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代漢 作者:王不過霸 (已完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7-17 17:05: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3 284382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7-18 16:36
第六十章陽壽將盡

    士人是被葉昭殺怕了,袁隗擔憂的不止是這洛陽城中士人的情況,他袁家在這次瘋狂的報復中,受損是最嚴重的。

    葉昭知道袁隗、袁紹這些袁家重要人物身邊護衛力量定然不低,所以專挑袁家不起眼,單是作用也不小的庶出下手,這次刺殺風暴中,死去的袁家旁支足有十幾個,他怕再這麼殺下去,袁家會被葉昭直接給殺的沒落下去。

    皇帝擺明了偏袒葉昭,而這件事情上,也是他們壞規矩在前,所以袁隗最終選擇將淳于瓊推出去息事寧人,只是卻不知,這種做法也是正中了葉昭的下懷。

    淳于瓊是袁家的人,這點在洛陽也不是什麼秘密,官面上的人都知道,這次袁家為了息事寧人,將淳于瓊給推出來,當了頂罪的,而且葉昭判的也是夠狠,不但斬殺淳于瓊,更夷其三族,淳于家經此一事,算是徹底沒落了,這樣的結局,未免讓旁人看的心寒,日後再想投靠袁家,恐怕這心裡面也會掂量一下。

    不過葉昭的惡名,在洛陽士人這圈子裡算是徹底落下了,不過葉昭也沒在意,寧叫萬人切齒恨,不叫無有罵我人,這話他沒說出來,但卻是這麼做的,有時候,太過仁善,容易被人欺負到頭上,這次是刺殺自己,誰知道下次會不會沒底線的對自己家人動手,不管這些士人在背地裡如何恨自己,但如今葉昭走在洛陽城中,哪個見了他不是畢恭畢敬?

    又不靠你們活,何必要看你們臉色?

    也正是葉昭這副滾刀肉的態度,雖然名聲不好,但在這洛陽城裡,反而再沒人敢來招惹他,誰知道這貨會不會直接翻臉砍人?

    時間進了十月之後,八校兵馬已經訓練兩月,劉宏精神頭不錯,十月末在平樂觀閱兵,自稱無上將軍,因為葉昭的一番刺殺,也使得朝堂上許多政事的進展都順利了許多。

    這日劉宏將葉昭招入宮中,帶著葉昭遊覽雪景,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葉卿,你覺得朕之兩子誰人可繼承朕之皇位?”

    葉昭聞言心中一跳,躬身道:“陛下正值龍虎之年,何以會生出這等想法,兩位王子俱都年幼,臣以為陛下不必急於立儲。”

    “龍虎之年?”劉宏聞言失神的看著遠處,嘆息道:“是啊,朕今年三十有二,可是這身體……”

    扭頭看向葉昭,劉宏問道:“葉卿不必顧慮,朕是真心問你,你也直說便是。”

    “回陛下。”葉昭斟酌片刻後,躬身道:“辯王子生性溫純,性格仁厚,若是治世,臣認為辯王子更能令天下大治;協王子雖年幼,卻更聰慧機敏,有強主之風,若陛下好生教導,他日未嘗不是一位雄主。”

    “如此說來,你也認為協更適合繼承朕之皇位?”劉宏笑的很開心,兩子之中,他還是更喜歡劉協一些,若是旁人如此說,劉 也會當做恭維之言,但葉昭這樣說,劉宏很欣慰,他是將葉昭當做託孤之臣來看,葉昭的態度,很大程度上也會影響劉宏,而葉昭此前與劉辯親善,這讓劉宏有些舉棋不定,如今葉昭雖未明說,但顯然也贊同劉協做繼承人。

    畢竟就算是劉宏,也沒辦法厚著臉皮說如今的天下能稱之為治世。

    “此乃陛下家事,臣不敢胡亂言語。”葉昭躬身道。

    “你啊~”劉宏心情不錯,拍了拍葉昭的肩膀,笑著搖頭前行,繼續道:“如今你也是朕的駙馬,也是這皇室一員,他日若是朕御龍歸天,無論是辯繼承了皇位,還是協繼承皇位,這大漢天下,都需要你來幫他們扛著。”

    “陛下今日為何說此喪氣之言,陛下只需在宮中安心靜養一些時日,定能長命百歲,何愁天下不定。”葉昭沉聲道,這劉宏話語裡,分明帶著幾分託孤之意,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朕的身體,朕自己知道。”劉宏嘆息一聲,他何嘗不想再多活些時日,有葉昭這等文武全才的心腹在側,帝黨的勢力正在逐步壯大,而且雖然天下各州開始陽奉陰違,各地稅賦大不如前,但有葉昭幫忙策劃的幾個項目帶來的收益,足夠讓他將朝堂運轉起來,只要架空了何進,洛陽軍權在握,然後一步步收回地方軍權、財權,大漢朝便中興有望。

    只是這些宏圖大計,要得以實現,至少也需十年乃至二十年的時間!

    太醫雖然沒有明說,但就如劉宏自己說的那樣,自己的身體,自己心裡有數,在進入十月之後,他已經昏倒過兩次,而且每一次清醒過來以後,都能感覺到身體比之以往更加虛弱,還能支撐多久,劉宏真的沒底,所以,他想在自己駕崩之前,盡可能的為後人留下更多的生存空間。

    “不說這些了。”見葉昭面色沉重,劉宏微笑道:“薇兒身體怎樣?”

    “陛下放心,公主身體健朗,最近有些發福了。”葉昭笑道。

    “既然嫁到了葉家,那她便是你的女人,這女人吶,有了身孕之後,脾氣會暴躁許多,葉卿也要多包涵一些,他自幼嬌生慣養,性子有些刁蠻,能容讓之處,葉卿盡量讓讓她,這並非命令,只是朕這個做父親的請求。”劉宏拉著葉昭的受,嘆息道。

    “陛下何出此言?”葉昭連忙道:“公主她性情是豪邁了些,但秉性純良,待人也十分熱誠,臣疼愛還來不及,怎會苛責。”

    “當年袁隗曾向朕提請,欲撮合薇兒與那袁公路,只是薇兒不願,後來還提著劍追殺袁公路,淪為洛陽笑談。”想起了昔日之事,劉宏不禁笑道:“袁家四世三公,名門望族,與皇家倒也相配,不過如今想來,若當時薇兒嫁過去,未必能有如今過得這般自在,朕也會與葉卿這麼文武全才的駙馬失之交臂。”

    “陛下謬讚,能娶到公主,是臣三生之福。”葉昭搖頭道,當初劉宏賜婚賜的太突然,他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就成了駙馬都尉,這其中得失,真的很難算清楚,但現在,要讓他拋棄劉薇,那是絕對做不到的。

    “若是常人,如葉卿一般的家世,卻是如此。”劉宏點了點頭,隨後又搖頭道:“但若說葉卿,可就未必了。”

    “陛下,午膳時間到了。”張讓來到劉宏身邊,躬身道。

    “正好,今日葉卿與朕一起用膳。”劉宏拉著葉昭的手,不容拒絕的道。

    “喏!”葉昭只能答應。

    劉宏如今身體虛弱,用藥不能太猛,膳食也以藥膳為主,沒有肉,都是清淡之物烹煮而成,味道自然好不到哪去。

    劉宏吃了兩口就沒有再吃,而是從懷中取出一枚瓷瓶,倒出一些粉末,就著酒水飲下。

    葉昭猛然抬頭,看著劉宏手中之物,皺眉道:“陛下,此物可是太醫所配?”

    “嗯。”劉宏點點頭,看向葉昭道:“此物名為寒石散,食之可使人神誌清爽,葉卿想試試?”

    “陛下!”葉昭皺眉道:“此物久食,於陛下龍體有百害而無一利,太醫怎可給陛下配這等毒物,其罪當誅!”

    一旁張讓聞言大驚,連忙上前,想要從劉宏手中將瓷瓶搶過,卻被劉宏揮手推開。

    看著葉昭,搖頭苦笑道:“朕豈能不知?此物乃朕讓太醫所配。”

    “陛下!”葉昭看向劉宏。

    “若無此物,朕此刻,恐怕連上朝都難以做到。”劉宏苦笑道:“如今這天下紛擾,大漢國運日衰,朕也想靜心修養,可惜……天不憐我!”

    葉昭看著劉宏,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說。

    “葉卿不必顧慮,太醫跟朕說過,服用此藥,只要不太過頻繁,朕還有一年陽壽!”劉宏笑道。

    一年?

    葉昭心中暗自搖頭,這東西,很容易成癮,一旦成癮,就會克制不住的想吃,只會吃的越來越頻繁,以劉宏目前的身體狀況,莫說一年,恐怕半年都未必能夠支撐下去。

    “好了,葉卿再陪朕走走。”劉宏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說,這寒食散一旦服用,會渾身發熱,必須行路、冷浴來化解,當下拉著葉昭又在宮中走了半晌,才讓張讓將葉昭送出宮去。

    “讓公。”宮門口處,葉昭突然看向張讓道。

    “駙馬切莫如此客氣,如今你也算是皇親國戚,老奴怎敢稱公。”張讓連忙笑道,如今的葉昭,可不再是昔日那個小小縣令,無論權勢還是在劉宏身邊的重要程度,都非十常侍能及。

    “昔日若非讓公相助,昭怎有今日,況且讓公乃陛下親信,陛下都以阿父相稱,葉昭豈敢放肆。”葉昭笑道。

    “這世上,能如駙馬這般記人恩情的,可不多了。”張讓搖頭笑道:“不知駙馬有何事?”

    “我想知道,陛下是如何知這寒食散之事?”葉昭看向張讓,這可是把柄,握在手裡,若能用得好,日後便是一面旗幟。

    “乃太醫張惃!”張讓看了看左右,又低聲補充道:“聽聞此人早年乃袁氏門客,後由袁逢推薦入了太醫院。”

    “多謝。”葉昭將這些記在心裡,對著張讓拱手告辭,徑直離了皇宮,劉宏大限將至,這洛陽也將是是非之地,自己該好好思索一下,這洛陽還有何利可圖。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7-18 16:37
第六十一章籌謀



  回到府中,葉昭還在思索著眼下的局勢,洛陽城這段時間太平的可怕,袁隗等人似乎都被他殺怕了一般,這段時間,無論劉宏有何等舉措,都沒有任何聲音,甚至表示支持。

  劉宏這些時日的政策裡,有不少是規整各地書坊,讓這個行業能夠更有序的發展起來,這可以說,已經觸及到世家的利益,然而洛陽城這些世家卻選擇了蟄伏。

  真是被殺怕了?

  葉昭不相信,世家選擇妥協,最重要的是不想兩敗俱傷,葉昭有死士,世家難道沒有?如果真的互相傷害,最後葉昭或許會給世家造成傷害,但那後果葉昭也不保證自己是否願意看到,更何況,這事與葉昭也沒多大關係,都是劉宏在一手推動。

  他一直不知道世家在等什麼,但今天張讓的話讓葉昭豁然開朗,世家在等劉宏死!

  如今看似日漸平復,甚至在向一個好的方向發展的局勢,皆是因為劉宏一人在支撐,連劉宏自己都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這個時候,行事已經開始變得有些激進。

  這個時候,世家不去觸劉宏的眉頭,只是不想給劉宏逮到機會與他們硬槓,而一旦劉宏倒下,便是世家的反撲之時!

  坐在房間裡,葉昭默默地思索著世家可能的進攻方向,這平靜的洛陽城下,卻暗藏波濤,一旦劉宏歸天,那作為劉宏生前的爪牙,葉昭屆時將會被人清算總賬。

  「主公,您找我們?」趙雲和夏侯蘭來到葉昭身前,躬身道。

  「子龍,夏侯兄弟,不必拘禮,坐。」葉昭指了指身旁的座位道:「並非公開議事,不必拘禮。」

  「謝主公。」趙雲與夏侯蘭躬身一禮後,各自坐下。

  「今日招兩位前來,是有一事相託。」葉昭手指敲擊著扶手,看著兩人道。

  「但請主公吩咐。」趙雲、夏侯蘭連忙起身道。

  「洛陽將有大事發生,對我等而言,恐非好事。」葉昭看著兩人道。

  趙雲、夏侯蘭一禮:「主公放心,便是拼的這條性命,也定要保全主公!」

  兩人自投葉昭以來,見慣了這洛陽城中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也見證了葉昭為了保衛皇權,一步步被洛陽士人孤立,內心裡,對於葉昭兩人是十分敬佩的。

  「沒這麼嚴重。」葉昭哂笑道:「葉某轉戰南北,不說未嚐一敗,但常人想取我性命卻也不易,只是我等男兒沙場征戰,自是無礙,然府中家眷卻不易留在這是非之地,公主如今更有了身孕,我不想她們被捲進來。」

  「主公是要我護送兩位夫人?」趙雲看向葉昭道。

  「不止是他們,還有典韋的妻兒、以及各位將士的家眷,我準備將之送往漢中。」葉昭看著兩人道。

  「漢中?」趙雲和夏侯蘭疑惑的看向葉昭,他們原本以為,是要送去懷縣,畢竟那裡才是葉昭的老家,葉家在河內一帶如今已是當之無愧的望族,送往漢中是什麼意思?

  「不錯,此地是陛下與我商議的退路。」葉昭點了點頭,沒有多做解釋:「我擬以子龍為我門下督,將各將士家眷喬裝送往漢中,夏侯蘭則率領一部,護衛一些侍女、家僕往懷縣,若無事便罷,若有事,想辦法吸引對方注意,給子龍爭取一些時日。」

  趙雲面色一變,躬身道:「主公,雲想與蘭替換!」

  兩個任務,趙雲是暗線,而夏侯蘭卻是擺在明面上吸引火力的,如今葉昭在洛陽已經成了士人公敵,這些人如今蟄伏,面對有些瘋狂的劉宏,不敢硬拼,但並不代表他們會放過葉昭,任其這般送家眷離開。

  「我知子龍心憂夏侯安危。」葉昭看著趙雲,肅容道:「然子龍可曾想過夏侯的感受?他也是將軍,也渴望征戰沙場,獨自領軍,似子龍這般處處維護,卻也失了讓他獨當一面之機緣,看似幫他,實則你不信夏侯之能,可對?」

  「我……」趙雲有些語塞。

  「夏侯沒你想的那般弱,論武藝或許不及你,然他心思縝密,治軍從嚴,若論統兵打仗,你未必是他對手,這戰場並非武力就能決定一切。」葉昭看著趙雲,沉聲道:「況且,你此行任務也不輕,莫要小覷那暗中的敵人,這瞞天之計未必就能夠瞞過所有人,一旦有人看破,你面對的,將士比夏侯所遇更強悍的敵人。」

  「子龍,信我一次。」夏侯蘭扭頭,看著趙雲認真道。

  趙雲聞言,苦笑一聲,對著葉昭拱手道:「雲,領命。」

  「我會盡量安排出合理的勤務令你看去不像那般土霧,司隸校尉部有監察四周之職,你將以巡視之名往漢中一帶,至於夏侯,我會故意漏出破綻,是以這一路,你當加倍小心,若事不可為,以保命為重。」葉昭看著兩人,沉聲道:「若能抵達懷縣,便留在懷縣幫助良叔打理家務,隨時等候命令。」

  懷縣的家產,葉昭已經開始秘密向漢中轉移,這些年積攢下來的財富,如果時機成熟,足夠葉昭拉起一支萬人規模的軍隊,只是此時天下未亂,葉昭也不敢做的太過火。

  「喏!」夏侯蘭躬身一禮道:「主公放心,蘭必不叫主公失望。」

  「去準備吧,一應人馬,稍後我會讓丁力為你二人備齊。」葉昭點了點頭道。

  「喏!」趙雲與夏侯蘭躬身一禮,告辭離去。

  「夫君,為何要去漢中?」夜裡,葉昭陪著劉薇入睡,當得知要被送往漢中時,劉薇有些不情願。

  「洛陽,將有一場大亂,夫人如今有身孕在身,受不得驚嚇,而且你留在洛陽,也會令我分心,如何能安心為陛下做事?」葉昭輕摟著劉薇的腰身,如今只是剛剛被診出喜脈,孩兒降生,恐怕要等到明年七八月。

  「那夫君要多久接薇兒回洛陽?」劉薇看著葉昭道。

  「短則半載,長則一年,婦人定會見到為夫,不會讓夫人久等的。」葉昭微笑道。

  只是見到,要回洛陽的話,恐怕是難嘍。

  劉薇不知葉昭心中所想,乖巧的點了點頭,將螓首埋在葉昭胸口,輕聲呢喃道:「夫君也要小心,薇兒不希望孩兒出事後,沒了父親。」

  劉薇並不笨,葉昭如此鄭重的將他們送走,情況只怕比葉昭說的更加嚴重。

  「放心,這天下,能傷我之人可不多。」葉昭笑道。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衛尉府如往常一般運行,趙雲的人事調動,並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畢竟趙雲在葉昭身邊也有些時候,洛陽城有不少人知道葉昭身邊有這樣一個護衛,葉昭將其扶上仕途也無可厚非,至於巡視任務,司隸校尉部每月都會進行,而且這次葉昭還派出門下紀靈、方悅、丁力這些老將出馬為趙雲護航,只是讓人覺得葉昭對趙雲的重視。

  不過葉昭的另一個舉動卻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葉昭小妾馨兒回鄉省親,葉昭派出了夏侯蘭率領兩千護衛護送,隨行的還有不少葉府的家眷,這便引來了眾人的注意。

  「殺了我們這麼多人,如今好戲才要開始,卻是急著送家眷離開!」洛陽,王允府中,此刻王允正在宴請袁紹、何顒、逢紀等人,得聞消息之後,王允看向袁紹道:「看來,這葉修明也有怕的時候。」

  「雖不喜那葉昭,然此人並非怕事之人。」一旁的何顒皺眉道:「此番何以如此? 」

  王允與袁紹相視一眼,王允笑道:「伯求可知,那葉昭一良家子何以在這洛陽城裡如此猖狂?」

  何顒冷笑一聲道:「不過仗著一些功勳,又得陛下垂青,小人得志爾,否則這洛陽城四方名士匯聚之所,安是此人猖獗之地?今日他且猖獗,來日恐難得善終!」

  「功勳倒在其次。」袁紹撫須笑道: 「一來他乃蔡翁弟子,也確有過人之才,然真正讓此人肆無忌憚至此,實乃陛下垂青其人,將其視作心腹,更有一干清流為其搖旗吶喊,才使得此人目無餘子。」

  「不錯,正是陛下垂青,才有此人今時今日之地位。」王允看著何顒笑道:「若是陛下陽壽將盡,你說這葉昭會如何做?」

  「什麼! ?」何顒豁然起身,不可思議的看著王允,沉聲道:「子師,此言不可亂說。」

  「非是某亂說。」王允微笑著給自己酒觴裡添酒,抬頭看向何顒,眼中閃爍著莫名的笑意 。

  何顒想到了什麼,回頭看向一旁的袁紹。

  袁紹點點頭道:「自去歲陛下牧野遇刺,受了驚嚇,加上當時天寒地凍,受了風寒,回來後便大病了一場,當時便已有太醫診出陛下命不久矣,這段時日,陛下為了能夠處理政事,更是不斷服用寒石散,此物性燥熱,雖可令人一時神志清醒,然而據太醫所言,久食不但無效,更會折損壽元。」

  何顒冷靜下來,看著袁紹與王允道:「如此說來,那葉修明怕是亦知此事?」

  「想來不差。」王允點頭笑看袁紹道:「聽聞本初麾下人才濟濟,此番可不能讓那葉昭如此輕易將家眷送出成皋。」

  成皋便是虎牢關,一旦過了虎牢,只需渡過黃河,便能抵達河內。

  「放心。」袁紹冷笑道:「只是這洛陽城中,還需兩位拖延那葉昭。」

  「本初放心。」兩人肅容答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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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變數



  袁紹暗中調動麾下兵馬,命部將張南、焦觸率前往潁川,調集私軍前去繞道截殺夏侯蘭。

  若是葉昭帶兵的話,袁紹或許還會謹慎一些,畢竟葉昭以少勝多的戰例太多了,南陽西鄂一戰,袁紹可是親眼見過葉昭以一支偏師生生將趙弘所部的幾萬黃巾軍精銳拼的兩敗俱傷,令皇甫嵩的佈置變得多餘。

  牧野護駕,葉昭也是以少勝多,給劉宏生生殺出一條血路,致使洛陽黨人被劉宏殺的血流成河。

  若是葉昭領兵,別說四千,四萬都得小心佈置,那可是但凡有機會就能翻盤的主,但若只是葉昭麾下一員偏將的話,袁紹還不是太在意,變tAI有葉昭這麼一個就夠了,他不相信葉昭麾下之人也人人如此強悍。

  「本初!」正要回屋的袁紹被人叫住了,回頭看去,袁隗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背後。

  「叔父。」袁紹連忙行了一禮,上前疑惑道:「叔父怎在此處?」

  「聽聞你又是調集西園新兵,又是聯絡潁川士族,究竟發生了何事?騫碩已經派人來詢問,這西園新軍,你雖掌管中軍一校之兵,但終究還是受騫碩節制,怎可擅自調兵?」袁隗帶著袁紹來到書房,皺眉看著袁紹道。

  「叔父,孩兒得到消息,那葉昭今日一早,便匆匆派人將其家眷送出洛陽,往懷縣而去。」袁紹微笑道:「孩兒想,定是葉昭察覺了什麼,所以……」

  「就算他察覺了什麼,若他有所謀劃,也不會讓你發現。」袁隗冷哼一聲道:「那夏侯蘭不過無名小卒,便是加上兩千精兵護送,葉昭會放心將妻兒性命都交託於他?還如此容易便被你探聽到消息?」

  「叔父放心,孩兒已買通了葉昭府中一名管事,消息無誤。」袁紹自信的笑道。

  「讓老夫來猜猜,那管事定然在府中不受葉昭信任,還頗受旁人打壓,過得不怎麼如意,偏偏還有些權利,能夠知道府中大部分事情,可對?」袁隗看著袁紹,冷笑道。

  「呃……叔父在葉府也有暗線?」袁紹聞言一怔,隨即疑惑的看向袁隗。

  「就算沒有,老夫也能猜到!」袁隗冷笑道:「若我是葉昭,若想將府中的情報透露給你,也會挑出這麼一個人來讓你收買,然後會放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給你,到了關鍵時候,會故意透露出一些誤導信息,讓你栽個大跟頭!」

  「叔父是說,這夏侯蘭乃葉昭放出的誘餌,目的便是為了引誘我等來攻?」袁紹大驚道:「然紹派人緊盯葉府,並未察覺其他異樣。」

  「葉昭何等謹慎?」袁隗嘆息道:「他若想做什麼事情,豈會如此輕易教你探到消息?」

  袁紹聞言,二話不說,轉身便走。

  「你去做什麼?」袁隗將袁紹叫住問道。

  「命張南、焦觸二人立刻回來,既非真的葉昭家眷,何必再浪費兵馬?」袁紹答道。

  「若葉昭是故意讓你如此猜想又該如何?」袁隗反問道。

  「啊~?」袁紹看著袁隗,皺眉道:「只是如此,如何確定哪一路才是真的?」

  「那就要想想這葉昭除了河內之外,還有何處可去?」袁隗笑道:「這洛陽城中,葉昭的確勢大,然出了洛陽城,又有何人識他?」

  這裡的識並非不知道葉昭,而是還有誰會賣葉昭的面子,這也是葉昭與袁家這些大世家最大的區別,葉昭在洛陽才雄勢大,然而若出了洛陽,誰會飢餓那葉昭?中原各州州牧因為上次葉昭向劉宏諫言直接換掉州牧、太守之事,人人恨他,可以說是,葉昭若出了洛陽,幾乎是人人喊打的境地,而袁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就算離了洛陽,以袁家如今的聲勢,幾乎可說是天下都可去得。

  所以如今葉昭若是出了洛陽,能去的地方除了河內之外,真不多,士人雲集之地,葉昭必是寸步難行。

  「孩兒想不出,不說這中原之地,便是幽並西涼這等苦寒之地或是江東那等不毛之地,也未必有他容身之處!更何況公主身子嬌弱,又有身孕在身,一來受不得顛簸之苦,二來苦寒之地絕非公主可去之處。」袁紹皺眉道,這麼一想,除了河內,葉昭還真是無處可去。

  「所以,或許也是葉昭故佈疑陣,那夏侯蘭也有可能是真的護送葉昭家眷。」袁隗笑道:「可先命人夾擊夏侯蘭所部。」

  「但若不是如何?」袁紹皺眉道。

  「你也說了,公主身子嬌貴,又有身孕在身,受不得顛簸之苦,必然難以趕路,其行必慢,這些時日你可一邊等候張南、焦觸的消息,一邊觀察葉昭其他部眾動態,只要有公主在,總會露出破綻來,而且我思之,葉昭若不去河內,所選之地恐怕也不會太過偏遠,你且仔細觀之。」

  「喏!」袁紹得了袁隗點撥,信心大增,連忙躬身一禮後,便要離開,卻被袁隗再次叫住。

  「你近日與那王子師走的頗近?」袁隗看著袁紹道。

  「子師不也是親近我等麼?」袁紹不解的看著袁隗。

  「王子師雖有才學,卻太過剛愎,心胸氣魄,也不如其名聲那般,此人可交,卻不可深交,可用卻不可大用。」袁隗搖了搖頭,他為官數十載,見過的人才多不勝數,王允雖然有才,然而對其性格袁隗卻是知之甚詳,這不是個能成大事之人,袁隗不希望袁紹跟這種人走的太近,葉昭有句話說的其實沒有錯,出身並不代表能力。

  「侄兒記下了。」袁紹點了點頭,對於袁隗這個將他從庶出子弟中,一直拉扯到足以跟弟子袁術分庭抗禮的長輩,袁紹還是非常敬畏的,也將此事記在了心裡。

  叔侄二人又說了一番如今朝堂局勢之後,才分開各自回房,袁紹想了想,將逢紀叫來,兩人在一起合計若是葉昭不會河內,又會以何地為落腳之處?

  葉昭雖然想到會有人出手,但也沒想到自己的計策會這麼快被袁隗識破,幸虧漢中的事情隱秘,至今無人得知,否則的話,恐怕連自己漢中的部署和謀劃,都要被扒出來。

  「主公!」次日傍晚,葉昭正要休息,卻見戲志才匆匆而來。

  「何事?」葉昭見戲志才神色匆忙,心中一緊,連忙起身道。

  「請主公快快召回子龍與公主。」戲志才沉聲道。

  「為何?」葉昭不解道。

  「這是紀靈剛剛送回的消息,主公麾下各路兵馬,都被人監視,恐怕已經有人察覺到主公圖謀,只是一時不知主公欲以何處安家,只是監視,卻不曾有所動作。 」戲志才將一份情報遞給葉昭,沉聲道:「漢中乃主公謀身之處,然如今並未徹底歸屬主公,若過早暴露於人前,於主公而言,有百害而無一利!」

  當初葉昭推舉滿寵為漢中太守,是直接通過劉宏,並未走正常順序,而劉宏也是直接任命,沒給任何理由,而滿寵跟葉昭之間的關係,除了府中有數幾人之外,外人根本無從得知,所以這漢中實際上已然暗中歸屬了葉昭之事,並無幾人知曉,但此番看對方的架勢,分明是意圖看看葉昭準備將家眷送往何處,漢中之事一旦被人得知,如今葉昭身在洛陽,漢中周圍有益州劉焉、南陽袁術在側,關中兵馬對葉昭也絕無多少善意,一旦有人想要搞破壞,這漢中將成為眾矢之的,恐怕還未等葉昭到漢中,漢中就得易主了。

  「那夏侯蘭處可有消息?」葉昭心中發沉,沉聲道。

  「至今尚無消息,恐怕是被人封鎖了退路!」戲志才搖頭道。

  「很好!」葉昭眼中閃過一抹殺機:「這是想要將我困死在這洛陽城裡!」

  「何曼!」沉吟片刻後,葉昭對著門外喊道。

  「末將在!」何曼昂首闊步進來,對著葉昭一拜:「主公有何吩咐?」

  「立刻持我令箭,趕上趙雲,讓他將家眷交接給紀靈、方悅二人,護送公主返回洛陽,另外趙雲不必回來,立刻率領本部兵馬前去援助夏侯蘭。」葉昭從身上摸出一枚令箭,交給何曼鄭重道。

  按照事先定下的規矩,夏侯蘭每隔半日就會派人回來匯報情況,如今已經過了一天,這邊卻沒收到任何消息,恐怕是已經有人動手了,葉昭如今不方便離開洛陽,只能讓趙雲率部趕去救援了。

  「喏!」何曼也不細問,直接接過令箭往懷裡一揣,便大步離去。

  葉昭揉了揉太陽穴道:「早知如此,就該早些將家眷送走!」

  「主公此時更該謀未來之事。」戲志才看向葉昭,沉聲道。

  「志才有何想法,說來聽聽!」葉昭看向戲志才道。

  「如今主公退路被斷,亦無路可退,若等天子駕崩,世家發難之時,怕是主公也應付不得,若等他們擁立新帝繼位,便是這洛陽城也保不了主公。 」戲志才沉聲道,如今葉昭之所以能夠在洛陽有如此聲勢,說白了離不開劉宏的扶持,一旦劉宏駕崩,新帝年幼,而葉昭也絕無輔政可能,哪怕劉宏留下遺詔也是如此,到時候才是葉昭真正危險的時刻!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7-18 16:38
第六十三章針鋒相對



  司隸校尉府下的兵馬突然調回洛陽,同時旅賁三衛開始出現在西園附近,上軍校尉騫碩親自出面,命西園八校人馬禁止任何人私自出動,等候典閱。

  「本初兄,這中軍為何少了兩營?」葉昭在騫碩的陪同下查閱八校,當走到袁紹所屬大營時,突然停下來對袁紹詢問道。

  「虢亭侯此言何意?」袁紹看向葉昭,目中閃爍著冷意。

  「新軍直屬於陛下,未得陛下命令,任何人都不得私自調動新軍,若有人,將新軍當做私兵來用,上軍校尉,按照軍法,該當如何處置?」葉昭看向騫碩。

  支援夏侯蘭,有些趕不及,趙雲是否能夠趕得到,葉昭不確定,但此刻他一舉一動被人看著,與其想方設法發兵去救夏侯蘭,不如釜底抽薪,袁紹對袁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新軍之中,袁紹所領中軍,佔兩校人馬,無論是於袁家還是於洛陽士人而言,算是他們在洛陽能夠依仗的全部兵馬了。

  「袁校尉,既無本將之虎符,也無陛下之調令,是誰准許你私調兵馬的?」騫碩扭頭看向袁紹,目露寒光。

  「本將只是察覺有人意圖對洛陽不軌,調人前去勘察。」袁紹淡然的看向葉昭:「虢亭侯職位雖高,卻也管不到本將身上吧?這西園八校,乃陛下親兵,至於你……」

  袁紹看向騫碩,冷然道:「爾不過一閹人,安敢放肆!?」

  「這,是陛下賜下虎符,必要之時,八校之兵當有我掌管!」葉昭看了騫碩一眼,雖領上軍校尉之職,但閹宦的身份始終難以服眾,否則,若是葉昭治軍,就算袁紹出身再顯貴,也沒膽量在主將面前說這話。

  「你……」看著葉昭手中的虎符,袁紹面色一變,劉宏竟然把這種東西給了葉昭,天子對此人究竟有多信任?

  「拿下,打入大牢,待審明了兩營新軍去向之後,再交由陛下發落!」葉昭冷哼一聲,立刻便有將士上前,想要綁縛袁紹。

  「放肆!」袁紹一把推開上前的士卒。

  「你要抗命?」葉昭單手按劍,看向袁紹,眼中殺機四溢。

  袁紹胸口一窒,看向葉昭的目光一縮,若是旁人,他倒不怕,但這葉昭,他還真拿不准對方是不是會直接拔劍砍人,他武藝雖然不差,但自忖不是孫堅對手,眼前這看起來並不魁梧之人,昔日可是三劍將孫堅迫退的人物,至少這近身纏戰,袁紹甚至沒把握接下葉昭一劍。

  「本將軍自己走!」對峙片刻後,袁紹氣勢一弱,冷哼一聲,轉身便走,趁著轉身的瞬間,擦去了額角滲出的汗珠。

  看著四周議論紛紛的將領,袁紹臉面發燙,今日之事,絕對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多謝。」葉昭在一眾將領愕然的目光中,將虎符遞還給騫碩,原來這虎符根本不是劉宏賜下,而是葉昭從騫碩處借得的,劉宏就算再信他,也不可能將好不容易拉起來的新軍交給葉昭。

  「虢亭侯何須客氣,只是這袁紹……」騫碩看向葉昭,有些拿捏不定該如何處置袁紹。

  「先關著,我們理由充足,就算是袁隗也沒辦法。」葉昭對著騫碩低聲耳語道:「在放他出來以前,先讓他吃些苦頭。」

  「吃苦頭?」騫碩看向葉昭:「牢中獄卒怕是不敢為難於他,況且若是用刑,怕是……」

  有些話,騫碩也不好說,若是太平盛世,再大的世家,在皇權面前也得趴著,就算是袁紹這等身份,一個獄卒都足以將他折騰死,但現在這天下跟太平盛世可沒多大關係,皇權不振,江山動盪,世家已經隱隱有失控之兆,這洛陽城中,雖說軍權被葉昭和他管著,但在如天牢這等地方,恐怕早就被世家滲透的差不多了。

  「不用刑,我也沒準備從他嘴裡問出些什麼,稍後我派兩人過去,在他出獄之前,不准他睡覺!」葉昭笑道。

  不准睡覺?

  騫碩茫然的看了葉昭一眼,也沒多問,點頭道:「既然如此,稍後亭侯可將人派來,我安排他們盡去,本將宮中還有些俗物,不可久待,這便告辭了。」

  「碩公慢走。」葉昭點了點頭,也沒再在西園逗留,跟曹操、高堂隆打了一聲招呼之後,便策馬離去,如今劉宏還沒死,洛陽已經開始瀰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既然沒辦法將人給送走,那就必須想辦法打破世家封鎖的局面。

  「主公,我們立刻發兵去救夏侯蘭嗎?」路上,管亥和典韋看著葉昭道。

  「此刻我不能輕動,我已命方悅、紀靈前去接應,若能救,定能救下,若不能,此刻出兵也已然晚了。」葉昭策馬向洛陽飛奔,一邊道。

  「那現在去何處?」管亥茫然道。

  「大將軍府!」葉昭說完,再次催馬飛奔。

  ……

  成皋又名虎牢,乃洛陽城四周最大的一座關卡,當趙雲帶著親隨風塵僕僕的趕到時,成皋已經戒嚴。

  「我乃司隸校尉門下督軍,奉命公幹,快快開城放行!」趙雲將一面令牌往箭桿之上一掛,不等城牆上將領說話,一箭猶如流星趕月一般射出,那守將正想細看,眼角處劃過一道殘影,緊跟著耳邊刮過一股勁風,將他嚇了一跳。

  「篤~」

  一聲悶響傳來,守將回頭看時,卻見一枚利箭就在距離自己耳畔三寸之處,倒插在城樓上面,箭尾還在不住震顫。

  下意識的縮了縮腦袋,冷汗不自覺得從額頭上滲下來,這箭若再偏上半分,此刻恐怕就是自己的頭顱被直接貫穿了。

  小心翼翼的從箭桿上將令牌摘下,確認是司隸校尉部令牌之後,也不多話,直接揮手道:「放行!」

  「將軍,今早袁府不是派人前來……」副將湊到守將身邊,低聲道。

  「那是他們的事情。」守將心中暗暗罵娘,這神仙打架,跟他有個毛關係,卻偏偏把他夾在中間,袁家人不好惹,那虢亭侯就好惹了?

  「快給我開城!」見副將不動,守將氣的踹了他一腳,袁家他不想得罪,這虢亭侯他是不敢得罪啊。

  「喏!」副將聞言,只得命人將城門打開。

  趙雲也顧不得跟對方客套,見城門打開,直接帶著人馬穿城而過,按照路線,夏侯蘭該是從敖倉一帶渡河,他只能帶人沿著往敖倉的方向前行。

  「將軍,有廝殺聲!」行不多時,便聽到前方傳來一陣陣廝殺聲,一名親隨連忙看向趙雲。

  趙雲自然也聽到了,連忙策馬奔上一處高地向廝殺聲傳來的方向看去,正看到兩支人馬在曠野上來回廝殺,四周倒了一地屍體,刺鼻的血腥氣息撲面而來。

  「爾等立刻將馬尾綁上樹枝,來回奔走,快!」對著眾親隨吩咐一聲之後,趙雲將弓從背上往下一摘,人已經如同離弦之箭一般飛奔而出,只是盞茶的功夫,已經接近戰場。

  離得近了,趙雲卻是已經分辨出人少的一方,正是自家兵馬,已經有潰散之勢,夏侯蘭畢竟不是葉昭,身處劣勢之下,可沒有以少勝多的本事,此刻只是帶著殘存的兵馬已經被團團圍住,手中一桿長槍潑風般亂刺,每一槍力道十足,看起來威力十足,然而趙雲卻是能夠看出,夏侯蘭已經瀕臨極限,每一槍幾乎都是用盡全力,看似力道十足,實則已經失了章法。

  在他身邊,有兩員將領,每一個武藝都不弱,似乎看出夏侯蘭的狀態,並未強攻,而是與夏侯蘭游鬥,一面牽制住他,一面卻是讓士兵繼續圍殺夏侯蘭的將士。

  「逆賊,安敢張狂!」趙雲直接將兩枚箭簇搭在弦上,吐氣開聲,兩枚箭簇在空中劃過兩道殘影,帶著一股低嘯聲眨眼間已經到了二將近前。

  也是二將此刻留有餘力,聽得破空聲響,連忙閃避阻擋。

  張南甩頭避開了箭簇,焦觸卻是想要格擋,稍稍擋開一些,箭簇卻避開胸口扎進了他的肩窩裡面,不由痛叫一聲,一旁緩了口氣的夏侯蘭見狀,猛地大喝一聲,一槍刺進焦觸心窩。

  焦觸痛呼一聲,被夏侯蘭奮力挑落馬下。

  張南眼見賊人來了援兵,連忙一矮身,伏在馬背之上策馬衝入己方兵馬之中,才扭頭看去。

  三軍陣前,趙雲並未殺入,而是立馬與亂軍之外,厲聲喝道:「我乃虢亭侯帳下趙雲,爾等擅自攻伐朝廷命官家眷,形同造反,如今大軍已至,還不投降!」

  張南聞言,才發現趙雲身後,煙塵漫天,一條黑線在煙塵之中若隱若現,心中不禁大驚,若是葉昭親自來援,他這跟夏侯蘭戮戰了一夜的疲兵可招惹不起,連忙讓人撿了焦觸的屍體,撥馬便走。

  夏侯蘭見狀便要追,卻被趕上來的趙雲攔住,低聲道:「此乃虛張聲勢爾,亭侯援軍,此刻還未過虎牢,莫要再追!」

  夏侯蘭聞言心中卻是一陣後怕,也是趙雲膽大,又先聲奪人,先鎮住了這幫人,否則的話,但凡有頂點露怯,怕是立時便會識破,扭頭看向煙塵瀰漫之處,疑惑道:「那是…… 」

  「疑兵爾!」趙雲笑道。

  「有你的!」夏侯蘭虛弱的給了趙雲一拳,翻身下馬,從馬背上摘下水囊,一仰脖子狠勁的灌了起來。

  趙雲見狀,也招呼自己的親隨過來,幫夏侯蘭清點戰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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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二虎爭食



  是非之地,趙雲也不敢多留,生怕那張南去而復返,看破他們虛實,在夏侯蘭歇息片刻之後,便帶著夏侯蘭一起脫離戰場,尋了一處隱蔽之處才歇下來。

  一路上,趙雲也從夏侯蘭處得知了事情始末。

  卻是昨日夏侯蘭抵達虎牢之後,剛過虎牢,虎牢關便戒嚴,緊閉城門,而後便是張南、焦觸帶著人馬殺出,哪怕夏侯蘭早有準備,也沒想到對方會猖狂到直接在虎牢關外動手,想要躲入虎牢關暫避鋒芒之際,虎牢關守將卻拒絕讓他入關,無奈之下,夏侯蘭只得應戰,卻寡不敵眾,加上軍中還有一些沒有戰力的僕人丫鬟,只能且戰且退,一路退往敖倉,希望能夠獲得敖倉守將支援。

  只可惜,雙方追追打打了一夜,也不見敖倉援兵,反倒是夏侯蘭帶來的人馬損失慘重,那些被當做誘餌的僕人奴婢更是被殺的一個不剩,這幫人對這些手無寸鐵之人,比交戰之時還要狠。

  「子龍,你怎來了?」夏侯蘭看向趙雲,疑惑道。

  「計劃有變,洛陽出了問題,主公命我將家眷交給紀靈、方悅兩位將軍,先一步前來救你,紀靈與方悅兩位將軍隨後應該可以趕到。」趙雲嘆了口氣,洛陽城中那勾心鬥角,讓他煩悶,若非葉昭在此,他真不想繼續待在洛陽,說完又看向夏侯蘭道:「此間事了,隨我回洛陽吧。」

  夏侯蘭聞言,卻是沉默了。

  「小蘭?」趙雲疑惑的看向夏侯蘭。

  「子龍回吧。」夏侯蘭苦笑道:「蘭有負主公重托,此刻無顏面對主公,主公命我前往懷縣,準備接應,蘭準備前去懷縣,幫主公訓練一支人馬,以備不時之需,也讓主公有個退路。」

  趙雲聞言,皺眉看向夏侯蘭道:「此戰非你之過,敵眾我寡,又有婦孺拖累,你能與賊軍苦戰一夜不敗,已是難得。」

  「然終究是輸了。」夏侯蘭搖了搖頭,看向趙雲道:「子龍放心,我還要助主公呢,懷縣也是主公老家,蘭此去也是幫主公,子龍且先回去,向主公禀明蘭之意,若主公還是要召回我,可命人前往懷縣傳令,蘭定隨時趕回,洛陽城中,我算看出來了,主公一心輔佐陛下,匡扶大漢,可惜那些人卻是不願主公留在洛陽,子龍此次回去,當萬分小心,這幫士人,太猖狂了!」

  趙雲聞言,默默地點了點頭,與夏侯蘭抱了一抱,分別離去,夏侯蘭只帶了親隨而去,剩下的殘兵拖趙雲帶回洛陽交給葉昭。

  等趙雲趕回成皋時,正遇上紀靈與方悅也到了成皋,將那成皋守將嚇得話都不敢說,趙雲與兩人會面,將事情說了一遍之後,二人才撤兵返回洛陽。

  ……

  洛陽,何進府外。

  「主公,這何進也太過目中無人了!」何曼看著緊閉的府門,面色難看道,葉昭親自來見,竟然吃了一個閉門羹,好歹葉昭也是位列九卿之臣,更是駙馬,說起來,跟何進如今也算都是皇親國戚,就算出於禮數,何進都該將葉昭迎進去,然而何進卻直接給了葉昭一個閉門羹,這已經不止是打臉了。

  葉昭看著緊閉的何進府門,面上不動聲色,深吸了一口氣道:「回府!」

  典韋、何曼雖然不甘,但在洛陽城,若直接因此就衝擊何進府門,何進絕對有理由將他們射成篩子,沒見那何府圍牆上面,一名名警惕的看著這邊的侍衛麼。

  就在一行人走出何府範圍內,卻見一名將領攔住了葉昭的去路,此人樣貌與何進有幾分相似,葉昭見到此人,微微頷首道:「原來是車騎將軍。」

  來人正是何進胞弟,何苗。

  「虢亭侯有禮。」何苗對著葉昭一禮,看了看左右道:「可否一敘。」

  葉昭沉默片刻後,點點頭道:「請!」

  何府中,直到門子跑來告知何進,葉昭已經離開了,何進才皺眉看向一旁的袁隗道:「太傅,那葉昭不管如何囂張,與我卻也沒有半點利害衝突,這次只因太傅一言,何某將之拒之門外,已是得罪了他,希望這次,太傅莫要再跟我耍那些手段。」

  「無利害衝突?」袁隗聞言搖頭哂笑道:「遂高還是這般天真。」

  「太傅此言何意?」何進皺眉看著袁隗道。

  袁隗沒有說話,只是搖頭,身旁的王允衛尉一笑,對著何進一禮道:「大將軍如此說,想必是認為,若陛下駕崩,那葉昭定會支持辯王子登基,可對?」

  「當然。」何進點點頭,只是語氣卻並不堅定,否則他也沒必要將葉昭拒之門外。

  「大將軍何必自欺欺人?」王允嗤笑道:「那葉昭,乃天子寵臣,在下不否認他曾經與辯王子親善,但如今看來,他當初親善辯王子,也不過是為了接近公主爾,大將軍仔細想想,自那葉昭當了駙馬都尉之後,可曾再與辯王子親善?」

  「這……」何進聞言一窒,葉昭自救駕回宮之後,便很少再去拜會劉辯,不過劉辯對葉昭卻是頗有好感。

  「若是陛下駕崩前,下詔協王子繼位,大將軍以為,葉昭可會繼續支持辯王子?」王允再問。

  何進啞口無言,如今的葉昭,的確是一副大漢忠臣的樣子,若劉宏下詔立劉協為帝,葉昭還真有可能支持劉協。

  「其實無論陛下駕崩之後,兩位王子哪一位稱帝,與那葉修明而言,都無太大關係,他乃陛下忠臣,又手握洛陽兵權,只要他一聲令下,封鎖洛陽城,便是大將軍手握天下兵馬大權,在這洛陽城中,依舊是葉昭砧板之上的魚肉。」

  看著何進的臉色,王允微笑著繼續道:「若是立辯王子為帝,自是皆大歡喜,大將軍乃辯王子娘舅,宮中又有何後撐腰,那葉昭也不敢將大將軍如何,但若是立協王子為帝,大將軍又該如何自處?」

  何進聞言,默然不語,這無疑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王允笑道:「若協王子繼位,他在洛陽並無大將軍這般靠山,只能依賴葉昭,所以會更親近那葉修明,而大將軍在一日,協王子都不得安寧,定會夥同葉昭,先除大將軍,而後再奪走大將軍兵權,到那時,既有洛陽城內兵馬,又得了大將軍的兵權,屆時,恐怕這大將軍之位,也該易主了!」

  「他敢!」何進聞言,不禁作色怒道。

  「那葉修明曾在軍中,不滿義真分配,公然以弩箭要挾義真將軍,當時他不過一小小都尉,便如此猖狂,若讓他身居高位,再手握重兵,大將軍說,他敢是不敢?」王允繼續循循善誘。

  何進聞言皺起了眉頭,看向袁隗道:「太傅究竟有何事,不妨直說。」

  袁隗嘆了口氣道:「老夫昨夜夜觀星象,見紫薇帝星暗淡,明滅不定,帝星之畔,卻是有妖星光芒奪目!」

  「……」何進看著袁隗,一臉迷茫,好好的,說事就說事,撤星象幹什麼?

  「依星象推測,陛下駕崩之日,恐就在今夜!」袁隗看向何進,微笑道。

  「你是想……」何進聞言大驚,豁然起身,指著袁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半晌才低聲道:「太傅可知自己在做什麼?」

  「老夫什麼也沒有做。」袁隗微笑道。

  鬼才信你!

  何進冷哼一聲,若非有人動了手腳,袁隗怎可能將皇帝的死期算的如此精確。

  「大將軍!」王允上前一步,看著何進道:「時不我待!陛下日漸強勢,不但迫害我士人,大將軍想想,這一年來,大將軍手中權勢還剩下多少?洛陽城中,大將軍可調之兵還剩幾何?便是北軍五校,如今也隱隱被那西園八校替代,那騫碩不過一閹宦,卻手握重兵,反倒是大將軍,軍權不斷被削,朝堂之上,言語也越見無力,又有那葉修明為其爪牙,若長此以往,陛下不死,將軍恐時日無多矣。」

  「那又如何?」何進頹然道:「這洛陽城中,軍權已然被那葉昭掌握,北軍五校、羽林軍皆在城外,我如何與他抗衡?」

  王允聞言,與袁隗對視一眼,微笑道:「如今卻是有個機會,只看大將軍是否願意於我等清君側,誅奸佞!」

  誰為奸佞,王允沒說,但大家心中自然有數。

  「是何機會?」何進皺眉道。

  「據我所知,那葉昭麾下司隸校尉部如今被他派往成皋一帶護送妻兒,尚未歸來,洛陽城中,只有旅賁三衛受其統屬。」王允笑道:「陛下自覺身體無法支撐,必會招葉昭入宮,到時,我們可以趁機搶占城門,迎北軍五校入城,先將洛陽控制,再說服八校新兵,屆時軍權在握,葉昭便是當世名將,兵微將寡之下,如何能與我等抗衡?」王允嘿然道。

  「然洛陽防軍……」何進看著王允,皺眉道。

  「正陽門城門校尉伍瓊,屆時自會迎大軍入城,大將軍當即刻派人前去召集兵馬!」王允微笑道。

  何進遲疑半晌之後,終是點頭答應一聲,又跟兩人商議一番之後,送兩人出門。

  看著緩緩閉上的何府,王允與袁隗相視一笑,王允躬身道:「太傅新這二虎爭食之計十分高明,這何進,果然應允,如今只等那何進率北軍五校與葉昭的旅賁三衛抗衡,我等便可救出本初,讓本初前去說服西園新軍,屆時我等便可坐收漁利。」

  袁隗撫須笑道:「那馮芳乃貪財之人,老夫倒是不擔心,只是那鮑鴻畢竟是屠夫門生……子師可有把握?」

  「太傅放心,一切盡在掌握!」王允自信一笑道:「只要此二人答應,騫碩又在宮中,無法及時出來,西園新軍,便有半數入我士人囊中,只等那屠夫與葉昭兩敗俱傷,我等便可坐收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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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前夕



  「如此說來,將軍也不知道那袁隗、王允找尋大將軍所為何事?」葉昭府邸,聽完何苗的來意,葉昭皺眉道。

  「修明當知我與我家兄長並不和睦。」何苗苦笑道:「當初我兄弟來洛陽,本以為可藉著舍妹受天子重新,自此魚躍龍門,誰知來到洛陽之後,卻是受盡了士人白眼,苗這人記仇,也不相信當時那些目高於頂的士人,如今卻會真的高看我二人一眼,在他們眼中,我與家兄,永遠都只是屠夫爾!」

  「難得車騎將軍能看的通透。」葉昭笑道:「只是大將軍只因他二人便將我拒之門外,未免有些太過武斷了吧?」

  「非是如此。 」何苗搖頭道:「二人似乎給家兄看了一封書信,之後家兄便將我等盡數遣退,更命人把守四周,非親信不得入。」

  也就是說,何進將何苗這個胞弟都當做外人了,這何進……

  葉昭搖了搖頭,人家的家事,他也不好評說,看向何苗道:「那不知車騎將軍此番來尋葉某究竟所為何事?」

  「在下……」何苗猶豫了一下,看向葉昭道:「 與虢亭侯聯手,不知虢亭侯意下如何?」

  「聯手?」葉昭挑了挑眉,饒有興致的看著何苗,沒有接話。

  若是何進的話,葉昭倒是有心思跟何進聯手,不管怎麼說,他與何進,如今掌握著洛陽內外的兵馬,若二人聯手,司隸一帶將盡在掌握,若劉宏一死,他二人可以立刻控制洛陽內外,讓何進擁立新君,當然天下還是會反,因為不管誰成了新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何屠夫不夠資格,然後就是天下大亂,葉昭可趁機牟取利益。

  何進敗是必然的,就算合兩人手中兵馬,也對難以在諸侯聯手的情況下,守住洛陽這一塊兒,諸侯就是耗都能把他們給耗死。

  更何況,以何進那感人的智商,天知道哪天被人一忽悠,調轉槍頭就跟自己內訌了,所以哪怕何進答應與葉昭聯手,那也只是暫時的,只等葉昭賺足了好處之後,便抽身退出朝堂,讓何進一人去面對天下諸侯,他去漢中坐觀天下。

  只可惜,何進沒給自己這個機會,他倒是很好奇袁隗他們究竟給何進看了什麼,不過眼下,對於何苗提出的要求,葉昭思索片刻後微笑著點頭答應道:「車騎將軍願意與昭聯手自是再好不過,在下與大將軍之間或許有些誤會,關鍵時候,還需將軍從中周旋一二。」

  「虢亭侯放心,能有亭侯這句話,在下也踏實了許多。」何苗站起來笑道:「事不宜遲,在下這便告辭,若有消息,定會派人轉達。」

  「我送將軍。」葉昭也笑著站起來,將何苗送到府外。

  「主公,這何苗空有車騎將軍之名,卻無半點兵權,與他合作又有何用?」送走了何苗之後,管亥有些憤憤不平的道。

  「在何進身邊有個眼線也不錯,這何家兄弟,還真是一家人。」葉昭搖了搖頭,對於何家兄弟實在有些無語,都是重視外人,卻不信自己人的主。

  「立刻派人趕去通知方悅、紀靈,那邊戰事若是結束,命他們盡快趕回,我總覺得會有大事發生。」葉昭想了想,看向管亥道。

  「什麼大事?」管亥下意識的問道。

  「最近你很好學?」葉昭扭頭,看向管亥道:「我贈你的孫武殘篇,可曾背熟?」

  「呃……」管亥聞言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連忙躬身道:「末將這便去派人。」

  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跑,彷彿後面有洪水猛獸一般。

  葉昭搖了搖頭,吩咐典韋道:「府中護衛安排好,任何情況下,未得我命令,不得擅自離府,通知城中閒散的侍衛,盡快趕回,終止一切休假。」

  「喏!」典韋躬身領命,轉身便走。

  ……

  「老爺,大公子被那葉昭給下獄了!」袁隗剛剛回到府中,便聽家人來報。

  「什麼?」袁隗與王允聞言大驚,袁隗皺眉道:「何人敢將本初下獄?」

  「是那衛尉,因公子麾下兵馬少了兩營,被那衛尉詰難,以軍法送入了大牢,說是要等陛下發落。」

  「下去!」袁隗眉頭微皺,揮手打發掉管事。

  「袁公。」王允沉聲道:「本初乃中軍校尉,在新軍之中頗有聲威,若此時沒了本初,我等想要控制新軍怕是很難!必須想辦法營救本初!」

  「我何嘗不知!」袁隗皺眉來回走動,一邊沉吟道:「此乃葉昭釜底抽薪之計,想要讓我等撤回張南、焦觸。」

  王允點頭稱是,道理都懂,但在這個時候,葉昭有意刁難的情況下,他們想要將袁紹給撈出來很難。

  「這樣!」袁隗想了片刻後,看向王允道:「子師派人盯住葉府,今夜天子大限將至,必然會召見葉昭,一旦葉昭去往皇宮,你便立刻帶人前往大牢救出本初!」

  「可是我等如今手中無兵,如何能救!?」王允聞言,不解的看向袁隗,他們在洛陽的兵權,幾乎都在袁紹手中,沒了袁紹,他們也調不出人馬來。

  「我等雖無兵權,然城中各家,護衛家丁若是加起來,也能聚攏數千之眾,你立刻派人前去聯絡眾人,糾集人馬準備救人,待本初出來之後,立刻讓他前往西園收服人馬。」袁隗沉聲道。

  「那袁公呢?」王允不解的看向袁隗。

  「我便在此等候,城中若有變動,老夫也可早作籌謀!」袁隗沉聲道。

  「好,那在下這便去辦!」王允答應一聲,轉身離開。

  「葉昭……」袁隗站在書案前,一把將桌案上的東西盡數推掉,若非葉昭出現,他們何須如此被動,甚至擔著巨大風險在劉宏身邊做手腳,一旦事情敗露,哪怕是袁家,都得萬劫不復!

  只是事已至此,他已經沒有了退路,必須行險一搏,否則再給葉昭一些時日,恐怕這洛陽城也會被葉昭所掌握。

  袁隗在注意著葉昭的動向,葉昭同樣也在注意著袁家這邊的動向,洛陽士族之中,以袁家為首,葉昭算準了世家但有任何變動,都離不開袁家的指揮,因此對袁家看的很緊,只是葉昭現在唯一不確定的,是袁家究竟會以何種方法來反擊。

  時間進入了傍晚,長樂宮門外,不時能看到小黃門進進出出,一股濃濃的藥味在宮中瀰漫,即便站在宮外,都能聞到。

  董太后抱著劉協,何皇后牽著劉辯,神情緊張的看著宮殿的方向。

  下午的時候,劉宏突然昏倒,原本以為,就如往常昏倒一樣,很快就會過去了,然而這一次,卻沒有想像中那般簡單,太醫從下午就進去,直到現在還不見出來,這讓董太后和何皇后心中都不自覺得忐忑起來。

  長樂宮宮門外,此刻已經被上軍校尉騫碩帶人戒嚴起來,北宮衛配合騫碩帶來的兩營精銳兵馬,將整個長樂宮保護的如同鐵桶一般,哪怕是董太后和何皇后想要帶著兩位王子進去,也被騫碩一律擋駕。

  大漢天下身份最為尊貴的兩個女子,此刻對騫碩卻沒有任何辦法,顯然騫碩是得了劉宏的死命令,否則他也不敢這般將董太后、何皇后以及兩位王子一併擋在外面。

  張讓帶著其他幾人匆匆而來,想要進去,卻依舊被騫碩擋住。

  「碩公,陛下究竟如何了?」趙忠和高望神色慌急的看著騫碩,這可不是裝的,十常侍能有今日權傾朝野,與大將軍、士人抗衡的能力,都是劉宏帶來的,劉宏一旦倒下,他們這聲勢滔天的十常侍恐怕也會命不久矣。

  「不知。」騫碩搖了搖頭,裡面的情況他也不知道,更不能瞎猜。

  「那你倒是讓我等進去服侍陛下啊!」高望急道。

  「陛下有令,未得他召見,任何人一律不得入內!」騫碩面無表情道。

  高望還要再說,一旁的張讓卻是輕咳一聲,對著董太后和何皇后等人躬身一禮道:「老奴參見太后,參見皇后,參見兩位殿下。」

  董太后揮了揮手道:「不必多禮,陛下如今情況如何尚不得而知,莫要打擾太醫看診。」

  「喏!」張讓躬身答應一聲,退到四人身後,不再言語,高望等人見狀,也反應過來,連忙朝著四人見禮後,退到張讓身後。

  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宮中卻是沒有任何動靜,騫碩上前兩步,對著董太后與何皇后一禮道:「太后、皇后,如今時辰已經不早了,這冬日夜寒,兩位殿下年幼,受不得這苦,二位還是先帶他們回去吧,這邊一有消息,奴婢立刻通傳二位。」

  劉辯和劉協,此刻已經懂得小臉通紅,單薄的身子在夜風中不斷哆嗦,看的董太后與何皇后一陣心疼,當下點頭答應,各自帶著劉協和劉辯回去。

  見兩個女人走了,騫碩心中微微鬆了口氣,與張讓等人相視一眼,繼續站在這寒風之中,等候著太醫的消息。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7-18 16:41
第六十六章將死之人



  「碩公,陛下傳您進去。」正當騫碩焦慮不安之際,一名小黃門匆匆從宮殿裡出來,對著騫碩一拱手道。

  騫碩聞言面色一喜,這代表著劉宏清醒過來了,連忙邁開步子朝著宮中快步走去。

  長樂宮中,劉宏側臥於龍榻之上,明明白天還很足的精神,此刻卻顯得蠟黃,雙目無神,隱隱透著一股暮氣。

  「陛下怎會如此!?」騫碩難以置信的看著劉宏,此刻的劉宏哪像是一個正值虎狼年歲之人,分明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垂垂老者一般,以前劉宏就算身子虛弱,也不至於如此啊。

  身旁的太醫是一名年輕的醫者,不過三十歲左右,不過能在如此年紀便被薦入太醫院,本事是沒得說的,此刻躬身道:「陛下身體本就虛弱,元氣不足,本該精心調養,慢慢恢復元氣,然近日卻常服寒食散,此物雖可短時間內激發潛力,然長期服用,只會令陛下元氣散的更快。」

  「你是說,是這寒食散令陛下至此?」騫碩看向年輕的太醫,皺眉道。

  「不,寒食散只是加快元氣耗散,然需些時日,而且常服寒食散者,肌膚平滑如白玉,便是元氣衰竭,容顏也不會大改,而陛下此時,卻有天人五衰之相,絕非寒食散所致,臣猜測……」年輕的太醫將話說到這裡,有些猶豫。

  「吉平,你快說!陛下究竟為何至此?」騫碩只覺得心底一股涼氣往上直竄,吉平雖未說出,但意思卻已經很明顯,劉宏成了這副模樣,除了他本身身體虛弱加上寒食散的原因之外,還有其他原因,只是什麼原因,騫碩不敢往下想。

  「是。」吉平沉思片刻後道:「最開始,下官以為陛下是中了毒,是以方才詢問過陛下的侍從,陛下所用藥物,每日膳食,都有人試,若是有毒,不該只有陛下有事而旁人卻無事,而陛下脈象雖然微弱,卻也並無中毒之相,下官便查問了陛下每日所食之物,發現除了寒食散之外,陛下還會食用一種下官從未見過的藥物。」

  「便是害陛下之物?」騫碩目光一凝,沉聲問道。

  「應該是。」吉平點了點頭道:「此物本無任何毒性,若單獨食之,甚至有益身體,有通經活絡之效,然若輔以寒食散,便會加快寒食散的作用,令寒食散的藥效強化數倍,加快陛下元氣的耗損,只因此物發現的太晚,致使陛下如今出現天人五衰之狀。」

  「那……」騫碩咽了口口水,看著吉平,眼中帶著期冀道:「汝既然已知是此物作祟,可有方法救得陛下?」

  「陛下如今,已至油盡燈枯之狀,元氣幾乎散盡,藥石已然無效,臣醫術不精,已無力回天。」吉平沉聲道。

  「怎會如此?」騫碩身子一晃,怔怔的看著龍榻上的劉宏,突然扭頭看向吉平,大怒道:「定是你這庸醫串通了那些世家謀害陛下,我殺了你! 」

  「醫者,首重醫德。」吉平淡然道:「莫說眼前乃是陛下,便是販夫走卒,若在平面前,臣下也絕無見死不救之理,若上將軍不信,大可殺了下官!」

  「你當我不敢麼?」騫碩一把拔出寶劍,就要刺出。

  「碩,住手!」床榻上的劉宏突然睜開眼睛,動了動手臂,卻無力抬起,只能用虛弱的聲音道。

  「陛下?」騫碩連忙扔下寶劍,跪倒在劉宏身邊,安慰道:「陛下莫要聽這庸醫胡說,太醫院中,名醫無數,此人不過新晉太醫,本事有限,奴婢這就去傳其他太醫。」

  「不必了。」劉宏虛弱的搖了搖頭,看向吉平道:「若是一天前,你這般說話,朕一定會殺了你!」

  吉平躬身一禮,沒有說話。

  劉宏嘆了口氣,看著床榻頂上的方向,呢喃道:「但如今,朕突然想明白了,當皇帝,身邊若多幾個你這般能說真話的臣子,江山才能穩固。」

  「他說的沒錯,朕大限已至!」劉宏看著吉平道:「你去吧。」

  「喏,臣告退!」吉平躬身一禮,退出長樂宮。

  騫碩也反應過來,連忙將周圍的宮娥、宦官遣散。

  「朕……不行了。」劉宏看著騫碩,沉聲道:「有兩件事,你去幫朕辦成,若此事不成,我大漢江山不保,朕九泉之下,也無顏去見我大漢列位先帝。」

  「陛下,您千萬別這麼說。」騫碩連忙跪在劉宏身前:「您有什麼吩咐,奴婢萬死不辭。」

  「到的此時,朕才發現,身邊真正能用可用之人,竟只有你一人!」劉宏苦笑一聲,拉著騫碩的手道:「朕的床頭,藏著兩份詔書,一份乃是立辯為帝,另一份則是立協為帝的詔書,你將立辯為帝的詔書取出公之於眾,至於另一份,將之燒掉。」

  「陛下,您……」騫碩抬頭,不可思議的看著劉宏,確定是不是弄錯了,作為劉宏的近臣,他很清楚,一直以來,劉宏都青睞劉協,也有意立劉協為繼承人,如今怎會反而立劉辯為帝?

  「立辯為帝,那何屠夫再蠢,也該知道擁立辯對他更有好處,若是立協為帝,這大漢江山,怕是要徹底散了。」劉宏眯縫著眼睛,虛弱道:「至於協……辯天性純良,有仁善之心,當會留協一命,這對協來說,未必是壞事,這大漢江山,朕沒能完整的交於他們手中,他們……怕是扛不住,既然如此,辯為兄長,就由他來承受這一切吧。」

  「喏~」騫碩深吸了一口氣,躬身道。

  「第二件事,幫朕誅殺葉昭!」劉宏眼中,閃過一抹殺機。

  「陛下!?」騫碩瞪大了眼睛,失聲道:「虢亭侯可是忠臣吶!陛下何以……」

  「忠臣?」劉宏搖頭冷笑道:「朕以前也是這般認為,然直到朕壽元散盡之時,回顧過往朕才發現,大漢江山走到今日這一步,根本就是他暗中推動!」

  騫碩已經說不出話來,劉宏的話,顛覆了他以往的全部觀念,畢竟一直以來,葉昭給人的印像都是忠臣,絕對忠誠於劉宏,怎的此刻,反而成了大奸臣一般,騫碩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

  「此人野心勃勃,卻極擅偽裝,他故意將那印刷術交於朕!」劉宏沉聲道。

  「陛下不是說,此物利在千秋?」騫碩疑惑道。

  「是利在千秋,可惜於我大漢而言,卻是致命之毒藥。」劉宏眼中閃爍著冷意,森然道:「此前太醫說,朕之身體虛弱,元氣虛浮,不宜以猛藥救治,朕當時就想,這大漢江山,與朕的身體何其像也,而那印刷術,便是那記猛藥,無論多好,都是致使我大漢分崩之毒藥,以葉昭之智,眼光之遠,怎可能會看不出,然而他卻極力促成此事!絲毫不顧及我大漢江山是否承受得住,可惜,朕未能及早識破其毒謀!」

  「那牧野救駕……」騫碩看著劉宏,失神道。

  「若朕當時死了,葉昭就算突圍,那王芬等人謀逆成功,他護駕不利,就算不是死罪,也難以翻身,他自然不希望朕死!」劉宏嘿然道:「可惜朕竟錯當他是忠臣,不但將薇兒下嫁於他,更讓他有了今時今日之聲勢,此人野心之大,遠非尋常,不但有梟雄之志,更有謀萬世之野心,讓朕來幫他推廣印刷術,讓朕來幫他面對天下世家的報復,而他,卻以大漢忠臣之態示於世人,其心……當誅!」

  騫碩只聽得渾身發冷,同時心中也一陣猶豫,畢竟要殺葉昭,談何容易,如今這洛陽城中,幾乎都是葉昭兵馬,而且葉昭做事謹慎,又能帶兵,身邊也盡是虎狼之士。

  似乎是看出了騫碩的猶豫,劉宏低聲道:「你可派人密令葉昭入宮,就說朕要見他,此時葉昭當無防備,你在長樂宮中多備甲士,一旦葉昭出現,以弩箭將其射殺!」

  喘了口氣,劉宏看著騫碩道:「若事不可為,你可帶此詔書,交由那何屠夫,他自會庇護與你!」

  「那士人……」騫碩看著劉宏,雖說劉宏說的有理,但劉宏今日身體敗成這個樣子,卻是士人一手策劃。

  「就當此事沒發生過,那吉平不像多嘴之人,你派人告訴他莫要多話,朕想那些士人明了朕之意後,亦會選擇息事寧人,擁立辯!」劉宏嘆息道。

  恨嗎?

  當然恨,但此時他壽元將盡,就算將士人殺光,也於事無補,留給劉辯的路,只會更難走,不如藉此機會,將矛盾轉嫁到葉昭身上,讓劉辯與何進、士人站在一邊,共同對付葉昭,雖然劉辯或許會被架空,但至少這天下,還是他劉家的天下,至於更多的,他也管不了了。

  騫碩思慮片刻後,點頭道:「陛下放心,奴婢這就去辦。」

  劉宏聞言,鬆了口氣,眼皮子再次耷拉下來,一連說了這麼多話,讓本就虛弱的他更加虛弱,但他現在不能死,此刻察覺到葉昭內藏的野心,葉昭不死,劉宏難以心安。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7-18 16:42
第六十七章報信



  騫碩從宮中出來的時候,迎面冷風一吹,渾身打了個哆嗦,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何時已經佈滿了細汗。

  「碩,陛下如何?」張讓等人圍上來,有些慌急的看向騫碩。

  騫碩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道:「陛下睡過去了,諸位且回吧,若有消息,我會立刻派人通知諸公。」

  「我等侍候陛下多年,此刻怎能離開?」張讓連忙搖了搖頭,開玩笑,這個時候可是關乎他們日後,怎能離開。

  「實不相瞞,在下奉了陛下密令。」騫碩看著張讓等人道:「此處將有大事發生,諸公且回,待事完之後,再來,到時候,陛下定會接見諸公。」

  一揮手,周圍守在四周的侍衛已經上來,準備趕人。

  「騫碩,你……」高望見狀大怒,指著騫碩便要大罵,卻被張讓攔住。

  「那我等便先告辭了。」張讓抱拳笑道,說完便拉著高望,與趙忠等人一併離開。

  出了長樂宮時,張讓回頭看了一眼,見高望帶來的新軍在騫碩的指揮下紛紛埋伏在四周。

  「讓公,你……這是何意?」高望此刻看著張讓,有些不滿道:「那騫碩不過是一小黃門,有何資格對我等指手畫腳?」

  「他也是陛下寵臣。」張讓帶著眾人離開一段距離,卻並未離去,而是看著長樂宮方向。

  不一會兒,便見一名小黃門行色匆匆的往皇宮外的方向趕去,張讓低聲道:「將此人拿來見我!」

  趙忠點點頭,飛快的趕上去將那小黃門叫住,十常侍久居宮中,又得天子寵信,在宮中威望遠在騫碩之上,那小黃門雖然得了命令,但面對趙忠哪敢違逆,乖乖的跟著趙忠來到張讓身前。

  「奴婢見過讓公。」小黃門見十常侍盡數聚集在此,嚇了一跳,連忙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張讓溫言道:「不知碩公叫你去做何事?」

  「回讓公,奴婢奉命前去請駙馬都尉入宮。」小黃門躬身道。

  「駙馬都尉?衛尉?」張讓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有些不可思議道,那騫碩在長樂宮中暗伏兵馬,顯然是要對付什麼人,張讓開始猜測是何進,怎的竟是葉昭,莫非天子竟對葉昭起了殺心?

  「正是。」小黃門乖巧道。

  「去吧。」張讓擺了擺手,示意小黃門離開。

  「讓公,怎麼了?」眾人見張讓神情凝重,疑惑道。

  「我要出宮一趟,諸位且離開此處,今夜怕是有大事發生!」張讓沉聲道。

  眾人不明其意,但見張讓神色凝重,心中也都有些發沉,各自點頭,目送張讓離開。

  ……

  深夜,葉昭總覺得有些心緒不寧,直覺這種東西,對旁人來說,有些玄,但葉昭曾經一次次被這直覺救過,如今那種久違的感覺又湧上來了,令葉昭煩躁的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這洛陽城中,今夜有誰能夠害的了自己?

  何進不行,袁隗也不行!

  「主公,中常侍張讓求見。」一名侍衛進來,躬身道。

  張讓?

  葉昭一怔,隨即點頭道:「請他進來。」

  「喏!」

  很快,張讓在侍衛的帶領下進來,他乃十常侍之首,宮中幾乎都是他的人,他要出來,自然不像小黃門那般要通過層層卡哨,為了能夠盡快趕到葉府,他還特地挑了一匹快馬,是以能在那小黃門抵達葉府之前,先抵達葉府。

  「讓公深夜來此,是否有要事?」葉昭將張讓迎入書房,微笑道:「可是陛下病情有了好轉?」

  「陛下如何,讓暫時不知,但虢亭侯怕是禍事臨頭矣!」張讓接過葉昭遞來的水碗,將一碗溫水一飲而盡,隨後看向葉昭道。

  「這話從何而起?」葉昭心中一跳,看著張讓道。

  張讓搖頭道:「下午時,那騫碩便已經封鎖了宮門,便是我等也不得入,陛下如今如何了實在不知,然方才那騫碩被招入長樂宮許久,出來後便安排伏兵伏於四周,之後,便派人前來通知虢亭侯,被在下攔截後得知此事,先一步前來告知,這其中,怕是有禍事,亭侯當謹慎行事。」

  「陛下……要殺我?」葉昭聞言怔怔的看著張讓,有些難以置信,劉宏為何要殺他?

  「讓不敢斷定,不過此事重大,是以親自趕來提醒亭侯。」張讓沉聲道。

  劉宏要殺自己,總該有個理由吧?

  葉昭看著張讓,不像是說謊,皺眉道:「此事,昭記下了,不管如何,還是多謝讓公仗義。」

  張讓搖了搖頭道:「也需是陛下病糊塗了,也或許是那騫碩曲解了聖意,亭侯平日裡不以我等卑賤,哪怕如今權傾朝野,也不似那何屠夫一般輕視我等,我等雖已非正常之人,卻也感激亭侯這份敬重,能幫亭侯的,自然要幫一幫,總之,亭侯小心。」

  「大恩不言謝。」葉昭鄭重的點了點頭道:「讓公放心,無論是否如此,這份恩情,葉昭記下了。」

  「主公,門外有宮中小黃門求見。」典韋在門外悶聲道。

  這麼快?

  葉昭瞇起了眼睛,一旁的張讓連忙起身道:「宮中之人,讓此刻不方便碰面,就此告辭了,亭侯保重。」

  「讓公且慢!」葉昭叫住張讓,沉吟片刻後對張讓道:「宮中有宮中的規矩,若真是陛下召見,昭不能不去,然在宮中,昭行走不便,煩勞讓公派人前往北宮校尉處,告知任紅昌,就說有人欲謀害於我。」

  「僅此而已?」張讓看著葉昭,雖然知道葉昭跟北宮衛淵源頗深,但牧野救駕,北宮衛傷亡殆盡,如今的北宮衛,葉昭的舊部可不多。

  「足矣!」葉昭笑道,北宮衛如今雖然大多數是新訓練出來的,與他感情自然不會有多深,但北宮衛骨幹,都是當初自牧野跟隨他殺出來的,北宮校尉任紅昌,軍司馬李淑香可說是葉昭的嫡系,另一名軍司馬馬南湘跟葉昭也是戰場上殺出來的交情,有這些人在,加上葉昭身為衛尉,北宮衛本就隸屬於他管轄,要調動北宮衛真不難。

  「我這便去,亭侯保重!」張讓也不多言,朝著葉昭拱了拱手,跟著葉昭一起出門,葉昭安排典韋將其從後門送出,葉昭則直接來到前廳,正看到一名小黃門焦急的等待著,見到葉昭出來,面色一喜,連忙上前躬身道:「參見駙馬都尉。」

  「不必多禮。」葉昭大馬金刀的坐下來,看著此人道:「不知這位黃門深夜來此,可是有急事?」

  「正是!」小黃門連忙道:「陛下病危,遣小人前來傳駙馬入宮見駕!」

  「好,且待本官更衣!」葉昭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道。

  「請駙馬快些,陛下怕是支撐不了太久。」小黃門連忙道。

  葉昭笑著應了一聲,轉身離開,將典韋、管亥等人招來,看著眾人道:「今夜恐有大事發生,一旦城中有變,爾等只需謹守府宅,若得我信號,典韋領一衛前來接應,其餘人仍舊謹守府宅,不得有誤!」

  「主公,可是有危險?」典韋等人還是第一次見葉昭如此嚴肅,心中一緊,連忙道。

  「暫時不知,宮中有北宮衛相護,當無危險,只是這城中便難說了。」葉昭搖了搖頭道。

  「末將護衛主公左右!」典韋連忙道。

  「若得我信號,再來不遲,北宮距此不遠,爾等切記,無論發生了何事,都莫要離開此處,若真有不覺之事,可去詢問志才。」葉昭沉聲道。

  「喏!」典韋等人見狀,只得應命。

  葉昭在衣袍下裹了一件內甲,配上龍淵劍,又在袖中藏了兩把小弩才去見了小黃門,與那十分焦慮的小黃門一道往宮中而去。

  ……

  就在葉昭離府之後不久,袁隗和王允也很快得了消息。

  王允直接帶著臨時湊來的數百人,浩浩蕩蕩的到了大牢。

  「站住!」洛陽大牢外,一名獄吏看著突然殺來的這麼多人,面色一變,連忙帶人上前阻攔,厲聲喝道:「天牢重地,任何人不得靠近,爾等還不退下!」

  「奉太傅之命,我等是來迎接袁紹將軍出獄,爾等還不放行!」王允冷冷的看著獄吏,厲聲道。

  「袁紹?」獄吏聞言,面色一變,有些遲疑。

  「想死嗎!?」王允見那獄吏遲疑不決,猛地拔出寶劍,厲聲喝道,身後一群世家私兵氣勢洶洶的圍上來,一個個目光不善的看著獄吏以及他身後的十幾名獄卒。

  「卑職不敢!」獄吏嚇了一跳,連忙搖頭:「卑職這便放人!」

  立刻便有兩名獄卒進了天牢,不一會兒,扶著有些虛弱的袁紹出來。

  袁紹倒是沒有什麼外傷,只是精神看起來並不振奮,葉昭讓人看著袁紹,不讓睡覺,也不讓吃飯,各種冷暴力施展下來,令袁紹精神有些不振,也幸虧王允等人來的早,否則,若是等上個兩三天,袁紹恐怕連站都站不住。

  「本初,無恙否?」王允連忙上前,看著袁紹道。

  「無恙,今日之辱,定要加倍奉還那葉昭!」袁紹咬牙切齒道。

  「先莫要說這些,本初立刻與我出城,前去收復西園兵馬!」王允也顧不得陪袁紹說,見袁紹無事,便拉著他往外走。

  「出了何事?」

  「大事!」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7-18 16:43
第六十八章圖窮匕見


  已經是夜半三更時分,劉宏靜靜地躺在龍榻之上,閉目養神,騫碩躬身側立於劉宏身旁,小心的伺候著。

  派去請葉昭入宮的小黃門已經走了一個時辰,北宮距離葉昭的衛尉府並不遠,一般半個時辰已經足夠來回了,但到現在卻還不見葉昭身影,這讓騫碩心裡突然有些沒底。

  以前葉昭算是帝黨,跟騫碩算是統一戰線的時候,並不會有太多的感觸,但此刻隨著劉宏態度的轉變,他將要正面面對葉昭的時候,這感覺就不同了。

  在這一個時辰裡面,騫碩心中想到的,都是葉昭以往那輝煌的戰績,越想,就越覺得心中沒什麼底氣,千軍萬馬都擋不住葉昭,這宮中的八百禁軍真能殺得了葉昭?

  「碩公,虢亭侯已經入宮。」門下軍司馬潘隱來到騫碩身邊,低聲道:「我部人馬已準備就緒,只待碩公一聲令下!」

  騫碩生生的打了個寒顫,清醒過來,看了一眼一旁閉目的劉宏,將潘隱拉到一旁,低聲道:「他帶了多少人馬?」

  「未帶一兵一卒,隻身入宮!」潘隱低聲道:「我等是不是直接殺出?」

  聽到葉昭未帶任何兵馬,騫碩心中舒了口氣,葉昭算威名在外,但也只是統兵厲害,並不是那種可以以一擋百的絕世猛將,只是他一人的話,騫碩這邊可是藏著八百禁軍,要殺葉昭應該不難。

  「碩~」劉宏微微睜開眼睛,張嘴輕呼道。

  「陛下,奴婢在!」騫碩連忙上前,貓著腰,盡量將耳朵貼近劉宏。

  「可是葉卿來了。」劉宏無神的看著天花板道。

  「是,只有他一人!」騫碩點頭道:「陛下,真的要動手?」

  劉宏閉上眼睛,默默地點了點頭,嘆息道:「只是可憐薇兒……」

  「那奴婢這就去安排!」騫碩躬身道。

  劉宏點了點頭,沒了聲音,彷彿睡著了一般。

  騫碩帶著潘隱,對著劉宏躬身一禮,緩緩退出大殿,殿門外,十幾名禁軍手持火把,站在殿門口,長樂宮中,卻是一片寂靜,一名小黃門小跑著來到近前,躬身道:「啟禀碩公,虢亭侯率北宮校尉任紅昌在宮外等候。」

  「任紅昌!?」騫碩目光一凝,低頭看向小黃門道:「北宮衛是否也在附近?」

  他倒是忘了,葉昭在宮中還有這麼一支親近人馬,北宮衛女兵的雛形,可是葉昭一手拉扯出來的,而且戰力聽說十分強悍,牧野救駕之時,正是這群女兵硬生生護著劉宏強撐到葉昭來援的時候,若是北宮衛在側,要殺葉昭可不易。

  「未曾看到。」小黃門搖了搖頭道。

  騫碩微微鬆了口氣,只是這心裡面卻變得不踏實起來,想了想道:「陛下隻召虢亭侯,並未召見北宮校尉,命任紅昌在宮門外等候,請虢亭侯單獨入宮見陛下。」

  「喏。」

  小黃門答應一聲,轉身小跑著離開前去傳令。

  長樂宮外,葉昭負手而立,在他身邊,任紅昌帶著青面獠牙的青銅面具立在葉昭身側,看不出表情,手持一桿銀槍,在月色下矯健的身姿配上那面青銅面具,帶著一股異樣的誘惑,猶如一尊修羅一般。

  「陛下請虢亭侯入宮見駕,北宮校尉未得傳喚,不得入長樂宮。」小黃門小跑著來到葉昭身邊,躬身道。

  葉昭看了看這長樂宮的大門,微笑道:「紅昌,都安排好了?」

  「已然安排妥當!讓公已經幫忙將周圍肅清。」任紅昌躬身道。

  「這事,鬧不好是要殺頭的。」葉昭看著任紅昌笑道。

  「陛下的恩情,早在牧野之時,已然還清,北宮衛,如今只聽命於主公。」任紅昌不理會小黃門的臉色,淡然道。

  「很好,卿不負我,我必不負卿!」葉昭一把按住轉身想要往宮中走的小黃門,深吸了一口氣道:「那便依計而行,一刻鐘後,我要控制長樂宮!」

  「喏!」任紅昌躬身道。

  「走吧!」葉昭看著戰戰兢兢回頭看來的小黃門,露齒一校,那森白的牙齒,在月光的印襯下,頗有幾分猙獰。

  「喏……」小黃門只覺雙腿一軟,想要跌倒,葉昭五指一扣,只覺一陣鑽心的痛楚湧出,痛的小黃門一咧嘴,卻不敢叫出聲來。

  「聽話,保你無事!」葉昭微笑道。

  「喏~」小黃門帶著哭腔,一股刺鼻的味道瀰漫過來,葉昭低頭一看,卻是褲襠已經失了。

  「活在這深宮大內,得有膽魄才行。」葉昭笑了笑,溫言安危一聲,帶著小黃門徑直往長樂宮內走去。

  「站住!」兩名守在長樂宮門口的禁衛上前,攔住葉昭,躬身一禮道:「陛下面前,不得有金戈之氣,請虢亭侯解劍。」

  葉昭鬆開小黃門,伸手將劍解下,看著手中寶劍,搖頭嘆息道:「此劍乃陛下所賜上古名劍,劍名龍淵,殺人不沾血,本官很好奇是否是真的。」

  「請虢…… 」兩名禁衛眉頭一皺,不知道葉昭跟他們說這個乾嗎,正要再說一次,眼前卻突然一亮。

  「吟~」

  一聲清越的劍鳴聲中,兩名禁衛愕然的看著葉昭,雙手扣著脖子,鮮血不斷自指縫之間往外湧。

  「原來真的不沾血?」葉昭仔細的看著鋥亮的劍身,在小黃門驚恐的目光中,緩緩將寶劍歸鞘,也不看兩名禁衛,徑直往宮內走去,在他身後,兩名禁衛的身軀不甘的倒地,還伴隨著那小黃門淒厲的尖叫聲。

  大殿之外,外面的尖叫聲騫碩自然是聽到了,看著大步流星走進來的葉昭,騫碩本能的退了一步,隨即深吸了一口氣,厲聲喝道:「外面發生了何事?」

  沒人回答,葉昭放緩了步履,大步向殿門走來。

  「虢亭侯止步!」騫碩面色一變,隱隱察覺到一絲不對,連忙喝道。

  「陛下召見於我,碩公為何阻攔?」葉昭微笑著詢問道,腳步卻沒有任何停留,一股難言的壓迫感瀰漫開來,令騫碩的呼吸也不禁跟著急促起來。

  「止步!」騫碩再次厲聲道。

  「爾不過校尉,本官位列九卿,你有何資格命令與我?」葉昭腳步不停,但那股逼人的氣勢卻是有如實質一般落下來,讓騫碩幾乎喘不上氣來。

  「放箭!」眼看著葉昭離自己的距離不斷接近,而葉昭每邁出一步,便讓騫碩感覺身上的壓力倍增,難言的恐懼在心中不斷滋生,終於無法忍耐,瘋狂的揮動著手臂,下令藏於暗中的禁軍出手。

  幾乎在騫碩下令的那一瞬間,原本緩步前進的葉昭陡然加快了腳步,速度陡然飆升,五十步距離,只用了三息時間便跨越而過。

  「咻咻咻~」

  零零落落的箭簇自黑暗中飛射而來,落了一地,卻沒有一支能夠沾到葉昭的衣角。

  「你想殺我?」葉昭的劍已經橫在騫碩的脖子上,根本沒給那伏於暗處的禁軍再次瞄準的時間,冰冷的劍刃就貼在騫碩的肌膚上,令他脖子上,出現一片雞皮疙瘩。

  「葉昭,你果然早有不臣之心!」騫碩牙冠打著顫,努力做出鎮定的樣子。

  「不臣之心?」葉昭搖了搖頭嘆道:「看來,真是陛下想殺我?」

  「此處伏有八百禁軍,葉昭,你逃不掉的!」騫碩盡量別開脖子,努力讓自己的脖子離劍刃遠一些。

  「逃?」葉昭哂笑道:「你幾時見本官在戰場之上逃過?」

  「啊~」

  宮中的角落中,響起一聲短促的慘叫,剛剛響起,似乎便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掐斷,血腥的氣息,不知何時在宮中瀰漫過來。

  騫碩心中一驚,連忙看向四周,只是夜幕之下,視線難以看到暗處,只能聽到呼嘯的夜風在耳畔咆哮。

  一股寒氣自脊椎湧出,迅速蔓延向四肢百脈,騫碩不自覺得吞嚥了一口口水,努力做出鎮定的模樣,突然扯開嗓子叫道:「三軍兒郎不必理我,葉昭衝撞陛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兒郎們立刻殺之!」

  呼嘯的夜風,將騫碩的聲音帶出了老遠,然而夜色之下,卻並無回應,不時能聽到一陣急促的兵器碰撞的聲音,但很快便會消失。

  「沒人告訴過你,北宮衛最擅長的,便是刺殺!夜襲麼?」葉昭收回了寶劍,看著騫碩笑道。

  「果……果然是北宮衛!?」騫碩咬牙道:「這幫賤婢!」

  「北宮衛,當初可是牧野救駕的功臣吶!」葉昭嘆了口氣,看著漆黑的夜色搖頭道:「若非陛下與爾等將之視作賤婢,更不時將之拿出交給那些皇親貴冑做玩物,這北宮衛,如何會離心?」

  北宮衛自重建之後,洛陽城中,便有不少人開始打這北宮衛的主意,劉宏雖然感念當初北宮衛的恩情,但在回宮一段時間之後,便不再重視,有宗親求一兩名北宮衛,劉宏也會隨手贈出,雖然當初救駕的那批女兵劉宏感念其功勞,並未苛待,但這種態度,令北宮衛的大多數姑娘們心寒不已,這才是葉昭能夠將北宮衛暗中掌握在手的原因。

  「主公,宮中賊兵已然肅清!」一刻鐘後,任紅昌帶著李淑香和馬南湘出現在葉昭和騫碩身前,三人身上都沾染著鮮血,青銅面具下,雙目中殺氣森森。

  「亂臣賊子,爾等不得好死!」騫碩看著這些人,咬牙切齒道。

  「看來……陛下是真要殺我!」葉昭嘆了口氣,看著三女道:「姑娘們能助我至此,葉某已不勝感激,之後的事,莫要參與。」

  「主公在哪,北宮衛便在哪裡。」任紅昌淡然道。

  葉昭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矯情的話,只是道:「希望日後,姑娘們莫要後悔,我去見陛下,爾等守住宮門,任何人來,一律擋駕!」

  「喏!」

  「葉昭,不可對陛下不敬!」騫碩被從暗中走出的兩名女兵反手扣住,看著葉昭厲聲道。

  「放心,君臣一場,他雖有負於我,然昭不會做僭越之事。」葉昭轉身,也不理會身後瘋狂掙扎的騫碩,徑直往殿內走去。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7-18 16:43
第六十九章漢帝崩,大亂起(上)



  劉宏靠在軟墊上,有些乾裂的嘴唇不斷張合著,如同在岸上垂死掙扎的魚一般,每一次呼吸,都感覺有些接不上氣來的感覺。

  劉宏感覺很累,這一個多時辰裡,他無數次想要合上眼睛休息,哪怕只有片刻也好,但他卻不敢,勉力支撐著自己不去閉上眼睛,他怕自己這一閉眼,便再也睜不開了。

  外面不時會傳來兵器碰撞的聲音,但並不激烈,應該是動手了,劉宏知道葉昭武藝不錯,但這長樂宮中有八百禁軍,葉昭當做不到以一擋千吧?

  這樣一個人才,卻被自己生生的扼殺了,這讓劉宏有些遺憾,原本,他是準備將葉昭留給劉協的,葉昭有勇有謀,若他肯一心輔佐劉協,大漢無論如何也能保住一些元氣。

  只可惜,劉宏發現這個想法有些一廂情願了,他發現葉昭的野心已經太遲了,他此前為劉協舖的路,都成了敗招,一個有野心而且對大漢沒有半點忠誠葉昭,絕不是劉協一個稚童所能駕馭的,留著他,只會讓大漢加速走向滅亡,所以,他必須死!

  這也是劉宏將繼承人改為劉辯的原因,因為他已經沒有時間,重新為劉協舖一條路了。

  殿外的廝殺聲很快便沒了,劉宏心中鬆了口氣,葉昭不可能帶兵入宮,否則不會只是這麼一點廝殺聲,這代表著騫碩成功了,只是等了半晌,卻不見騫碩來復命,心裡面的不安突然越發強烈起來,但他想不出葉昭有什麼能力翻盤?

  「踏踏踏~」

  腳步聲在寂靜的宮殿中異常的清晰,劉宏努力撐起了身子,對著空氣喊道:「碩,是你麼?」

  「碩公軍務繁忙,不及向陛下辭行,特請臣代為通傳陛下。」熟悉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卻並非騫碩。

  聲音剛健而有力,衝散了幾分大殿中陰森的氣氛,但劉宏聽到這聲音的瞬間,卻面色變得煞白,只覺手足冰涼,瞳孔也開始渙散起來。

  「葉~昭~」劉宏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這兩個字吼出來。

  「臣……參見陛下!」葉昭的身形終於出現在劉宏身前,看著彷彿垂垂老朽一般的劉宏,葉昭嘆了口氣,單膝跪地,對著劉宏行禮道。

  「好!哈哈!好!」劉宏看著葉昭,突然神經質的大笑起來:「朕早該想到,千軍萬馬都難不倒葉卿,區區八百禁衛,如何能殺的了葉卿!」

  「臣自問並未做過任何對陛下不忠之事,對陛下,一直以來也是忠心耿耿,如何讓陛下起了殺心?」葉昭站起身來,看著劉宏沉聲問道,這也是他到現在想不明白的事情,好端端的,劉宏何以自毀長城,要將他誅殺?以如今洛陽的局勢,他若要劉協繼位,必須依靠自己,沒理由殺自己。

  「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劉宏瞪著葉昭,森然道:「葉卿既然出現在此,如何還能覥顏說自己忠誠?」

  「那不過是儒家愚民之言!」葉昭哂笑道:「臣更想說,君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如今陛下要殺臣,不管是何原因,臣都不想死的這般不明不白。」

  「你敢說你對朕忠心,沒有半點私心!?」劉宏看著葉昭,森然道。

  「若無私心,臣何須出仕,人生在世,所求無外乎功名利祿,莫說是臣,放眼古今天下,幾人敢說自己一生毫無私心?」葉昭看著劉宏道:「臣只想知道,究竟是何處讓陛下對臣動了殺念?」

  「如今說這些,還有意義麼?」劉宏靠在床榻之上,失神的看著頭頂,澀聲道:「不想大漢四百年基業,今日竟毀於朕之手,朕愧對列祖列宗。」

  葉昭皺眉看著劉宏,卻沒有再追問,這個時候,劉宏不想說,他也撬不開劉宏的嘴巴,深深地看了劉宏一眼,葉昭轉身,朝著殿外走去。

  「你不殺朕?」劉宏看著葉昭的背影,冷笑道。

  「弒君之名,臣不想背,不過陛下有一言沒有說錯,這大漢四百年基業,差不多,也該到頭了,但並不是毀在我葉昭手上,也非是你,大勢所趨,無論是陛下還是臣,妄想逆天改命,都不可能,臣做過一些謀劃,都是假想大漢崩潰之後,臣該如何自處,不管陛下為何對臣起了殺念,事已至此,原因,已不重要,臣來此,只是想最後見陛下一面,你我君臣之情,至此而絕,黃泉路遠,恕臣不能遠送。」葉昭回身,對著劉宏再度一拜道。

  「朕……」劉宏聞言,目光有些複雜的看著葉昭,張了張嘴道:「還有一事,想求你。」

  「陛下請說。」葉昭也沒再管什麼言語不當,事已至此,他跟皇家的恩怨,也斷的差不多了。

  「莫要讓薇儿知道此事,若有可能,朕求你保我漢室一絲血脈。」劉宏看著葉昭道:「碩手中有兩份朕的遺詔,一份是立辯為帝,另一份是立協為帝的遺詔,葉卿可自取,若覺得他二人何人可輔佐,葉卿可自行決定。」

  「陛下此時還要算給於我?」葉昭看著劉宏,突然笑了,笑的有些無奈。

  「卿何出此言?」劉宏呼吸有那麼一刻的停滯,看著葉昭道。

  「葉某還有自知之明,以葉某出身,這擁立之功,都輪不到葉某來領,無論哪位王子繼位,葉某都會成為天下征討之敵,但大漢也會因此而四分五裂,陛下究竟有多恨臣,寧願拿大漢江山來換臣滅亡?」葉昭看著劉宏,失望的搖了搖頭道:「可惜,臣雖出身寒門,但還有些智慧,這等計策,陛下還是找旁人去用吧。」

  「你不想知道朕為何要殺你麼?」劉宏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之色,看著葉昭道。

  「臣確實想知道。」葉昭點了點頭,他真的很好奇。

  「一開始,朕也一直當你是忠臣!」劉宏看著葉昭,嘿然道:「印刷術的確可以改變當前格局,對世家造成衝擊!然而,為何是朕擔這天下士人的怒火!?」

  葉昭看著劉宏,皺眉道:「臣只是獻計,可臣不想死。」

  「昔日商鞅變法,才有之後強秦之勢,你若真心為我大漢,何不效仿那商鞅,你可知道,朕有今日,可說全因你那印刷術,如今朕命在單旦夕,卿權傾朝野,朕死了,或許還會留千古罵名,而你葉昭,或可流芳百世,朕該不該殺你!?」劉宏看著葉昭,嘶聲道。

  「臣曾跟陛下說過此事風險。」葉昭皺眉道。

  「哈~」劉宏哂笑道:「朕聽聞你善算人心,如今想來,你恐怕早已將朕的心思算清楚了吧?」

  葉昭聞言默然,他還真看出來劉宏的性子,這麼大的好處,劉宏不會假手旁人,當初獻策之時,雖然自己說了風險,卻也是引到劉宏促成此事,的確算是利用了劉宏一把,致使如今書籍普及,士人再難掌控。

  「你可知朕為何要與你說這些?」劉宏看著葉昭,突然嘿笑道。

  「臣不知。」葉昭搖了搖頭。

  「如今朝局紛亂,士人、何屠夫還有你葉昭已成尾大不掉之勢,朕希望你們能夠內鬥,所以,這弒君之名,朕希望你來當!」劉宏看著葉昭笑道。

  「拖延時間?」葉昭看著劉宏,突然笑了:「陛下或許都已經通知了何進前來護駕?」

  「你為何發笑?」劉宏看著葉昭,心裡突然有些莫名的慌亂。

  「陛下有時候,太天真了,既然知臣善算,又怎知臣沒想到這一步?」葉昭看著劉宏笑道:「臣可未帶一兵一卒入宮,莫說陛下不是被殺,就算是被殺,這弒君之名,也不會落在臣的頭上,既然何進要來,便將這弒君之名給他吧。」

  「你……」劉宏看著葉昭,很想問他既然未帶一兵一卒,如何能見到他,但隨即面色一變,淒厲道:「北宮衛!?這幫賤人!」

  「別太小看女人。」葉昭搖了搖頭,大步而出,只留下劉宏歇斯底裡的怒吼在大殿中迴盪。

  「主公!」出了大殿,任紅昌將兩份詔書交給葉昭:「這是從騫碩身上搜到的,請主公過目。」

  「葉昭,你將陛下如何了!?」騫碩掙扎著抓住葉昭的衣袍,淒厲的咆哮道:「此乃弒君之罪,你想被誅殺滿門嗎?」

  葉昭接過兩份遺詔,皺眉思索片刻後,卻並未銷毀,而是直接收起來,這東西他雖然不准備用,但卻是一份大籌碼,只要用的合適,可以給自己帶來更大的利益。

  「報~」

  一名宮中禁衛飛奔進來,看著眼前的場面,不禁一怔。

  「何事?」葉昭問道。

  「回駙馬都尉,城中亂了,大將軍何進已帶兵在宮外叫門!」禁衛躬身道。

  「不必驚慌,大將軍前來乃陛下相招,開門讓他們進來!」葉昭淡定道。

  「喏!」禁衛答應一聲,轉身便走。

  「主公,我等護您出宮!」任紅昌對著葉昭躬身道。

  「不必,我自由脫身之法!」葉昭搖了搖頭道:「你立刻率北宮衛去護衛太后與皇后,另外派人通知張讓他們,若想活命,去求何後庇佑。」

  「可是主公安危……」任紅昌猶豫道。

  「該當心的是你們自己,洛陽已是是非之地,爾等結營自守,若無必要,盡量不要與其他軍隊發生衝突,等我消息。」葉昭深吸了一口氣,遠處已經傳來腳步聲,葉昭也不理會連滾帶爬爬進宮殿的騫碩,徑直朝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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