還知道他的另外一個案子是什麼?”

    “肖力做樑上君子的時候,某日一不小心,被那家的主人發現了。最後他一不做二不休,殺了那主人。”

    “被殺的人到底姓字名誰?家住何處?”

    盧九真道:“那人叫裴六娘,家住崇仁裡。”

    “什麼?裴六娘也是肖力殺的?”崔耕忍不住驚呼出聲。

    李隆基微微皺眉道:“怎麼如此一驚一乍的?越王,你認識這裴六娘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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