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奮鬥在盛唐 作者:牛凳 (已完成)

 
regn13 2018-7-24 20:3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2 376825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59章 香氣引闢邪

    崔耕急急忙忙的和楊玄琰、凌十三往越王府走,到了越王府一看,可不得了了。

    擁擁簇簇,會春殿坐滿了人,而且儘是長安城內有頭有臉的人物,崔耕大概能叫出一半人的名字來。其中最尊貴的就是張去逸和韋堅。

    張去逸一把就把崔耕的袖子扯住了,道:“越王,你可回來了。今日之事就全靠你了。”

    崔耕道:“怎麼啦?到底出了什麼事?”

    張去逸道:“小女落凝失蹤了,不止是她,韋尚書的妹妹,韋依玉也失蹤了……這麼說吧,長安城一下就丟了二十多個有名有姓的女子。”

    所謂有名有姓,當然指的就是達官顯貴之女了。會春殿內的這些人應該都是苦主。

    崔耕道:“張老爺子,別著急!落凝小娘子到底是怎麼丟的?您先說清楚。”

    張去逸道:“其實是這麼回事……”

    然後張去逸把張落凝失蹤的事情經過簡要的介紹了一遍。

    今日,張落凝帶著幾個丫鬟婆子去東市遊玩,猛然有一輛馬車急速飛馳而過,把張落凝抓進了車裡就走。丫鬟婆子竟然追之不得。

    然後崔耕又問了其他人,這些美人的失蹤方式並不相同。

    有的人是去寺廟上香途中被人劫走,有的是主動扯了個謊離家出走,還有的人是被家裡的丫鬟騙走的……等等,不一而足。

    最後,張去逸道:“這個案子您可得趕緊破,耽擱不得啊!大家都信不過官府,趕緊來求二郎你了,你快點想想辦法呀。”

    崔耕當然知道,問題的嚴重性。這些美女的案子不能過夜,否則她們很可能清白不保。尤其是張落凝和韋依玉還想著做太子妃呢。

    不過,到底該如何查案呢?崔耕也毫無頭緒。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道:“這事其實是,麻桿打狼兩頭怕,咱們固然著急找回親人。但這麼多的女子,賊子也不敢留在城中啊。所以,現在最緊要的是,嚴格盤查城門。莫讓賊子把人帶出去。”

    崔耕也只能說嚴格搜查城門了,這個案子說嚴重是嚴重,但說不嚴重也就那麼回事兒。

    長安乃大唐首都,國際性的大都市,不可能為了她們封城。

    賊子也可能正是因為此事,才有恃無恐。

    張去逸為難道:“但是,長安那麼多城門,咱們去哪查啊?”

    崔耕雙手一攤開,道:“這我哪知道啊?每個城門都有可能。大家分分組,分頭行動吧。”

    老實說,崔耕這個主意遠稱不上高明,只能算是中規中矩。但是,話說回來,天下哪有那麼多奇謀妙計啊?聽說天下聞名的崔青天也只有這個法子,大家也只得依言照做了。

    ……

    ……

    崔耕把自己分配到了明德門。

    但見果然,這裡已經站了不少官兵,有萬年縣衙的,有羽林軍的,有京兆尹衙門的,還有刑部和大理寺的,正在對出城的百姓進行嚴格的盤查。

    李光弼這個萬年縣尉自然也在列。

    崔耕來到他的身邊,用胳膊肘捅了李光弼一下,道:“李縣尉,你可得珍惜現在啊。”

    李光弼道:“什麼意思?”

    崔耕道:“今日能把賊人查到,當然是萬幸,但若是要查不到,你明天的屁股可就要開花了。”

    可不是嘛,這麼大的案子,肯定明天就開始追比,李光弼少不了要挨頓板子。

    李光弼鬱悶道:“我早就想到了,你能不能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崔耕道:“本王只是提醒你而已,現在棄暗投明還來得及。”

    李光弼苦笑道:“越王說笑了。”

    其實,崔耕說這話主要是表明下求賢若渴的態度,也沒指望李光弼因為這麼點小事兒就投奔自己。不過李光弼的表現,倒是令他挺滿意的。原來李光弼還叫囂著要踏破泉州,現在已經是明顯的下對上的語氣。

    ……

    ……

    就這樣,大家一直從中午盤查到傍晚,眼看著城門就要關了,也沒什麼效果。其他城門也沒傳來什麼消息。

    正在這時,一對駱駝組成的商隊,遠遠往明德門而來。

    崔耕道:“大家都警醒點,看看這商隊有什麼古怪。”

    然而,在大家的仔細盤查之下,還是沒發現什麼異常。

    李光弼自嘲道:“看來明天這頓板子是少不了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說這句話,他暗暗尋思,難道我是在下意識的討好越王?

    然而,旁邊有一個官員的聲音響起:“板子?你想得美。”

    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了李光弼的心頭,道:“怎麼了?”

    那官員道:“非要我說得明白嗎?萬年縣尉李光弼,任職期間,彈壓地面不力,出了如此驚天大案,著革去一切職司,永不敘用。”

    李光弼面色慘淡道:“何至於此?這是有人故意在整李某人啊。”

    那人冷笑道:“廢話,你得罪了程公公,你自己不知道嗎?”

    李光弼面色苦澀,喃喃道:“陛下啊,看來光弼想為您效力都不可得了。”

    崔耕道:“那你就祈禱那些女子就在這個商隊裡吧……誒”

    忽然,崔耕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傳來。

    這味道甚是好聞,崔耕心中一動,暗暗尋思,這味道咋這麼熟悉呢?

    對了!

    酒樓上,玉闢邪!

    王維!

    金城公主!

    我擦!

    崔耕恍然大悟,大叫道:“攔住他們,快把這支商隊圍起來。”

    “諾!”

    現場崔耕最大,他一聲令下,全體官兵凜然遵循,將這支商隊圍了個針扎不透,水洩不通。

    這支商隊為首的是一名六十多歲的回紇老者,衝著崔耕微微一躬身,道:“尊敬的越王千歲,為什麼要圍住我們啊?我們都是守法的良民啊。”

    說著話,他從背後的包袱裡拿出了幾十張‘過所’來。

    崔耕擺擺手說道:“我不看這個。”

    “那您看什麼?”

    “我什麼也不看,只聞。”

    言畢,崔耕順著玉闢邪的香味慢慢尋找。大約一刻鐘後,他在一個白馬駱駝前停了下來。

    那回紇老者面色驟變,道:“這匹駱駝是我們回紇人的寶物,體犯異香。難道越王要假公濟私,侵吞我族的寶物嗎?”

    李光弼面色一寒,衝著那老者伸手一指,道:“拿下!”

    別拿縣尉不當幹部,他一聲令下,頓時有四五個衙役各持鎖鏈,戒尺,一擁而上。把那回紇老者捆了個結結實實。

    剛才奚落李光弼的官員道:“誒,我說,李光弼,你現在是破罐子破摔了嗎?怎麼這麼明顯拍越王的馬屁?人家那老人家不就是隨便說了幾句嗎?你至於要動手?”

    李光弼走上前來,一抓老者的手腕子,冷笑道:“他是你的老人家,卻不是某的老人家。”

    原來,那老者右手正在緊扣著一把漆黑的匕首。看來,要不是李光弼及時動手,那老者就要暴起發難,行刺崔耕。

    “殺!”

    眼看著已經暴露,那些回紇人,各自拿出了暗藏的冰刃,向著官兵殺過來。然而他們的舉動不過是螳臂當車罷了。

    只在須臾間,在官兵的圍攻下,大部分的回紇賊子就已戰死,少數的跪地求饒。

    崔耕這時候已經發現了那白駱駝的秘密。原來白駱駝的腹部被回紇人格外蒙了一層駱駝皮,裡面裝著東西。

    輕輕地把駱駝皮劃開,但見王維被五花大綁,嘴裡塞滿了抹布。崔耕把他的抹布拿開,焦急地問道:“你怎麼在這?公主呢?”

    王維道:“那脫骨尼馬力不是什麼好人,他把我和公主都抓了,越王快去救公主啊。”

    其實也不用救,此時,其他駱駝也都被官兵劃開了假皮,露出了裡面的美人,其中就有金城公主。

    說全是美人也不大準確,比如王維,比如

    崔耕訝然道:“怎麼是你?”

    那人苦笑道:“越王千歲,咱們又見面了,我又蒙您搭救了。”

    卻原來,此人非是旁人,正是當初在真源縣被華南金侮辱又刺殺了華南金的扶桑美男子風間正樹。

    崔耕把他的綁繩鬆開,道:“你不是回扶桑了嗎?怎麼被這幫子回紇人抓了?”

    風間正樹苦笑道:“我自從和您分開以後,先遇到了一件喜事我跟我的妹妹風間芳子重聚了。她當時也在扶桑的船上。可惜好景不長,某日,我們遇到了一支回紇商隊,想同他們結伴同行,結果他們卻打起了我和妹妹的主意。”

    崔耕道:“你妹妹?”

    風間正樹一指,道:“那就是了。”

    崔耕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見一明眸皓齒的美少女正俏生地站在一邊,眉目和風間正樹有幾分相似。

    崔耕嘆道:“你們兄妹還真是紅顏……藍顏禍水啊!”

    說完這句話,他突然想到,恐怕這幫子回紇人,不光擄美女,也擄美男。興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才把王維帶著。以至於玉闢邪的香氣引起了自己的警覺。至於到底是不是這麼回事,得審問了才知道。

    想到這裡,他命李光弼將那回紇老者提了過來,道:“本王問什麼,你答什麼,還能少些皮肉之苦。若是,心存僥倖,本王可就要讓你後悔來到這世上。”

    那老者磕了一個響頭,道:“小老兒惡貫滿盈,現在只求速死而已。您想知道什麼,請儘管問。”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60章 闢邪難闢邪

    其實這個案子並不複雜,那老者是單純的奴隸販子而已。只不過,他們販運的貨物是大唐貴女。

    大唐朝廷嚴禁胡人娶漢女,更是禁止漢女為胡人之婢女。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覺得珍貴。

    他們將漢人貴女,運到西域、大食、拜占庭、拂林,可以得到暴利。為此他們籌劃數年,一招收,準備發一筆橫財,結果把自己的命發沒了。

    ……

    ……

    當天晚,皇宮甘露殿,李隆基眉頭緊皺,道:“這個李光弼,真是會給朕出難題呀!好不容易把他貶回去了,他怎麼又立下大功了。”

    程元振道:“既然李光弼如此沒有眼色,那咱們干脆直接殺了他。”

    李隆基道:“朕是怕把事情做絕了,對越王不好交代。”

    “那有什麼?”程元振不以為然地道:“這可怪不得您,越王總得講道理吧,您都暗示得這麼明顯了,他還拚命的把李光弼往您身邊塞。”

    李隆基咬牙一狠心道:“是啊,是得給崔耕一個小小的教訓,要不然,他還蹬鼻子臉了,不過,到底計將安出呢?”

    程元振在李隆基的耳邊道:“咱們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定能讓那李光弼百口莫辯,閉目受死。”

    ……

    ……

    第二日,早朝,李隆基詔令李光弼殿。

    李隆基道:“古人云,夫賢士之處世也,譬若錐之處囊,其末立見。李愛卿,幾次三番為朕立下大功,看來是古人所說的賢士啊。你當初酒後無行的案子,朕已經查清楚了,此事非你之過,而是閹貨程元振弄權。朕已經把程元振處置了,著從今日起,李愛卿官復原職,另賜錦緞萬匹,加食實邑五百戶。一為壓驚,二為酬愛卿救金城公主之功。”

    “陛下!”李光弼顯些痛哭出聲,只感覺自己之前一切的堅持,在此刻都得到了回報。

    他說道:“多謝陛下為微臣洗脫冤枉,願生生世世效忠陛下!”

    李隆基心暗罵道,你特麼還成狗皮膏藥甩不脫了。嘴裡卻道:“朕今晚在兩儀殿設宴,好好的為李愛卿壓驚,你不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敢來了吧。”

    李光弼道:“哪裡?只要陛下有令,縱是……微臣定當前往。”

    他本來想說縱使龍潭虎穴,但話到嘴邊忽然覺得這樣說對李隆基太過不敬,趕緊把話嚥了下去。

    李隆基哈哈笑道:“那朕在兩儀殿等李愛卿了。”

    ……

    ……

    當天晚,兩儀殿。

    李隆基設宴,各大重臣齊至,當然也包括了李光弼,李光弼暗自謹慎,控制自己沒喝太多酒。

    酒到酣處,李隆基忽然站起身來,道:“哎,朕數次委屈了李愛卿,實在有些慚愧啊!所以,我還想送李愛卿一樣寶物。”

    然後他輕輕一拍巴掌道:“呈來!”

    功夫不大,有個小太監捧著一個朱漆紅牌走了來。紅牌蓋著一張紅綢。

    將紅綢打開,一個玉闢邪顯露了出來,李隆基道:“此物乃是原來的戶部侍郎王所獻,原本乃是一對,不僅可散發異香,還可辟白邪。後來朕把這玉闢邪之一,賜給了程元振。程元振又送給了王維。王維全靠著這玉闢邪,才在今日得脫了大難。所以,恐怕這玉闢邪的闢邪之功是真的啊。朕把這最後一支玉闢邪賜給李愛卿。願它保佑你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來人啊!”

    李光弼跪倒在地道:“如此貴重之物,微臣不敢收,還請陛下將此物收入皇宮大內,保佑陛下安危。”

    李隆基不以為然道:“朕乃大唐天子,自有百靈庇佑,又何須一支玉闢邪呢?李愛卿不必推辭,快快收下吧。”

    李光弼也只得道:“謝陛下厚賜!”

    李隆基叮囑道:“這玉闢邪的確乃是國之重寶,李愛卿可要妥善保管。莫辜負了朕的一片苦心啊!”

    李光弼心一陣熱血引,保證道:“玉在人在,玉亡人亡。”

    隨後李隆基看向旁邊的小太監道:“把這玉闢邪包起來,送與李愛卿。”

    ……

    ……

    飲宴完畢,李光弼抱著裝著玉闢邪的盒子往外走,可剛出了宮門不遠,聽到後面有一個小太監的聲音傳來:“李將軍,等一下,等一下。”

    李光弼扭頭道:“嗯?這位公公怎麼了?找本將軍有何事?”

    那小太監拿出了一塊金牌道:“奴婢是陛下面前的宦官於朝恩,陛下有旨意,讓您把玉闢邪拿回去一下。”

    李光弼聞聽此言,有那麼一瞬間都懷疑這小太監是個騙子,要騙自己玉闢邪了,他疑惑道:“拿回去?陛下賜下去的東西,還能收回去?”

    於朝恩道:“趙麗妃娘娘突然心口疼,陛下想試試這玉闢邪管不管用,放心,不是收回去,這玉闢邪還是你的,不信的話,您看這金牌啊。”

    李光弼仔細觀察那金牌一番道:“好!那請小公公把這玉闢邪帶給麗妃娘娘吧。”

    說著話,把那裝玉闢邪的盒子遞給了於朝恩。於朝恩微笑著將那盒子打開,道“咱也見識見識這無價之……誒,玉闢邪呢?”

    李光弼道:“玉闢邪在這盒子裡呀。我一直沒打開過。”

    “誒,李將軍,話可不能你這麼說,你說沒打開過,難道是我打開的?反正現在的情況是盒子裡沒有玉闢邪,你可得給我個交代。”

    “啊?沒有玉闢邪。”李光弼扯過盒子,往裡面觀瞧。但見裡面空空如也。

    如同一盆涼水兜頭而下,李光弼從心裡涼到了心外。

    他只是死心眼,又不是傻,經過這麼多次被陷害後,又豈能不明白。

    “陛下,你……你……”

    噗!

    一口鮮血從心口狂噴而出,李光弼暈倒在地,人事不省了。

    ……

    ……

    第二日,越王府。

    崔耕還沒起床呢,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楊玄琰焦急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父王,您快起來吧。出事了,出大事了。李光弼弄丟了玉闢邪,陛下震怒,正要將他押赴東市開刀問斬了。”

    “啊?李光弼。”崔耕不敢怠慢, 趕緊穿戴整齊,快馬加鞭,往皇宮方向而來。

    通稟之後,功夫不大在甘露殿裡面見到了李隆基,李隆基對崔耕的到來,早有準備。道:“恩?崔愛卿可是為李光弼一案而來?”

    崔耕道:“不錯,正是。即便以李光弼遺失了御賜之物也罪不至死呀。還請陛下饒他一命。”

    李隆基道:“遺失御賜之物當然罪不至死,但玉闢邪可不是一般御賜之物,它是天下無雙的寶物,朕當時再三叮囑,務必要妥善保管。李光弼也當著群臣的面說了,‘玉在人在,玉亡人亡。’可他究竟是怎麼做的呢?”

    “剛交到他的手裡沒多久,把玉闢邪給弄丟了。如此看來,他可有半點把朕放在眼。如此喪心病狂的狂悖之徒,朕焉能容他活在世。”

    “正是因為他才皇宮出來不久,把玉闢邪給弄丟了。微臣懷疑,此事究竟是錯在李光弼呢還是錯在陛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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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61章 過河慢拆橋

    李隆基眉毛一挑,道:“隨越王怎麼想,總而言之,朕這個理由足夠對天下有個交代了。”

    “你……”

    崔耕深吸了一口氣道:“陛下,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能不能看在我崔耕崔二郎的份上,饒李光弼一命。”

    李隆基沉聲道:“別的事情,朕都可以給越王面子,唯獨這件事,朕意已決,越王無復多言。”

    那言外之意就是不給越王面子了。

    崔耕氣急敗壞地道:“李隆基,我崔耕可對得起你,你老婆武惠妃犯了憂思之症。你一道詔書,我就不遠千里來給她治病。”

    李隆基道:“但是現在愛妃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呀。”

    “回紇找你的麻煩,對我沒用半分壞處,可我還是盡心盡力幫你謀劃,三戰捷勝,收回紇為藩國。”

    李隆基聳了聳肩道:“可是回紇使團已經快走了呀。”

    “你……”

    “我怎麼了,難道因為朕殺了一個李光弼,越王就要興兵犯我大唐嗎?”

    那當然不可能。

    當初在先天政變時,李隆基和崔耕結下了血海深仇。崔耕為了天下蒼生,還不是忍了。如今又怎麼可能為了一個李光弼掀起無邊戰火呢?

    崔耕沒辦法,只得道:“那這麼著吧,您現在別忙著殺李光弼,讓微臣好好把這個案子好好查一查,如微臣找不回玉闢邪,您再殺李光弼不遲。”

    李隆基擺了擺手道:“不……”

    蹬蹬瞪

    李隆基的話還沒說完呢,就被一陣急促 的腳步聲打斷,緊跟著於朝恩快步入殿,道:“陛下,回紇使者,達魯瑪尼格求見。”

    李隆基疑惑道:“什麼達魯瑪尼格,那個回紇使者不是藥羅葛骨力裴羅嗎?”

    於朝恩解釋道:“藥羅葛骨力裴羅是二王子,達魯瑪尼格是三王子,他們都是回紇可汗派來的使者,只是一明一暗。若二王子完不成任務,那三王子就要獻身了。這事連藥羅葛骨力裴羅都不知道。”

    “嗯?”李隆基頓時面色微變,光從這個排序上也能看出來,這個三王子比這個二王子厲害呀。從表面上看,大唐贏二王子贏得非常容易,其實那還是靠崔耕的幫忙。

    如今三王子來了,自己卻把崔耕得罪死了,這可咋辦?

    他趕緊趁著崔耕在的時候,道:“宣回紇三王子達魯瑪尼格覲見!”

    功夫不大,達魯瑪尼格就在於朝恩的引領下來到了甘露殿,達魯瑪尼格不愧是藥羅葛骨力裴羅的親兄弟,從相貌上看,他就是藥羅葛骨力裴羅的年輕版而已。

    他跪倒在地道:“達魯瑪尼格參見大唐天子,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隆基道:“免禮,平身,賜坐。”

    自有小太監搬來一個小圓凳給達魯瑪尼格坐下。

    李隆基有些不悅道:“你們回紇怎麼回事?怎麼還分明事者,暗事者,一點大國氣質都沒有。”

    達魯瑪尼格微微搖頭道:“哪裡,陛下您想錯了,我們回紇這麼幹,何止是有大國氣度啊,還符合你們漢人的聖人教誨呢!”

    “嗯?什麼聖人教誨?”李隆基疑惑道。

    達魯瑪尼格道:“這個聖人教誨就是先禮後兵。”

    “先禮後兵?”

    李隆基冷笑道:“難道你還帶了大軍來大唐嗎?”

    “當然不是大軍。只是我們回紇的一樣聖物而已。”

    “聖物?什麼聖物?”

    “請陛下允准微臣的手下將聖物帶進皇宮。”

    李隆基道:“準!朕倒要看看你們回紇耍什麼花招。”

    不消一會兒,那聖物出現在了甘露殿內。

    這是個活物,通體黝黑,比虎略小,面目似貓,目光凶惡。

    李隆基見狀,不經長鬆了一口氣,道:“你們回紇人,真是沒見識呀。這東西也能算聖物。在我們大唐長安多著去了。不過是一猞猁,也就是比一般的猞猁大一點兒,凶一點兒。有什麼稀奇的?”

    達魯瑪尼格胸有成竹地道:“的確這是一隻猞猁,而且這猞猁在陛下眼中也沒什麼稀奇的。既如此,微臣請在陛下的千秋節上,在文武百官面前將此物獻與陛下,不知陛下可敢收麼?”

    “有何不敢!呃……”

    突然,李隆基面色驟變,道:“不可,你不可在千秋節上獻猞猁。朕的武惠妃見不得此物。”

    這才是關鍵。

    武惠妃因為做了虧心事,有點精神病,總幻覺到有貓鬼出現,要害她。在崔耕的半哄半騙下,終於好得差不多了。

    而現在那猞猁就是一隻凶惡放大版的怪貓,武惠妃見了再次犯病怎麼辦?

    恐怕崔耕也無能為力了。

    那達魯瑪尼格點了點頭道:“不讓這只猞猁去陛下的千秋節也行,我們回紇不是提出了貿易的四個標準嗎?我們不貪心,請陛下按照第三個標準執行。”

    李隆基沉聲道:“朕明白了,敢情你們回紇的先禮後兵是這個意思呀。不過若朕既不允許你們在千秋節上獻此物,又不答應你們的貿易要求呢?”

    “那就是陛下不給我們回紇活路,我們只得奮起一搏了。”

    頓了頓,達魯瑪尼格又緩和了一下語氣道:“皇宮有貓鬼作亂,我們回紇人早就知道了,看來陛下你的德行不配做這大唐天子。也就莫怪我們回紇有野心了。”

    “你……”

    關鍵時刻,李隆基看向了崔耕,道:“越王,你怎麼看,關鍵時刻,咱們還得一致對外啊。”

    崔耕心說,現在你想起了一致對外來了,剛才幹什麼去了。

    不過現在這個形式還真容不得他撒手不管。

    崔耕道:“皇宮內鬧貓鬼之說,不過是以訛傳訛,無稽之談而已。回紇想用這點要挾我們大唐,完全是錯打了如意算盤。這樣吧,你們回紇不是讓我們大唐選兩條路嗎?現在本來就告訴你,我們大唐選擇,千秋節上你們願意獻什麼禮物就獻什麼禮物。別說什麼猞猁了,就是真正的貓鬼,本王也能當場把他收了。”

    “嗯?”

    崔耕的這個回答,可大大出乎達魯瑪尼格的意料之外。他咬著牙道:“好個崔二郎,這條路可是你自己選的,到時候你可別後悔。對了,你能做得了大唐天子的主嗎?”

    李隆基畢竟乃是歷史上數得著的皇帝之一,關鍵時刻拿得穩,站得住,一字一頓的道:“越王的話,就是朕的話,達魯瑪尼格,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達魯瑪尼格微微一躬身,道“沒有了。陛下,咱們千秋節見。您若讓武惠妃躲起來,可就別怪我們回紇撒野了。”

    其實這正是李隆基的預案之一,他心頭一震,面上卻不露聲色道:“達魯瑪尼格,你多心了,朕豈是那麼沒品的人?”

    但是,當達魯瑪尼格走出大殿,李隆基面上的笑容就迅速沉了下來,他看向崔耕,緊張道:“越王,武惠妃的病,你是怎麼打算的?你可千萬莫公報私仇啊!”

    崔耕聳了聳肩道:“陛下放心,這早就在微臣的計畫之中,不把武惠妃的病去了根,我也不放心回嶺南道啊。”

    “啊?”李隆基大喜過望道:“越王有給愛妃去病根的法子?”

    崔耕點了點頭:“當然有,只是把握不是很大而已,所以一直沒有同陛下提,如今回紇步步緊逼,也只有拼上這一把了。”

    李隆基小心翼翼的賠笑道:“那二郎你……究竟有幾成把握呢?”

    崔耕白眼一翻,仰首望天道:“這個麼?就看這漫天神靈,到底給本王幾分面子了。”

    “咳咳!”

    李隆基滿臉堆笑道:“二郎啊,你看李光弼這人,咱們是現在放呢?還是過幾天再放呢?”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62章 光弼終歸心

    長安,東市。

    洛陽殺人在西市,長安殺人在東市。

    今日正是左羽林將軍李光弼,在東市被行刑的大日子,百姓們在行刑台下,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之所以如此熱鬧,當然不是因為李光弼有多麼怙惡不悛,而是因為他是最近這些年來,品級最高的大唐官員。

    乖乖,這位可是正三品的大員,多少年大唐沒有對如此級別的官員,公開行刑了。

    而且,這行刑的理由,又是如此的荒誕丟失了陛下欽賜的玉闢邪。

    “就是這位,弄丟了陛下的玉闢邪啊?”

    “怎麼那麼不小心呢?瞧著吧,惹來殺身之禍了吧?”

    “看來這當官也沒啥好的,不知怎麼犯點小錯,就要被砍腦袋。”

    “哼哼,依我說啊,這廝該死!我要是有了如斯寶物,肯定是嚴加看管,怎麼能丟了呢?不用問,他類似的寶物多了去了,才不夠珍惜,就是大貪官一名!”

    “誒,莫亂說,積點口德吧,這位可是曾經戰敗了回紇人,揚咱們大唐國威的人。”

    “對啊,有印象。看來是好人沒好報啊。”

    ……

    台下百姓們議論聲,傳入李光弼的耳朵裡,讓他感到感慨萬千。

    他暗暗尋思,原來,我李光弼活了這輩子,留在人間的就這些東西啊。

    丟失了玉闢邪的倒霉蛋,疑似的大貪官,擊敗了回紇人的大英雄。

    原來,我自以為驚天動地的救駕功無人知曉,我自以為風雲際會君恩相得,根本就不算什麼。

    是啊,我以為大唐天子看重了我的才華,對我恩重如山。實際上……人家一直以為我是越王崔耕的人,必欲殺之而後快。

    是啊,若沒我李光弼,大唐天子就死在當場了嗎?那怎麼可能!當時賊子已經在崩潰的邊緣。

    不是我探明的叛亂,不是我挑撥的賊子互相殘殺,我有何功勞可言?

    我這是貪天之功為己有啊,這個天,就是越王崔耕崔二郎。

    仔細想來,我這輩子唯一被人稱道的地方,就是在教軍場上揚我國威了。

    而這,恰恰是越王崔耕給我的機會、而越王崔耕,恰恰是無數次對我誠心招攬的人。

    我的伯樂一直是崔耕,而不是李隆基,這是多麼明顯的事實,我怎麼就一直沒想明白呢?

    哈哈哈!

    我這一輩子,對我好的人,我不珍惜;想要殺我的人,我視人家為平生知己。

    如此狼心狗肺之徒死在這裡,豈不是大快人心之事嗎?

    想到這裡,李光弼忍不住仰天長笑,笑的前仰後合,笑的痛快淋漓,笑的……涕泗滂沱。

    李光弼的監斬官,正是程元振。

    他見此狀況,忍不住嘟囔了一聲道:“雜家還以為這李光弼是什麼硬漢呢,沒想到這廝的膽子如此太小,臨刑之前,竟然嚇瘋了。”

    “我沒瘋!”

    李光弼陡然停住,充滿仇恨的目光看向程元振,道:“事實上,我從未如此清醒過。程元振啊,程元振,你貪婪弄權,嫉賢妒能,必定不得好死!”

    “得了吧,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有臉說雜家?你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吧!再過兩刻鐘,就是你喪命之時!”

    李光弼喟然一嘆,道:“關於這點,李某人當然明白。若是上天保佑,我能逢凶化吉,某定當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倒是程元振你,恐怕要一錯再錯,死無葬身之地。”

    “哎呦嘿!都到這時候了,你小子還想著活命呢?難道你還想著越王崔耕再來救你?”

    “某多次拒絕越王的好意,越王這次不來,實在是理所應當。但是……若越王能來,某定當痛改前非,誓死效忠。”

    “哈哈,說到底,你還是怕死,盼著崔耕來救你吧。告訴你,不可能,陛下決心已定,這次你必須死!崔二郎就算是舌燦蓮花,也萬難更改。”

    李光弼抬眼望天,道:“那也未必!形勢比人強,若什麼事兒,只要決心已定就能辦成。又哪有越王千歲制霸天下的今天!”

    “哎呦喂,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啊。既如此……咱們走著瞧!”

    噹噹噹!

    功夫不大,鐘鼓樓兩聲鐘響,意味著午時二刻已至

    程元振斜瞥向李光弼,道“怎麼樣?最後一刻鐘了,你的越王呢?你的救兵呢?還是莫做白日夢了,準備上路吧!”

    然後,他一揮手,道:“伺候著。”

    頓時,有劊子手送了酒肉大餅上來,胡亂地衝著李光弼的嘴裡抹去,道:“吃罷,吃罷,吃了好上路。”

    李光弼嘴裡被撐的滿滿的,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好生而惡死乃人之常情,又有兩行清淚留下。

    時光似箭,眨眼間,三聲鐘響,午時三刻已至,李光弼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

    這回無論程元振如何譏諷他,他也懶得還嘴了,只是閉目待死。

    程元振見沒意思,大手一劃:“行刑!”

    “喏!”

    劊子手答應一聲,含了口酒,就往刀身上噴去。只待噴完了,手起刀落,就要手起刀落,結果了李光弼的性命。

    可正在這時

    嘩楞楞

    隨著一陣馬掛鸞鈴聲向響,遠方有一騎疾馳而至。

    為首一人身著王袍腰繫玉帶,精神抖擻,貴氣逼人,不是崔耕崔二郎,又是何人?

    他高聲喝喊,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陛下有旨,特赦李光弼!”

    李光弼大喜過望,灰敗的臉上迅速充滿了生機,道:“越王千歲,我在這,我在這裡啊!”

    程元振見狀,直氣的肝兒顫,高聲道:“陛下的旨意還未到,時辰去已到,行刑啊!”

    “我……”

    縣官不如現管,劊子手猶猶豫豫,鬼頭刀高高抬起,一咬牙一閉眼,就要結果李光弼的性命。

    難道越王的營救行動就此失敗?不!我不甘心啊!

    李光弼心急如焚……

    可正在這時

    嗖!

    一隻雕翎箭從行刑台下直射而出,正中那劊子手的手腕。

    有人在台下高聲道:“越王駕前侍衛在此,我看誰敢動李光弼半根汗毛!”

    越王!

    你果然沒讓失望!

    李光弼心中狂叫一聲:願為越王效死!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63章 口中含天憲

    說時遲,那時快,眨眼間,崔耕已經疾馳到行刑台前,手按劍鞘,歷聲斥道:“程元振,你敢抗旨不遵麼?”

    “我……”

    在程元振原本的想法裡,自己效忠的大唐天子李隆基。李隆基內心中肯定是想斬殺李光弼的。

    雖然不知他為何現在改了主意,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把李光弼宰了,李隆基雖然表面上會斥責自己,但內心中卻是要給自己點讚的。只要簡在帝心,縱然現在受點處分,過幾天就能升回去。

    然而,利令智昏之下,他竟然忘了,他在李隆基聖旨下達之後他仍然要斬李光弼,就是赤~裸裸的打了越王崔耕的臉。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國士一怒,流血五步,天下縞素。那麼,不是天子勝似天子,麾下雄兵百萬,剁一腳天下震動的崔耕一怒呢?

    沒人知道。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殺一個宦官,絕無問題!

    霎時間,一股絕對的恐懼湧上心頭,一滴滴冷汗如同瓢潑大雨一般,從程元振的額頭上滾滾而落。

    與此同時,還有道道潺潺小溪,在他的腳下形成,尿臊味撲鼻。

    噗通!

    程元振雙腿一軟,匍匐於地,道:“越王饒命!越王饒命啊!奴婢一時豬油蒙了心,才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您就饒了奴婢這條狗命吧!我再也不敢啦!”

    李光弼情商最低毒舌第一,哼了一聲,道:“越王千歲,莫被他矇蔽了,這廝不是誠心悔過的!”

    “為什麼?”

    “您看他求饒,連頭都不磕,一點誠意都沒有。”

    “天地良心啊!”

    程元振簡直無語問蒼天,著急道:“我要是能起來,早就磕啦。我這不是被越王千歲的虎威嚇得動不了了嗎?”

    哈哈哈!

    台下的眾百姓們頓時一陣哄堂大笑。

    “這廝都被嚇得動不了啦!”

    “尿啦,尿啦,早就尿褲子啦!”

    “這死宦官簡直膽子太小啦!”

    ……

    崔耕聽了,真相狠狠地踹李光弼一腳,心說,你不會說話就莫說話,不成麼?

    現在可好,大家都把程元振看成了一個笑話,而不是是十惡不赦之人。

    本王再殺他,可就有點理不直,氣不壯了。

    但是,現在這機會實在難得,崔耕著實不想放棄。

    噔噔噔~~

    崔耕邁步上台,歷聲喝道:“程元振,你貪婪弄權,誤導聖聽,殘害忠良,本就罪無可恕。今日又差點耽誤本王救為揚威的大英雄,實在是惡貫滿盈,理應處死!”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這個死宦官!”

    “陛下的旨意他都不遵守,反了他了!”

    “差點因為他,累得李將軍慘死,不殺他不足以平民憤!”

    “越王千歲莫等著了,宰了這廝再說!”

    ……

    與崔耕的想像中不同,雖然有李光弼打岔,但他此言一出,台下的眾百姓們皆曰程元振可殺!

    無它,崔耕的信譽太好了,雖然免不了要受“君子可欺之以方的委屈”。但是,他要說誰是壞人,百姓們就認為誰是壞人。

    人們說天子“口含天憲”,想殺誰就殺誰。其實,混到崔耕這個程度,才是真正的口含天憲。

    我說要殺你,你就天下人人皆曰可殺!

    李光弼見狀,一陣心潮澎湃,暗暗尋思:人們常說,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自高,誠不我欺啊!

    李隆基因為我救駕有功,封我為柳城侯,左羽林將軍,又算得了什麼?臨死之前,還有人認為我是什麼大貪官呢。天可憐見,我才當了幾天左羽林將軍?屁股都沒坐熱呢,貪污個蛋蛋啊。

    但是,人家越王千歲隨口一讚,就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朝廷棟樑之才了。

    看來,我效忠越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程元振見此狀況,則嚇得肝膽俱裂,道:“越王饒命,越王饒命,越王饒命……”

    他腦子轉的再快,心思再毒,臨死之前,也就是能想出這四個字兒了。

    崔耕持劍在手,道:“不殺了你我心難安,宮中難安,大唐難安……你受死……”

    “劍下留人!劍下留人啊!”

    “陛下有旨,越王不准殺程元振,欽此。”

    “聖旨在此,越王住手!”

    ……

    崔耕的話還沒說完,遠方就傳來一聲聲地大喝。

    循聲望去,但見一隊騎兵正從遠方疾馳而至。為首一人頭戴烏紗,身著姿袍,面色沉凝,不怒自威。

    這人崔耕認識,其人叫崔隱甫,博陵崔氏之人,如今崔隱甫官居御史大夫之職。論起權勢來,比宰相也差不了多少。

    此時的崔隱甫,面色惶急,手中還持著一份明晃晃的聖旨。

    看來,是之前有人給李隆基送信了。

    此時崔耕還真不好動手,他是以有旨不遵的名義要殺程元振。現在人家崔隱甫拿著正兒八經的詔書來了,總不能自己也在天下人面前有旨不遵吧?

    不消一會兒,崔隱甫已經到了,邁步上了行刑台。

    “下官崔隱甫,參見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崔隱甫跪倒在地。

    “起來吧。”

    崔耕在博陵崔氏認祖歸宗,和崔隱甫能扯上點親戚關係。真論起來,崔隱甫得叫崔耕一聲哥,崔耕也不好太過不給他面子也許這就是李隆基派崔隱甫來的原因之一。

    崔耕低聲埋怨,道:“你小子來得那麼快干啥?這死宦官是什麼好東西了?我把他斬了,對大唐朝廷也是一件好事。”

    崔隱甫也不敢擺欽使的架子,苦笑道:“小弟當然知道程元振不是什麼好路數,但陛下有旨意,我能不聽嗎?再說了,這程雲振又跑不了,您什麼時候殺,不是殺啊。另外……”

    “恐怕這另外才是重點吧?”崔耕道:“到底是什麼?”

    “我正打算對付張說呢,怎麼能在陛下眼裡失分呢?大哥,你就給小弟個面子,讓我順順利利地把這個差事辦了吧?”

    崔耕馬上就抓住了重點,道:“張說?此人官聲不錯啊,你沒事兒對付他幹什麼?”

    “不錯?!”崔隱甫指向程元振,呸了一聲,道:“張說跟這個癟犢子一樣,也就是個嫉賢妒能的小人而已。”

    崔耕還真來興趣了,道:“哦?這話怎麼說?”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64章 名相有私心

    崔隱甫也不隱瞞,道:“兄弟我的職司原來是河南尹,這不是姚崇姚相爺為保護陛下犧牲了嗎?陛下就想把我補進宰相班子裡來。結果,您猜張說那孫子是怎麼說的?

    “怎麼說的?”

    “他說我粗鄙無文,應該做金吾大將軍。奶奶的,我一直是當文官的好不好?怎麼就粗鄙無文了?最後還是陛下英明,沒聽張說那廝的攛掇,讓我當了御史大夫。”

    崔耕寬慰道:“御史大夫也就是比宰相略低而已,而且,咱們大唐的宰相是經常換,御史大夫卻換得慢多了。總的來說,賢弟你吃虧也不算大。”

    “小弟對付張說,也不全是私人恩怨。”崔隱甫繼續道:“不怕告訴您,他仗著曾經救過陛下一命,在同僚面前頤指氣使。但凡有點小錯,都會被他罵的狗血淋頭。說實話,現在朝廷裡,誰不煩他啊?”

    崔耕明白,所謂張說救了李隆基一命,指的是,竇德妃懷李隆基的時候,李旦想把這孩子打掉。張說誤翻了打胎藥的鍋,又對李旦加以勸諫,李隆基才得以降生。所以,李隆基對張說的感情,與旁人不同。

    崔耕道:“那也是你們先犯錯,人家張說才罵你們,也不算什麼了不得的罪過吧?”

    “他罵我們,憑什麼啊?”崔隱甫氣呼呼地道:“大哥您難道沒聽說過“泰山”的典故?這事兒都傳遍天下了。己身不正,何以正人?現在就沒人服張說,除了跟他一起上泰山的人。”

    這事兒崔耕當然知道。

    從朝廷制度上講,誰跟著李隆基上泰山封禪,就算立了大功,事後就會被提拔為五品以上的官職。

    這個大功也立得太容易了,所以,但凡有資格插上一腳的人,都想自己的親信出現在這個名單上。

    當初主持這個名單擬定的,就是張說。

    張說在擬定名單的過程時私心很重,這個名單大部分是他親信的人。

    比如他的女婿鄭召,本來不過是個九品小官,按照慣例,是沒資格登山的,但還是出現在名單上。

    就這樣,鄭召突然間升到五品官,並賜給緋服。

    按說這種事兒,朝中各方勢力得排排坐吃果果。張說此舉算壞了規矩,朝中重臣們沒有不背後罵他的。

    李隆基也敏感地發現了這個異常。

    在一場宴會上,唐玄宗發現了鄭召,感到奇怪,就問:“鄭愛卿,朕記得你原來是九品官啊,怎麼眨眼間就五品官了?”

    封禪後不夠五品的升為五品官,這是慣例,沒毛病。

    但問題是,九品官參與封禪可是破壞了慣例。

    當即,鄭召不敢做答,啞口無言。

    旁邊的殿中侍御史黃幡綽蔫壞,輕笑一聲,道:“這事兒我知道,此乃泰山之力!”

    從那以後,人們就稱岳父為泰山。

    李隆基雖然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捏著鼻子把這事兒認了,但對張說也有了意見。

    崔耕嘆了口氣,道:“張說年輕的時候還是不錯的,可惜晚節不保啊。”

    崔隱甫道:“所以說,小弟對付他,不全是私心,還請大哥成全。”

    崔耕本來就沒辦法殺程元振了,順水推舟道:“行吧,我就給賢弟這個面子。不過……我剛才還對程元振要打要殺的呢,這眨眼間就放了他,雖然是因為李隆基的旨意,但也太沒面子了……知道的是我大局為重,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怕了李隆基呢,甚至有人會認為我連個小小的程元振都奈何不了呢。”

    崔隱甫道:“關於這點陛下早有準備,大哥不必擔心。”

    “嗯,什麼準備?”

    “大哥您請上眼了!”’

    言畢,崔隱甫從袖兜中拿出了另外一份聖旨,高聲誦讀,道:“敕曰:有大內總管程元振者,嫉賢妒能陷害忠良,理應處斬。但朕一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二念爾往昔薄有微功,特赦爾的死罪。死罪雖免,活罪難逃,著領八十大板。若有再犯,二罪並罰,絕不輕嬈。”

    隨後,一揮手,道:“行刑!”

    “喏!”

    幾名軍士沖上前去,把程元振的褲子扒了,當眾行刑。

    因為要給崔耕出氣,這些軍士不敢惜力,直把程元振打了個皮開肉綻,哭爹喊娘。

    台下的百姓們雖然今兒沒看到左羽林將軍被砍頭,但是見了大內總管被扒了褲子打板子,都覺得值回票價,大呼過癮。

    簡短解說,行刑完畢,崔隱甫帶著程元振走了,原來那些行刑的官兵也趕緊離去。

    崔耕走上前去,給李光弼鬆綁,道:“本王來遲一步,險些鑄成大錯,實在不好意思啊。”

    李光弼道:“哪裡,您之前在行刑台下安排了人手,阻止行刑。即便再晚來一會兒,也是無礙的。”

    “嗯?”

    崔耕微微一愣,道:“本王之前……沒安排人手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65章 鼻子比狗靈

    崔耕滿腹狐疑往台下望去。

    台下之人見躲不了了,只得衝著台上微微躬身道:“剛才情況緊急,我們兄妹不得不冒用了越王府的名號,還請越王千歲贖罪。”

    “是你們?”

    崔耕和李光弼尋聲望去,但見台下一對少男少女並排而站。男的眉清目秀,齒白唇紅,面若好女。女的眉目婉約,清秀可人,此刻她一身勁裝,更多了幾分英姿颯爽和俏皮。

    卻原來是,當初被崔耕在明德門外救了的扶桑人,風間正樹和風間芳子這一對兄妹。

    當初崔耕在明德門外救了她們之後,略說了幾句話,給了他們兩百貫錢,任他們離去了。

    想不到,現在竟是在這裡相遇。

    崔耕滿臉堆笑,道:“若不是你們兄妹,李將軍今日就難逃活命了,二位何罪之有?”

    說話間,崔耕和李光弼下了行刑台、

    李光弼見這二人,盡皆背著弓箭,疑惑道:“剛剛那箭是哪位射的?某要對這位救命恩人當面道謝。”

    風間正樹道:“那箭是在下射的。但今日到這裡來,以及出手救將軍,卻是舍妹的功勞。”

    風間芳子面色羞紅,微微一福道:“見過李將軍!”

    “原來是巾幗英雄。”李光弼深深一躬,道:“大恩不言謝,不知風間小娘子哪裡有用得著李某地方?你儘管開口。但凡李某人做得到的,絕不推辭。”

    風間芳子和風間正樹對視了一眼,道:“我們兄妹還真有件事情想求李將軍。”

    “什麼事?”

    風間正樹道:“我們兄妹是隨遣唐使阿倍仲麻呂大人,來大唐求學的。如今阿倍仲麻呂大人生死不知,我們兄妹連遭磨難,暫時也不打算再回扶桑了,就想就在大唐學習。”

    聽到這裡,崔耕插話道:“這個簡單,你們拿著本王的名刺去國子監,本王在國子監還是很有幾分面子的,定能讓你們兄妹順利入學。”

    所謂國子監,就是則天朝的成均監,其現行制度都崔耕一手創立的。當初的崔耕,甚至創下來幾百名成均監子弟官封果毅校尉的記錄,被無數成均監師生弟子視為恩師與偶像。

    現在他辦這點事兒,絕無難度。

    熟料,風間正樹微微搖頭道:“若僅僅是去國子監學習,我們兄妹也就不厚著臉皮挾恩求李將軍了。”

    “哦,那你們究竟想要幹什麼?”崔耕疑惑道。

    “我們兄妹不是要在大唐求學嗎?其實學書本,不如學風物。學風物,不如學習人物。而大唐人物,無人能出越王之右,所以……”

    說著話,風間正樹小心翼翼地看向李光弼,道:“李將軍面子大,能不能幫我們求求越王千歲,讓我們兄妹跟在越王身邊學習呢?”

    李光弼心說這事我哪能替越王做主啊。再說了,估計也不可能。想在越王身邊效力的人多著去了,哪輪得到你們兩個來歷不明的扶桑人?

    但話已經說出去了,他也不好食言,無奈地看向崔耕道:“越王千歲,您看這事……”

    “不可能!”

    一個聲音在李光弼的身後響起。

    李光弼扭頭一看,認識,其人正是楊玄琰。

    剛才他正同風間兄妹說話的時候,李光弼和凌十三已經趕過來了。想來是,崔耕為救自己,火急火燎地傳旨,沒顧得上叫他們。他們兄弟得了消息後,急急忙忙前來護駕。

    楊玄琰一呲牙,笑道:“風間小妹妹,想為越王效力的人車載斗量,憑什麼你們兄妹就能得到這個機會呀?哦,你們救過李將軍,就能留在越王身邊,人家別人還為越王出生入死呢。嗯……這麼著吧,你們說說,自己到底有什麼本事?”

    風間正樹道:“在下的箭術剛才已經展示了,另外我的武藝也不錯。”

    楊玄琰不屑地道:“切,拉倒吧,我們都救了你兩回了。你縱然有點兒武藝在身,估計也就是三腳貓的功夫,不值一提。”

    頓了頓又看向風間芳子,道:“風間小娘子,你呢?”

    “我……我……”風間芳子眼珠亂轉,道:“我除了也會點武藝外,我還鼻子特別靈。”

    “鼻子靈?”凌十三忍不住插話,道:“鼻子靈有什麼好處?哪裡開飯你能提前知道?這算什麼本身啊!再說了,真有用得著鼻子的地方,我們可以用狗啊,幹嘛要用你?難不成你的鼻子比狗還靈?”

    風間芳子著急道:“你別不信呀,我的鼻子就是比狗還靈。最關鍵的是,狗不會說人話,我會。真應了景兒,我可比什麼靈犬強多啦。”

    頓了頓,小丫頭胸脯一挺,道:“我要不是有這本事,阿倍仲麻呂大人為什麼帶我一個小女子,來大唐?”

    誒,風間芳子的這樣本事還真有點用處,關鍵時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李光弼終於找著理了,看向崔耕道:“越王千歲,可以啊,依末將看……”

    “可以個鬼呀”楊玄琰不屑道:“我父王不好說,我說,此事絕不可能。”

    風間芳子急得直跺腳,道:“為^為什麼啊?你這小白臉,真真是壞死啦!”

    “因為你長得太漂亮了。”楊玄琰道:“父王來長安沒多久,就納了真源長公主。曹娘娘為了此事,正跟父王鬧彆扭呢。你說說,父王現在身邊又多了你這麼一個美嬌娘做護衛,那家裡還不得反了天啊?”

    風間正樹很沒義氣地道:“舍妹不行,那我呢?我是個男的,總沒問題吧?”

    楊玄琰脖子一歪,不屑道:“天下的男人多的是,你的鼻子也比狗好使?”

    “那……那倒不是。”無奈之下,風間正樹又看向李光弼,道:“李將軍,您幫我們兄妹說句話呀。”

    崔耕不想令李光弼為難,開口道:“這樣吧,要本王直接收你們在身邊當護衛是不可能的。但是,若你們兄妹倆能立下大功,本王就對旁人有個說法了。”

    說著話,他從腰間拿出來一塊玉珮,道:“明天,你們兄妹拿著這個去我府裡面找劇士開將軍,聽他的調遣。努力做事,爭取立下大功,來本王身邊效力。當然了,若你們兄妹不樂意,還可以去國子監讀書。”

    風間正樹和風間芳子面面相覷,齊齊一躬身,道:“那我們兄妹明日就去找劇士開了?用不了多久,我們兄妹定然出現在越王面前。”

    崔耕微微一笑道:“祝你們好運!”

    ……

    ……

    接下來的日子裡,朝堂上波瀾陡起,各方勢力的鬥爭開始白熱化。

    沒辦法,一個是首相之爭,一個是補一名官員入相,哪件事情不值得各方勢力大大出手?

    有的上書,有的串聯,有的散佈流言,有的栽贓誣陷……各方勢力鬥了個不亦樂乎。

    當然了,這事兒崔耕插不進手去,暫時還和他無關。

    這一日,宋根海走進了會春殿,手持一張名刺,道:“越王,柴碧兒求見。”

    “柴碧兒?”

    崔耕稍微一楞,頓時恍然大悟。壁龍柴雲瑞柴老爺子的女兒,不正叫這個名字嗎?

    當初,柴雲瑞進京找侯思止報仇,把柴碧兒交給定州褚雲娘照顧,自己任定州長史。和褚雲娘有過交集,並認識了柴碧兒。

    但是後來,自己入京,主要是跟柴雲瑞關係不錯,就沒怎麼接觸柴碧兒了。

    柴雲瑞老爺子在連雲堡身受重傷,臨死之前跟自己說,柴碧兒尚無公婆,夫妻和睦,女婿是個老實人,沒什麼可擔心的。

    所以,自己從嶺西聯盟回來之後,除了給柴碧兒報喪之外,也沒有過多的聯繫碧兒自己身份尷尬,和柴碧兒接觸多了,李隆基起了什麼歪心思可就不好了。

    那麼現在柴碧兒為什麼主動來找自己了呢?

    該不會是,她遇到什麼自身難以解決的事了吧?那自己可不能不管。

    想到這裡,崔耕答了一聲:“快,快請柴碧兒進來。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敢難為她?”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66章 嚴家有逆子

    不消一會兒,崔耕就在會春殿內見到了柴碧兒。當初的青澀小娘子,已經變成了成熟美婦人。

    “參見越王千歲千千歲!”柴碧兒微微一福。

    崔耕見她面色惶急,眼圈泛紅,不由得心中一緊,直言道:“碧兒快起來,都是自家人,無須多禮。呃……你今日來見本王,是遇到什麼為難召窄的事兒了把?”

    楊玄琰有眼力價兒,早就把一個繡墩搬了過來。

    柴碧兒順勢坐下,拿出手絹,輕輕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哽咽道:“妾身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求到越王的頭上了。這個忙您可一定要幫啊!”

    崔耕慨然道:“那當然,本王和柴家是什麼交情?只要咱們佔理,誰找你的麻煩……本王會讓他,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呃……”碧兒弱弱地道:“其實也沒那麼嚴重,而且這事兒吧,咱們也不大佔理。”

    噗!

    崔耕一口茶湯好懸沒噴出來,道:“到底怎麼回事呀?怎麼咱們還不佔理了呢?”

    “其實也不是完全不佔理……”

    然後,柴碧兒將自己遇到的那件為難之事娓娓道來。

    柴碧兒的夫君出生世家大族,名叫柳劍川,如今任正五品的吏部主事。其人溫文爾雅,和柴碧兒夫妻和睦舉案齊眉,當然沒什麼問題。

    但是,他們有一個女兒,名曰柳輕眉,今年八歲,出事兒了。

    準確地說,也不是柳輕眉出事兒,而是她的娃娃親對象,一個叫嚴武的人出事兒了。

    嚴武乃尚書左丞嚴挺之之子,今年也是八歲。

    嚴武的母親乃是嚴挺之的正妻。可是,嚴挺之並不喜歡嚴武的母親,只喜歡一個叫袁英的妾室。

    久而久之,家裡的丫鬟僕役們跟紅頂白。嚴挺之的母親在家裡地位不高,甚至還在袁英之下。

    小孩長大了,漸知人事,昨日就問母親:“為什麼你是正妻,家裡人還總欺負你呀?”

    於是嚴武的母親就說,你的父親喜歡袁英,不喜歡娘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嚴武也是尿性,當即大怒,道:“寵妾甚於妻,父親真是豈有此理。”

    於是乎,他找了個機會。手持一個大鐵錘,來到袁英的房間裡,趁其熟睡之際,將其砸死了。

    嚴挺之知道後大怒,就要打死這個逆子,為愛妾袁英報仇。

    他可以不要這個兒子,但柳家不可能不要這個女婿啊。女兒才八歲,就做了望門寡,這算怎麼回事兒?

    所以,柳箭川夫婦知道這事之後,趕緊來到嚴府,勸說嚴挺之,饒兒子一命。但是嚴挺之官兒大,又死活不肯鬆口。柴碧兒無奈之下,也只得暫讓夫君在嚴府保護嚴武的周全,自己則出來找救兵。

    “這樣啊……”

    崔耕得知此事之後,不由得一嘬牙花子,深感為難。

    這事兒還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對於嚴挺之來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乃天經地義之事。再說了,自己是嚴武他爹,當爹的殺兒子,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不過,話說回來,人家柳劍川和柴碧兒,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其一,寵妾欺欺這種事兒,說到哪裡都說不過去。歸根到底,是嚴挺之私德有虧,才造成了如此憾事。

    其二,依大唐律法,妾比畜產。主人打死小妾,手腳做好了,什麼事兒都沒有。沒處理好手尾,證據確鑿,最後也不過是徙一年的待遇。所以,嚴武罪不至死。

    其三,也是非常關鍵的。嚴武今年才八歲啊。莫說失手打死一名小妾了,就是打死一名陌生人,只要這人既不是官員也不是嚴武的長輩,就不會受到任何懲罰當然,賠錢還是要的。

    所以,依照大唐律法,嚴武無罪,更別提什麼死罪了。柳劍川和柴碧兒的阻攔也有道理。

    崔耕暗暗琢磨,就算到了後世,嚴武這個八歲小孩兒殺人,按說,也是應該絲毫不受懲罰。

    但是,此子小時候就如此暴戾,長大之後,是否是碧兒之女的良配呢?

    再說了,此子可不是因為年紀幼小,在心思懵懂之際,誤殺了人。而是心智早熟,有預謀有計畫的殺人,著實可惡。到底……要不要就他呢?

    誒,嚴武?

    我想起來了,此人也是歷史上的一大名人哩。

    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這嚴武長大了之後,臭脾氣依然未改,性情暴虐非常。

    據說他曾經和一個官員關係不錯,這個官員有個女兒,人樣子相當不錯。一來二去的,嚴武就和此女勾搭之上了。但是,那個官員堅決反對此事,因為自己的女兒絕不能嫁人為妾。

    嚴武可不管那個,被拒絕之後,直接帶人私奔了。那個官員得知此事後,趕緊報官。

    官府命萬年縣捕頭捉拿嚴武。

    到了鞏縣,那捕頭終於把嚴武堵住了。但嚴武乃名臣之後,那捕頭也不好對他用強,讓他把人交還就行了。

    然而,嚴武假意應允,最後卻藉著請那捕頭喝酒之機,用琵琶弦將那捕頭給絞死。然後,他帶著自己的美人,逃出生天了。

    當然,嚴武其對內暴虐,對外更暴虐。

    當時,經過安史之亂,大唐國力衰弱。吐蕃欽犯大唐,攻陷隴右,直通長安。蜀郡西北部的松州、維州、保州等地都被包圍,後來終於陷落。

    廣德二年七月,嚴武率兵西征,九月破吐蕃七萬餘眾,拿下了當狗城,十月又拿下鹽川城。同時遣漢川刺史崔旰在西山追擊吐蕃,拓地數百里。最後,經過與郭子儀在秦隴一帶主力戰相配合,終於擊退了吐蕃的大舉入侵,保衛了大唐的西南邊疆。

    征戰途中,嚴武氣吞山河,一揮而就,寫下了一首《軍城早秋》:“昨夜秋風入漢關,朔雲邊月滿西山。更催飛將追驕虜,莫遣沙場匹馬還。”

    詩聖杜甫評價其詩:“詩清立意新”。

    這裡面固然有杜甫和嚴武感情不錯,互相吹捧的因素。但是,嚴武的詩才也確實不錯,千載之後,猶有六篇傳世。

    總得來說,瑕不掩瑜,嚴武其人堪稱民族英雄,值得萬世景仰。

    崔耕左思右想,最終還是決定,要救嚴武的性命。

    至於,嚴武是不是碧兒之女的良配,現在也著實管不了那麼多了。畢竟歷史上,也沒有嚴武對家人不好的記載不是?

    ……

    ……

    記議已定,崔耕站起身來,道:“那好,看在碧兒你的面子上,本王就救這小嚴武一救。”

    “太好了!那咱們現在就去嚴府?”

    “當然不是。”崔耕苦笑道:“本王和那嚴挺之沒什麼交情,此人和張九齡交好,張九齡又是陛下的心腹。我自個兒去了,很可能會弄巧成拙呢?”

    柴碧兒不解道:“那您的意思是……”

    崔耕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本王帶你去找一個人。”

    “誰?”

    “御史大夫崔隱甫。嘿嘿,本王的人情,可不是那麼好欠的呢,現在也該他崔隱甫還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67章 御史台一哥

    崔耕的邏輯很清楚。

    大唐並不是一個法制國家,其官員斷案,講究一個情禮法的結合。

    情者,人情世故是也。嚴武這個案子,講情是沒法子講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講禮更沒兒講,父親殺兒子,需要理由嗎?孔子只教大家“小仗受,大仗走”,可沒說父親會什麼樣子。

    事到如今,也只能講法了。

    法還是比較好講的,從法律的角度講,嚴武一點罪責都沒有。現在大唐最應該講究法律的,毫無疑問,就應該是御史台了。

    而崔隱甫,恰恰是御史台的老大,而且是御史台比較強勢老大。

    原來的御史台老大,也就是地位尊崇,一般審理高~官朝廷都會徵求他的意見而已。

    對於御史台內部,御史大夫並沒有多少控制的權力。

    比如在則天朝,蕭至忠擔任御史時,御史大夫李承嘉曾為經對諸御史道:“彈劾大臣不先向御史大夫請示,這合理嗎?”

    眾御史都不敢回答。

    蕭至忠就直接硬頂了回去,道:“依據慣例,御史台沒有長官。御史,是皇帝的耳目,可以各自獨~立地彈劾,互相不必請示。如果彈劾要先向御史大夫請示,那麼,彈劾御史大夫又該向誰請示呢?”

    事情的結果,是李承嘉大慚無言以對,而蕭至忠卻聲名鵲起。

    這件事造成的影響就是,御史大夫對御史台的內部的掌控,進一步削弱了。

    各御史從制度上,就可以行使獨~立的監察權,想彈劾誰就彈劾誰。

    到了李隆基當政時,這種情況愈演愈烈。甚至於,對於低級官員乃至百姓,御史可以先抓起來關進御史台的監獄裡再說。

    大唐年間所謂的“酷吏”大都是御史,這就是原因之一。他不需要證據,想抓誰就抓誰,想怎麼審就怎麼審,不出情弊,那可能嗎?完全不可能!

    到崔隱甫上任之前,御史台的牢獄中住滿了人。因為牢房不夠用,連御史台的廚房都利用上了。

    好麼,大家辦公到了飯店兒沒飯吃,因為廚房要關犯人。傳揚出去,簡直是一樁大大的笑話。

    其實張說還真沒冤枉崔隱甫,這位雖然一直做文官,但殺伐之氣頗重,做金吾大將軍定能勝任。

    崔隱甫到任之後,沒過多久,就把那幫子御史收拾的服服帖貼。他宣佈,什麼陛下的耳目,想抓誰就抓誰,想彈劾誰就彈劾誰,狗屁!從今天開始,沒有御史大夫的同意,不得彈劾朝廷重臣。沒有御史大夫的簽字,不准抓一個人。

    至此,崔隱甫已經把鬆散的御史太捏成了一個強有力的整體,彈劾起某人來,定當驚天動地。

    這也是他有信心對付張說的原因之一。

    因此,崔耕來找崔隱甫,讓他從法律的角度,來和嚴挺之打擂台。

    簡短截說,崔耕帶著幾個伴當,和柴碧兒一起,見到了崔隱甫。

    把事情說清楚後,崔隱甫當即把胸脯拍得啪啪響,同意了此事。

    一來是,他確實是欠著崔耕人情,不好不還。二來,也是最主要的,雖然李隆基因為張說的建議沒讓他當宰相,只是擔任御史大夫。但是,這宰相的事兒不是還沒定下來嗎?只要沒有定下來,自己就有機會,而嚴挺之,就是自己入相的最大競爭者之一。

    二來是,嚴挺之乃是張說的死黨之一。張說乃是自己的大仇人。有了懟嚴挺之的機會,焉能錯過?

    當即,崔隱甫和崔耕等人一起,往嚴府方向而來。

    眾人剛到門口,嚴府的老管家嚴福就緊走幾步,跑了出來。

    老頭子今年都快七十了,卻依然健步如飛,幾步就走到柴碧兒的面前,帶著哭腔兒,道:“柳夫人您快看看去吧,老爺子發了大火兒,都動了刀子了!”

    “啊?這麼嚴重?”

    眾人一邊急急忙忙地往裡走,一邊問嚴福具體情況。

    據嚴福所言,本來除了柳劍川之外,今日府中又來了一個勸架的。其人正是嚴家世交杜家的人,杜甫杜子美。

    杜甫能言善辯,還真把嚴挺之說服了,最後他宣佈,自己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只要嚴武承認自己這事兒做錯了,向自己道歉,再給袁英披麻戴孝,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然而,嚴武堅決不服,宣稱自己一點兒都沒錯,真正錯的是父親,應該道歉的也是父親。

    這還得了?

    嚴挺之直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抽出寶劍來,非要殺了嚴武不可。

    “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這個逆子啊!”

    “杜甫你給我閃開,真當我殺不得杜賢的兒子麼?”

    “來人!來人啊!”

    ……

    眾人還沒進後院兒呢,就聽到了嚴挺之的怒吼聲傳來。

    進了院子裡一看,更不得了,但見幾個僕從,正死死按住一個中年男子,嘴裡還給他弄了塊抹布!

    柴碧兒看得清楚,那不是自己的夫君柳劍川是誰?

    再往前看去,嚴挺之正拿著一把長劍,躍躍欲試。又有一個二十來歲,形容俊朗滿面書卷氣的男子,正用身子護在嚴武的身前,不讓嚴挺之對他動毒手。

    看來此人就是杜甫杜子美了。

    柴碧兒當即大怒,道:“姓嚴的,你太過分了。你殺自己的兒子也就算了,還對我夫君無禮?!”

    “啊!”

    嚴挺之這才注意到,有一群外人進來了。

    他自知這事兒幹得的確不大厚道,趕緊揮了揮手,命人將柳劍川鬆開。

    柳劍川乃至誠君子,雖然受了委屈,但把抹布取下來之後也沒說什麼。

    嚴挺之更感慚愧,深深一躬,就要向柳劍川道歉。可他話還未開口呢,就聽到一陣怒喝聲傳來。

    “嚴挺之,你幹犯朝廷律法,意圖殺無罪之人,是為不忠;欲殺獨子,使嚴家絕後,是為不孝;面對八歲幼兒竟下得了手,是為不仁;綁縛侮辱友人,欲殺友人之子,是為不義。你這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真是太不要臉了!”

    說話的正是崔隱甫。

    崔耕聞聽此言,暗暗叫了一聲‘不好’。

    他心中暗忖:壞了,我請崔隱甫和嚴挺之打擂台,是想要崔隱甫說服他。可沒想到崔隱甫和嚴挺之的恩怨甚深,一心要把嚴挺之搞臭,而絕沒救嚴武的意思。我今日把崔隱甫請來,恐怕要適得其反了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7-24 21:03
第1668章 秀才遇到兵

    果不其然,嚴挺之聽了這話肺都要氣炸了,道:“崔隱甫,你不在你的御史台待著,來我們嚴家幹啥?我自殺我自己的兒子,關你屁事。你是國家大事管不了,只敢管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了嗎?你自己數數,自從你任御史大夫以來,你們御史台可彈劾過幾個重臣?沒有!一個也沒有!我要是你早就撒泡尿……把自己淹死,找塊豆腐……把自己撞死。找條草繩……把自己吊死!”

    崔隱甫冷笑道:“不錯,自從老夫上任以來,從沒彈劾過任何一個重臣。不過,那是三年不鳴一鳴驚人。首先我們要彈劾的就是你嚴挺之。這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難道你算不得重臣嗎?嘿嘿,如果你姓嚴的自認輕如鴻毛,我也可以接受你這個指控。”

    嚴挺之道:“哼哼,你想用彈劾這招來嚇我?你儘管去。莫非我還怕你們御史台彈劾的後果不成?告訴你,我寧願辭官不做,今日也要斬了這逆子。”

    “你……”

    嚴挺之油鹽不進,崔隱甫也沒啥好辦法,不由得一陣語塞。

    崔耕輕咳一聲道:“嚴尚書,請聽崔某一言……”

    沒想到,嚴挺之跟吃了嗆藥似的,不待崔耕說完,馬上打斷道:“越王欲仗勢欺人乎?”

    崔耕道:“那當然不是。”

    “那你就是為這逆子求情了?”

    “呃,也可以這麼說。”

    “那我就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求情不准。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不亡視為不孝。今兒個嚴武必須死!”

    說著話,他再次揮劍,往嚴武這邊刺來。與此同時,飛起一腳,將杜甫踹到了一旁。

    可見他剛才還未盡全力。現在,情況緊急,準備直接對嚴武下辣手了。

    嚴武雖然嘴上敢反對父親,但面對明晃晃的寶劍,不敢硬抗。再說了,嚴挺之文武雙全,他一個八歲的小孩哪擋得住?

    說時遲那時快,眨眼間,嚴武就要死於非命!

    可正在這時

    “去你的吧!”

    隨著一聲暴喝,一個人影如電射般向前,一腳就踹在嚴挺之的腰眼上,把他踹出去一丈多遠。

    “哎喲……哎喲喲……”

    嚴挺之摔了個狗啃泥,灰頭灰臉。掙紮了幾下,才勉力站起來。

    他何嘗受到過這種侮辱?

    嚴挺之用手點指道:“誰?誰踹的老夫?”

    凌十三把嘴一撇,用手捏著自己項前的金牌道:“俺,天下第一狠人,凌十三,踹的你,怎麼地吧?連你都不敢踹,那還叫天下第一狠人嗎?”

    完美!

    崔隱甫心中暗想:凌十三這招甩得太帥了。對於嚴挺之這種偽君子,能動手就別吵吵。就是要讓他有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他不是要殺嚴武嗎?他打不過人家,你又能怎麼樣呢?他再有道理又能怎麼樣呢?哈哈!痛快啊痛快!’

    最瞭解自己的莫過於自己的敵人。

    嚴挺之果然直被凌十三耍的這一手,氣得渾身顫抖,滿面通紅。有多少次,他都恨不得,當場自刎於此,免受此辱。

    最終,嚴挺之用手點指著崔耕等人,咬著牙道:“好!好!好!你們狠,我今日奈何不得這逆子,但是我奈何得了自己。今天嚴武若是不死,就不是我嚴挺之的兒子!”

    隨後,他死死盯著嚴武的眼睛道:“畜生,你苟且偷生,不想做嚴家的子孫了嗎?”

    完了!

    這一招算是徹底戳到了大家的軟肋。

    若是到了後世這種斷絕父子關係的事,算不了什麼。但是在這個時代,不管嚴挺之有多大的不是,他既有絕對的權利將嚴武在族譜中除名。又有絕對的權利,讓所有天下姓嚴的不認為嚴武姓嚴。

    那樣的話,嚴武這輩子就算毀了。

    大家都無力阻止,即便大唐天子李隆基下旨,都無濟於事。

    當即眾人面面相覷,一陣無語。似乎嚴武除了自刎以外,沒有別的選擇。

    嚴挺之得意地看向崔隱甫道:“崔隱甫,事到如今,你還不滾更待何時?”

    “我……”

    崔隱甫沒辦法,看向崔耕,道:“越王您倒也說句話呀!這廝也太囂張了,這分明是不給您面子呀!張說一系就沒什麼好人。”

    “這個麼……”崔耕明白,崔隱甫還是想要把自己的火引到張說一繫上。至於嚴武的死他毫不關心,甚至有些樂見其成。

    忽地,崔耕展顏一笑道:“嚴尚書呀,本王聽說過一件事,也不知是真是假,特香你請教。”

    嚴挺之道:“什麼事?”

    崔耕道:“本王聽說,張說為了把你推上相位,三年前就建議你跟李林甫好好談談。結果你還真對得起他,除了公事之外,三年就沒登過李林甫的門。李林甫知道這事之後,對你越發記恨,要不然你早當上宰相了,不知可有此事?”

    這話正好搔到了嚴挺之的癢處,他面色和緩起來,點頭道:“嗯,確有此事。老夫可以不干宰相,卻不可能向李林甫這個奸佞小人低頭。”

    崔耕道:“非止如此,本王從這件事還可以看出來,嚴尚書你的意志極為堅定,不可能因為什麼事什麼人而輕易改變。”

    嚴挺之聞聽此言,面色越發和緩,輕捋著三縷短墨髯,道:“那是自然,三軍可奪其帥,匹夫不可奪志也。”

    話說到這,崔耕終於圖窮匕見,道:“既然如此,對於今日之事,本王有個建議。三天,你給本王三天時間想辦法,令你改變主意。如果三天之後,你仍然決定要殺嚴武,本王就毫無意見。不知嚴尚書敢否與本王賭這一把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嚴挺之又豈能退縮?他把脖子一梗,道:“三天,莫說三天,就是三個月,三年,都休想讓老夫改變主意。”

    “好,那咱們就這麼定了。”

    啪!啪!啪!

    二人三擊掌,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

    ……

    雙方議定之後,嚴武自然沒法繼續在家裡呆著了。他和杜甫,乃至崔耕一起出了嚴府,暫時往越王府而來。

    越王府會春殿。

    崔隱甫輕咳一聲道:“我說大哥,您今日這事兒,做得著實莽撞些啊!那嚴挺之是出了名的油鹽不進。三天時間,怎麼可能說服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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